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何为宗教
与梁漱溟以佛教为标准来解释一般的宗教不同，冯友兰是从基督教和佛教等宗教的基础上抽象和概括出宗教的一般特征，而且，他对于宗教的定义也是多角度的。
我们已经知道冯友兰的哲学是以人生论为主要内容的，他的宗教观念同样与人生有着密切的联系，在他看来每一种大宗教的核心都有一种哲学在支持，因此，宗教“就是一种哲学加上一定的上层建筑，包括迷信、教条、仪式和组织。”[54]可见，宗教和哲学的交集处，是冯友兰所肯定的，他所否定的是宗教中超出哲学的迷信、教条等部分。所以，对冯友兰而言，对宗教采取简单的否定和简单的肯定态度都是不可取的，他的主张是“必完全肯定宗教者，愚也；必完全否定宗教者，迂也。”[55]
冯友兰还是采取“辨名析理”的方法对宗教的各个部分予以分析。针对是否有上帝或者人格的神存在，冯友兰的态度是非常理智的：“西洋中世纪的宗教家，哲学家，曾设法用思辨证明上帝的存在。但从严格底逻辑看，其证明都是不充分底。凡非经验或思辨所能证明者，从信仰的立场看，我们虽可信其有，不信其无；但从义理的立场看，我们都只能说其无，不能说其有。”[56]人所信仰的宗教，也会随着历史境遇的变迁而发生改变，不变的是宗教信仰中总将超人的力量作为崇拜对象，这些对象就是一般宗教中的上帝或神等。而“超人的力量或主宰的观念，是人对于宇宙只有模糊底、混乱底知识时，所有的观念。……天国或天堂，是人对于理想世界只有模糊底、混乱底知识时，所有底观念。……创世底观念，是人对于道体只有模糊底、混乱底知识时，所有底观念”[57]。可见，冯友兰的宗教观也显然受到“五四”时期的影响，主要从认识论的角度来否定宗教，把宗教看作是人类科学不发达，认识能力低下的产物。但是，针对“五四”时期思想界把宗教仅仅等同于迷信的做法，冯友兰予以了否定，并主张对宗教的哲学、神话等部分重新诠释来发现它们的价值：将宗教中的神话视为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宗教的形而上学视为哲学；将伴随宗教而兴起的建筑、雕刻、音乐等视为美术的组成部分。如此一来，宗教就可以被看作是文学、艺术、哲学等之类的综合物了。以这样的观点来看待宗教，我们就会发现宗教对于我们当下的人生，能增加其丰富的色彩，而不是像迷信那样只能给人们带来愚昧。(www.xing528.com)
从方法上看，要达到宗教境界的方法不是通过一般的经验和思辨可以获得的，还主要是通过精神上的修炼。实际上冯友兰所说的这种方法就是一种神秘主义的方法。他指出：“所谓宗教经验；在此经验中，经验者觉如大梦之醒，见此世界真为虚幻，其外另有较高的真实；又觉其自己个体与‘全’（宇宙之全）合而为一，所谓人我内外之分，俱已不存。”[58]具体而言，要达到这种神秘的宗教境界的方法就得“必先去‘我见’，使至于‘无己’；至于‘无己’，则个体已与宇宙合而为一。”[59]
从目的上看，宗教也可以为人类提供一种境界，即“超乎自己之境界”[60]。宗教以“鬼”为“神”，对于一般人可以减轻其对于将来的忧疑以及对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悔尤。在宗教的“超己”的境界中，“人可对事物之完全底典型，仿佛有所感觉；对于超乎个体，超乎其自己之境界，有所感觉。事物之完全底典型，本不可感觉者，在此情形下，宗教能令人仿佛感觉之。”[61]但实际上，在冯友兰那里，宗教的境界正是人有不完全觉解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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