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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小说起源的研究与重构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这一说法是可以质疑的。张衡之后,虽然鱼豢、刘知幾等人都有关于小说的论述,《隋书·经籍志》也著录了小说,但对小说的起源时间都没有明确论述。他说庄子是“千万世诙谐小说之祖”,也就是说中国的小说起源于庄子。胡应麟对小说很有研究,他在《少室山房笔丛》中对小说的起源也有多处论述。

中国古代小说起源的研究与重构

庄子》中的“小说”不是我们今天所谓的小说概念,《汉书·艺文志》中虽然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但没说出小说起源于何时,因而学术界一般认为,小说最早的起源说乃是张衡《西京赋》中所说的“小说九百,本自虞初”[2]。《汉书·艺文志》中著录了虞初的《虞初周说》,班固在其后有注,说虞初是“河南人,武帝时以方士侍郎号黄车使者”。既然虞初是武帝时人,那么张衡说“小说九百,本自虞初”,也就是说小说起源于西汉武帝之时了。但这一说法是可以质疑的。

《虞初周说》今已不存,《汉书·艺文志》在著录《虞初周说》时,也注明它有“九百四十三篇”。这一数字与张衡的“小说九百”近似,足证张衡所说的小说,应该是确指《虞初周说》这部书,而不是泛指小说。因而“小说九百,本自虞初”的说法,只是说《虞初周说》是虞初所著而已。此处的“本自”,乃是“出自”之意,不能理解为“起源”。

《汉书·艺文志》共著录了小说十五家,为什么张衡单独强调《虞初周说》呢?其原因有二:一是尽管《汉志》著录了小说十五家,但这十五家总共只有“千三百八十篇”,其中《虞初周说》就有九百四十三篇,几乎占了所有小说篇数的百分之七十;二是《西京赋》作为一篇汉赋,在行文时要押韵,“小说九百,本自虞初”的前面两句是“匪唯玩好,乃有秘书”,只有“虞初”,才与“秘书”韵脚相同。

张衡的“小说九百,本自虞初”对后世很有影响,明清时期有汤显祖的《虞初志》、涨潮的《虞初新志》、郑澍若的《虞初续志》,这些小说集的命名都跟此有关。

张衡之后,虽然鱼豢、刘知幾等人都有关于小说的论述,《隋书·经籍志》也著录了小说,但对小说的起源时间都没有明确论述。到了宋代,黄震在《黄氏日钞》中提出庄子是“千万世诙谐小说之祖”的说法,认为小说起源于先秦庄子。

黄震在《黄氏日钞·读诸子·庄子》中说:“庄子以不羁之才,肆跌宕之说,创为不必有之人,设为不必有之物,造为天下必无之事,用以眇末宇宙,戏薄圣人,走弄百出,茫无定踪,固千万世诙谐小说之祖也。”他说庄子是“千万世诙谐小说之祖”,也就是说中国的小说起源于庄子。今天有不少小说研究者,往往以虚构性不足为理由,把中国古代的大量作品置于小说的研究范围之外,但庄子的文章虚构性十足,这些研究者们却不把《庄子》列为小说,可见在其心目中,他们的小说标准是不固定的。

黄震在这段话中非常明确、具体地提出了庄子文章的虚构特征,那就是“创为不必有之人,设为不必有之物,造为天下必无之事”,也就是说,庄子文中的“人”“物”“事”都是虚构的:他创造的“人”为“不必有”,即文章中的人物形象是虚构的;他设置的“物”为“不必有”,那么文章中的环境就是虚构的;他捏造的“事”为“天下必无”,也就是他的故事情节是虚构的。因而庄子的文章具有虚构的人物形象、虚构的故事环境、虚构的故事情节,而且其文章也是用散文写成的,不是用来戏剧演出的——如此看来,庄子的文章不仅符合黄震的小说标准,而且完全符合当今小说的标准。

明人郎瑛在《七修类稿》卷22《辩证》“小说”条中说:“小说起宋仁宗。盖时太平盛久,国家闲暇,日欲进一奇怪之事以娱之。”这几句明言小说起于宋仁宗时。但郎瑛后文接着说:“故小说得胜头回之后,即云‘话说赵宋某年’;闾阎淘真之本之起,亦曰:‘太祖太宗真宗帝,四帝仁宗有道君。’国初瞿存斋过汴之诗,有‘陌头盲女无愁恨,能拨琵琶说赵家’,皆指宋也。若夫近时苏刻几十家小说者,乃文章家之一体,诗话、传记之流也,又非如此之小说。”[3]可见前文中“起于仁宗时”的小说,并非那些“文章家之一体”的小说,而是“能拨琵琶说赵家”的说话。虽然说话的底本可以称为小说,但说话究竟不是小说。真正的小说,是明代出现的“苏刻几十家小说”,它们是“文章家之一体”,是“诗话、传记之流”。

另外托名“天都外臣”的汪道昆也在《水浒传叙》中说:“小说之兴,始于宋仁宗。于时天下小康,边衅未动。人主垂衣之暇,命教坊乐部,纂取野记,按以歌词,与秘戏优工,相杂而奏。是后盛行,遍于朝野。”[4]此处“始于宋仁宗”的小说,既然可以由“教坊乐部”来“纂取野记,按以歌词,与秘戏优工,相杂而奏”,显然也是说唱文学,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小说。

今人一般认为唐宋时的说话虽然与今天的小说概念不同,但说话的话本是通俗小说的主要源头,所以郎瑛、汪道昆所论述“小说”虽然不是今之小说,但与今天的小说也是有密切关系的。

胡应麟对小说很有研究,他在《少室山房笔丛》中对小说的起源也有多处论述。这些论述是:

《飞燕》,传奇之首也;《洞冥》,《杂俎》之源也;《搜神》,《玄怪》之先也;《博物》,《杜阳》之祖也。[5]

右《太平御览》引汲冢《琐语》之文,《束皙传》所云诸国梦卜妖怪相书者,推此可见。盖古今纪异之祖,出虞初前,而类书引者绝少。[6]

山海经》为古今语怪之祖。刘歆谓夏后伯翳撰,无论其事,即其文与典、谟、《禹贡》迥不同也。余尝疑战国好奇之士本《穆天子传》之文与事而侈大博极之,杂傅以汲冢《纪年》之异闻,《周书·王会》之诡物,《离骚》《天问》之遐旨,《南华》、郑圃之寓言,以成此书。[7]

《燕丹子》三卷,当是古今小说杂传之祖,然《汉艺文志》无之。周氏《涉笔》谓太史《荆轲传》本此,宋承旨亦以决秦、汉人所作。余读之,其文彩诚有足观,而词气颇与东京类,盖汉末文士因太史《庆卿传》增益怪诞为此书,正如《越绝》等编掇前人遗轶而托于子胥、子贡云耳。[8]

(《穆天子传》)六卷载淑人盛姬葬哭事……盛姬以殇卒,又妃妾之属,而穆王为之极哀尽慕,亦过于用情矣。……兹篇独寡脱简,而文极赡缛,有法可观,三代前叙事之详无若此者,然颇为小说滥觞矣。[9]

古今志怪小说,率以祖夷坚、齐谐。然齐谐即《庄》,夷坚即《列》耳,二书固极诙诡,第寓言为近,纪事为远。汲冢《琐语》十一篇,当在《庄》《列》前,《束暂传》云“诸国梦卜妖怪相书”,盖古今小说之祖,惜今不传,《太平广记》有其目而引用殊寡。[10]

在以上的论述中,胡应麟认为《燕丹子》是“古今小说杂传之祖”,《飞燕外传》是“传奇之首”,《洞冥记》是“《杂俎》之源”,《搜神记》是“《玄怪》之先”,《博物志》是《杜阳杂编》类小说的祖先,《汲冢琐语》是“古今纪异之祖”,《山海经》是“古今语怪之祖”,这些都是各类小说中的第一部。胡应麟又说《穆天子传》“颇为小说滥觞”,而《汲冢琐语》是“古今纪异之祖”的同时,又是“古今小说之祖”,看来他是把《穆天子传》和《汲冢琐语》当作了所有小说的始祖。(www.xing528.com)

胡应麟认为《汲冢琐语》当在庄子、列子之前,但《汲冢》仍然是战国时的作品;他认为《穆天子传》六卷,“其文典则淳古,宛然三代范型,盖周穆史官所记”[11]周穆王是西周君王,因而在胡应麟看来,小说起源的时间是在西周。

但今人多认为《穆天子传》是战国时成书,那么如果以《穆天子传》和《汲冢琐语》为小说之祖,则小说起源于战国之时。北京大学的马振方在《大气磅礴开山祖》一文中,就以《穆天子传》作为中国小说的开山祖;南开大学的李剑国主编的《中国小说通史》,也把《穆天子传》作为小说史上的第一部作品。

明代的冯梦龙曾整理出版了古今通俗小说一百二十种,即《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其中《喻世明言》前有署名为绿天馆主人的《古今小说序》。孙楷第在《三言二拍源流考》中认为,此序“议论宏通,谅非别人所能,或亦冯氏所作也”,认为绿天馆主人就是冯梦龙。黄霖、韩同文的《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中选入了这篇《古今小说序》,并在按语中根据盐谷温、郑振铎等人的考证,认为孙楷第的推测是正确的[12]

这篇“议论宏通”的《古今小说序》涉及文言小说和白话小说的起源,其相关论述为:

史统散而小说兴。始乎周季,盛于唐,而浸淫于宋。韩非、列御寇诸人,小说之祖也。《吴越春秋》等书,虽出炎汉,然秦火之后,著述犹希。迨开元以降,而文人之笔横矣。若通俗演义,不知何昉?按南宋供奉局,有说话人,如今说书之流,其文必通俗,其作者莫可考。泥马倦勤,以太上享天下之养。仁寿清暇,喜阅话本,命内珰日进一帙,当意,则以金钱厚酬。于是内珰辈广求先代奇迹及闾里新闻,倩人敷衍进御,以怡天颜。[13]

关于文言小说的起源,冯梦龙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史统散而小说兴”,而小说的兴起,当是“始乎周季”,也就是战国时代。之后他进一步说,“韩非、列御寇诸人,小说之祖也”,把韩非子和列子当作了小说的开山祖。看来冯梦龙是把《韩非子》和《列子》二书当作小说来看待了。《列子》虽然成书于魏晋时期,但文章的主体应该还是先秦所成;《韩非子》则是战国著作无疑。因而按照冯梦龙的观点,小说应该起源于战国时期

上面的引文中还论述到了白话小说的起源情况,也就是“若通俗演义,不知何昉”后面的论述。这段话有以下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明确说通俗演义起源于“说话人”,也就是“说书之流”;二是明确提出了“话本”这一概念;三是这些话本是供人“阅”的,不是用来让“教坊乐部”说唱的;四是这些话本的加工方式,是有人把“先代奇迹及闾里新闻”这些材料加工成文的。这与今天写小说的目的、写小说的方式非常相似。

清代四库馆臣的《四库全书总目》,是一部影响深远的目录学著作。此书在卷142子部小说家类三的《山海经》提要中,提出了《山海经》是“小说之最古者”的论点。其相关论述为:

书中序述山水,多参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元部竞字号中。究其本旨,实非黄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难考据。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诸家并以为地理书之冠,亦为未允。核实定名,实则小说之最古者尔。[14]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中的相应论述略有差异,直接说《山海经》是“小说之祖耳”:

《山海经》十八卷。是书或称夏禹撰,或称伯益撰,其中乃有帝启、周文王及秦、汉地名,则妄不待辨。然司马迁已称之,则亦周、秦以来古书也。其注为晋郭璞作,隋志以来,皆列地理之首。然侈谈神怪,百无一真,是直小说之祖耳,入之史部未允也。[15]

四库馆臣认为《山海经》是“小说之最古者”,是“小说之祖”,而《山海经》又是“周、秦以来古书”,那么在《四库馆臣》看来,小说应该起源于周、秦之间,或者是汉初。不过在《四库全书总目》卷140《小说家类一》的卷首,既有“小说兴于武帝时”之语,又有“屈原《天问》,杂陈鬼怪,多莫知所出,意即小说家言;而《汉志》所载《青史子》五十七篇,《贾谊新书·保傅》篇中先引之,则其来已久,特盛于虞初耳”[16]的论述。

四库馆臣对小说的论述,可作以下总结:

第一,对小说起源的论述前后不一,有时是汉初,有时是先秦。

第二,对小说的形式没有要求,甚至屈原的《天问》这种被我们今天列入诗歌范围的作品都被称为“小说家言”。

第三,小说的标准很统一,那就是虚构性。“耳目所及,百不一真”“侈谈神怪,百无一真”,这就是《山海经》是“小说之最古者”“小说之祖”的唯一原因;而屈原《天问》之所以是“小说家言”,其原因也只是“杂陈鬼怪,多莫知所出”。

《山海经》中保留了不少神话故事,而自鲁迅以来,很多小说史家认为神话是小说的源头,于是《山海经》作为小说的源头,就被广泛认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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