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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顾诸葛步传第七-三国志

时间:2023-10-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赵昱尽全力营救,张昭才得以脱身。权默然,有惭色,遂罢酒。孙策临终,把弟弟孙权托付给张昭,张昭拥立孙权并辅佐他。上表报告汉朝皇帝,发布文书给下属各地,对内外将校,下令他们各自谨守其职。张昭仍然担任孙权的长史,授予的职权和从前一样。孙权拜张昭为绥远将军,封他为由拳侯。当初,孙权准备设丞相一职,人们议论可由张昭担任。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

张顾诸葛步传第七-三国志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与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1]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2]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张昭字子布,是彭城郡人。少年时爱好学习,善写隶书,跟着白侯子安学习《左氏春秋》,他博览群书,和琅邪赵昱、东海郡王郎同时出名并且互相友好。二十岁时被举荐为孝廉,他没有接受,和王郎一同讨论关于以前君王的避讳问题,同州的才士陈琳等都赞赏他的见解。徐州刺史陶谦荐举他为茂才,不去应荐,陶谦认为他轻视自己,就把他抓了起来。赵昱尽全力营救,张昭才得以脱身。汉朝末年,天下大乱,徐州的士人和百姓大多跑到扬州去避难,张昭等人也都南渡长江。孙策创业,任命张昭担任长史、抚军中郎将,并让张昭入中堂拜见自己的母亲,就像他已是多年相处的老朋友,文事武事,全都交付张昭。张昭每当收到北方士大夫的书信报告,其中有专门称美自己的,张昭想隐瞒不让人知道,又担心别人说他有见不得人的事,让人知道又怕不太适宜,因此进退不安。孙策知道了这件事,高兴地笑着说:“从前管仲当齐桓公相国,齐桓公一次称他仲父,二次还是称他仲父,可齐桓公却成了春秋霸主之首。现在子布贤能,我能用他,难道功名不会是我的吗?”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3]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前。[4]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权每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有当尔?夫为人君者,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以此惭君。”然犹不能已,乃作射虎车,为方目,间不置盖,一人为御,自于中射之。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为乐。昭虽谏争,常笑而不答。魏黄初二年,遣使者邢贞拜权为吴王。贞入门,不下车。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故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之刃故乎!”贞即遽下车。拜昭为绥远将军,封由拳侯。[5]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权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权默然,有惭色,遂罢酒。初,权当置丞相,众议归昭。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

孙策临终,把弟弟孙权托付给张昭,张昭拥立孙权并辅佐他。上表报告汉朝皇帝,发布文书给下属各地,对内外将校,下令他们各自谨守其职。孙权悲痛感伤而无法处理政事,张昭对孙权说:“作为人主的继承者,贵在能担负起前人的事业,使之发扬光大,以完成伟大的功业。当今天下大乱,就像开水在鼎中沸腾,群盗遍于山野,孝廉你怎么能够只顾埋头哀痛,发泄普通人的感情呢?”于是亲自扶持孙权上马,排列兵士警卫而出,这样人们就心里知道有了归属。张昭仍然担任孙权的长史,授予的职权和从前一样。后来刘备上表朝廷,授给孙权行车骑将军,张绍于是担任了军师。孙权每当打猎,经常亲自骑马射虎,曾经有老虎突然冲出,跳到孙权跟前抓着了马鞍。张昭脸色大变上前说:“将军怎么能这样干呢?作为人君,是说他能够驾驭英雄,指挥贤能的人们,哪里是说他能在原野上骑马奔驰和猛兽较量比勇呢?假如发生突然的祸患,天下人笑话,那怎么办?”孙权向张昭表示歉意,说:“我年纪轻,考虑事情缺乏远见,为此向你表示惭愧。”但他仍然不能停止打猎,他还造了一个射虎车,上面开了方孔,周围虽然加以隔栏但没安车盖,由一人驾车,孙权自己在车中射杀野兽。不时有离群的猛兽,又来攻击车子,而孙权常常徒手打击野兽,把这当做乐事。张昭虽然劝谏争论,孙权经常只是笑着但不答话。曹魏黄初二年,派了使者邢贞来拜授孙权为吴王。邢贞进门,不下车。张昭对邢贞说:“按礼没有不敬慎的,因此按法就没有不实行的。可是你敢自尊自大,这难道是你以为我江南人少国弱,没有方寸小刀的缘故吗!”邢贞急忙下了车。孙权拜张昭为绥远将军,封他为由拳侯。孙权在武昌,到钓台,喝酒大醉。孙权让人用水泼洒群臣,说:“今天痛快喝酒,只有醉倒在台中,才能停止。”张昭脸色严肃不说一句话,走到外面坐到车子里。孙权派人去叫张昭回来,对他说:“今日只是一起寻快活罢了,您为什么生气呢?”张昭回答说:“从前商纣王造糟丘酒池,做长夜之饮,当时也认为是快活,不认为是恶事。”孙权默默不语,面有惭色,就撤去了酒席。当初,孙权准备设丞相一职,人们议论可由张昭担任。孙权说:“现在正是多事之际,统领众官的人责任繁重,这不是优待他的做法。”后来孙邵死了,百官又推举张昭,孙权说:“我难道是对子布就吝惜这个职位吗?担任丞相事务繁重,然而此公性情刚烈,他说的不照办,就会产生怨恨,担任这个职务不是对他有好处的事。”于是用顾雍为丞相。

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6]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食邑万户。在里宅无事,乃著《春秋左氏传解》及《论语注》。权尝问卫尉严畯:“宁念小时所书不?”畯因诵《孝经》“仲尼居”。昭曰:“严畯鄙生,臣请为陛下诵之。”乃诵“君子之事上”,咸以昭为知所诵。

孙权称帝之后,张昭因为年老体病,交还了官位和所管领的事务。孙权又拜他为辅吴将军,地位次于三司,改封他为娄侯,给予万户的食邑。张昭家居无事,于是著了《春秋左氏传解》和《论语注》。孙权曾经问卫尉严畯:“还记得小时候所读诵的书吗?”严畯就背诵了《孝经》“仲尼居”这一章。张昭说:“严畯是个浅陋书生,让我为陛下背诵。”于是就背诵了“君子之事上”这一章,人们都认为张昭懂得应该背诵什么。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避席谢,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沧,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

张昭每次朝见,言辞亢直声气雄烈,正气形于颜色,他曾因为直言而违逆了旨意,一度不去晋见孙权。后来蜀国使者到来,在朝堂上夸耀蜀国德政美好,而群臣中没有谁能与他辩驳,孙权叹气说:“如果张公在这里,蜀使他不是被折服,就会感到丧气,哪里还能自夸呢?”第二天,孙权派了中使去慰问张昭,并请张昭和他会面。见面时,张昭离座表示道歉,孙权挺直身子止住了他。张昭坐下,抬起头说:“从前太后、桓王不把老臣托付给陛下,却把陛下托付给老臣,因此我总想着竭尽臣节,来报答厚恩,使我辞世之后,有可以为人称道的地方,可是我思虑不够深远,违背了圣上厚意,自以为会受冷落而从此沉沦,被长久弃于沟壑之中,没想到又蒙恩得到陛下接见,能够侍奉陛下。但是我的愚心是想以此服务国家,志在忠心报效,死而后已。假如要改变心念志节,来苟取荣华富贵,这是我所不能做的。”孙权向他表示了歉意。

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覆,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渊果杀弥、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户。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7]

孙权因为公孙渊向他称臣,派张弥、许晏到辽东去拜授公孙渊为燕王,张昭劝谏说:“公孙渊背叛魏国害怕被征讨,就远远地来我国求援,称臣并非他的本意。假如公孙渊改变意图,想向魏国表白自己,那么两位使者就回不来了,这不会被天下人所笑吗?”孙权和张昭反复论辩,张昭坚持自己的意见更加坚决。孙权不能忍受,手按刀柄发怒说:“吴国士人进入宫中就拜我,出宫就拜您,我对您的敬重,也算是到了极点了,可是您却多次在众人面前顶撞我,我担心要失去考虑控制不住自己了。”张昭注视孙权看了很久,说:“我虽然知道我所说的不会被采用,但还常常竭尽愚忠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太后临终之际,把老臣我叫到床前,那遗言嘱托之语还响在我的耳边。”说着就涕泪横流而下。孙权把刀丢到地上,和张昭相对而流泪。然而孙权最终还是派张弥、许晏二人去了。张昭对自己意见不被采用感到气愤,就推说有病不来上朝。孙权恨他,用土把张昭家的大门堵塞,张昭又在门内用土堆上。公孙渊果然杀了张弥、许晏。孙权多次向张昭表示慰问、道歉,张昭坚决不肯出来,孙权就出宫到他门前呼喊张昭,张昭推辞说病势严重。孙权放火烧他的门,想吓一吓他,张昭更加闭门不出。孙权只好派人把火灭了,在他门前站了好长时间,张昭的儿子们一起扶了他出来,孙权带他上车回到宫中,向他深深地责备自己。张昭没办法,这以后又参加朝会。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权素服临吊,谥曰文侯。[8]长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袭爵。

张昭容貌庄重严肃,有威仪,孙权常说:“我和张公说话,不敢随便。”全国人都怕他。张昭年纪八十一岁,嘉禾五年去世。留下遗言,用幅巾束发和简朴的棺木,用时服装殓。孙权穿着白色祭服亲临吊唁,给予张昭文侯的谥号。长子张承已经封侯,小儿子张休承袭了他的封爵。

昭弟子奋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车,为步骘所荐。昭不愿曰:“汝年尚少,何为自委于军旅乎?”奋对曰:“昔童汪死难,子奇治阿,奋实不才耳,于年不为少也。”遂领兵为将军,连有功效,至半州都督,封乐乡亭侯。

张昭弟弟的儿子张奋,年龄二十,制造了攻城的大攻车,被步骘所荐用。张昭不愿意,说:“你年纪还轻,为什么自投身于军队里呢?”张奋回答说:“从前鲁国童子汪踦为国殉难,子奇十八岁治理阿地,我实在没有才能罢了,比年纪就不算小。”于是带兵担任将军,接连建立功劳,官至半州都督,封为乐乡亭侯。

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权为骠骑将军,辟西曹掾,出为长沙西部都尉。讨平山寇,得精兵万五千人。后为濡须都督、奋威将军,封都乡侯,领部曲五千人,承为人壮毅忠谠,能甄识人物,拔彭城蔡款、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后并为国士,款至卫尉,景豫章太守[9]又诸葛恪年少时,众人奇其英才,承言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勤于长进,笃于物类,凡在庶几之流,无不造门。年六十七,赤乌七年卒,谥曰定侯。子震嗣。初,承丧妻,昭欲为索诸葛瑾女,承以相与有好,难之,权闻而劝焉,遂为婿。[10]生女,权为子和纳之。权数令和修敬于承,执子婿之礼。震诸葛恪诛时亦死。

张承字仲嗣,少年时因才学而出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互相友好。孙权当骠骑将军时,征辟他担任西曹掾,后又出任长沙西部都尉。征讨平定了山越寇乱,得到精兵一万五千人。后来担任濡须都督、奋威将军,封都乡侯,领有部曲五千人。张承为人豪壮坚毅、忠正耿直,能甄别鉴识人物,从孤苦贫困的幼童中培养提拔了彭城人蔡款、南阳人谢景,后来这二人都成了国士,蔡款官至卫尉,谢景当了豫章太守。又有诸葛恪年轻时,众人对他的杰出才能十分惊异,张承却说最终使诸葛氏败亡的人将是元逊即诸葛恪。张承为人勤勉,努力进取,对待士人十分厚道,凡是有才学的士人,没有不上门拜访他的。年龄六十七岁,赤乌七年去世,谥号为定侯。儿子张震继承爵位。当初,张承的妻子死了,张昭打算为他求娶诸葛瑾的女儿,张承因自己与诸葛瑾相友好,对此感到为难,孙权听说这事就劝说他,于是张承做了诸葛瑾的女婿。生了一个女儿,孙权为儿子孙和娶了她。孙权多次让孙和对张承要恭敬,要遵守女婿的礼节。张震,在诸葛恪被诛杀时也死了。

休字叔嗣,弱冠与诸葛恪、顾谭等俱为太子登僚友,以《汉书》授登。[11]从中庶子转为右弼都尉。权常游猎,迨暮乃归,休上疏谏戒,权大善之,以示于昭。及登卒后,为侍中,拜羽林都督,平三典军事,迁扬武将军。为鲁王霸友党所谮,与顾谭、承俱以芍陂论功事,休、承与典军陈恂通情,诈增其伐,并徙交州。中书令孙弘佞伪险坡,休素所忿,[12]弘因是谮诉,下诏书赐休死,时年四十一。

张休字叔嗣,二十岁时与诸葛恪、顾谭等人都是太子孙登的僚属幕友,给孙登讲授《汉书》。从中庶子转任为右弼都尉。孙权常去打猎,到日暮时才回来,张休上疏劝谏,孙权对他的话大为赞赏,把他写的疏表给张昭看。到孙登死后,张休任侍中,拜授为羽林都督,兼管三典军事务,并任扬武将军。后来张休被鲁王孙霸的党羽亲信所诬陷,与顾谭、顾承都因为芍陂论功的事,张休、顾承和典军陈恂相互勾结,虚报军功,于是一起被流放到交州。中书令孙弘谄媚欺诈、邪恶不正,是张休所一向愤恨的人,孙弘趁此机会诬陷告发张休,朝廷下诏书赐张休死,当时他四十一岁。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人也。[13]蔡伯喈从朔方还,尝避怨于吴,雍从学琴书[14]州郡表荐,弱冠为合肥长,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孙权领会稽太守,不之郡,以雍为丞,行太守事,讨除寇贼,郡界宁静,吏民归服。数年,入为左司马。权为吴王,累迁大理奉常,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县人。蔡伯喈从朔方流放归来,曾经在吴县躲避仇人,顾雍跟从他学习弹琴和书法。州郡政府上表荐举他,二十岁就担任了合肥县长,后来调任为娄县、曲阿、上虞等县的县长、县令,都有政绩。孙权兼任会稽太守,不到郡中去办事,让顾雍担任郡丞,代理太守职务,他征讨平定强寇盗贼,一郡之内安宁平静,官吏百姓都归顺服从。几年后,他调到朝内担任了左司马。孙权当了吴王,顾雍连着升任大理、奉常,又担任尚书令,被封为阳遂乡侯,封侯后回到官衙,家人还不知道这事,后来听说才感到惊喜。

黄武四年,迎母于吴。既至,权临贺之,亲拜其母于庭,公卿大臣毕会,后太子又往庆焉。雍为人不饮酒,寡言语,举动时当。权尝叹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权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惮如此。是岁,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代孙邵为丞相,平尚书事。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適莫。时访逮民间,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终不宣泄。权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权尝咨问得失,张昭因陈听采闻,颇以法令太稠,刑罚微重,宜有所蠲损。权默然,顾问雍曰:“君以为何如?”雍对曰:“臣之所闻,亦如昭所陈。”于是权乃议狱轻刑。[15]久之,吕壹、秦博为中书,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等因此渐作威福,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举罪纠奸,纤介必闻,重以深案丑诬,毁短大臣,排陷无辜,雍等皆见举白,用被谴让。后壹奸罪发露,收系廷尉。雍往断狱,壹以囚见,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壹叩头无言。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16]

黄武四年,他到吴县迎接母亲。接来后,孙权来向他表示祝贺,亲自到庭中拜见他的母亲,公卿大臣也都来了,后来太子也去向他道贺。顾雍为人不饮酒,言语不多,举动适时得当。孙权曾赞叹说:“顾君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必定在理。”在饮宴欢乐的场合,坐在他旁边的人担心酒后失态一定会被顾雍看到,因而不敢尽情放开饮酒。孙权也说:“顾公在座,使人们乐不起来。”他使人畏惧到这样的地步。这一年,他改任太常,晋封为醴陵侯,接替孙邵担任丞相、平尚书事。他所选用的文官武将都根据他们的才能加以任用,心中没有厚此薄彼的成见。他时常到民间查访,听到看到对政事有益的意见或事情,就秘密报告孙权。如果意见被采用了,就归功于主上,不被采用,最终也不泄露出来。孙权因为这点看重他。但他在朝堂公会上陈报事情,辞气面色虽然和顺而所坚持的都是正理。孙权曾经向臣下询问政事得失,张昭就陈述他的采访见闻,很有点认为法令过于苛细,刑罚也稍微重了一点,应该有所删除减轻。孙权沉默不语,回头看着顾雍,问他说:“您以为怎样?”顾雍回答说:“我所听说的,也和张昭所说的一样。”于是孙权才让讨论狱政减轻刑罚。过了很久,吕壹、秦博担任中书,掌管检查监视各官府和州郡的文书。吕壹等人就趁此渐渐作威作福,于是制定酒类专卖,矿产、山林、水泽专管以牟利的办法,检举罪人纠察奸恶,丁点儿小事也要上报,接着又深入追查丑化诬陷,毁谤攻击大臣,排挤陷害无辜,顾雍等人都被举报,因此受到孙权谴责。后来吕壹奸恶之罪被揭露了,被抓起来关在廷尉下属的监狱里。顾雍前往审问定罪,吕壹以囚犯身份见他,顾雍面色温和,仔细问他案情,临离开时,又对吕壹说:“你心里没有什么要申诉的吗?”吕壹叩头不说话。这时尚书郎怀叙当面咒骂侮辱吕壹,顾雍责备怀叙说:“国家有明正的法律,何必至于这样!”

雍为相十九年,年七十六,赤乌六年卒。初疾微时,权令医赵泉视之,拜其少子济为骑都尉。雍闻,悲曰:“泉善别死生,吾必不起,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权素服临吊,谥曰肃侯。长子邵早卒,次子裕有笃疾,少子济嗣,无后,绝。永安元年,诏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以明著旧勋。”[17]

顾雍当丞相十九年,年纪七十六岁,赤乌六年去世。起初病症初起还不严重的时候,孙权让医生赵泉为他诊视,又拜他的小儿子顾济为骑都尉。顾雍知道了,悲伤地说:“赵泉善于断定病者生死,我一定好不了了,所以皇上想要让我活着亲眼见到顾济拜官哪。”孙权穿着白色祭服亲临吊唁,给他谥号为肃侯。长子顾邵早死,次子顾裕身患重病,小儿子顾济继承了他的爵位,顾济没有后代,爵位无人承袭。永安元年,皇帝下诏说:“已故丞相顾雍,道德极高而又忠正贤良,按照礼法去辅助国家,但他的侯爵统绪废灭断绝了,朕非常怜悯他。让他的次子顾裕承袭他的爵位为醴陵侯,以此来表彰以前的勋臣。”

邵字孝则,博览书传,好乐人伦。少与舅陆绩齐名,而陆逊、张敦、卜静等皆亚焉。[18]自州郡庶几及四方人士,往来相见,或言议而去,或结厚而别,风声流闻,远近称之。权妻以策女。年二十七,起家为豫章太守。下车祀先贤徐孺子之墓,优待其后;禁其淫祀非礼之祭者。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举善以教,风化大行。初,钱唐丁谞出于役伍,阳羡张秉生于庶民,乌程吴粲、云阳殷礼起乎微贱,邵皆拔而友之,为立声誉。秉遭大丧,亲为制服结绖。邵当之豫章,发在近路,值秉疾病,时送者百数,邵辞宾客曰:“张仲节有疾,苦不能来别,恨不见之,暂还与诀,诸君少时相待。”其留心下士,惟善所在,皆此类也。谞至典军中郎,秉云阳太守,礼零陵太守,[19]粲太子少傅。世以邵为知人。在郡五年,卒官,子谭、承云。

顾邵字孝则,他博览各种古书,喜欢品评人物。年轻时与舅父陆绩齐名,而陆逊、张敦、卜静等人都不如他。自本州郡贤才以及四方各处人士,都来和他会面,有的和他交谈议论后走了,有的和他厚结友谊而离开,声名传扬,远近的人对他都加以称赞。孙权把孙策的女儿嫁给了他。年纪二十七岁,初出仕就担任豫章太守。刚到职就去祭祀当地先贤徐孺子的墓,优待徐孺子的后人,禁止当地不合礼制规定的民间祭祀。府中小吏本质好天资高的,就让他们去从师学习,选择其中进步快的,提拔到重要职位上,选拔那些好的来教育其他较差的,良好的社会风气流行起来。当初,钱唐人丁谞出身于行伍,阳羡人张秉生在平民百姓家,乌程人吴粲、云阳人殷礼出自寒微贫贱的家庭,顾邵都加以提拔并和他们成为朋友,为他们树立声誉。张秉遇到父母逝世的丧事,顾邵亲自为他置了丧服并替他穿戴上。顾邵要到豫章郡去上任了,在路边马上就要出发,正碰上张秉生病,当时来送行的有上百人,顾邵辞谢宾客们说:“张仲节生了病,苦于不能来送别,我很遗憾没有见到他,我暂时回去和他告别,请诸君稍微等待一下。”他留意关注贫寒之士,只要是良善的人,他都是像这样对待。丁谞官至典军中郎,张秉做到云阳太守,殷礼后任零陵太守,吴粲当了太子少傅。世人认为顾邵懂得鉴识人物。他在豫章郡任职五年,死于任上,儿子有顾谭、顾承。

谭字子默,弱冠与诸葛恪等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20]赤乌中,代恪为左节度。[21]每省簿书,未尝下筹,徒屈指心计,尽发疑谬,下吏以此服之。加奉车都尉。薛综为选曹尚书,固让谭曰:“谭心精体密,贯道达微,才照人物,德允众望,诚非愚臣所可越先。”后遂代综。祖父雍卒数月,拜太常,代雍平尚书事。是时鲁王霸有盛宠,与太子和齐衡,谭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逾邈,如此则骨肉之恩生,觊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芮疏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势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仪,陈人彘之戒,帝既悦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霸与谭有隙。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寄素倾邪,谭所不纳。先是,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全琮时为大都督,与魏将王凌战于芍陂,军不利,魏兵乘胜陷没五营将秦晃军,休、承奋击之,遂驻魏师。时琮群子绪、端亦并为将,因敌既住,乃进击之,凌军用退。时论功行赏,以为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休、承并为杂号将军,绪、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22]谭坐徙交州,幽而发愤,著《新言》二十篇。其《知难篇》盖以自悼伤也。见流二年,年四十二,卒于交阯。

顾谭字子默,二十岁时与诸葛恪等人号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任辅正都尉。赤乌年间,接替诸葛恪任左节度。每当检查账簿书册,从不使用算筹,只靠屈指心算,疑难错谬都能指出,下属官吏因此而佩服他。被朝廷加授奉车都尉。薛综被任命为选曹尚书,坚持要将此职让给顾谭,说:“顾谭心思精微,体察细密,融贯大道,晓达妙理,才华照人,德孚众望,确实不是愚臣所能比得上的。”后来顾谭就代替了薛综。祖父顾雍死后数月,顾谭担任太常,接替顾雍平尚书事之职。当时鲁王孙霸受到孙权厚宠,与太子孙和的地位不相上下,顾谭上疏说:“臣听说有国有家的人,一定要明察嫡庶的大端,分别尊卑的礼法,使得上下有所差别,等级区分明显,这样就骨肉恩情产生,非分的欲望灭绝。从前贾谊陈述治安的策略,评论诸侯的权势,认为诸侯权势重,虽是亲近者也定有违逆臣节的祸害;权势轻,虽然关系疏远也必有保全的福祚。所以淮南王是汉文帝的亲弟弟,却不能享有自己的封国以终天年,失之于权势重;吴芮是关系疏远的异姓臣子,却能延续王位于长沙,得之于权势轻。从前汉文帝让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而坐,袁盎把慎夫人的座位退开,文帝面有怒色,等到袁盎辨明上下之间的礼仪,陈述人彘的教训,文帝既高兴,慎夫人也省悟了。现在我所陈说的事理,并非我有所偏向,确实是想让太子安宁并且对鲁王也有利啊。”因为这事孙霸与顾谭产生了嫌隙。当时长公主的丈夫卫将军全琮的儿子全寄是孙霸的宾客,全寄为人一向奸邪不正派,是顾谭所不愿结交的人。在这以前,顾谭弟弟顾承和张休都曾率兵北征寿春,全琼当时担任大都督,和魏将王凌在芍陂作战,战事不利,魏兵乘胜消灭了五营将秦晃的部队,张休、顾承奋勇向敌进攻,才把魏国部队挡住。当时全琼的儿子们全绪、全端也都担任将领,趁敌军停止进攻之后,才向敌人进击,王凌的部队因此退走了。当时论功行赏,朝廷认为挡住了敌人攻势的功劳大,打退敌人的功劳小。张休、顾承都被升为杂号将军,全绪、全端不过升为偏裨将领而已。全寄父子因此更加怀恨,这时就乘机一起来诬陷顾谭。因此顾谭被流放交州,心情愁闷转而发愤,写出了《新言》二十篇。其中的《知难篇》是因自我伤感而作。顾谭被流放两年后,年纪四十二岁时,死于交阯。

承字子直,嘉禾中与舅陆瑁俱以礼征。权赐丞相雍书曰:“贵孙子直,令问休休,至与相见,过于所闻,为君嘉之。”拜骑都尉,领羽林兵。后为吴郡西部都尉,与诸葛恪等共平山越,别得精兵八千人,还屯军章坑,拜昭义中郎将,入为侍中。芍陂之役,拜奋威将军,出领京下督。数年,与兄谭、张休等俱徙交州,年三十七卒。

顾承字子直,嘉禾年间和舅父陆瑁一起被朝廷以礼仪征召为官。孙权写信给丞相顾雍说:“贵孙子直,声誉美好,等到和他见面,其人实际比我所听说的更要好,我为您感到高兴。”任命顾承为骑都尉,统领羽林兵。后来又担任吴郡西部都尉,与诸葛恪等人一起平定山越,顾承单独获得精兵八千人,还师在章坑屯驻,被授予昭义中郎将,调入朝廷担任侍中。芍陂之战后,被授予奋威将军,出京担任京下督。几年后,与兄长顾谭、张休等人一起被流放交州,三十七岁时死去。

诸葛瑾字子瑜,琅邪阳都人也。[23]汉末避乱江东。值孙策卒,孙权姊婿曲阿弘咨见而异之,荐之于权,与鲁肃等并见宾待,后为权长史,转中司马。建安二十年,权遣瑾使蜀通好刘备,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诸葛瑾字子瑜,是琅邪郡阳都县人。汉朝末年他来到江东避乱。正值孙策去世,孙权的姐夫曲阿人弘咨见到他,认为他不同常人,就向孙权推荐了他,与鲁肃等人都被当做宾客来对待,后来担任孙权的长史,转任中司马。建安二十年,孙权派诸葛瑾出使蜀国与刘备建立友好关系,在那里诸葛瑾和他弟弟诸葛亮每次会面都在公开场合,退下来从不私下会见。

与权谈说谏喻,未尝切愕,微见风彩,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端,以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吴郡太守朱治,权举将也,权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难自诘让,忿忿不解。瑾揣知其故,而不敢显陈,乃乞以意私自问,遂于权前为书,泛论物理,因以己心遥往忖度之。毕,以呈权,权喜,笑曰:“孤意解矣。颜氏之德,使人加亲,岂谓此邪?”权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群下多为之言,权怒益甚,与相反覆,惟瑾默然,权曰:“子瑜何独不言?”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惠,自陷罪戾。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权闻之怆然,乃曰:“特为君赦之。”

他和孙权谈论事情或对孙权有所劝谏,从不言辞激切直接,只是形色态度稍有显示,大体陈说自己的意思,如果不合孙权的意思,就放下它去谈别的事情,慢慢再借其他事来引到开头的话题,以事物类比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孙权常常放弃自己原来的意见。吴郡太守朱治,是以前举荐孙权为孝廉的人,孙权曾因某种原因而怨恨他,可是向来对他很敬重,难以亲自对他加以责问指斥,内心愤愤不平。诸葛瑾揣度到其中的缘故,但又不敢明白劝说孙权,就向孙权请求以自己的名义私下向朱治责问,于是就当着孙权的面写信,信中泛泛而论人情道理,并把自己的想法和对孙权心意的猜度远远地加以联系。写完,把信呈给孙权,孙权看了很高兴,笑着说我的恨意消除了。颜回道德高尚,能使人们更加亲近,难道不就是说的这种事吗?”孙权又曾怪罪校尉殷模,要将他处以死罪。群臣中很多人为他说情,孙权更加愤怒,和他们反复争辩,只有诸葛瑾默默不语,孙权说:“子瑜你为什么独自不说话?”诸葛瑾起立离座说:“我和殷模等人遭遇本州大乱,百姓几乎全都死尽。我们抛弃了祖宗坟墓,扶老携幼,拨开荒野小路上的丛草,归向圣明的王化,我们在流亡的群氓之中,蒙圣上给予保全长育的幸福,却不能身体力行互相督促激励,以效忠圣上报答于万一,以致今天殷模辜负圣上恩惠,自陷于罪恶之中。我认错道歉还来不及,实在不敢再说什么。”孙权听了这话很有些悲怆,于是说:“特看您的面上赦免他。”

后从讨关羽,封宣城侯,以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住公安。刘备东伐吴,吴王求和,瑾与备笺曰:“奄闻旗鼓来至白帝,或恐议臣以吴王侵取此州,危害关羽,怨深祸大,不宜答和,此用心于小,未留意于大者也。试为陛下论其轻重,及其大小。陛下若抑威损忿,暂省瑾言者,计可立决,不复咨之于群后也。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24]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25]黄武元年,迁左将军,督公安,假节,封宛陵侯。[26]

后来诸葛瑾随着大军去征讨关羽,被封为宣城侯,以绥南将军的身份接替吕蒙任南郡太守,驻在公安。刘备往东讨伐吴国,吴王求和,诸葛瑾给刘备写信说:“突然听说大军来到了白帝城,我恐怕您左右议臣会说因为吴王侵夺了这荆州,害死了关羽,怨仇深,祸患大,不应该答应与吴国和解,这是仅着意于小处,未能考虑到大的方面。我试为陛下论论事情的轻重以及大小。陛下如果抑制一下威怒,平息一下愤恨,稍许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主意就可以立即打定,不必再向您的群臣询问了。陛下认为关羽之亲比起先帝来哪个更亲?荆州与整个天下相比哪大哪小?一样都是应该痛恨的,谁当在先?谁当在后?如果考虑明白了这些道理,事情的决定就易如反掌了。”当时有人说诸葛瑾另外派了亲信去与刘备互通消息,孙权说:“我与子瑜有生死都不改变的誓约,子瑜不会辜负我,就像我不会辜负子瑜。”黄武元年,诸葛瑾升任左将军,在公安驻节指挥,假节,被封为宛陵侯。

虞翻以狂直流徙,惟瑾屡为之说。翻与所亲书曰:“诸葛敦仁,则天活物,比蒙清论,有以保分。恶积罪深,见忌殷重,虽有祁老之救,德无羊舌,解释难冀也。”

虞翻因为狂放耿直遭到流放,只有诸葛瑾多次为他说情。虞翻给他的亲近的人写信说:“诸葛瑾敦厚仁慈,效法上天成活万物,我多次承蒙他的正直言论,对我有所保全。可我恶多罪重,又被人忌恨太深,虽然有如祁奚老臣一样的救援,自己却没有羊舌肸的德行,获得赦免释放是很难有希望的。”

瑾为人有容貌思度,于时服其弘雅。权亦重之,大事咨访。又别咨瑾曰:“近得伯言表,以为曹丕已死,毒乱之民,当望旌瓦解,而更静然。闻皆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省役,以悦民心,其患更深于操时。孤以为不然。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至于御将,自古少有。丕之于操,万不及也。今叡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也。其所以务崇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强屈曲以求民心,欲以自安住耳,宁是兴隆之渐邪!闻任陈长文、曹子丹辈,或文人诸生,或宗室戚臣,宁能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夫威柄不专,则其事乖错,如昔张耳、陈余,非不敦睦,至于秉势,自还相贼,乃事理使然也。又长文之徒,昔所以能守善者,以操笮其头,畏操威严,故竭心尽意,不敢为非耳。逮丕继业,年已长大,承操之后,以恩情加之,用能感义。今叡幼弱,随人东西,此曹等辈,必当因此弄巧行态,阿党比周,各助所附。如此之日,奸谗并起,更相陷怼,转成嫌贰。一尔已往,群下争利,主幼不御,其为败也焉得久乎?所以知其然者,自古至今,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而不离刺转相蹄啮者也!强当陵弱,弱当求援,此乱亡之道也。子瑜,卿但侧耳听之,伯言常长于计校,恐此一事小短也。”[27]

诸葛瑾为人有容貌仪表,思虑深沉待人大度。当时人们佩服他宽宏有度量。孙权也看重他,凡有大事都向他询问商量。又曾特别地和诸葛瑾商讨说:“近来得到伯言上表,他认为曹丕已经死了,被毒害祸乱的魏国臣民,应当望见我们的旌旗就崩溃瓦解,没想到反而更平静安宁。听说魏国选拔任用忠良的人,宽松刑罚,施行恩惠,减轻赋税,减少劳役,以此使百姓高兴,魏国对我国的威胁比曹操当政时更为深重。我则认为不是这样。曹操所施行的事情,其中只有杀戮征伐稍微有些差错,以及使人骨肉离别,这也是残酷的。至于驾驭将领,自古少有。曹丕比起曹操来,是万万赶不上的。现在曹叡不如曹丕,就像曹丕不如曹操一样。他之所以致力于大搞小恩小惠,一定是因为他父亲刚死,考虑到自己力量衰弱单薄,害怕困苦的百姓一旦离散混乱,所以勉强委屈以收买民心,这只是借以来稳定自己的统治罢了,岂是兴盛发达的开端呢!听说他任用陈长文、曹子丹一流人,有的是文人书生,有的是宗室贵戚,这难道能驾驭雄才虎将而制服天下吗?威权不集中,事情就会谬误差错,比如从前张耳、陈余两人,并不是不交厚友睦,但等到二人掌握了权势,就自相残杀起来,这是人情事理使他们变得如此的。再说长文之辈,过去之所以能保持善德,是因为曹操压在他们头上,畏惧曹操的威权严厉,因而才尽心尽力,不敢为非作歹罢了。等到曹丕继承了帝业,他的年纪已是成人,又在曹操之后以恩情来拉拢他们,因此能使他们感激恩义。现在曹叡年轻势弱,只是随人意志行事,这一类人物,必然要趁此弄假作态,拉帮结派,徇私枉法,互相攻击,各助所党了。到了那时候,奸邪谗言一起发生,再加互相排陷仇怨,发展成为猜嫌离心。像这样发展下去,群臣争权夺利,主上年轻不能驾驭,他们的失败哪里还要多久呢?之所以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从古到今,哪有四五个人都来把持威刑权柄,却不互相违逆背离,互相攻击踢咬的!强的一定会欺压弱的,弱的一定会向人求援,这就是乱国亡国之道。子瑜,你可侧耳听我说,伯言常常是长于谋虑揣度的,恐怕对这事的判断,是他的小小差误呢。”

权称尊号,拜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及吕壹诛,权又有诏切磋瑾等,语在权传。瑾辄因事以答,辞顺理正。瑾子恪,名盛当世,权深器异之;然瑾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每以忧戚。[28]赤乌四年,年六十八卒,遗命令素棺敛以时服,事从省约。恪已自封侯,故弟融袭爵,摄兵业驻公安,[29]部曲吏士亲附之。疆外无事,秋冬则射猎讲武,春夏则延宾高会,休吏假卒,或不远千里而造焉。每会辄历问宾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敌选对,或有博弈,或有摴蒱,投壶弓弹,部别类分,于是甘果继进,清酒徐行,融周流观览,终日不倦。融父兄质素,虽在军旅,身无采饰;而融锦罽文绣,独为奢绮。孙权薨,徙奋威将军。后恪征淮南,假融节,令引军入沔,以击西兵。恪既诛,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全熙等取融。融卒闻兵士至,惶惧犹豫,不能决计,兵到围城,饮药而死,三子皆伏诛。[30]

孙权称帝,诸葛瑾被授予大将军、左都护,担任豫州牧。到吕壹被诛后,孙权又有诏书和诸葛瑾等人商讨事情,这在孙权传中已有记载。诸葛瑾对此则针对具体所问之事而回答,言语和顺,道理正当。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当时名声很大,孙权很是器重和赞赏他,可是诸葛瑾却常常嫌弃他,说他不是保家继业的儿子,经常为此而担心忧虑。赤乌四年,诸葛瑾六十八岁死去,留下遗言用简朴的棺木、合于节令的衣服装殓,丧事从简从约。当时诸葛恪已经自己取得封侯,因此由他弟弟诸葛融承袭爵位,统领父亲留下的兵士驻在公安,原有部曲官吏都归附他名下。那时境外无战事,诸葛融秋冬时节就打猎习武,春夏之际就请来宾客举行宴会,休假的官员士卒,有的不远千里而来登门。每当宴会,总要遍问宾客,让他们各自说说自己会玩的游戏,然后就把桌案合拢,大家坐到一块,自己根据所长选择对手,有的人玩博弈,有的人玩樗蒱,还有投壶之戏、弓弹之趣,分门别类,这时甘美的果子端了上来,还有清纯的好酒可供慢慢斟饮,诸葛融自己到处行走观看,整天都不觉得疲倦。诸葛融的父亲、兄长生活朴素,虽然身在军旅之中,却从不穿戴文采华丽的服饰,但诸葛融毛料锦绣,偏讲究奢华绮丽。孙权去世,诸葛融升任奋威将军。后来诸葛恪征讨淮南,给诸葛融假节称号,命令他带兵进入沔水,去进攻西部的敌军。诸葛恪被诛杀后,朝廷派了无难督施宽带领将军施绩、孙壹、全熙等人来逮捕诸葛融。诸葛融仓促之间听说军队到了,惶恐犹豫,不能做出决断,大军到了把城围住,他服毒死了,三个儿子都被诛杀。

步骘字子山,临淮淮阴人也。[31]世乱,避难江东,单身穷困,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俱以种瓜自给,昼勤四体,夜诵经传。[32]

步骘字子山,临淮郡淮阴县人。汉末世道大乱,他来到江东避难,单身一人生活穷困,和广陵人卫旌同年出生,两人交好,都靠种瓜养活自己,白天干体力活,夜里诵读各种儒家典籍。

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33]人客放纵。骘与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乃共修剌奉瓜,以献征羌。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骘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而今舍去,欲以为高,只结怨耳。”良久,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致地,坐骘、旌于牖外,旌愈耻之,骘辞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骘极饭致饱乃辞出。旌怒骘曰:“何能忍此?”骘曰:“吾等贫贱,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宜也,当何所耻?”[34]

会稽郡人焦征羌,是当地的豪强大族,他的门客横行不法。步骘和卫旌在焦征羌所在的那地方谋生,害怕被他的门客欺凌,于是就一起准备了名片并带上好瓜,去献给焦征羌。焦征羌当时正在内室躺着,他们等了好一阵,卫旌打算不见焦征羌回去算了,步骘阻止他说:“我们所以到这里来的本意,是畏惧他的强横,如果现在不见他而离开,想自以为清高,那就只能结下怨仇罢了。”过了好久,焦征羌打开窗户露面了,自己身靠几案坐在帷帐里,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让步骘、卫旌坐在窗外,卫旌对此更加感到耻辱,步骘则语言态度泰然自若。焦征羌吃饭了,自己坐在大桌案前,上面摆了许多珍肴美食,用小盘子盛饭让步骘、卫旌吃,盘子里只是些蔬菜罢了。卫旌吃不下,步骘却放开肚子吃得饱饱的才告辞出来。卫旌对步骘发怒说:“你怎么能忍受这种对待?”步骘说:“我们本来贫贱,因此主人用对待贫贱者的方式来对待我们,这对我们本是合宜的,有什么可耻的呢?”

孙权为讨虏将军,召骘为主记,[35]除海盐长,还辟车骑将军东曹掾。[36]建安十五年,出领鄱阳太守。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节、征南中郎将。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阴怀异心,外附内违。骘降意怀诱,请与相见,因斩徇之,威声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宾,自此始也。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太守正昂,与燮相闻,求欲内附。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由是加拜平戎将军,封广信侯。

孙权担任讨虏将军的时候,征召步骘当主记,授任海盐县长,不久任命他为车骑将军东曹掾。建安十五年,出任鄱阳太守。这年中,调任交州剌史、授立武中郎将,他带了武装射手一千人,轻装上路往南行进。第二年,步骘被迫授为使持节、征南中郎将。刘表所任命的苍梧太守吴巨暗暗地怀有反叛的意图,外表归顺,实际上不服从。步骘屈己下意以温和态度来诱惑他,请他来会面,趁见面之机把他斩首示众,步骘的威名于是大震。士燮兄弟,一起来投奔效命,南方边地归顺吴国,是从这时开始的。益州大族雍闿等人把蜀国所任命的太守正昂杀了,和士燮互通消息,提出要求愿意归附吴国。步骘因而按照朝廷诏书的命令派出使节去向他宣示朝廷的恩德,对他加以抚慰收纳,因为这事步骘被加授为平戎将军,晋封为广信侯。

延康元年,权遣吕岱代骘,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会刘备东下,武陵蛮夷蠢动,权遂命骘上益阳。备既败绩,而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骘周旋征讨,皆平之。黄武二年,迁右将军左护军,改封临湘侯。五年,假节,徙屯沤口。

延康元年,孙权派了吕岱来接替步骘。步骘率领交州义士万人到了长沙。这时正碰上刘备挥兵东下,武陵郡内的蛮夷蠢蠢欲动,孙权于是命令步骘去益阳驻防。刘备兵败之后,零陵、桂阳各郡的蛮夷仍在互相惊扰,他们到处拥兵作乱,步骘去各处征战讨伐,把他们都平定了。黄武二年,步骘升任右将军左护军,改封临湘侯。黄武五年,授假节,调防驻军于沤口。

权称尊号,拜骠骑将军,领冀州牧。是岁,都督西陵,代陆逊抚二境,顷以冀州在蜀分,解牧职。时权太子登驻武昌,爱人好善,与骘书曰:“夫贤人君子,所以兴隆大化,佐理时务者也。受性暗蔽,不达道数,虽实区区欲尽心于明德,归分于君子,至于远近士人,先后之宜,犹或缅焉,未之能详。《传》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斯其义也,岂非所望于君子哉!”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濬、裴玄、夏侯承、卫旌、李肃、[37]周条、石幹十一人,甄别行状,因上疏奖劝曰:“臣闻人君不亲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不下堂庙而天下治也。齐桓用管仲,被发载车,齐国既治,又致匡合。近汉高祖揽三杰以兴帝业,西楚失雄俊以丧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郅都守边,匈奴窜迹。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河、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诚揽英雄拔俊任贤之时也。愿明太子重以经意,则天下幸甚。”(www.xing528.com)

孙权称帝,拜授步骘为骠骑将军,任为冀州牧。这一年,步骘都督西陵,代替陆逊督抚荆州、冀州二地,不久因为冀州归属蜀国名下,他于是被解除了冀州牧的职务。这时太子孙登驻于武昌,他爱护百姓,喜行善政,给步骘写信说:“贤德的人彬彬君子,是用来使国家教化兴盛,辅佐人主治理世务的人。我生性愚昧不明,不能洞晓为政为人的道理,虽然实在是诚诚恳恳想竭尽全心去追求贤明之德,以成为一名君子,至于远方近处的士人,他们各自道德才能的高下先后,我也对之茫然,不能详细了解。古书上这样说:‘爱这个人能不叫他劳苦吗?忠于这个人能不教导他吗?’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希望君子去实行的吗!”步骘于是把当时在荆州地区内任职做事的人的情况条陈给太子,有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濬、裴玄、夏侯承、卫旌、李肃、周条、石幹等十一个人,介绍他们的事迹品行,区分他们的人品才能高下,并趁机上疏劝勉太子,说:“臣听说人君不亲自去管小事,让各部门的官员们各司其职。所以舜任命了九贤,就可不必操心政事,他弹着五弦琴,咏唱着南风之诗,不必走出朝廷可天下治理得很好。齐桓公任用了管仲,他自己披散着头发,坐着车子去游逛,齐国既治理得很好,又做到了匡扶周天子。近世汉高祖收揽了三位杰出人才而帝业振兴,西楚霸王失去了雄杰的人才而丧失了事业的成功。汲黯在朝廷上,淮南王谋反的打算就停止了;郅都守御边疆,匈奴人就逃窜而去。所以贤人所在,就能战胜敌人于万里之外,他们确实是国家锐利的武器,是杰出的人才,是国家兴旺和衰败的关键啊!现在我国的王化还没能布达于汉水以北,黄河、洛河两岸还有篡位叛逆的丑类,确实是招揽英雄、选拔俊杰、任用贤才的时候了。希望太子多加经心留意,那么天下就很幸运了。”

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多所纠举,骘上疏曰:“伏闻诸典校撾抉细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诬,辄欲陷人以成威福;无罪无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跼天蹐地,谁不战栗?昔之狱官,惟贤是任,故皋陶作士,吕侯赎刑,张、于廷尉,民无冤枉,休泰之祚,实由此兴。今之小臣,动与古异,狱以贿成,轻忽人命,归咎于上,为国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为亏,甚可仇疾。明德慎罚,哲人惟刑,书传所美。自今蔽狱,都下则宜谘顾雍,武昌则陆逊、潘濬,平心专意,务在得情,骘党神明,受罪何恨?”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宫室百官,动法列宿。若施政令,钦顺时节,官得其人,则阴阳和平,七曜循度。至于今日,官寮多阙,虽有大臣,复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无变?故频年枯旱,亢阳之应也。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动。地阴类,臣之象,阴气盛故动,臣下专政之故也。夫天地见异,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又曰:“丞相顾雍、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濬,忧深责重,志在谒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责其成效,课其负殿。此三臣者,思虑不到则已,岂敢专擅威福欺负所天乎?”又曰:“县赏以显善,设刑以威奸,任贤而使能,审明于法术,则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听而不闻,何视而不睹哉?若今郡守百里,皆各得其人,共相经纬,如是,庶政岂不康哉!窃闻诸县并有备吏,吏多民烦,俗以之弊。但小人因缘衔命,不务奉公而作威福,无益视听,更为民害,愚以为可一切罢省。”权亦觉悟,遂诛吕壹。骘前后荐达屈滞,救解患难,书数十上。权虽不能悉纳,然时采其言,多蒙济赖。[38]

后来中书吕壹掌管检阅文书,被他检举的人很多,步骘上表说:“我听说那些掌管检阅的官员专事挑剔,吹毛求疵,深查细究,多有诬谤,动不动就想陷害人以作威作福,没犯一点罪过的人,常突然遭受很重的刑罚,因此使得人们处境窘迫,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从前的狱官,只有贤人才能担任,因此皋陶担任士,吕侯修订赎刑,张释之、于定国担任廷尉,老百姓都没有冤枉之事,吉庆安宁的福祚,实在因此而产生。现在的那些小小的官员,动不动就和古人不同,办案断狱因贿赂而成,轻视玩忽人命,造成冤狱然后罪过归于朝廷,为国家招致怨恨。有一个人感伤叹气,对王道来说就有亏缺,这是非常令人痛恨的。修明德行慎用刑罚,明智圣者重视刑政,这是古书所称美的。从今以后判罪断狱,在都城应该询访顾雍,在武昌则可向陆逊、潘濬咨询,持心公正,认真专一,一定要弄清实情,我步骘把他们三位明哲之人引为同类,即使为此而受罚又有何恨?”他又说:“天子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所以宫廷百官,都要效法天上星宿。假如施行政令,能钦敬顺应时令节气,官吏委任得当适合,那么阴阳寒暑就会和谐平顺,日月星辰运行就会循轨。然而现在状况,则是官员们才德多有缺陷,虽然还有几位大臣,又不能信任重用,这样天地哪能不发生变异?所以连年大旱,这是阳气过盛的兆应。再有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和二十七日,都有地震发生。地属于阴类,是臣的征象,阴气旺盛所以要动,这是臣下专权的缘故。天地显现灾异,用这来警告人主使他省悟,能不好好想一想其中的深意吗!”又说:“丞相顾雍、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濬,他们忧国深职责重,一心一意竭尽忠诚,白天黑夜兢兢业业,睡觉吃饭都不得安宁,想要安定国家造福百姓,为建立长久统治而深深思虑,他们可以说是朝廷的心膂股肱,身系国家安危的社稷之臣。应当对他们各自委以重任,不要让别的官吏去监管他们所辖的部门,去督责他们办事的效果,去考核他们的政绩好坏。这三位大臣,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可能有,哪里敢专权弄柄作威作福来欺哄背逆主上呢?”又说:“用设立奖赏来表彰良善,用设置刑罚来威慑奸恶,任命贤才又使用能人,对法律、权术都精审明白,那么有什么功业不可成就,什么事情不可辨明,什么不能听到,什么不能看见的呢?假如现在的郡守县令,都分别任用了合适人选,他们共同努力治理国家,能够做到这样,整个国家的政务岂不就安静兴盛了!我私下听说各县都有不干正事的闲散吏员,官吏一多老百姓就受骚扰,社会风俗也因此而出现弊端。只是小人靠了关系而被任为官吏,不努力奉公守法反而作威作福,他们的存在对朝廷了解民情、治理民众毫无好处,反而会成为百姓的祸害,我认为可以把这些官吏全部都罢免裁撤。”孙权也觉察省悟了,就处死了吕壹。步骘前后荐举受屈以至不得升迁的人,解救人们的患祸灾难,上书达数十次。孙权对他的意见虽然不能全部采纳,但也不时接受他的意见,很多人都曾得到他的援救帮助。

赤乌九年,代陆逊为丞相,犹诲育门生,手不释书,被服居处有如儒生。然门内妻妾服饰奢绮,颇以此见讥。在西陵二十年,邻敌敬其威信。性宽弘得众,喜怒不形于声色,而外内肃然。

赤乌九年,步骘接替陆逊担任丞相,仍然还是教诲培育门生,手不释书,穿的衣服居住的地方就和一般儒生一样。但是他家里的妻妾却服饰奢华,因为这点步骘被人讥刺批评。后在西陵驻守二十年,邻近的敌人对他的威望很是敬重。他性格宽和大度,很得人心。喜怒不表现在脸色声音上,但是内内外外都严肃有序。

十年卒,子协嗣,统骘所领,加抚军将军。协卒,子玑嗣侯。协弟阐,继业为西陵督,加昭武将军,封西亭侯。凤皇元年,召为绕帐督。阐累世在西陵,卒被征命,自以失职,又惧有谗祸,于是据城降晋。遣玑与弟璿诣洛阳为任,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领交州牧,封宜都公;玑监江陵诸军事、左将军,加散骑常侍,领庐陵太守,改封江陵侯;璿给事中、宣威将军,封都乡侯。命车骑将军羊祜、荆州刺史杨肇往赴救阐。孙晧使陆抗西行,祜等遁退。抗陷城,斩阐等,步氏泯灭,惟璿绍祀。

赤乌十年步骘去世,他儿子步协承袭爵位,并统辖步骘所管的军队,被加授为抚军将军。步协死了,步协儿子步玑承袭侯爵。步协弟弟步阐,继领兵业为西陵督,被加授为昭武将军,封为西亭侯。凤皇元年,朝廷召步阐为绕帐督。步阐父兄几代在西陵,步阐突然接到征召入京的命令,自以为失职,又担心是被人诬陷祸害,于是就据守西陵投降晋朝。他派了步玑与弟弟步璿到洛阳去当人质,晋朝让步阐担任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给他以三公的仪仗待遇,又加授他侍中,给予假节兼领交州牧,晋封他为宜都公;步玑被授为监江陵诸军事、左将军,加授为散骑常侍,兼领庐陵太守,改封为江陵侯;步璿被授予给事中、宣威将军,晋封为都乡侯。晋朝命令车骑将军羊祜、荆州剌史杨肇前去救援步阐。孙晧派遣陆抗往西进军,羊祜等人于是逃走退去。陆抗攻破了西陵城,把步阐等人杀死,步氏一族灭绝,只有步璿及其后代延续祭祀香火。

颍川周昭著书称步骘及严畯等曰:“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倾家害国者,其由非一也,然要其大归,总其常患,四者而已。急论议一也,争名势二也,重朋党三也,务欲速四也。急论议则伤人,争名势则败友,重朋党则蔽主,务欲速则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也。当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岂独古人乎!然论其绝异,未若顾豫章、诸葛使君、步丞相、严卫尉、张奋威之为美也。《论语》言‘夫子恂恂然善诱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豫章有之矣。‘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使君体之矣。‘恭而安,威而不猛’,丞相履之矣。学不求禄,心无苟得,卫尉、奋威蹈之矣。此五君者,虽德实有差,轻重不同,至于趣舍大检,不犯四者,俱一揆也。昔丁谞出于孤家,吾粲由于牧竖,豫章扬其善,以并陆、全之列,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使君、丞相、卫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友善,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初,先卫尉,次丞相,而后有使君也;其后并事明主,经营世务,出处之才有不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此世常人所决勤薄也。至于三君分好,卒无亏损,岂非古人交哉!又鲁横江昔杖万兵,屯据陆口,当世之美业也,能与不能,孰不愿焉?而横江既亡,卫尉应其选,自以才非将帅,深辞固让,终于不就。后徙九列,迁典八座,荣不足以自曜,禄不足以自奉。至于二君,皆位为上将,穷富极贵。卫尉既无求欲,二君又不称荐,各守所志,保其名好。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斯有风矣。又奋威之名,亦三君之次也,当一方之戍,受上将之任,与使君、丞相不异也。然历国事,论功劳,实有先后,故爵位之荣殊焉。而奋威将处此,决能明其部分,心无失道之欲,事无充诎之求,每升朝堂,循礼而动,辞气謇謇,罔不惟忠。叔嗣虽亲贵,言忧其败,蔡文至虽疏贱,谈称其贤。女配太子,受礼若吊,慷忾之趋,惟笃人物,成败得失,皆如所虑,可谓守道见机,好古之士也。若乃经国家,当军旅,于驰骛之际,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为过人。至其纯粹履道,求不苟得,升降当世,保全名行,邈然绝俗,实有所师。故粗论其事,以示后之君子。”周昭者字恭远,与韦曜、薛莹、华覈并述《吴书》,后为中书郎,坐事下狱,覈表救之,孙休不听,遂伏法云。

颍川人周昭著书称赞步骘和严畯等人说:“从古到今那些贤士大夫之所以丢了名丧了命,家族毁败,祸害国家的,其原因并非只有一个,然而归纳其主要的,总结其经常发生的,不过四个方面的原因罢了。急于议论是其一,争名夺势是其二,拉帮结派是其三,务求速成是其四。急于议论就会伤害别人,争名夺势就会失去朋友,拉帮结派就要欺蒙主上,务求速成就会不顾道德,这四者不去掉,没有谁能保全身家的。当代君子中能不犯这四者的,也屡屡有之,难道只有古人能做到吗?但要说到其中突出的人,没有谁能像顾豫章、诸葛使君、步丞相、严卫尉及张奋威那样美善的了。《论语》说‘夫子善于有步骤地诱导人学习’,又说‘促成别人的好事,不助成别人的坏事’,顾豫章具有这些美德。‘远望他,觉得庄严可畏,接近他了,又觉得和蔼可亲,听他说话,非常严厉’,诸葛使君有这种风格。‘庄重而又安详,有威仪但不凶猛’,步丞相的表现正是如此。好学但不是为了做官,心中不抱用不正当手段去获得名利的想法,严卫尉、张奋威做到了这些。这五位先生,虽然德行互有高下,程度也有所不同,至于他们对事物、对道德的取舍标准,不犯上述的四种过失,则可说是完全一致的。从前丁谞出身于孤寒之家,吾粲出身于牧童,顾豫章表彰他们的善行,把他们排入陆逊、全琮等人的行列中,因此人才不被埋没而社会风俗变得淳厚。诸葛使君、步丞相、严卫尉三个人,从前当平民时互相友好,那些品评人物的人便评论排出他们三人的才德高下。起初,严卫尉排第一,其次是步丞相,最后才是诸葛使君;后来他们三人一起奉侍明主,参与治理国家政务,他们各自当官当百姓的才能是不同的,排起名次来就正好和当初相反了,这就说明了社会上一般人所品评论定人物的品位是常常不值得重视的。至于三位先生交情的友好,始终没有一点儿欠缺,这难道不是像古人那样的朋友交情吗!再有鲁横江从前统率上万军队,屯驻在陆口,这是世上美好的事业,不论才能高下,谁不希望能够如此?但鲁横江死后,严卫尉被挑选出来接任他的职位,他自以为不具备将帅才能,坚决推辞,最终没有就任。后来他迁任九卿,又改任八座之一的尚书令,这职位的荣誉不足以拿来自我炫耀,所得俸禄也不足以使自己生活得太好。至于诸葛使君、步丞相两位,他们都做到上将的位置,富贵极了。严卫尉对他们二人既不有所要求,两位先生也不向上称赏荐举他,他们各自保持自己的志节,保持着自己的好名声。孔子说:‘君子庄重自持而不与人相争,有志同道合的一群但不拉帮结派。’他们三位有这种作风呢。还有张奋威的名声,也可说是和以上三位不相上下的,担当一方的防卫任务,承受上将的职责,和诸葛使君、步丞相完全一样。然而若论经历的国家大小事件,比功劳的大小,实际上有先后大小的分别,所以他们爵位的荣耀也有不同。但张奋威对待这些,非常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心里不抱不合道义的欲望,凡事不做没有节制的企求,每当登上朝廷庙堂,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言谈语气一副忠贞的样子,无论什么都是忠心耿耿。叔嗣虽然亲近显贵,张奋威言谈中担忧他将败灭,蔡文至虽然疏远贫贱,张奋威说起就称赞他的贤能。女儿嫁给太子,受礼遇却如被人吊丧一样惴惴不安,最使他激昂兴奋的追求,只是专注于人才鉴识和事物道理,人、事的成功与失败,都像他所预料的一样,他可以说是一位坚守正道,洞察事机,崇尚古风的君子。如果说到治理国家,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奔驰杀敌,建立霸王的功业,这五位算不得特别超人一等。但说到他们的纯洁守礼,有欲求而不苟取,在当时无论升官降职,都能保全名誉德行,他们是远远超出一般世俗之人,实在有值得人们学习的地方。因此大略地论述他们的事迹,以便给将来的君子看。”周昭,字恭远,和韦曜、薛莹、华覈一起撰述《吴书》,后来担任中书郎,因事被捕入狱,华覈上表救他,孙休不听从,于是被处死了。

评曰: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举,忠謇方直,动不为已;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处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顾雍依杖素业,而将之智局,故能究极荣位。诸葛瑾、步骘并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张承、顾邵虚心长者,好尚人物,周昭之论,称之甚美,故详录焉。谭献纳在公,有忠贞之节。休、承修志,咸庶为善。爱恶相攻,流播南裔,哀哉!

评论说:张昭受遗命辅佐孙权,功勋显著,忠心耿耿,正直不阿,一举一动,全不为己;但他因为严肃被人畏惧,因为清高而被见外,既没能当上宰相,又没有当上太师、太保,只得闲居民间,养老度日而已,从这可看出孙权是比不上孙策的。顾雍靠了清白的操守,又具备事君的才能智慧,因此能爬到极高的地位。诸葛瑾、步骘都以德行度量循礼守法被当权者器重,张承、顾邵是谦虚的长者,喜欢推崇荐拔人才。周昭对他们的评论,非常称美他们,所以把它详细记录下来。顾谭上疏言事,为朝廷操心,有忠诚正直的节操。张休、顾承修身养志,所做的各种事情都是好的。但被恶人攻击陷害,流放到南方边远地区,可哀叹啊!

[1] 时汝南主簿应劭义宜为旧君讳,论者皆互有异同,事在《风俗通》。昭著论曰:“客有见大国之议,士君子之论,云起元建武已来,旧君名讳五十六人,以为后生不得协也。取乎经论,譬诸行事,义高辞丽,甚可嘉羡。愚意褊浅,窃有疑焉。盖乾坤剖分,万物定形,肇有父子君臣之经。故圣人顺天之性,制礼尚敬,在三之义,君实食之,在丧之哀,君亲临之,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诚臣子所尊仰,万夫所天恃,焉得而同之哉?然亲亲有衰,尊尊有杀,故《礼》服上不尽高祖,下不尽玄孙。又《传》记四世而缌麻,服之穷也;五世袒免,降杀同姓也;六世而亲属竭矣。又《曲礼》有不逮事之义则不讳,不讳者,盖名之谓,属绝之义,不拘于协,况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会盟,季友来归,不称其名,咸书字者,是时鲁人嘉之也。何解臣子为君父讳乎?周穆王讳满,至定王时有王孙满者,其为大夫,是臣协君也。又厉王讳胡,及庄王之子名胡,其比众多。夫类事建议,经有明据,传有征案,然后进攻退守,万无奔北,垂示百世,永无咎失。今应劭虽上尊旧君之名,而下无所断齐,犹归之疑云。《曲礼》之篇,疑事无质,观省上下,阙义自证,文辞可为,倡而不法,将来何观?言声一放,犹拾沈也,过辞在前,悔其何追!”

[2] 《吴书》曰:策得昭甚悦,谓曰:“吾方有事四方,以士人贤者上,吾于子不得轻矣。”乃上为校尉,待以师友之礼。

[3] 《吴历》曰: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

[4] 《吴书》曰:是时天下分裂,擅命者众。孙策莅事日浅,恩泽未洽,一旦倾陨,士民狼狈,颇有同异。及昭辅权,绥抚百姓,诸侯宾旅寄寓之士,得用自安。权每出征,留昭镇守,领幕府事。后黄巾贼起,昭讨平之。权征合肥,命昭别讨匡琦,又督领诸将,攻破豫章贼率周凤等于南城。自此希复将帅,常在左右,为谋谟臣。权以昭旧臣,待遇尤重。

[5] 《吴录》曰:昭与孙绍、滕胤、郑礼等,采周、汉,撰定朝仪。

[6] 《江表传》曰:权既即尊位,请会百官,归功周瑜。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权曰:“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昭忠謇亮直,有大臣节,权敬重之,然所以不相昭者,盖以昔驳周瑜、鲁肃等议为非也。
臣松之以为张昭劝迎曹公,所存岂不远乎?夫其扬休正色,委质孙氏,诚以厄运初遘,涂炭方始,自策及权,才略足辅,是以尽诚匡弼,以成其业,上藩汉室,下保民物;鼎峙之计,本非其志也。曹公仗顺而起,功以义立,冀以清一诸华,拓平荆郢,大定之机,在于此会。若使昭议获从,则六合为一,岂有兵连祸结,遂为战国之弊哉!虽无功于孙氏,有大当于天下矣。昔窦融归汉,与国升降;张鲁降魏,赏延于世。况权举全吴,望风顺服,宠灵之厚,其可测量哉!然则昭为人谋,岂不忠且正乎!

[7] 习凿齿曰:张昭于是乎不臣矣!夫臣人者,三谏不从则奉身而退,身苟不绝,何忿怼之有?且秦穆违谏,卒霸西戎,晋文暂怒,终成大业。遗誓以悔过见录,狐偃无怨绝之辞,君臣道泰,上下俱荣。今权悔往之非而求昭,后益回虑降心,不远而复,是其善也。昭为人臣,不度权得道,匡其后失,夙夜匪懈,以延来誉,乃追忿不用,归罪于君,闭户拒命,坐待焚灭,岂不悖哉!

[8] 《典略》曰:余曩闻刘荆州尝自作书欲与孙伯符,以示祢正平,正平蚩之,言:“如是为欲使孙策帐下儿读之邪,将使张子布见乎?”如正平言,以为子布之才高乎?虽然,犹自蕴藉典雅,不可谓之无笔迹也。加闻吴中称谓之仲父,如此,其人信一时之良干,恨其不于嵩岳等资,而乃播殖于会稽。

[9] 《吴录》曰:款字文德,历位内外,以清贞显于当世。后以卫尉领中书令,封留侯。二子,条、机。条孙晧时位至尚书令、太子少傅。机为临川太守。谢景事在《孙登传》

[10] 臣松之案:承与诸葛瑾同以赤乌中卒,计承年小瑾四岁耳。

[11] 《吴书》曰:休进授,指摘文义,分别事物,并有章条。每升堂宴饮,酒酣乐作,登辄降意与同欢乐。休为人解达,登甚爱之,常在左右。

[12] 《吴录》云:弘,会稽人也。

[13] 《吴录》曰:雍曾祖父奉,字季鸿,颍川太守。

[14] 《江表传》曰:雍从伯喈学,专一清静,敏而易教。伯喈贵异之,谓曰:“卿必成致,今以吾名与卿。”故雍与伯喈同名,由此也。
《吴录》曰:雍字元叹,言为蔡雍之所叹,因以为字焉。

[15] 《江表传》曰:权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与相反覆,究而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即退告。权曰:“顾公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其见敬信如此。江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权以访雍,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所不宜听也。”权从之。军国得失,行事可不,自非面见,口未尝言之。

[16] 《江表传》曰:权嫁从女,女顾氏甥,故请雍父子及孙谭,谭时为选曹尚书,见任贵重。是日,权极欢。谭醉酒,三起舞,舞不知止。雍内怒之。明日,召谭,诃责之曰:“君王以含垢为德,臣下以恭谨为节。昔萧何、吴汉并有大功,何每见高帝,似不能言;汉奉光武,亦信恪勤。汝之于国,宁有汗马之劳,可书之事邪?但阶门户之资,遂见宠任耳,何有舞不复知止?虽为酒后,亦由恃恩忘敬,谦虚不足。损吾家者必尔也。”因背向壁卧,谭立过一时,乃见遣。
徐众《评》曰:雍不以吕壹见毁之故,而和颜悦色,诚长者矣。然开引其意,问所欲道,此非也。壹奸险乱法,毁伤忠贤,吴国寒心,自太子登、陆逊已下,切谏不能得,是以潘濬欲因会手剑之,以除国患,疾恶忠主,义形于色,而今乃发起令言。若壹称枉邪,不申理,则非录狱本旨;若承辞而奏之,吴主傥以敬丞相所言,而复原宥,伯言、承明不当悲慨哉!怀叙本无私恨,无所为嫌,故詈辱之,疾恶意耳,恶不仁者,其为仁也。季武子死,曾点倚其门而歌;子皙创发,子产催令自裁。以此言之,雍不当责怀叙也。

[17] 《吴录》曰:裕一名穆,终宜都太守。裕子荣。
《晋书》曰:荣字彦先,为东南名士,仕吴为黄门郎,在晋历显位。元帝初镇江东,以荣为军司马,礼遇甚重。卒,表赠侍中、骠骑将军、仪同三司。荣兄子禹,字孟著,少有名望,为散骑侍郎,早卒。
《吴书》曰:雍母弟徽。字子叹,少游学,有唇吻。孙权统事,闻徽有才辩,召署主簿。尝近出行,见营军将一男子至市行刑,问之何罪,云盗百钱,徽语使住。须臾,驰诣阙陈启:“方今畜养士众以图北虏,视此兵丁壮健儿,且所盗少,愚乞哀原。”权许而嘉之。转东曹掾。或传曹公欲东,权谓徽曰:“卿孤腹心,今传孟德怀异意,莫足使揣之,卿为吾行。”拜辅义都尉,到北与曹公相见。公具问境内消息,徽应对婉顺,因说江东大丰,山薮宿恶,皆慕化为善,义出作兵。公笑曰:“孤与孙将军一结婚姻,共辅汉室,义如一家,君何为道此?”徽曰:“正以明公与主将义固磐石,休戚共之,必欲知江表消息,是以及耳。”公厚待遣还。权问:“定云何?”徽曰:“敌国隐情,卒难探察。然徽潜采听,方与袁谭交争,未有他意。”乃拜徽巴东太守,欲大用之,会卒。子裕,字季则,少知名,位至镇东将军。雍族人悌,字子通,以孝悌廉正闻于乡党。年十五为郡吏,除郎中,稍迁偏将军。权末年,嫡庶不分,悌数与骠骑将军朱据共陈祸福,言辞切直,朝廷惮之。待妻有礼,常夜入晨出,希见其面。尝疾笃,妻出省之,悌命左右扶起,冠帻加袭,起对,趣令妻还,其贞洁不渎如此。悌父向历四县令,年老致仕,悌每得父书,常洒扫,整衣服,更设几筵,舒书其上,拜跪读之,每句应诺,毕,复再拜。若父有疾耗之问至,则临书垂涕,声语哽咽。父以寿终,悌饮浆不入口五日。权为作布衣一袭,皆摩絮著之,强令悌释服。悌虽以公议自割,犹以不见父丧,常画壁作棺柩象,设神座于下,每对之哭泣,服未阕而卒。悌四子:彦、礼、谦、秘。秘,晋交州刺史。秘子众,尚书仆射。

[18] 《吴录》曰:敦字叔方,静字玄风,并吴郡人。敦德量渊懿,清虚淡泊,又善文辞。孙权为车骑将军,辟西曹掾,转主簿,出补海昏令,甚有惠化,年三十二卒。卜静终于剡令。

[19] 礼子基作《通语》曰:礼字德嗣,弱不好弄,潜识过人。少为郡吏,年十九,守吴县丞。孙权为王,召除郎中。后与张温俱使蜀,诸葛亮甚称叹之。稍迁至零陵太守,卒官。
《文士传》曰:礼子基,无难督,以才学知名,著《通语》数十篇。有三子。巨字元大,有才器,初为吴偏将军,统家部曲,城夏口,吴平后,为苍梧太守。少子祐,字庆元,吴郡太守。

[20] 陆机为谭传曰:宣太子正位东宫,天子方隆训导之义,妙简俊彦,讲学左右。时四方之杰毕集,太傅诸葛恪等雄奇盖众,而谭以清识绝伦,独见推重。自太尉范慎、谢景、羊徽之徒,皆以秀称其名,而悉在谭下。

[21] 《吴书》曰:谭初践官府,上疏陈事,权辍食称善,以为过于徐详。雅性高亮,不修意气,或以此望之。然权鉴其能,见待甚隆,数蒙赏赐,特见召请。

[22] 《吴录》曰:全琼父子屡言芍陂之役为典军陈恂诈增张休、顾承之功,而休、承与恂通情。休坐系狱,权为谭故,沉吟不决,欲令谭谢而释之。及大会,以问谭,谭不谢,而曰:“陛下,谗言其兴乎!”
《江表传》曰:有司奏谭诬罔大不敬,罪应大辟。权以雍故,不致法,皆徙之。

[23] 《吴书》曰:其先葛氏,本琅邪诸县人,后徙阳都。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以为氏。瑾少游京师,治《毛诗》、《尚书》、《左氏春秋》。遭母忧,居丧至孝,事继母恭谨,甚得人子之道。
《风俗通》曰:葛婴为陈涉将军,有功而诛,孝文帝追录,封其孙诸县侯,因并氏焉。此与《吴书》所说不同。

[24] 臣松之云:以为刘后以庸蜀为关河,荆楚为维翰,关羽扬兵沔、汉,志陵上国,虽匡主定霸,功未可必,要为威声远震,有其经略。孙权潜包祸心,助魏除害,是为翦宗子勤王之师,纾曹公移都之计,拯汉之规,于兹而止。义旗所指,宜其在孙氏矣。瑾以大义责备,答之何患无辞;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岂此奢阔之书所能回驻哉?载之于篇,实为辞章之费。

[25] 《江表传》曰:瑾之在南郡,人有密谗瑾者。此语颇流闻于外,陆逊表保明瑾无此,宜以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玄德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孤前得妄语文疏,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子瑜,即得其报,论天下君臣大节一定之分。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间也。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26] 《吴录》曰:曹真、夏侯尚等围朱然于江陵,又分据中州,瑾以大兵为之救援。瑾性弘缓,推道理,任计画,无应卒倚伏之术,兵久不解,权以此望之。及春水生,潘璋等作水城于上流,瑾进攻浮桥,真等退走。虽无大勋,亦以全师保境为功。

[27] 臣松之以为魏明帝一时明主,政自己出,孙权此论,竟为无征,而史载之者,将以主幼国疑,威柄不一,乱亡之形,有如权言,宜其存录以为鉴戒。或当以虽失之于明帝,而事著于齐王,齐王之世,可不谓验乎!不敢显斥,抑足表之微辞。

[28] 《吴书》曰:初,瑾为大将军,而弟亮为蜀丞相,二子恪、融皆典戎马,督领将帅,族弟诞又显名于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瑾才略虽不及弟,而德行尤纯。妻死不改娶,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驾慎皆如此。

[29] 《吴书》曰:融字叔长,生于宠贵,少而骄乐,学为章句,博而不精,性宽容,多技艺,数以巾褐奉朝请,后拜骑都尉。赤乌中,诸郡出部伍,新都都尉陈表、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领人会佃毗陵,男女各数万口。表病死,权以融代表,后代父瑾领摄。

[30] 《江表传》曰:先是,公安有灵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死不去义无成。”及恪被诛,融果刮金印龟,服之而死。

[31] 《吴书》曰:晋有大夫杨食采于步,后有步叔,与七十子师事仲尼。秦汉之际有为将军者,以功封淮阴侯,骘其后也。

[32] 《吴书》曰:骘博研道艺,靡不贯览,性宽雅沈深,能降志辱身。

[33] 《吴录》曰:征羌名矫,尝为征羌令。

[34] 《吴录》曰:卫旌字子旗,官至尚书。

[35] 《吴书》曰:岁余,骘以疾免,与琅邪诸葛瑾、彭城严畯俱游吴中,并著声名,为当时英俊。

[36] 《吴书》曰:权为徐州牧,以骘为治中从事,举茂才。

[37] 《吴书》曰:肃字伟恭,南阳人。少以才闻,善论议,臧否得中,甄奇录异,荐述后进,题目品藻,曲有条贯,众人以此服之。权擢以为选曹尚书,选举号为得才。求出补吏,为桂阳太守,吏民悦服。征为卿。会卒,知与不知,并痛惜焉。

[38] 《吴录》云:骘表言曰:“北降人王潜等说,北相部伍,图以东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塞江,以大向荆州。夫备不豫设,难以应卒,宜为之防。”权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图?必不敢来。若不如孤言,当以牛千头,为君作主人。”后有吕岱、诸葛恪为说骘所言,云:“每读步骘表,辄失笑。此江与开辟俱生,宁有可以沙囊塞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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