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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骟匠》:时代酿造的悲喜剧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时代酿造的悲喜剧——评《巴山骟匠》的创作意旨[27]戴承元《巴山骟匠》是陕西紫阳籍上海作家李春平创作的中篇小说,1997年发表在《特区文学》第5期上,同年11月被《小说月报》转载。他的老庚、青少年时代的伙伴刘大山更是在家门口贴起了打倒文天尼的大幅标语,与之划清界线。现实遭遇的不幸,自然是悲剧性的;而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灵魂的变态,《巴山骟匠》深刻的悲剧意识正在于此。

《巴山骟匠》:时代酿造的悲喜剧

时代酿造的悲喜剧——评《巴山骟匠》的创作意旨[27]

戴承元

《巴山骟匠》是陕西紫阳籍上海作家李春平创作的中篇小说,1997年发表在《特区文学》第5期上,同年11月被《小说月报》转载。

这是一篇不同凡响的小说。它以浓郁的地域风情,吸引你去体认巴山的苍凉,品味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体会时代风云在这里留下的粗黑印痕。小说的选材是独特的。它以巴山深处的龙潭沟这个在中国地图上都无法标出的小小地方为艺术聚焦点,以诙谐冷峻的语言,通过文天尼、刘大山两个家庭的命运,折射出中国60年代后期至80年代中期约20年的社会人生、时代风云。作者在巨大的历史横断面上截取的这个20年是极耐人寻味的。毁灭与新生相连,枯枝又绽新芽。以文天尼、桂枝为代表的一代巴山农民,度尽劫难,终于在新旧时代的交叉点上激情迸发,走向新的生活。作者构思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把两个极不和谐的时代音符有机地组合起来,奏出共和国的悲调与欢歌。特别是通过文天尼性格的变迁历程蕴含了深刻的思想意义。

文天尼是地主后代,自幼聪明过人,受过私塾教育,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也能记得许多,在巴山的龙潭沟也算得上一个知识分子。文天尼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他经常看刘大山的父亲骟牲畜,爱听骟匠的牛角号声,久而久之,他悟出骟匠这个职业是既轻巧而又能养家糊口的门道,于是他就成了骟匠。他主动追求貌美贤慧的彩兰姑娘,于是就有了温馨的小家庭,有了儿子粗黑。文天尼对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想领着妻子彩兰和儿子粗黑好好地过日子。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开始,文天尼这点善良而又可怜的愿望立刻化成了泡影,文天尼无可奈何地陷进悲剧的深渊。

1966年,全国掀起了批走资派的运动。既是毛主席的号召,巴山深处的龙潭沟也不得不响应。但龙潭沟偏偏无走资派可斗。于是文天尼便戏剧般地被抓上了批斗场,原因很简单,因为文天尼是地主的后代,以斗地主权当响应号召。他“像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一般,受到大多数山民的歧视。”他的老庚、青少年时代的伙伴刘大山更是在家门口贴起了打倒文天尼的大幅标语,与之划清界线。如果这还只是时代跟文天尼开了一个苦涩的玩笑,文天尼这个巴山的硬汉子还勉强可以支撑的话,那么继之而来的灾祸,则使他一蹶不振,鲜活的生命日渐凋零。

因为与文天尼划清界线,贫农出身的刘大山当了生产队长,他认为当队长就是“占山为王”,龙潭沟就是他的天下,可以为所欲为,他公然闯进文天尼的家里强奸了彩兰,使彩兰上吊身亡。本是受儒家思想教育,以温文尔雅为性格基调的文天尼,再也忍受不了这奇耻大辱,他“全身血液疯狂地在体内奔涌着,仿佛要冲破血管从毛孔里窜出来似的,”“他浑身都充足了血,太阳穴旁的粗筋痉挛似地跳动着,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于是他以最野蛮的方式报复了最野蛮的人——割掉了刘大山的胯下之物。文天尼的仇是报了,但这个时代给他留下的是什么呢?“整个世界都变得丑陋了可憎了,”“他仿佛嗅到了巴山末日的气息,人性末日的气息,”“他从此一蹶不振,变得委琐而乖戾起来。”此后的10几年,他再也不干骟匠这个职业了,他一直守着无边的仇恨和无边的寂寞。他失去了生活信心,没有了生命激情,因而也就从来没想过再去续一门亲事,以修补这个残缺的家,慰藉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灵。那把骟刀在阉割刘大山的同时,也阉割了他自己的性欲和生活热情。他与刘大山的遗孀,无辜的桂枝相距不足三里,但10几年来,他足迹从未踏进刘家,偶尔见了桂枝或桂枝的双胞胎女儿大同小异,他总是神经质的提醒自己:那是仇人的老婆,那是仇人刘大山的后代;每次见到桂枝,他都想把满腔的仇恨宣泄在这个女人身上,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生吞下去;桂枝请他帮忙骟猪,他却用伤人透顶、粗野之极的语言去刺伤比他更悲苦的桂枝。(www.xing528.com)

是谁使这个读古书、懂得仁义礼智信的善良人变成野蛮人的?是谁使这个昔日主动追求爱情、对生活充满兴趣的人变得内心只有仇恨的火焰而无生活的激情?是谁使这个心灵手巧的人变得麻木不仁,人性枯萎扭曲?是谁阉割了文天尼?一切的一切都应归之于那个令人窒息又令人疯狂的时代。“文革”中一个小小的文天尼尚不能幸免,那么全国该有多少个“文天尼”,甚至比文天尼更悲更惨的人和家庭啊!这恐怕正是这篇小说以巴山的龙潭沟为艺术聚焦点的典型意义吧。以阶级斗争为纲,唯成份论的极左思潮是酿造文天尼悲剧的根本原因。正是在这种潮流下,既无文化,又无德性的刘大山们才当了“占山为王”的“官”,这才制造了文天尼式的家庭悲剧。对于这种扭曲的时代,作者借刘大山的话寄予了辛辣的嘲讽:“他文天尼知书识理有个球用!还不如咱这成份。”扭曲的时代必然造就扭曲的人。时代阉割了文天尼(这恐怕也正是作者选择骟匠这个意象的内涵之所在吧),同时也造就了刘大山这类不健康的人。那个时代使刘大山疯狂,忘乎所以,他的内心充满恶意,随时随地都想整人。现实遭遇的不幸,自然是悲剧性的;而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灵魂的变态,《巴山骟匠》深刻的悲剧意识正在于此。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党经过拨乱反正,由真理标准的大讨论,迎来了思想界的大解放,唯成份论的历史结束了。因而作为地主孙子的粗黑有了上高中的权利,于是粗黑成了有文化的新一代山民。“爹,给我找个后娘吧。”这句话对粗黑来说是体现了儿子对父亲的体贴,而对文天尼来说则是无异于一枚催泪弹,文天尼一肚子酸水苦水一齐涌上心头,使文天尼濒临干涸的心海泛起了波澜;粗黑的话又无异于一针强心剂,使文天尼枯死的心田有了绿意。“这天晚上,粗黑第一次听到父亲在床上叹气”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这叹息声包含着千言万语,这叹息声正是文天尼人性复活的开始。三中全会以后,桂枝办起了养猪场。办养猪场必然要遇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那就是需要骟匠。虽然巴山的羊肠小道上还能听到骟匠的牛角号声,但常常遇到的情况是猪该骟的时候,骟匠没来;无猪可骟的时候,牛角号又响了。于是桂枝想到了家门口技艺高超的老骟匠文天尼。桂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请文天尼帮忙,谁知“文天尼像一个逼债主,向债务累累的负债者疯狂地怒吼起来。”“‘你说老子的老婆丢了十五六年了,咋办?’”“‘要不是你男人,我老婆会死吗?’”而对文天尼的怒吼,桂枝给了他理智的回答:“你死了老婆,我死了男人,你十多年不娶,我十几年不嫁,你苦还是我苦,你凭啥凶我?”“我会叫自己的男人去搞你的女人,落得孤儿寡母吗?”作者在这里写道:“面对女人的质询,他的精神意志和积愤都一齐崩溃了,化作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他感到语塞难答,他储蓄了十几年满腔火辣辣的语言全都泡汤了,腹中一无所有。”文天尼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了,他眼前的这个女人,跟她一样,是悲剧时代的受害者。他和她之间不存在个人恩怨的关系。新的时代使文天尼焕发了创造新生活的热情,给了他追求幸福的权利。文天尼的思维由僵死而活跃了。“他有了一种生命的复活感。他感到春天的神奇力量布满全身,在他身上踊动窜跃。”由仇恨隔膜到仇恨消融,理解别人并发现了这个世界还有值得赞叹的东西,——文天尼的人性复活了。之后,他和桂枝相爱了,在爱的沐浴下,文天尼由人性的复活走向生命的辉煌。“他分明感到自己脚踩着巴山,肩扛着巴山,腰系着巴山,头顶着巴山”,他感到自己原来一点不比别人弱小,他同样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为了保护桂枝,他赤手空拳与狼搏斗,狼最终被文天尼打败而仓皇逃遁。在与狼的搏斗中,酣畅淋漓地显示了文天尼的生命情致。

迎来生命辉煌的文天尼对人生表现出从来未有过的执著。他与桂枝相爱,使桂枝未婚先孕。面对世俗的责难和社会的舆论压力,文天尼一反过去的退避和顺从,毅然决定把生米做成熟饭,干脆和桂枝结婚,坚决把孩子生下来。他对桂枝斩钉截铁地说:“给我生,生下来看看到底我文天尼的种是什么样子!”此时的文天尼大气磅礴,任何世俗的绳索都无法捆绑住他的手脚。消融了仇恨的文天尼对生活爱得更真诚。他和桂枝结婚后,把精力投到养猪场,肩挑背磨的重活他全干,对大同小异他特别爱怜。意味深长的是,昔日的阶级斗争狂热,使他与刘大山这对亲密的“老庚”成为仇人;今天的新生活,使仇人子女成为他的亲人。

新的时代使文天尼由僵死走向复活。是新的时代使文天尼迸发出火一样的生命激情,是新的时代使文天尼昂首阔步去创造新生活!

荒唐的时代让生命枯死,进步的时代让生命复活走向辉煌。这正是《巴山骟匠》的深沉蕴思。个人的命运与时代潮流、国家命运休戚与共,每一位中华儿女都祈盼我们的祖国走向文明、进步。这恐怕是《巴山骟匠》的弦外之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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