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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现代美学:神圣作诗之尺度

时间:2023-10-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由于作诗与栖居有关,这就使得海德格尔有必要进一步思及诗意地栖居大地的问题。诗人说,“神本是人之尺度”。栖居因此有可能是非诗意的。可能的情形也许是:我们的非诗意的栖居,我们的栖居无能于采取尺度,而是狂热度量和计算的一种奇怪的过度所导致的。海德格尔则说,我们要严肃地对待诗意,要期待神圣尺度的重现。海德格尔还在《荷尔德林诗的阐释》《诗人何为》等文本中阐述了神性是作诗的尺度这一主张。

西方现代美学:神圣作诗之尺度

海德格尔存在论之思的确是具有神圣的意味,以至于我们都可以把它的存在、大道就比附成神。比如,我们也可以问“为什么作为有的存在者存在,而作为无的神却不存在?”。不过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神不能是一个存在者,而必须是存在论化了的神。我们不妨用“圣”来指称,并简单地表述为“存在即圣”。这样,也可以理解有学者在对海德格尔进行了浪漫美学的解读之后,复又指出的“撇开海德格尔思想中的神学因素和背景,不可能很好地理解海德格尔”[23]。我们不拟在这里详细论述海德格尔“圣”的思想渊源、发展脉络等背景性知识。我们只简要提及海德格尔的神学态度及其存在论的“圣”维度。同时,我们也只从海德格尔存在论美学思想之诗学的角度来阐述其“圣”的维度。

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明确地写道:“主张‘永恒真理’,把此在的基于现象的‘理想性’同一个理想化的绝对主体混为一谈,这些都是哲学问题内的长久以来仍未彻底肃清的基督教神学残余。”[24]在他看来,真理与神学无关而只与此在的展开相关。因此,神学就要驱逐出哲学了。然而,要注意的是海德格尔要驱逐的神学是那种与形而上学相勾连的神学,要否定的是那种作为存在者的上帝。我们可以从其《现象学与神学》中就哲学与神学的关系的论述中得到确证。在那里,他说:“哲学乃是对神学概念的存在者状态上的、而且前基督教的内涵所作的可能的、形式上显明着的存在论上的调校。”[25]他还指出,哲学不能以此就代替神学。这样看来,其基础存在论就应该也有对神学的调校了。其实只要我们指出一点就够了,即此在在世界中存在就是一种神圣的居住。也只有这样才能理解为什么后来海德格尔的栖居中突然冒出了诸神。其实,从《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开始,海德格尔的著述中可以说就不离神了。在《世界图像的时代》《尼采的话“上帝死了”》等文本中,海德格尔也对近代的“非神化”有所提及。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海德格尔又一次提到了他对神的态度:如果把上帝宣告为最高价值,那么这是对上帝本质的贬低。也就是说,他反对在存在者层次谈上帝,因为“神圣者的本质只有从存在的真理才思得到。神性的本质只有从神圣者的本质才可以思。在神性的本质的照耀下才能思能说‘上帝’这个词要指称什么”[26]。此后,海德格尔的著述提到诸神、神圣的地方就更多了,如《物》《筑·居·思》《……人诗意地栖居……》《语言的本质》等文本都有相关涉及。甚至,我们可以说他在后期的解释学之所以离开此在,之所以离开单纯的解释而认为解释意味着带来消息和音信,也是与神圣有关。直到海德格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还说了一句“只还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从简要的勾勒中我们发现海德格尔确实没有离开他心目中的神。有论者因此说,海德格尔“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神性的追求”[27]。当然,这个上帝早已不是形而上学的存在者的上帝了,我们因此用“存在即圣”来表述。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存在论美学的诗论来看圣与作诗的关联了。

由于作诗与栖居有关,这就使得海德格尔有必要进一步思及诗意地栖居大地的问题。然而,诗意地栖居大地如何可能?海德格尔主要从荷尔德林诗的阐释中来回答。荷尔德林诗云:

如果生活纯属劳累,

人还能举目仰望说:

我也甘于存在?是的!

只要善良,这种纯真,尚与人心同在,

人就不无欣喜

以神性度量自身。

神莫测而不可知?

神如苍天昭然显明?

我宁愿信奉后者。

神本是人之尺度。

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

栖居在这片大地上。我要说

星光璀璨的夜之阴影

也难与人的纯洁相匹。

人乃神性之形象。

大地上可有尺度?

绝无。[28]

海德格尔认为,这首诗的中心句是“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它道出了作诗和栖居的本质。作诗是让栖居,而栖居又因此具有诗意的本质。然而,诗意地栖居又如何可能?海德格尔以“如果生活纯属劳累,人还能举目仰望说:我也甘于存在?是的!”这一诗句来阐发。诗人说,人在劳累的区域内争取“劳绩”,只因为争取了劳绩,人才能生活。然而,这是一件很不轻松的事情,十足辛劳,可谓生命之重不堪承受!这时候,人便不禁要抬头天问,以此来获取欣喜与勇气。海德格尔说,抬头仰望使得人在天地之间得以贯通。

在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这一“之间”给了人以栖居之所。因为这一仰望使得天空、大地、神性、人这四方得以涌现,并把它带到了“之间”。这一之间较难理解。它其实就是人在天地间的“世界”。这个世界又是一个需要人不断地去仰望的世界,也只有在仰望之际人才得以“栖居”,因为仰望可以带来神性。诗人因此接着说“以神性度量自身”。海德格尔说,度量的那个自身,也就是指人得以生存的那片天地,那一世界,那个“之间”,因为那里才有人自身。诗人说,“神本是人之尺度”。当人采取了尺度的时候,人的栖居才得以成为栖居。而海德格尔说作诗就是采取尺度,为人的栖居采取尺度。换言之,神性就是作诗的尺度。当诗人采取尺度的时候,他才作诗。那么,神性是什么呢?诗人只说大地上绝无尺度。栖居因此有可能是非诗意的。如此说来,诗人在说谎吗?海德格尔认为不是,因为一种栖居之所以能够是非诗意的,乃是由于栖居本质上是诗意的。可能的情形也许是:我们的非诗意的栖居,我们的栖居无能于采取尺度,而是狂热度量和计算的一种奇怪的过度所导致的。正因此,海德格尔才对技术进行了本质性的思考。面对这种过度,诗人说“只要善良,这种纯真,尚与人心同在,人就不无欣喜以神性度量自身”。海德格尔则说,我们要严肃地对待诗意,要期待神圣尺度的重现。一旦重现,人便根据诗意的本质来作诗。人便人性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过栖居的生活。[29]或也因此,海德格尔才要求人们泰然任之,对神秘虚怀若谷。

海德格尔还在《荷尔德林诗的阐释》《诗人何为》等文本中阐述了神性是作诗的尺度这一主张。在阐释荷尔德林的《返乡——致亲人》时,他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惟通过返乡,故乡才作为达乎本源的切近国度而得到准备。守护那达乎极乐的有所隐匿的切近之神秘,并且在守护之际把这个神秘展开出来,这乃是返乡的忧心。”[30]在阐释里尔克时,他还认为:“在贫困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31]

至此,我们可以来对海德格尔的存在论美学之思的诗论作一简要的总结:其一,通过对海德格尔的又一诗论的阐发,我们的确可以发现他的存在论有“圣”的维度,特别是在其后期的思与诗的对话时期表现得更为明显。有论者因此指出,“后期海氏的‘大道’之思,庶几近于思‘神圣’了”[32]。另有论者甚至称,海德格尔的存在论走向了神学论。对此,我们不加评述。但是,通过上面的阐述,我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有“圣”的维度,是被存在论化了的圣,这一点影响到了其美学之思,以至于他得出了神性是作诗的尺度这一论断。其二,海德格尔在阐述其存在论美学之诗论与“圣”的关联时,其言说表现得更为波谲云诡,好似梦呓。但如果我们明白了存在即圣的存在论思想,也许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所谓神性是作诗的尺度,无非是要强调作诗与神性的关联,而我们已经知道了作诗是一种栖居,神性是尺度,因此也就是说栖居是神性的。而神性在海德格尔这里又不是简单的上帝,他的神性毋宁就是神圣性,而神圣性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存在论化了的“圣”。海德格尔曾经在《如当节日的时候……》里对此做了区分,指出“‘神圣性’绝不是某个固定的神所秉有的特性”[33]。因此,我们毋宁可以用存在或大道来换言之为:存在或大道是作诗的尺度。这样,我们也就又回到了海德格尔一生在追问的问题:存在。

然而,海德格尔却依旧在路上,在林中路上!有道是,林中路上,万物欣欣有意:一棵树,一所房屋,一座山,一口井,一声鸟鸣都显现出千姿百态,不同凡响……

【注释】

[1]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83页。

[2]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118页。

[3]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119页。

[4]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120页。(www.xing528.com)

[5]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76页。

[6]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02页。

[7]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213页。

[8]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217页。

[9]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等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32页。

[10]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61—62页。

[11]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219页。

[12]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220页。

[13]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83页。

[14]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328页。

[15]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208页。

[16]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来自德国的大师——海德格尔和他的时代》,靳希平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232页。

[17]海德格尔:《路标》,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270页。

[18]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下,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190页。

[19]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下,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201页。

[20]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65页。

[21]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6—12页。

[22]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64—468页。

[23]刘小枫:《走向十字架上的真——20世纪基督教神学引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上海分店1995年版,第283页。

[24]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264页。

[25]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下,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750页。

[26]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94页。

[27]张祥龙:《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终极视域的开启与交融》,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79页。

[28]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69—470页。

[29]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选编,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63—480页。

[30]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31页。

[31]海德格尔:《林中路》,孙周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276页。

[32]孙周兴:《说不可说之神秘——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上海三联书店1994年版,第206页。

[33]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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