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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文化简史:楚国语言及其演变

时间:2023-10-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楚语”与“夏言”先秦时期的楚语是楚国人所讲的语言,是荆楚地区主要的区域性通行语言。楚人由北至南迁徙之前,荆楚地区以三苗部落为代表,所使用的语言为通用蛮语。(二)“楚语”异于他语楚人南下后受南方原有“蛮语”影响,语言发生很大变化,后与北方诸侯各国的语言存在很大差距。楚语之所以与其他区域的语言不同,主要体现在楚语语词自成系统,更与他语不同。楚国令尹斗子文,初名斗谷於菟,即为楚语中其姓名的发音。

荆州文化简史:楚国语言及其演变

(一)“楚语”与“夏言”

先秦时期的楚语是楚国人所讲的语言,是荆楚地区主要的区域性通行语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应包括荆楚地区所有的民族语言。狭义的楚语则是见于古文献的楚国通用语”[152]。秦汉以降,“楚”概念已从国家政治转向地域文化意义,作为学术术语而倍受学者关注。从语言学角度看,楚语也应有口头语和书面语之别,楚语的口语与其他诸侯国迥异,实难交流;楚地书面语所属音系,系由中原通用语发展而来,大致相当于中原通用语,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渐形成楚文化的特色,自成体系。

楚人南迁之前,属华夏系统,自然使用华夏通用语“夏言”,南迁之后,“蛮语”也逐渐为楚人所接受。学者研究清华简《楚居》认为,早在商代时期楚先祖季连迁徙信息当是先北上、后南下,“楚人最初活动于丹江流域,周初,楚归附于周,并常在宗周之地佐事周王,鬻熊等所居‘京宗’即指西周都邑镐京宗周之地”[153]。楚人长期生活于华夏区域,语言当属中原语系。文献亦载,至楚国鬻熊时期,鬻熊仍能与周文王交流自若,“鬻熊子事文王”(《史记·楚世家》),探讨周之大事,语言交流并无太大障碍。楚人由北至南迁徙之前,荆楚地区以三苗部落为代表,所使用的语言为通用蛮语。楚人南迁后,语言和文化逐步与荆楚民族融合,“夏言”与土著蛮语逐渐融合成新的通用语——楚语。五代十国徐锴评曰:“楚夏殊音,方俗异语”(《说文系传·祛妄》),近人黄侃更论曰:“字音变改,圆神无方;以时而言,则古今递殊;以地而言,则楚夏歧出[154]。”这都是楚人南迁后在语言上的表现。总之,春秋战国时期楚语与夏言有极大差异,夏言和蛮语是楚语的两大主要源头。

春秋战国时期,楚人与中原各国的文化交流十分频繁,在夏言的使用上,楚人也体现出高水平,《国语·楚语上》记载申叔时谈贵族教育之事:

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之族类,行比义焉。[155]

以上这段文献,体现了楚国贵族对北方文化的认可,申叔时所谈的属于北方文化体系的典籍,在楚国多有所见,这也为大量记载北方典籍的楚地出土文献所证实。申叔时稍加整理和归纳,就列举出了9种中原文化的经典著作,而且对每一部典籍都有一段精简和精到的评论。可见,以“夏言”为中心的语言体系对楚人而言并不陌生。另外,屈原作品所用字的语义、语音、语法等,都与夏言基本保持一致,楚语对夏言的语义、语音和语法也有认可和采纳[156],因而屈原“博闻强志”“娴于辞令”,精通夏言必为事实。张正明认为,“在国际交往中,楚国的贵族大抵操夏言,而且通常是相当流利的”[157]。进而可以说,夏言与楚语在楚国长期共存并非矛盾。

(二)“楚语”异于他语

楚人南下后受南方原有“蛮语”影响,语言发生很大变化,后与北方诸侯各国的语言存在很大差距。《吕氏春秋·用众》载:“戎人生乎戎,长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楚人生乎楚,长乎楚而楚言,不知其所受之”,不同区域形成不同的语言习惯。春秋中期,楚国令尹子元率兵袭击郑国,见其“县门不发”,恐遭郑人埋伏,所以“楚言而出”,可见楚、郑之语实难相通;战国中期,楚国农家学派许行学术曾大受欢迎,北方儒士多投奔之,受孟子攻击:“今也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孟子·滕文公上》),儒士陈相弃儒归楚之农家学派,反映了南北方学派分歧,侧面指出楚语艰涩难懂的文化现象:“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孟子·滕文公下》),楚人要想听得懂齐语,最好办法是住到齐国,楚语与北方诸侯口语语音有很大差异性。自春秋至战国时期,楚语和中原的郑语、北方的齐语、西方的戎人之语都相去甚远。

楚语与南方吴越之地的口语语音有很大区别。《礼记·王制》:“五方之民,方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各国之间要想很好沟通,必辅以“象”“译”之士。西汉刘向《说苑·善说》记述了楚康王、楚灵王时期令尹子晳曾经听到一首越人的民歌:

滥兮抃草滥予,昌泽予,昌州州,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踰渗,惿随河湖。[158]

子晳闻此歌辞,不明其意,于是寻求“越译”,将此民歌翻译为楚语: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159](www.xing528.com)

楚令尹子皙听闻越地民歌,不解其意,必以楚语翻译才能理解,可见楚语与南方越语之间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如果没有译者就没法交流。这首《越之歌》后来也成为楚辞中的外来作品,长盛不衰。

楚语之所以与其他区域的语言不同,主要体现在楚语语词自成系统,更与他语不同。楚语语词的组成大致可分为:有独创的方言词和方言词义、古语词、少数民族语言的同源词以及音译词四类。[160]对后两种类别,张正明认为:“江汉之间以及汉淮之间,正是古藏缅语、古壮侗语、古苗瑶语与夏言、楚言接触和交流的中心。因此,在楚言里有其他语言成分是势所必至的。”[161]这种分类体现了楚语词汇的基本构成,或许具有普遍性。据姜书阁详细考证,屈原作品中可以认作是楚语的语词,一共有64个[162]。更值得注意的是,楚语出现了较多的多音词汇,这种语言现象从先秦时期就已引起语言学家们的注意。如“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左传·宣公四年》),扬雄《方言》:“楚人谓虎於菟”。楚国令尹斗子文,初名斗谷於菟,即为楚语中其姓名的发音。楚人职官“令尹”即为楚语,楚人云“门”为“阊阖”等,均为其他诸侯国所未有。宋黄伯思在其《新校楚辞序》中,就列举了大量楚语词汇:

若些、只、羌、谇、蹇、纷、佗傺者,楚语也;顿挫悲壮,或韵或否者,楚声也;湘、沅、江、澧、修门、夏首者,楚地也;兰、苣、荃、药、蕙、若、蘋、蘅者,楚物也。[163]

黄伯思也认为,《离骚》中的“若些、只、羌、谇、蹇、纷、佗傺”为楚语所独有,并已出现多音词汇。从词汇的语法功用来看,楚人多于句尾用“些”“只”字,这在《楚辞》作品中也多有出现,“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招魂》),“魂乎归徕,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大招》)。正因为楚语的词汇十分独特,而且具有南方文化的特征,故近人黄侃在总结楚语特异之处时尝言:

大抵地域之分,南北为其大介。昔《荀子》屡以楚、夏对言;至《方言》多载南楚之语;《楚辞》一篇,纯乎楚声;《文心雕龙》载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可谓衔灵均之声馀,失黄钟之正响”。[164]

在他看来,楚语作为中国南方的重要古代方言,具有其独特的文化特点。综上所述,楚语与先秦时期其他诸侯国的语言均有所区别,但在楚国流行的语言有夏言和楚语。楚言具有地域特色,是先秦时期南方方言中最具特色的一种。

(三)楚语对后世语言的影响

秦汉时期以荆州为中心而产生的楚语,仍然具有较强语言生命力。随着楚文化同北方文化的整合,楚语也开始融入秦汉以及后世的语言中。

汉代承袭楚的语言,对楚语多有接受,为后世汉语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至汉代,楚语仍有部分在使用,体现了楚语在汉代的流行与接受,如汉代所称“公”即为楚语;在汉代学者对楚辞的研究上,对楚语也表现出理解和接受,对《楚辞》的编写,并非有过翻译之举,而是全文直录,体现了对楚语的深入理解;汉代学者对楚语研究也情有独钟。如对“父”的解释,扬雄《方言》释之:“东齐、鲁、卫之间凡尊老谓之叟,或谓之艾;周、晋、秦陇谓之公,或谓之翁;南楚谓之父,或谓之父老”[165],又对“褴褛”谓之“南楚凡人贫,衣被丑弊,谓之须捷,或谓之褛裂,或谓之褴褛”。此解释可见扬雄对楚语的近义词、近义词等都有十分深入的了解。据考证,从扬雄《方言》中对长江中心到北部到南部的“陈”“楚”和“南楚”三个区域的方言进行研究,认为这些方言既有区别又有内在联系,这些区域为汉代楚语所流行的主要区域,“楚方言范围最广,吴越方言以外的南方几乎都为楚方言区”[166]。

时至今日,荆州地区仍然有很多词汇、语音、语法等语言现象沿袭楚语,也说明了楚语在现代汉语及荆楚地区的众多方言中有很大程度遗存[167]。湖北省乃至湖南省、河南省境内流行的“楚语”都来源于先秦的楚国[168]。如楚语中的“夕揽洲之宿莽”中的“莽”,扬雄“莽,草也,南楚曰莽”(扬雄《方言》),已成为现代汉语的词汇;楚语中的“羌”,汉王逸注:“羌,楚人语词也,犹言卿何为也”,经刘先枚实地考证,该词由“怎样”一词演变而来,在现代荆楚地区仍有所用;荆州地区流行的口语语气词“吵”,即为《楚辞》中“些”字的今读[169]。这些楚语仍在荆州地区得以广泛使用,并成为荆州地域方言的重要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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