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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谦: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吕祖谦既是史学家,又是著名的文学家,他的文学思想和史学观念此中有彼,彼中有此,相互渗透,而集中体现为“以文治史”和“因史成文”两方面。在吕祖谦看来,《春秋》经、传精神相似,因而他径将研求《春秋》义理的方法贯彻到《左传》中,那便是常以“春秋笔法”去衡量《左传》的文字。吕祖谦对《左传》词约事丰的文字功夫极为钦服和叹赏,以“文约志明”、“字字缜密”称之。

吕祖谦: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研究成果

吕祖谦既是史学家,又是著名的文学家,他的文学思想和史学观念此中有彼,彼中有此,相互渗透,而集中体现为“以文治史”和“因史成文”两方面。吕氏的治史思想不拘格套,既以性理思想观史,又有对先代制度的详核明辨。作为文学家,他又往往采取以文治史的路径,显示出一位文学家独有的眼光。这主要表现在他对史书的叙事、用字的关注及其史考、史评诸方面。

历史著作以叙事为基本形式。在古人看来,叙事的方式、义法的优劣是评判一部史著价值的重要标准。刘知几在《史通·叙事》中说:“夫史之称美者,以叙事为先。至若书功过、记善恶、文而不丽,质而非野,使人味其滋旨,怀其德音,三复忘疲,百遍无斁,自非作者曰圣,其孰能与于此乎?”(33)对撰史者来说,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自古以来被视为美德,尤其是《春秋》的叙事义例——亦即“春秋笔法”更是这方面的典范。它的特点是“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34)。在诸经中,吕祖谦对阐扬“尊王攘夷”大义的《春秋》推崇备至,相应地,他对《春秋》笔削大义亦有较深的领悟和会心,以为孔子笔削《春秋》,无论是标“王”,还是“不书即位”等,都隐含着君臣、华夷等名分之辨的深刻用意(35)

左传》在《春秋》三传之中最受吕氏的推崇,他认为“《左传》都不曾载一件闲事,盖此书是有用底书”(36)。甚至认为《左传》与《周礼》相近,合于礼者褒之,不合于礼者贬之(37)。几乎将《左传》抬高到与经齐平的高度。在吕祖谦看来,《春秋》经、传精神相似,因而他径将研求《春秋》义理的方法贯彻到《左传》中,那便是常以“春秋笔法”去衡量《左传》的文字。人们向来都将《左传》视作专门记史之书,而以《公羊》、《穀梁》两传看作阐发义理的著作,而吕祖谦却从《左传》的用字中发现了“微言大义”,而将对其中义理的分析落实在具体的句法用字上。比如晋骊姬欲谋害太子申生,里克持“中立”态度,太子自缢而死,左氏书曰“(骊姬)既与中大夫成谋”,祖谦评曰:“此句有笔法。中大夫即里克也。克虽不助骊姬,既不拒之,是亦助之也。使克能拒骊姬,彼必有所畏而不敢下手。其后里克杀奚齐卓。”(38)左氏这样写,实际上是把里克当作骊姬害申生的同谋。如同《春秋》宣公二年太史所书“赵盾弑其君”一样,都是诛心之笔。再如,襄公二十七年,宋向戌欲与诸侯盟会以弭兵。左氏书曰:“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吕氏评曰:“左氏书得极好,最得法。”(39)宋之弭兵,并非出于诚心,不过是为名而已。“以为名”三字点睛,使贬义豁然。这两例实际显示的是《左传》的用语简洁准确而含蕴深厚。吕祖谦对《左传》词约事丰的文字功夫极为钦服和叹赏,以“文约志明”(40)、“字字缜密”(41)称之。

祖谦研治《左传》重在发明其“理”,这不仅体现在他对左氏缜密字法的推求,还体现在他对该书中“人情物理”的关切,即重构当时鲜活的历史情境,希望对当代人立身处世有所启迪。故此他从《左传》中看到更多的是对人性、人情的表现,并且对左氏细致入微的笔法颇多赞赏之辞。如著名的“郑伯克段于鄢”对郑庄公阴险狡诈的表现,层层铺叙,最终使庄公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吕氏赞之为“以十分笔力写十分人情”:

(左氏)序郑庄公之事极有笔力,写其怨端之所以萌,良心之所以回,皆可见。始言亟请于武公,“亟”之一字,母子之相仇疾病源在此。后面言“姜氏欲之,焉辟害”,此全无母子之心。盖庄公材略尽高叔段也,在他掌握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庄公之心愈缓。待段先发而后应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贰于已,与收贰为己邑,庄公都不管,且只是放他去,到后来,罪恶贯盈,乃遽绝之,略不假借,命子封帅师伐京,段奔鄢,公又亲帅师伐鄢。于其未发,待之甚缓;于其已发,追之甚急。公之于段,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者也。然庄公此等计术施于敌国则为巧,施于骨肉则为忍。大凡人于骨肉兄弟分上,最不可分彼曲我直,才分一个彼曲我直,便失亲亲之意。观庄公始者欲害段而有“姜氏欲之,焉辟害”之语,则是欲曲在姜氏,直在庄公。及其欲伐段,而待其恶大,亦欲曲在叔段,直在庄公,此所以伐之无辞。庄公之心只分曲直两字,殊不知兄弟间岂较曲直,才言彼曲我直,彼我对敌,便有日相戕贼之害,此左氏铺叙好处。(42)

对人情人性的摹画尽致是文学的追求,需要作者在情节布置和细节表现等方面着力,而非史学的实录所能范围。“郑伯克段于鄢”正是这样一段脍炙人口的文字。吕祖谦上面所论几乎全是对“郑伯克段于鄢”叙事艺术的分析,沉潜涵婉,体会入微,完全跳出了严肃史论的圈子,显示出散文家的慧心卓识。(www.xing528.com)

在史评和史考中,吕祖谦对史才尤为关注,体现了他本人文学修养向史学的渗透。上古至秦汉时期文史未分,史官以记事、记言为职分,而才情发溢的史家,往往在遣词用语、行文章法中展露出一定的情采,使史作含有较多的文学因素。吕祖谦常常流露出对文学性较强的史学著作的偏好,除了《左传》外,《史记》也多受祖谦的褒美。如曰:“太史公书法,岂拘儒曲士所能通其说乎?其指意之深远,寄兴之悠长,微而显,绝而续,正而变,文见于此,而起义于彼,有若鱼龙之变化,不可得而踪迹者矣。读是书者可不参考互观,以究其大指之所归乎。”(43)如果说“春秋笔法”所彰明的是褒善抑恶的经学义例,吕祖谦常常拈出的“太史公笔法”则更多带有文章学的色彩。他就曾称赞陈亮的《邓禹耿弇赞》深得太史公笔法(44),实即是赞扬陈亮文章气象宏裕,文字雅健,有司马迁文章的风范。

以此为衡准,吕祖谦提及有争议的《武帝本纪》时对司马迁和班固二人分出轩轾:“学者合取司马氏、班氏二纪,观其书法,则才识高下可默喻矣。”(45)在自唐以来盛行的扬班抑马的史学背景中,吕氏独推重司马迁,认为司马迁的史才高于班固。《史记》一书斡旋古今,综罗百代;而行文疏宕从容,兴寄遥深。与之相比,班固的《汉书》则显得因循规矩,稳实收敛,相对缺乏发越的才思。基于此,吕氏指出:“然迁固乌可以并言哉?迁之学虽未粹,感愤舛驳往往有之。然二帝三王之统纪,周秦楚汉之世变,孔子、孟子之所以异于诸子百家者,于其书犹有考焉。高气绝识,包举广而兴寄深,后之为史者殆未易窥其涯涘也。固特因迁之规摹而足成之耳。”(46)

吕祖谦对史才的崇尚也体现在他的历史考辨中。如《汉书·司马迁传》称《史记》“十篇缺,有录无书”,后世张晏以为这十篇乃是元成之间褚少孙所补,言辞鄙陋,非司马迁本意(47)。吕祖谦不完全赞成这种说法,认为这十篇中有多篇具存,比如现存的《傅靳蒯成列传》就并非褚少孙所补,而就是司马迁的原作。根据在于:“褚先生论著附见史记者甚多,试取一二条与此传并观之,则雅俗工拙自可了矣。”(48)该篇文辞可观,而褚少孙文辞鄙陋,根本没有这样的手笔。他的《辨史记十篇有录无书》,贯穿的大多是这种文辞高下的品评,也即文学的标准(49)。虽然这种文学品评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但也提供了一种新颖的视角。

注重史才,并不等于纯以文学家的眼光观史,以“情采”为基质的文学审美观与史学价值观毕竟是有冲突的,吕祖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以文治史”并没有丧失史学本位的立场。比如吕祖谦虽将司马迁《史记》奉为圣典,但对司马氏的很多篇章出于血气,不能平心,也不免略有憾词。如说:“司马迁作《史记》却有变风、变雅底意思,惜乎却少正风之意。”(50)此外,他还认为《左传》一书的“好以人事附会灾祥”是其“三病”之一,使该书美玉有瑕(51)。灾祥之说,虽然不经,却蕴含着比较丰富的文学因素,吕祖谦对此的批评,体现了他以存真务实为本的史学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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