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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王朝的四方征伐与防御

时间:2023-09-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武王名副其实,以“遹征四方”作为其开国方针,克商后,首先伐东夷。由于这支东夷部族处于淮水流域及其以北地区,包括今山东曲阜一带,也称为淮夷。蒲姑、商奄一带从此成为周王朝东方的重要统治区,是周进一步征服东夷的基地。周王命令召公征伐录子圣的反叛,可见周王对此的重视。同时周王因召公能执行王命成功,赐给余土。

西周王朝的四方征伐与防御

史墙盘载:“(强)圉(御)武王,四方,达(挞)殷,畯民永不巩(恐)狄。虘!(恺)伐尸(夷)童(东)。”

武王名副其实,以“遹征四方”作为其开国方针,克商后,首先伐东夷。

禽鼎和禽簋载:“王伐(盖)侯,周公某(谋),禽祝。”

劫尊载:“王征(盖),易(锡)劫贝朋。”

方鼎载:“隹(唯)周公于征伐东尸(夷),丰白(伯)、尃古(蒲姑)咸(斩)。”

孟子·滕文公下》说:“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

韩非子·说林上》说:“周公旦已胜殷,将攻商盖,辛公甲曰:‘大难攻,小易服,不如服众小以劫大。’乃攻九夷而商盖服矣。”

《书序》说:“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

案“盖”与“奄”,声近通假。亦称为“商盖”或“商奄”。《墨子·耕柱》称:“古者周公旦非关叔,辞三公东处于商盖。”孙诒让《墨子间诂》说:“商奄即奄,单言之曰奄,累言之则曰商奄,此谓周公居东,盖东征灭奄,即居其地,亦即鲁也。”奄,一作“”,《说文》云:“,周公所诛国,在鲁。”《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说:“兖州曲阜县奄里,即奄国之地也。”辛公甲原为殷臣,由殷出奔到周,《汉书·艺文志》著录有《辛甲》二十九篇,注:“纣臣,七十五谏而去,周封之。”此时他成为周公的谋士,主张先攻东夷中的小部落,从而瓦解东夷的抵抗力量,然后攻灭东夷中较大的奄国。所谓“九夷”,即指众多的东夷小部落。此役先后经历三年之久,即孟子所谓“伐奄三年讨其君”。“灭国者五十”,就是指众多的东夷部落。

《逸周书·作雒解》说:“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畔。”又说:“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国。”所谓熊盈族即指东夷。由于这支东夷部族处于淮水流域及其以北地区,包括今山东曲阜一带,也称为淮夷。《史记·周本纪》说:在“成王既迁殷遗民”之后,“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薄姑,金文作“尃古”,也是东夷中较大之国。《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说:“薄姑古城在青州博昌县东北六十里。”就是在今山东博兴东南。《左传·昭公二十年》说:“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薄姑氏因之,而后太公因之。”《国语·周语下》记司乐官伶州鸠说:“我皇妣大姜之姪伯陵之后,逢公之所凭神也。”韦昭注:“伯陵,大姜之祖有逢伯陵也。逢公,伯陵之后,大姜之姓,殷之诸侯,封于齐地。”《山东通志》谓逢陵城在今山东淄川废治西南四十里,在今益都县西。我们所编绘的西周地图(《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第十七至十八页),就是依据这些记载定点的。

这一战役,不仅经历三年,而且曾经过激烈的战斗,所以孟子说:“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这个飞廉,就是《史记·秦本纪》所说的蜚廉。“蜚”、“飞”古字通用。《秦本纪》说:“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飞廉该即由“善走”而得名的。秦嬴姓,原出东夷的熊盈族,“嬴”、“盈”音同通用。他们的远祖伯翳,即伯益,“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见《秦本纪》)。看来当时飞廉所率领的嬴姓部族,还是以游牧、狩猎为生的。他们善于调驯虎、豹、犀、象等动物,因而周公这次主持的东征,要“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周所分封的鲁、齐两国,就是经过这样激烈和长期的战斗而建立起来的。

蒲姑和商奄,原是商代早已开发的地区,奄曾是盘庚迁殷以前的国都。后来由于“武乙衰政,东夷寖盛,遂分迁淮岱,渐居中土”(《后汉书·东夷传》),蒲姑和商奄又成为东夷的居留地区。等到管叔、蔡叔联合武庚反叛,招诱夷狄参与,熊嬴之族,包括商奄和蒲姑,都参加叛乱而反周。因而周公在东征胜利、平定叛乱之后,就着手攻灭东夷的商奄、蒲姑等国。《左传·昭公九年》记周王使詹桓伯曰:“及武王克商,薄姑、商奄,吾东土也。”蒲姑、商奄一带从此成为周王朝东方的重要统治区,是周进一步征服东夷的基地

成王时的大保簋载:“王伐录子(圣),!厥反,王降征令于大保。大保克(敬)亡(無)遣。王大保易休余土,用兹彝对令。”

录,郭沫若以为即群舒的六,在今安徽六安。这是一种推测。“”是警叹之词,“厥反”言录子圣反叛。盖录子圣原已服从于周,因而周按统治“荒服”制度,封以子爵。这时录子圣反叛,周王因而下达征讨的命令给执政大臣大保(当即召公)。此器原是清代在山东梁山县出土的,即所谓“梁山七器”之一,七器中有六器铭文述及大保或召公。周王命令召公征伐录子圣的反叛,可见周王对此的重视。同时周王因召公能执行王命成功,赐给余土。当时天子赏赐土地,范围较大的称为“土”。

西周王朝在淮水流域原已征服录国,因为这一带少数部族的部落众多,而少数部族原来的贵族有着传统的号召力,故周采用羁縻策略,仍让其中比较能够服从的领袖为君长,给以“子”爵。这时由于录子圣反叛,乃再度用兵加以征服。从后来录仍有君长录伯等人看来,再次征服后,周仍继续使用其中原有领袖为君长。

小臣簋载:“!东尸(夷)大反!白(伯)懋父以殷八征东尸(夷)。“隹(惟)十又一月,(遣)自,述(遂)东,伐海眉(湄),(于)厥复归,才(在)牧。白(伯)懋父承王令(命),易(锡)(率)征自五贝。小臣蔑曆,眔易(锡)贝,用作宝尊彝。”

鼎载:“隹(惟)王伐东尸(夷),溓公令(命)眔史曰:以师氏眔有司、(后)或(国)孚(俘)贝,用作公宝尊鼎。”

疐鼎载:“王令(命)(捷)东尸(夷),疐肇从征,攻)无啻(敌),省于厥身,孚(俘)戈,用作宝尊彝。”

旅鼎载:“隹(惟)公大保来伐反尸(夷)年,才(在)十又一月庚申,公才(在)盩,公易(锡)旅贝十朋,旅用作父尊彝。”

伯懋父是卫康叔之子康伯髦,亦称王孙牟,“懋”、“髦”、“牟”音同通用,当在康王时。当时伯懋父在牧,卫建都于牧,亦作“沬”或“妹”,“牧”、“妹”双声通用,在今河南淇县。牧原为商的别都所在,驻屯有防守的大军。西周的“殷八”继续驻屯在此地,由卫君兼领统帅。康王时,伯懋父以卫君兼为“殷八”的统帅。这时东夷大反,康王因而命令伯懋父统率“殷八”,从出发,到东,攻伐到海边,才回归到牧

这次平定东夷大反的战役,是分路出兵进击的。伯懋父统率的“殷八”是主力部队,另外有溓公统率的师氏、有司以及随从小国,即所谓“后国”,讨伐东夷中的。溓公是当时执政的三公之一,当官为大师,师氏是他所统率。旅鼎说是“公大保来伐反尸(夷)年”,可知此役大保也参与,另从盩出发。

鲁侯尊载:“隹(唯)王令(命)明公遣三族伐东或(国),才(在)□,鲁侯又(有)工(功),用作旅彝。”明公是周公之子明保,所谓“东国”,在鲁附近,所伐者亦当是东夷。康王以后不见有周征伐东夷的记载,当是康王平定东夷大反之后,在今山东半岛的东夷已被周征服而成为齐、鲁等国的人民了。《左传·定公四年》记卫祝佗说周公分封鲁侯,“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东夷族的商奄之民,从此就成为鲁国之民了。同样的,东夷族的薄姑之民,从此就成为齐国之民了。至于淮水流域的淮夷,还是很强大的。

吕壶载:“隹(惟)四月白(伯)懋父北征,唯还,吕行(捷),孚(俘)贝,用宝尊彝。”

师旂鼎载:“唯三月丁卯,师旂众仆不从王征于方。雷事(使)厥友弘以告于伯懋父,才(在)。白(伯)懋父迺罚得古三百寽,今弗克厥罚。懋父令曰:‘义(宜)(播)。!厥不从厥右征,今母(毋)(播)其又内(纳)于师旂。’弘以告中史书,旂对厥于尊彝。”

伯懋父是当时率军出征的主要将领,召尊和召卣记载伯懋父在炎赏赐给召白马。小臣宅簋记载同公在丰,命令“宅事白(伯)懋父,白(伯)易(锡)小臣宅画甲、戈九,易金车、马两”。御正卫簋又载“懋父赏御正卫马匹自王”。伯懋父这样经常在炎、丰、王(王城)等地,赏赐部下马匹、车辆和武器,说明他的权力很大。吕壶所载伯懋父北征,和师旂鼎所载伯懋父统率师旂等人“征于方”,可能是一时事。近人释“征于方”,或者以为“于方”为方国,或者以“方”为地名,当以释地名为是。因为西周时代的文献记载中,未见有于方这个方国。方当即《诗·小雅·六月》所说严允“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的方,当在今甘肃泾阳附近,曾为伯懋父北征所及。当是伯懋父北征时一度留驻之地。

簋载:“唯王既燎,厥伐东尸(夷),在十又一月,公反自周,己卯,公在,保逦,屖公易(锡)保金车,曰:用事,于宝簋,用乡公逆洀(造)吏事。”[1]

此器所载伐东夷在十一月,与上文所引小臣鼎、旅鼎所载相同,当为同时事。周王在举行向神灵“燎”祭之后伐东夷,足见周王十分重视。这里所说的“公”是公,和鼎所说溓公不同。旅鼎记述伐东夷在十一月庚申,这里说是己卯,当指庚申之后第十九天。旅鼎说:“隹公大保来伐反夷年,才(在)十又一月庚申,公在。”盩当是公大保出征的驻地。屖公当即公大保,官为大保而公爵,保即是公的属吏,官职为保。《说文》云:“逦,行逦逦也。”段注:“逦逦,萦行貌。”盖为随从襄助的职司。

小盂鼎载“隹(惟)八月既望,辰才(在)甲申昧丧(爽),三(左)三右多君入服酉(酒),明,王各(格)周庙,□□□□宾。邦宾尊其旅服,东乡(向)。盂以多旂佩(鬼)方兽(首)〔馘〕□□〔入〕□门,告曰:王〔令〕盂以伐方,□□□□□,〔执兽〕三人,隻(获)(馘)四千八百□二,孚(俘)人万三千八十一人!孚马□□匹,孚车卅两(辆),孚牛三百五十五牛,羊廿八羊。盂或(又)□□□□□□乎(呼)我征,执兽(首)一人,孚二百卅七,孚人□□人,孚马百四匹,孚车百□两。王□曰□,盂拜稽首,〔以〕兽进,即大廷”(下文从略)。

这是康王时盂奉王命两次征伐鬼方,大有(斩)获,回归举行献俘礼的记载。鬼方是周西面的一个翟(狄)族大部落,以游牧、狩猎为生。《后汉书·西羌传》注引《竹书纪年》说:“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易》“未济”九四:“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这是周人帮助大国殷商征伐鬼方,历时三年之久,共俘得二十翟王,可知鬼方是个大部落。盂奉康王命征伐鬼方,第一次就捉得鬼方的首领(兽)三人,割耳四千八百多人,俘来一万三千多人,还俘车三十辆,俘牛三百多头。

员卣载:“员从史伐会,员先内(入)邑。员孚(俘)金用作旅彝。”

鼎铭文,史曾与奉溓公命,率师讨伐。据鼎铭文,王姜曾锡史田(王姜为昭王之后)。据员卣铭文,史又伐会。史当为奉昭王命出征之统帅。会或作桧、郐。《史记·楚世家》正义引《括地志》云:“故郐城在郑州新郑县东北二十二里。”

中方鼎载:“隹(唯)王令南宫伐反虎方之年,王令中先省南或(国)贯行,(居)在夔真山,中乎归(馈)生凤于王,于宝彝。”

虎方当即春秋时代之夷虎,即《水经注》肥水流域的死虎塘、死虎亭一带,在今安徽长丰南。《左传·哀公四年》说:“楚人既克夷虎,乃谋北方。左司马眅、申公寿余、叶公诸梁致蔡于负函,致方城之外于缯关。”可知夷虎在蔡国的故地以南。据中甗所载,“王令中先省南或(国)贯行,(曾)。”“中省自方”以及“汉中州曰段、曰”,因此有的学者认为西周时虎方当在汉水附近。

《初学记》卷七《地部下》引《竹书纪年》说:“周昭王十六年伐楚荆,涉汉,遇大兕。”

楚辞·天问》说:“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闻一多《楚辞校补》:“雉当为兕,声之误也”)。

《初学记》卷七《地部下》引《竹书纪年》:“周昭王十九年天大,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

《太平御览》卷八七四引《竹书纪年》说:“周昭王末年夜有五色光贯紫微。其年王南巡不返。”

吕氏春秋·音初》说:“周昭王亲将征荆,辛余靡长且多力,为王右。还反涉汉,梁败,王及蔡公抎(陨)于汉中。辛余靡振王北济,又反振蔡公(蔡公当作“祭公”)。”

启尊载:“启从王南征山谷,在(洀)水。启作且(祖)丁旅宝彝。”

小子生方鼎载:“隹(唯)王南征,才(在)□,王令(命)生办(遍)事□公宗。小子生易(锡)金首,用作簋宝尊彝,用对扬王休,其万年永宝,用乡(飨)出内(纳)吏(使)人。”

簋载:“从王南征,伐楚荆,又(有)得,用作父戈宝尊彝。”

觥盖载:“吴,弟史马,弗),用作父戊宝尊彝。”

鼒簋载:“鼒从王伐荆,孚,用作簋。”

作册令簋载:“隹(惟)王子伐楚,白(伯)才(在)炎。隹(惟)九月既死霸丁丑,作册令令尊俎于王姜,姜商(赏)令贝十朋、臣十家、鬲百人。公尹白(伯)丁父兄(贶)于戍,戍冀,司气(饩)令敢扬皇王(休),丁公文报,稽后人享,隹(唯)丁公报,令用青(靖)(张)于皇王,令敢(张)皇王(休),用作丁公宝簋,用尊史于皇宗,用乡(飨)王逆,用匓(廄)寮(僚)人妇子,后人永宝册。”

过伯簋载:“过白(伯)从王伐反荆,孚(俘)金,用乍(作)宗室宝尊彝。”

史墙盘载:“宖(弘)鲁邵(昭)王,广(笞)楚荆,唯(焕)南行。”

《史记·周本纪》说:“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江”当作“汉”)。其卒不赴告,讳之也。”

昭王所伐的楚荆,或称为荆,很明显是以荆山为基地的楚国。案《吕氏春秋·音初》谓“还反涉汉,梁败,王及蔡公抎于汉中”。《左传·僖公四年》正义引作“祭公”。郝懿行云:“蔡公即祭公,声相近。”此说不确,“蔡公”当是“祭公”之误。祭为畿内之国,原为周公之子的封国。祭国之君常被周王任以为卿士而执政,如周穆王的卿士为祭公谋父。蔡国之君不可能为周王卿士。所谓“梁败”,是说浮桥突然败坏,当由于遇到楚人的突然袭击,浮桥败坏,因而昭王和随从的卿士祭公都跌落汉水中,所说“辛余靡振王北济”,只是拖起尸体而已。在楚人这次突然袭击中,不仅昭王和随从的大臣跌落汉水而死,昭王所统率的六师,也被打得惨败,所以《竹书纪年》说:“丧六师于汉。”

班簋载:“隹(唯)八月初吉,才(在)宗周。甲戌王令毛白(伯)更(赓)虢城公服,(屏)王立(位),作四方亟(极),秉(繁)、蜀、巢令。易(锡)铃、(勒),咸。王令毛公以邦冢君、土(徒)驭(御)、人伐东或(国)戎,咸。王令吴(虞)白(伯)曰:‘以乃左比毛父。’王令吕白(伯)曰:‘以乃右比毛父。’遣令曰:‘以乃族从父征!出城,卫父身。’三年静(靖)东国,亡(无)不成。天畏(威),否(丕)畀屯陟。公告厥事于上。隹(唯)民亡(无)延(诞),才(在)彝,(昧)天令(命),故亡(无)允,才(在)显隹(惟)苟(敬)德,亡(无)逌(攸)违。班拜稽首,曰:乌虖(呼),不(丕))扬皇公受京宗懿釐,毓(育)文王王姒圣孙,(登)于大服,广成厥工(功),文王孙亡(无)弗褱(怀)井(型)亡(无)克竞(競)厥剌(烈)。班非敢觅,隹(惟)作邵(昭)考爽,益(谥)曰大政,子子孙孙其永宝。”

此器原著录于《西清古鉴》卷十三,一九七二年北京文物局又从废铜中发现一残破同铭之器。器之作者毛班,是文王之子毛叔郑的五世孙,原为伯爵,因穆王命令他继承虢城公的职务,夹辅王位,作为四方的中心,职掌着繁、蜀、巢三地的号令,赏给了铃和鋚勒,因而升为公爵。所以铭文先称“王令毛伯”,后来就称“王令毛公”。接着穆王就命令毛公统率邦国君长、步兵和车兵以及人征伐东国戎。并且命令吴(虞)伯和吕伯从左右协助毛公,率领族人和军队随从出征。经过三年终于平定东国。这个称为“毛公”的毛班,见于《穆天子传》。《穆天子传》卷四记述穆王西行回归时,“命毛班、逢固先至于周,以待天子之命”。卷五又记述穆王“见许男(许国之君是男爵)于洧上”,“毛公举币玉”。

穆王命令毛班继任执政大臣,特别指出“秉繁、蜀、巢令”,当是因为这三地是讨伐淮夷时新近取得的。曾伯簋铭文说:“克狄淮夷,印燮繁汤。”繁汤即繁阳,亦即繁。繁阳见于《左传·襄公四年》,在今河南新蔡北。巢原为淮夷中小国,《书序》称:“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巢在今安徽桐城南。蜀的所在不详,可能在安徽合肥西蜀山。这时穆王命令讨伐的东国戎,可能是淮夷或徐戎的一支。

图五十三 班簋及铭文

班簋原著录于《西清古鉴》卷十三,不知下落。一九七二年北京市文物管理处从旧铜中拣出班簋。通高二十二点五厘米,口径二十五点七厘米,重九点三千克,内底有铭文一百九十八字。现藏首都博物馆

卣载:“王命曰:!淮尸(夷)敢伐内国,女(汝)其以成周师氏戍于,白(伯)雍父蔑录曆,易(锡)贝十朋,录拜稽首,对扬白(伯)休,用作文考乙公宝尊彝。”

方鼎载:“曰:乌虖(呼)!王隹(唯)念,辟剌(烈)考甲公,王用肇使乃子(率)虎臣御(淮)戎”(下文从略)。

簋载:“隹(唯)六月初吉乙酉,才(在),戎伐率有司,师氏奔追御戎于林,博(搏)戎。朕文母竞敏启行,休宕厥心,永袭厥身,卑克厥啻(敌),隻(获)馘百、执讯二夫,孚(俘)戎兵:(盾)、矛、戈、弓、备(箙)、矢,裨、胄,凡百又(有)卅又(有)五(款),寽(捋)戎孚(俘)人百又(有)十又(有)四人。衣(卒)(搏)无)于身,乃子拜稽首”(下文从略)。

据录卣铭文,这时淮夷侵伐内地,穆王命统率成周师氏出征,听从伯雍父的指挥。据簋铭文,率师氏抵御淮夷在林,战斗于。“”当即“胡”,古同音通用。《春秋·定公十五年》载:“楚子灭胡,以胡子豹归。”胡国在今安徽阜阳县。甗载:“师雍父戍才古从。师雍父史(使)事于侯。”侯即胡国君主。录簋载:“白(伯)雍父来自,蔑录曆。”鼎载:“隹(唯)十又一月,师雍父省道至从。”看来胡国是服从于西周王朝的小国,正当淮夷西边,因而王朝出征的将领以此为重要的据点。

《北堂书钞》卷一一四《武功部》引《竹书纪年》说:“周穆王伐大越,起九师,东至九江,驾鼋鼍以为梁也。”

《初学记》卷七《地部下》引《竹书纪年》说:“周穆王三十七年东至于九江,比鼋鼍以为梁。”

案《艺文类聚》卷九引《竹书纪年》此条误作“伐楚”,《白氏六帖事类集》卷三引此条误作“伐荆”,《太平御览》卷三○五引此条又误作“伐纡”。《文选·恨赋》注引此条又误作“伐纣”。《北堂书钞》引此条作“伐大越”,甚是。“大越”即是“扬越”。当时九江之地为扬越所在。《史记·楚世家》说:“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鄂在今湖北鄂城,九江即在其东南。

《国语·周语上》记“穆王将伐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今自大毕、伯氏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吾闻夫犬戎树惇,帅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后汉书·西羌传》说:“至穆王时,戎狄不贡,王乃西征犬戎,获其五王,又得四白鹿、四白狼。王遂迁戎于太原。”

案《穆天子传》卷一云:“乙酉天子北升于□,天子北征于犬戎,犬戎□胡觞天子于当水之阳。”卷四又云:“天子南还,升于长松之隥。孟冬壬戌,天子至于雷首,犬戎胡觞天子于雷首之阿,乃献良马四匹,天子使孔牙受之。”可知犬戎乃一游牧部落,雷首山为其游牧所及之地。郭璞注:“雷首山名,今在河东蒲坂县南。”在今山西永济西。穆王西征,又迫使犬戎迁于太原。太原在今甘肃平凉以东泾川县西北。

史密簋(一九八六年陕西安康出土)载:“唯十又一月,王令(命)师俗、史密曰:‘东征,南夷。’卢、虎会杞尸(夷)、舟尸(夷)、雚不遂(坠),广伐东国。齐(师)、族土(徒)、遂人乃执鄙宽亚。师俗率齐(师)、遂人右,□伐长必。史密左率族人、釐(莱)白(伯)、僰、周伐长必,隻(获)百人”(下文从略)。(www.xing528.com)

杞,姒姓,原为夏的后裔,原在河南杞县,东迁到今山东新泰县。清光绪年间新泰出土杞伯器多种,许瀚以为此即杞都,见吴式芬《捃古录金文》卷二。杞因周围都是东夷,习用东夷风俗,即所谓“用夷礼”,被中原人称为夷。《春秋》记载,或称“杞伯”,或称“杞子”,《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说:“书曰子,杞,夷也。”懿王时,由于南夷“广伐东国”,王命师俗、史密率齐国之师加以讨伐。因为齐是西周东方封国中最强大的。所说“齐(师)”,是指齐的常备兵,所说“族土(徒)”,是从齐国国都中征发来的“国人”,因为“国人”是聚族而居的。所谓“遂人”是指从郊外“六遂”中征发来的“遂人”。可知这是师俗调发了齐倾国之师来伐南夷的。长必当是南夷的重要据点,师俗和史密分左右二路伐之。

《后汉书·西羌传》注引《竹书纪年》:“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

太原之戎即被穆王所迁于太原之犬戎。

《后汉书·西羌传》注引《竹书纪年》:“厉王无道,戎狄寇掠,乃入犬丘,杀秦仲之族。王命伐戎,不克。”

《史记·秦本纪》说:“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于是复予秦仲后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这时秦庄公奉王命攻破西戎而被任命为西垂大夫。

《后汉书·西羌传》说:“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为戎所杀。王乃召秦仲子庄公,与兵七千人,伐戎破之,由是少却。”

钟(即宗周钟)载:“王遹省文武堇(勤)疆土,南或(国)(子)敢臽(陷)虐我土,王敦伐其至,(扑)伐厥都。迺遣间,来逆邵(昭)王,南尸(夷)、东尸(夷)具见廿又六邦”(下文从略)。

虢仲盖载:“虢仲以(与)王南征伐淮尸(夷),才(在)成周,作旅。”

《后汉书·东夷传》说:“厉王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命召公伐而平之。”

簋载:“隹(唯)十又三年正月初吉壬寅,王征南尸(夷)。王易(锡)无马四匹”(下文从略)。

敔簋载:“隹(惟)王十月,王才(在)成周,南淮尸(夷)殳,内(入)伐昴、参泉、裕敏、阴阳洛,王命敔追御于上洛谷,至于伊,班。□榜首百,执讯,夺孚(俘)人四百,于荣白(伯)之所”(下文从略)。

这次淮夷入侵南部,直到洛水流域西南端,上洛在今陕西洛南县,阴阳洛当在上洛以东地区,说明淮夷入侵已很深入。钟载“南夷、东夷具见廿又六邦”,说明当时南方和东方的夷族部落是众多的。

图五十四 禹鼎及铭文

传一九四二年陕西扶风任家村出土。通高五十四点六厘米,口径四十六点七厘米,内壁有铭文二百零六字。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

翏生载:“王南征淮尸(夷),伐角津,伐桐遹,翏生从,执讯折首,孚(俘)戎器,孚金,用作旅”(下文从略)。

鄂侯御方鼎载:“王南征,伐角,唯还自征,才(在),噩(鄂)侯御方内(纳)豊(醴)于王”(下文从略)。

禹鼎载:“禹曰:丕显(桓),皇且(祖)穆公,克夹召(绍)先王,奠四方,肆武公亦弗叚(遐)望(忘)朕圣且(祖)考幽大叔、懿叔,命禹肖朕且(祖)考政于井(型)邦。肆禹亦弗敢惷,睗(惕)共朕辟之命。乌虖(呼)哀哉!用天降大丧下或(国),亦唯噩(鄂)侯御方率南淮尸(夷)、东尸(夷)广伐南或(国),至于歷内。王迺命西六、殷八曰:‘伐噩(鄂)侯御方,勿遗寿幼。’肆以弥(怵)匌(恇),弗克伐噩(鄂)。肆武公遣禹率公戎车百乘,斯(厮)御二百,徒千,曰:‘于(将)朕肃慕,惠西六、殷八,伐噩(鄂)侯御方,勿遗寿幼。’禹曰:‘武公徒御至于噩(鄂)。敦伐噩(鄂),休隻(获)厥君御方。’肆禹又(有)成,敢对扬武公不(丕)显耿光,用作宝鼎,禹其万年子子孙孙宝用。”

鄂侯御方是这次引导淮夷入侵的首领,因而成为周王朝主将武公讨伐的主要目标。

多友鼎载:“隹(唯)十月用严(允)放(方)(兴),广伐京,告追于王。命武公遣乃元士,追羞于京。武公命多友率公车羞追于京。癸未戎伐筍,衣(殷)孚(俘)。多友西追,甲申之晨,搏于邾。多友右(有)折首执讯,凡以公车折首二百又□又五人,执讯廿又三人,俘戎车百乘一十又七乘,衣(殷)(复)筍人俘;或(又)搏于龚,折首卅又六人,执讯二人,俘车十乘;从至,追搏于世。多友或(又)右折首执讯,乃追,至于杨冢,公车折首百十又五人,执讯三人。隹(唯)俘车不克,以衣(殷)焚,隹(唯)马殴。复夺京之孚”(下文从略)。

这时淮夷和严允入侵,都具有劫略性质,劫略的目标不仅包括财物,而且包括人,因此侵入的都是比较富庶的地区。淮夷入侵的是东都成周以南的洛水、伊水流域,严允入侵的是镐京周围的地区。周王朝出兵反击,不仅为了击退入侵的戎狄,夺回被俘的人和被劫的财物,更重要的是要戎狄定期献纳贡赋,维持原来“荒服”的制度。

诗经·大雅·江汉》歌颂召伯虎接受宣王的命令征伐淮夷,取得胜利而受到赏赐。诗中说:“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非)安匪游,淮夷是求(纠)。既出我车,既设我,匪安匪舒,淮夷来铺(搏)。”“来”古代作“是”用,“纠”和“搏”都是讨伐之意。诗又说:“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至于南海。”这是说周宣王命令召伯虎开辟四方,开拓疆土,直到南海。

簋载:“王若曰:‘师(警叹词)!淮尸(夷)(旧)我(帛)畮(贿)臣,今敢博(迫)厥众叚(暇),反厥工吏,弗速(积)我东(国),今余肇令女(汝)(率)齐币(师)、(莱)、、左右虎臣正(征)淮尸(夷),即厥邦兽(首),曰冉、曰、曰铃、曰达。’师虔不(坠),夙夜(将)事,休既又(有)工(功),折首执讯,无徒御,殴孚(俘)士女牛羊,孚(俘)吉金。今余弗叚(暇)组(徂),余用作朕后男(腊)尊簋,其万年子孙永宝用享。”

图五十五 师簋及铭文(盖铭)

高二十七厘米,口径二十二点五厘米,底径二十四点二厘米,重九点一八千克,盖器同铭,各铸十行一百一十七字,盖少四字。现藏上海博物馆。(上海博物馆提供)

召伯虎是奉命出征的统帅,师只是统率其中一支军队的师氏(将军),这支军队是由今山东地区的齐、、莱等国的军队所组成的。

《诗经·小雅·采芑》歌颂宣王命令卿士方叔得胜。据说:“方叔莅止,其车三千”。西周、春秋时代使用马车作战,兵力的强弱,以车的数量而论。春秋初期的大战,如城濮之战,晋只用七百乘兵力;鞌之战,也只用八百乘兵力。称霸的齐桓公总共也只有八百乘兵力。宣王伐楚出动三千乘兵力,足见其规模之大。《采芑》第四章说:“蠢尔蛮荆,大邦为雠。方叔元老,克壮其犹(猷),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狁,蛮荆来威(畏)。”这是说方叔以元老的地位统率大军出征,声势浩大,战果辉煌,既征伐了严允,又打败楚国而使之畏惧。《后汉书·南蛮传》说:“逮于周世,党众弥盛。宣王中兴,乃命方叔南伐蛮方,诗人所谓‘蛮荆来威’者也。”

《诗经·小雅·六月》歌颂尹吉甫奉宣王命北伐严允胜利。据云“狁匪(非)茹,整居焦穫,侵镐及方,至于泾阳”。又说:“薄(搏)伐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来归自镐,我行永久。”

《诗经·小雅·出车》歌颂南仲奉宣王命北伐严允胜利。据称“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中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狁于襄”。“赫赫南仲,薄(搏)伐西戎”。“执讯获丑,薄言(焉)还归,赫赫南仲,狁于夷。”

《诗经·小雅·采薇》:“曰归曰归,岁亦莫(暮)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岂不日戒,狁孔棘。”

古文《毛序》以为《采薇》所说严允入侵在文王时,今文齐、鲁以为在懿王时。《汉书·匈奴传》也说: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猃允之故;岂不日戒,猃允孔棘。”但是诗中所说“一月三捷”,可能是宣王时的事,因为未见懿王克捷严允的记载。

《六月》既说严允“整居焦穫,侵镐及方,至于泾阳”,又说“薄伐狁,至于大原”。镐即镐京,方即京。顾炎武据《元和郡县志》“原州平凉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有泾阳故城”,断言大(太)原即在今甘肃平凉附近(见《日知录》卷三“太原”条)。严允即是犬戎,这时正居于太原一带,即是太原之戎。

兮甲盘载:“隹(唯)五年三月既死霸,王初各(格)伐(严)(允)于,兮甲从王,折首执讯,休亡(无)敃(泯),王易(锡)兮甲马四匹,驹车”(下文从略)。

虢季子白盘载:“隹(唯)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作宝盘。不显子白,(壮)武于戎工(功),经维四方,搏伐(严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是以先行”(下文从略)。

此盘清代道光年间出土于陕西宝鸡虢川司,铭文称虢季子白“壮武于武功,经维四方”,当是西虢之君出任王朝“大师”之职。

,据王国维考证,即春秋时代的彭衙,古鱼吾同音,“衙”从“吾”声,“”、“彭”音相近,在今陕西白水东北。据兮甲盘铭文,宣王五年伐严允于,在今陕西白水东北,当洛水(北洛水)东北。宣王十二年虢季子白又伐严允于洛水之阳。两次征伐严允的地点都在洛水之阳,可知当时严允入侵的主要地区是在洛水之阳。

簋载“隹(唯)九月初吉戊申,白(伯)氏曰:‘不,御方(严)允,广伐西俞(隃),王令我羞追于西,余来归献禽(擒),余命女(汝)御追于(洛),女以我车宕伐(严)允于高,女(汝)多折首执讯,戎大同,从追女(汝),女(汝)彶(及)戎大敦搏。女(汝)休,弗以我车陷于(艰),女多禽,折首执讯。’白氏曰:‘不,女(汝)小子,女(汝)肇诲(敏)于戎工(功),易(锡)女(汝)弓一、矢束、臣五家、田十田,用从乃事。’不拜稽手(首)休,用作朕皇且(祖)公白、孟姬尊簋,用匄多福,眉寿无疆,永屯(纯)霝(令)冬(终),子子孙孙其永宝用享。”

图五十六 虢季子白盘及铭文

传清道光年间陕西宝鸡虢川司出土。通高三十九点五厘米,口长一百三十七点二厘米,重二百一十五点三千克,腹内底有铭文一百一十字。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

白氏即是虢季子白。虢季子白在征伐严允于得胜归来举行献俘礼时,命令部下不继续追击严允于洛水流域。虢季子白说:“御方严允,广伐西俞(隃),王令我羞追于西”,这是说严允首领御方,广泛侵伐西边地区,宣王因而命令我向西进兵追击。说明宣王征伐严允,是对入侵的严允进行反击。严允即是犬戎。

《史记·秦本纪》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按“”为“其”的异体字,秦人习惯用之,见于秦武公编钟。李学勤谓不即秦庄公,《史记·十二诸侯年表》载秦庄公名其,不字先秦用作无义助词。此说可从。“不”当读作“丕”,盖秦庄公名其,亦或称为不(丕)其。

《后汉书·西羌传》说:“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后二十七年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注云:“见《竹书纪年》。”所谓太原戎,即是迁于太原的犬戎。据此可见周宣王三十一年征伐太原的犬戎,但没有攻克。

《后汉书·西羌传》说:“(伐太原戎不克)后五年(宣王三十六年)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注云:“见《竹书纪年》。”

《左传·桓公二年》追叙往事说:“初,晋穆公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

《史记·晋世家》说:“穆侯四年娶齐女为夫人,七年伐条,生太子仇。”《史记·十二诸侯年表》记周宣王二十三年,即晋穆侯七年“以伐条生太子仇”。

条戎以居于条而得名。古时条又称鸣条,如《楚辞·天问》说:“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悦。”王逸注:“条,鸣条也。”鸣条在今山西夏县西北中条山。奔戎当在条戎附近。

《国语·周语上》载,“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农正陈籍礼,太史赞王,王敬从之,王耕一,班三之,庶民终于千亩……’王不听。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国语·周语上》又载:“宣王既丧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仲山父谏曰:‘民不可料也!……’王卒料之,及幽王乃废灭。”

《周语上》所载上述两章,中隔有宣王立鲁武公子戏与宣王伐鲁的一章,分明为两事。韦昭作注,把“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与“宣王既丧南国之师”视为一事,云:“丧,亡也,败于姜戎氏时所亡也。南国,江汉之间也。”此说大误。宣王举行“籍礼”的籍田千亩,当离镐京不远,姜氏之戎当为西戎的一支,周宣王三十九年曾一度攻到千亩,与王师战于千亩,结果王师败绩。王师不可能是“南国之师”。

《史记·赵世家》说:“自造父以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时伐戎,为御。及千亩战,奄父脱宣王。”据此可知千亩之战,宣王确是败退而脱走。

至于晋穆公另有伐千亩之战,《史记·晋世家》说:“(晋穆公)十年伐千亩有功,生子名仇。”《史记·十二诸侯年表》记周宣王二十六年,即晋穆侯十年,“以千亩战,生仇弟成师。”《左传·桓公二年》追叙往事说:“晋穆侯……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当是另一次千亩之战,宣王未参与,由晋穆侯主战,而且“有功”,不同于宣王战败。

《后汉书·西羌传》说:“明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的明年,周宣王三十八年),王伐申戎破之。”注云:“见《竹书纪年》。”

申戎当是申人留于西方的一支,这是对东迁到南阳盆地的申国而言的。西周所分封的异姓诸侯,以姜姓为多,姜姓原出于西方的羌人,其中强大的有申人与甫(吕)人。申人与甫人曾在克殷战争中立有大功,分封于今河南南阳盆地。申在今南阳北三十里,甫(吕)在今南阳西三十里。申戎又称西申。《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正义引《竹书纪年》说:“平王奔西申而立伯盘(即伯服)为太子。”又说:“申侯、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于申。”可知西申与申,分别在东西两地,但是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周宣王在这时虽曾伐破申戎,但是西申还是较强大并存在的。

《国语·周语上》说:“宣王既丧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史记·周本纪》记载相同。当时仲山父曾进谏,认为“民不可料”。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国语》对宣王事迹的最后一次记载,并且说:“王卒料之,及幽王乃废灭。”

顾炎武曾有评论说:“宣王之世,虽号中兴,三十三年王师伐太原之戎不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其与后汉西羌之叛大略相似,幽王六年命伯士帅师伐六济之戎,王师败逋,于是关中之地,戎得以整居其间,而陕东之申侯至与之结盟而入寇,盖宣王之世,其患如汉之安帝也”(《日知录》卷三“太原”条)。的确,宣王号称中兴,曾伐淮夷得胜,伐徐方使归顺,大举伐楚成功,多次讨伐严允(即犬戎)而攻到太原。但是后来伐条戎与奔戎败绩,与姜氏之戎战于千亩又败,最后又“丧南国之师”。这次“丧南国之师”的战役,缺乏记载,该是丧失很多军队,因而要“料民于太原”来补充。宣王曾使用最庞大的军队来攻楚,战车多到三千乘,每乘如果以十人计,所用兵力就有三万人。《国语》说这时由于丧南国之师而料民于太原,其结果是“及幽王乃废灭”,这个论断是有一定的根据的。宣王丧南国之师,当是由于攻楚最后大败。

《后汉书·西羌传》说:“(王征申戎)后十年,幽王命伯士伐六济之戎,军败,伯士死焉。”注云:“见《竹书纪年》。”幽王伐戎大败,于是西方戎族更加强大。

《国语·晋语一》记晋献公卜伐骊戎,史苏曰:“周幽王伐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鄫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

《史记·周本纪》记:“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

《国语·郑语》记西周末年史伯曰:“申、缯、西戎方强,王室方骚,将以纵欲,不亦难乎?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

缯或鄫,即是曾国,姒姓,原在今河南方城北,即春秋时代所谓的缯关。《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正义引《竹书纪年》说:“申侯、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于申。”“鲁侯”当为“曾侯”之误。鲁侯远在今山东曲阜,不可能与申、许共立平王于申。申人、曾人既召来犬戎而灭亡西周,同时申人、曾人又拥立平王于申,建立东周。《荀子·尧问》载:“缯丘之封人见楚相孙叔敖”,杨倞注:“缯与鄫同,缯丘,故国。”“丘”与“墟”同义,地名缯丘,就是因为是缯的故都所在。此地既有封人,可知此地已是楚的边疆。据一九六四年湖北运沪的废铜中捡出春秋早期的曾子斿鼎铭文,“惠于剌(烈)曲”,自称祖先是烈曲;《通志·氏族略》卷三引《世本》说:“曾氏,夏少康封其少子曲烈于鄫。”“曲烈”当为“烈曲”之误。可知古文献上称鄫国姒姓,是不错的。

《诗经·大雅·召旻》说:“旻天疾威,天笃降丧。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天降罪罟(通作“辜”),蟊贼(指作恶的统治者)内讧。昬椓(通作“诼”)靡共(通作“”),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真要颠覆我们国家)。”“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收缩)国百里。於乎(呼)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这是周幽王时的诗篇,说明当时由于执政者腐败和内讧,人祸天灾严重,将使国家灭亡。所说“今也日蹙国百里”,说明这时犬戎及申、曾等国经常入侵周的疆土,形势已很紧迫了。

[1] 张光裕:《新见保簋铭试释》,《考古》一九九一年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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