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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思维的原始性和本初性介绍

时间:2023-05-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盖捷特指出:原始的克拉马特语只是对具体的范畴予以注意,凡涉及到位置、距离、一人或数人的关系都以最大的准确性表示出来。

视觉思维的原始性和本初性介绍

第二节 视觉思维的原始性和本初

视觉思维是人类思维系统中最原始、最基本的思维方式之一,这是由视觉在人的感觉系统中的重要地位决定的。

尽管在人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各种感官都发挥着同等重要的作用,但来自不同感官的反映,在人形成对世界根本属性的认识上所起的作用却有着很大的差异。同嗅觉、味觉对事物的气味这一属性的说明相比,视觉与听觉向我们展示的形状、色彩、运动、声音等属性,更容易在我们的头脑中组合成事物在时间和空间中明确的、复杂多样的组织结构。所以这两种感觉,不仅成为我们认知世界的最重要的途径,也成为我们思维活动得以进行的理想场所。而在视觉与听觉这两种感觉中,视觉在反映事物整体面貌的清晰准确程度方面,一般来说又是超过听觉的。作为人类认识世界的最重要途径,视觉也就成为思维最基本的工具。

本节将主要从两个方面论证视觉思维的基础性和原始性:其一,原始人的思维是以视觉形象为中心的;其二,视觉经验具有普遍性,即使是以非视觉的方式存在的艺术,也经常做出再现人类视觉经验的努力。

一、从原始人的日常生活和艺术活动,看原始人以视觉为中心的思维方式

在人类的思维发展史上,通过视觉这一感知途径进行的视觉思维,是人类出现最早的思维形式之一,它广泛地存在于原始人的各种行为中。在原始人的语言宗教神话、艺术、文字乃至社会制度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原始人对视觉感知的依赖,视觉构成了原始人生活和文化的重要基础,视觉思维成为原始思维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语言

语言同思维有着密切的关系,语言不仅是思维过程中需借助的工具,也作为思维的表述方式、思维的物质外壳存在。作为一种概括的、表示特定含意的符号,语言的发展同人类思维能力的发展是基本同步的,语言的外部特征,可以真实地反映思维的能力和习惯。从这个角度观察人类语言的发展,不难发现,同今天的普遍带有概括性的语言系统相比,原始人的语言则呈现出充分形象化的特点。原始民族语言对于事物的描述有一个共同的倾向,就是直接去描写客体在空间中的形状、轮廓、位置、运动、动作方式,“精确地按照事物和行动呈现在眼睛里和耳朵里的那种形式来表现关于它们的观念。”(3)这就与我们今天所用的重点在于描述我们作为感知主体所获得的印象的语言有着明显不同。

1.原始民族语言对形状、位置、运动的再现

北美朋卡族印第安人的语言,非常注意表现那些为我们的语言所省略或者不予表现的具体细节。当他们想要说“一个人打死了家兔”这句话时的表述就是:“人,他,一个,活的,站着的(用主格),故意打死,放箭,家兔,它,一个,动物,坐着的(用宾格)”。通过这个原始部落民族语言表述的实例可以看出,这种极其详细的表述是在客观视觉的基础上的一种人为的加工,把空间的、并列的状态转化为时间的、线性的语言表述,但是这种语言表述仍然比较贴近视觉化的思维习惯,而“一个人打死了家兔”则是较为贴近抽象化的以语言为中心的思维习惯。

动词的形式在原始民族语言中往往会有多种变化,以表示动作的不同类型、不同状态。澳大利亚的恩鸠蒙巴族(Ngeumba)语言中,动词的词尾变化丰富,用来表示动作是刚完成,还是不久前完成的,或是在遥远的过去完成的,或是必须立刻完成的,或是在或远或近的将来要完成的;这动作在过去或将来是否重复或继续等等。在南非卡弗尔人(Kafir)的语言中,可以借助动词构成多种命令形式,每种形式都具有不同的特定意义。例如现代语言中“上山去吧”这样一句话,根据不同的情境,在卡弗尔人的语言中就可以有以下几种表达:

(1)挺起胸来走上山去吧;

(2)开始上山去吧;

(3)振作起来上山去吧;

(4)走吧,上山去吧;

(5)准备好,上山去吧,等等。

第一种用于表现要求改变所做的事情;第二种只用于立即行动;第三种是针对执行命令时拖拖拉拉的人;第四种是对上山前还要走一段路的人说的;第五种表示在执行上可以稍作延缓的命令或请求。类似的还有北美印第安人的各种语言、印欧语系的各种语言,其动词形式也是极为繁多的,北亚的阿留申语的一个动词可以有四百多种词尾来表示式、时、人称,还不包括借助助动词构成的不同时间形式。这些原始民族所使用语言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在表现动作或主体与客体的任何特点时形式非常多样,这种对具体表现的需求、或者说对视觉感知的形象作精确复原的需求,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顽强地体现在原始人的语言中。

美的克拉马特语有一个极为突出的倾向,德国语言学家盖捷特将之称为“绘声绘影”的倾向,也就是如现实一般描绘出说话人想要表现的那种东西的倾向。尤其令现代人难以想象的是克拉马特语对按照直线运动与向旁运动或向斜运动,或在离说话人的某种距离上的运动,其语言表现的方法也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克拉马特语对于被叙述物体的空间运动状态有着惊人的敏感,它力求表现空间关系,表现一切视觉记忆可以掌握的东西。盖捷特指出:原始的克拉马特语只是对具体的范畴予以注意,凡涉及到位置、距离、一人或数人的关系都以最大的准确性表示出来。就连指示代词“这”和“那”都与精确的空间特点分不开,罗列一下克拉马特语的指示代词,我们看到的仿佛是不同景别的镜头列表,这本身就直观体现了原始思维以视觉为中心的特点:

(1)这个(很近,可以触摸得到);

(2)这个(近旁,就在这里);

(3)这个(站在你面前);

(4)这个(在场,看得见,在视线以内);

(5)那个(看得见,尽管很远);

(6)那个(不在了);

(7)那个(不在了,离远了);

(8)那个(在视线以外了)。

仍然以克拉马特语为例,除了表现物和人在空间中的相对位置和距离外,原始语言还会不厌其烦地对有关客体的形状、大小、所在的环境、运动的方式等详细情况另作专门的说明。在克拉马特语中通过种类繁多的词缀来刻画视像:有指出形状和大小的前缀;表示与特定对象发生关系的前缀;表示按一定方向运动的前缀;表示形状与运动的前缀;表示特定环境中运动的前缀;表示一定的运动或形状的复合前缀等。此外还有描写运动的后缀;表示逗留或静止不动的后缀;记述生物或其身体部位所完成的行动的后缀等。其中仅以描写运动的后缀为例,这里就包括了十余种不同含义的后缀形式:按直线或短距离运动;向地面运动;向其他某些对象或向行为的主体运动;在远处,离开;在某种东西的上面或下面运动;在地平面上运动;环形运动;围绕一个东西运动;转向或迂回运动;振动或摆动;向下运动;在水中运动等。

2.原始民族语言对于人称和数字的再现

原始民族语言对于人称的再现力求精确、细致,以契洛基人的语言为例,他们不是笼统地说“我们”,而是分别清楚地说“我和你、我和你们、我和你们俩、我和他、我和他们”等,还有配合双数来表现的“我们俩和你、我们俩和你们”等,以及配合复数来表现“我、你和他或者他们,我、你们和他或他们”等等,在这种语言里包括主格和间接格里的代词在内,有不下70余种形式。还不包括其他细微的差别在内,例如运用动词的不同形式来说明所指的是生物还是非生物,是否要求所指对象听见当时的谈话等等。这是原始民族语言在人称再现方面的突出代表。

原始语言对数量的表现同样要求准确。在大多数的现代语言中,主语或补语要么是单数要么是复数,这种单数与复数的对立是现代语言的显著特点,它是符合现代人迅速地使用抽象概念进行逻辑思维的思维习惯的。而在原始民族语言中却缺少明确的复数形式,或者说原始人的思维不需要使用专门的复数形式。这种思维需要把两个、三个、不多的数或是很多的数区别开来,需要表示它们是在一起还是分开的。例如很多原始民族的语言中对于“树”这一概念没有一般的用语,但是对每一种树都有专门的用语。这个例子证明:原始民族的语言所表现的不是纯粹的复数抽象概念,而是复数的各种具体形式——究竟是两个、还是三个、还是四个,一般超过三,许多语言都会说“许多”或是“若干”之类的词语来使多样化的复数变成简单化的复数,随着语言的发展和人类思维方式的转变,表象必然变成更少的具体性。在澳大利亚的各种语言中、在新赫布里底群岛和美拉尼西亚的各种语言中,在新几内亚的各种语言中,人们都能找到双数、三数、甚至是四数的形式,这些数的形式后缀与动词一起来表现和指明在某一时态有多少主体对多少客体发生了作用。总之,原始民族语言是要尽可能表现确定的复数,而不是简单地、概念化地、抽象地表现复数。

3.手势、身体语言和“声音图画”

在大多数原始社会都并存着两种语言:一种是有声语言,另一种是手势语言。这两种语言并非互不影响,实际上有同一种思维方式由这两种语言来表现,而这种思维方式又是这两种语言共同的基础。这种思维方式,在列维·布留尔那里就是所谓的原始思维,也就是以受互渗率支配的“集体表象”为基础的、神秘的、原逻辑的思维,而实际上这种原始思维的核心或是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以视觉为中心。原始部落民族通过手势和身体的运动辅助语言来精确再现视觉感受,这种通过手势来再现视觉感受的方式,是原始人在口头语言之外,再现视觉感受的又一项努力。手势和身体语言也从不同的角度向我们证明了原始民族的思维中心是视觉的、具体的而不是概念的、抽象的。

在原始时代,手与脑的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手实际上构成了脑的一部分。实际上,人类的进化也正是由于直立行走以后,手被解放出来,脑对于手以及反过来手对于脑的相互影响促进了文明的进步。利用摹仿的手段描述自然是原始人描述外部世界形象的第一步,因为手和身体的机械运动能力是人体所有可利用的部分中(腿的机械运动能力最强,但是它担负了行走和支撑身体重量的任务,已经不太可能承担别的功能)最强的,机械运动能力强,也就更利于对自然的运动属性的摹仿,机械运动能力强,所以机械摹仿运动的能力就较强,手、身体包括面部表情很自然成为被用来描述自然的最早的人体部分。用手势语对人、物和行动的表达基本上都是对运动的描写。表达生物的姿态、它们的习惯动作、或是捕捉到它们时的动作,或是制造与使用什么东西时的动作等。例如,为了表现豪猪,就用手的动作准确地摹仿它掘土和刨土的动作、它的刺、它竖起的耳朵。为了表示水,就用手势摹仿土人怎样喝水,怎样舔吸手掌中的水等等。简言之,用手势语的原始民族拥有大量现成的视觉运动联想供自由支配。

德国研究者对所谓“声音图画”现象的研究表明:土人通过那些可以借助声音而提供出来的对他们所希望表现的东西的描写或再现而达到对描写的需要的满足。居住在非洲加纳及多哥的埃维人(Ewe)各部族的语言非常富有借助直接的声音说明所获得的印象的手段。当地的土人用这种手段来摹仿他们所感知的一切,首先是描写动作,但是对于声音、气味以及味觉和触觉印象,也有这样“声音图画”的摹仿或声音再现。某些“声音图画”与色彩、丰满、程度、悲伤、安宁等等的表现结合着。在埃维语中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副词形式,这些副词描写的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状态或是事物的一个属性,因此它只适用于一个动词并只能与这个动词连用。许多动词,特别是那些通过感觉器官传达印象的动词,拥有一系列的副词与之搭配,它们精确地表示动词所要表现的那个行动、状态或属性,这些副词实际上就是“声音图画”,是视觉感性印象的声音摹仿。例如德国学者魏斯脱曼收集到的在埃维语中与动词“走(zo)”而且只能与“走”连用的副词就有33个之多,而实际数量显然还要多于这个数字。

zo bafo bafo——小个子人的步态,走时四肢剧烈摇动

zo behe behe——像身体虚弱的人那样拖拉着腿走

zo bia bia——向前甩腿的长腿人的步态

zo boho boho——步履艰难的胖子的步态

zo bula bula——茫然若失地往前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zo dze dze——刚毅而坚定的步伐

zo dabo dabo——踌躇的、衰弱的、摇晃的步伐(www.xing528.com)

zo goe goe——摇着脑袋摆着屁股地走……(4)

从上面所列的例子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原始民族语言突出的直观性、视觉性,这种充分形象化的语言是与原始人的整体生活状态相适应的,它们能够在思维和智力仍处于较低级阶段的原始人之间达到进行有效交流的目的。

原始人对具体表现事物的需求、或是对视觉感知的形象作精确复原的需求,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顽强地体现在原始人的语言中。尽管原始民族曾发明种类繁多的词语表述方式,来努力适应视觉思维的方式,但这种思维也显然已经超过了原始人当时所有已开发或已发明的传播媒体(口头传播、简单的文字传播)所能提供的可能。换句话说,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媒体的发展限制了这种以视觉形象为中心的思维方式(以及语言方式)的发展。随着人类语言能力的进步,语言逐渐向着抽象化的方向发展,这一传播媒体最终被证实是一种在本质上具有概括性的抽象符号,它可以作为抽象概念思维借以实现的理想工具,却很难与视觉形象思维的发展相适应。

(二)原始艺术

原始人已经开始了最初的艺术审美活动,正如现代艺术绝大多数都是诉诸于视觉或听觉,原始艺术也是以视觉和听觉形象的方式存在的。原始艺术的主要类型有:人体装饰、器具装潢、绘画、雕塑等原始造型艺术,以及原始歌舞艺术等,除原始歌舞之外,其他类型的原始艺术都可以说是纯粹诉诸于视觉的艺术,正是这些艺术蕴含了原始人的视觉思维活动。

人体装饰在原始民族中是广泛存在的,这种艺术既包括蠡痕、刺纹、画身以及在身体某些部位穿孔等固定装饰,也包括缨、索、带、环和坠子之类临时加到身体上去的不固定饰品。装饰的复杂、细致,同原始人穿着的缺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尽管随着装饰的发展,有些装饰也被赋予了宗教意义,或作为部族标记而存在,但人体装饰在原始人眼里具有审美的意义,却是毫无疑问的。喜欢装饰,显然是人类最早、最强烈的一种审美欲求表达。

原始民族的装潢,是指在原始人的用具上雕刻的各种图案。原始民族绝大多数的装潢图案,都是具有审美意义的。除纯粹为审美用途的装潢,另有一些装潢具有实际用途,包括文字、产业标记、部落徽章、宗教标识、巫术符号等,但除掉实用属性之外,它们也都是包含审美的作用的。在发展初期,艺术审美只是装潢的一种次要属性,悦目的形式只是依附于实际用途之上的,在后来的发展中,装潢渐渐失去原来的意义,而进入到纯粹的美的形式中。

原始造型艺术主要指在原始岩洞中的壁画、岩壁雕刻以及原始人在木头和骨头上的雕刻。在世界各大洲的考古发现中,都有一些史前民族的雕刻、绘画作品,这些造型艺术作品反映出的基本艺术原则,同现代绘画和雕刻艺术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一致性。但由于原始民族的经济生产条件低下,人们对世界的理解能力有限,而且在艺术活动中受到艺术材料工具的限制,史前民族的绘画和雕塑艺术在艺术面貌上也就同后来的视觉造型艺术有着明显的区别。

人体装饰、器具装潢、绘画和雕塑艺术等原始视觉艺术样式,蕴含了原始人的视觉思维活动,反映出原始人一些共同的艺术倾向和审美心理。

首先,这些视觉艺术体现出的是对自然的一种摹拟行为,自然事物在原始人头脑中留下的视觉印象,是这种摹拟的直接依据。

原始人画身、衣着、盾牌、棍棒上的装饰,多数都是对动物和人形态的直接摹拟。这种摹拟经常带有一种原始的宗教意味,原始人认为某一种兽类是他们同族者的保卫神,摹仿兽类形象,以绘画甚至手术的方式把自己扮成兽的模样,可以让原始人获得某种神秘力量的保护。原始人的绘画、雕塑等造型艺术在材料和形式上也都是完全摹仿自然的。除去少数例外,都从自然及人为的客观环境中选择对象,同时用有限的工具把它描绘得接近自然。

这种摹拟,在一定程度上切合了人类艺术活动的基本特征,就是以特定的媒介物,再现人在现实中获得的各种表象。原始人敏锐的观察力,和对视觉形象进行高度概括的能力,使得他们能够在原始视觉艺术中,摹拟出现实事物带给他们的最基本、最直接、最概括的视觉印象。例如原始人器具上的装潢图形,实际就是原始人对动物的皮甲花纹进行摹仿的结果,在摹仿的过程中,原始人对动物皮甲上的复杂花纹进行了减缩式的表现,使得这些花纹看上去很像是我们今天常见的简单几何图形,而这些几何图形所反映的,正是动物花纹在原始人头脑中形成的最突出的印象。

其次,原始视觉艺术中体现出一些简单的美学原则,反映出原始人的视觉审美趣味。

原始人的画身,有着固定的色彩搭配原则,不同色彩的搭配,既代表特定的含意,同时也符合原始人的视觉审美要求。原始人的活动装饰品来源于自然界各种物质,包括羽毛、蟹爪、苔绒、贝壳、羚羊角、织物、绳子、珊瑚、骨头、牙齿、树叶、泥土、浆果、动物毛皮甚至动物的头、尾巴等等。原始人并非直接使用大自然所赐予的一切装饰物,而是根据自己的审美态度对之进行加工,使它们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这些装饰品在形体上的光滑平整,在色彩和形状上的刻意搭配,不同质地、形状、色彩的饰品在分布上呈现出的对称感,以及以某种饰品有规则的重复所形成的节奏感,都反映出原始人最基本的视觉审美要求。

中国美学史中现存最早的对艺术实践经验进行的概括,是大约生存于公元前800年的郑国史官史伯所提出的“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意思是美就在于不同或对立的色、声、味的谐调,如果只是同一种音、色、味的数量增加,是不会有和谐的美的。史伯的这一基本美学主张,同原始视觉艺术实践是有着共通之处的,靠不同事物的谐调产生节奏、创造美,正是在原始人的艺术实践中已有所体现的美学原则。

从上述原始艺术类型中,我们可以看出视觉在原始人生活中的重要性,它既是原始人认知世界的重要途径,也是原始人思维活动的重要依据。正是在对现实的视觉习惯、视觉心理加以尊重与把握的基础上,原始视觉艺术形成了最基本的美学标准。原始艺术活动在直观的视觉形象上进行,将视觉思维运用到艺术中,是原始人对艺术思维的巨大贡献。

(三)象形文字

象形文字,例如中国和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可以被看作是原始视觉思维的一种延伸表达方式,同时它也是运用经过提炼和加工的视觉符号向抽象的概念转化的第一步。原始的象形文字是原始语言向书面语言转化、原始视觉思维向运用概念的抽象思维转化的过渡阶段。在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和地区,象形文字的使用一直到今天还在延续,这也说明了这种文字由于在视觉上符合事物的基本外部特征,符合人们思维所依据的视觉表象特点,因而具有较为坚实的心理基础,易于被人接受。

象形文字对视觉思维的运用,主要体现在通过组织线条表现对象的基本形象特点。例如:

img1猿:头、身、手、足、尖嘴、尾;

img2鹿:头、身、长颈、短尾、歧角、偶蹄;

img3豕:口、巨腹、尾、足;

img4鼠:嘴、细腹、长尾、旁边的食物。(5)

由以上实例可见,象形文字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理解因素的突出,而这种理解因素所依据的,是由线条的组合所引发的视觉联想。象形文字以线条表现对象形、质的行为,在其后各种视觉艺术中得到了长久的延续,成为视觉艺术一个重要的表现手法。

象形文字的构成特点,使之不能完全摆脱原始的形象性。但是贯穿在这种象形文字中的视觉思维已经不同于原始语言中包含的原始视觉思维。不仅仅是因为传递两种语言的媒体有根本不同,而且因为这种象形或是视觉化的形象并不是对事物的如实描述,而是一种概括性的感性抽象。但是不可否认,象形文字较之拼音文字更多地继承了原始语言以视觉形象为核心进行思维的特征。这种象形文字的使用,也是原始人“以物观物”,去掉主观去“客观地”呈现和把握事物的行为体现。

原始民族在语言、文字和艺术上都充分体现出对视觉能力的依赖,这也足以证明视觉思维在人类原始思维中的重要地位。事实上除了在语言、文字和艺术中的运用,视觉思维作为人类在现实生活中最基本的一种思维方式,也广泛地体现在原始人的宗教、神话、社会制度等各个方面。作为人类思维系统中最早发展成熟的思维形式之一,视觉思维在人类生活和艺术史上的持续发展,对人类整个思维系统的结构,对人类其他思维类型的形成,都有着重要影响。

二、从非视觉艺术对视觉经验的再现,看视觉经验在人类经验中的普遍性

视觉经验是人类在现实生活中的普遍经验,对视觉经验进行再现,是艺术创作活动的重要内容。视觉艺术作品对视觉经验的再现是显而易见的,而不以直观的视觉形象方式存在的艺术,如文学、音乐、广播等艺术中,人们也经常通过创造视觉幻像的方式,对现实视觉经验进行间接的“再现”。这种“再现”,恰恰说明了视觉经验在人类经验中的普遍性和重要性。

(一)文学艺术

文学艺术是以文字这种抽象符号为媒体的。文学对人类视觉感知经验的再现,是通过文字符号间接进行的,因此,文学语言对视觉感受的描写不可能具有影像一般的直观感,但文学艺术却从未就此放弃对视觉经验的再现。用文学语言对事物进行生动、贴切、形象、细致地刻画,造成一种宛如亲眼目睹的真切感,恰恰是文学作品所擅长的。在中国古代诗词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6)的苍凉,“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7)的气势,“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8)的孤寂,都是对景象的最直观描写。相对于诗来说,小说等文学艺术形式对视觉经验的表现,就更显得从容、细致了。以小说《红楼梦》第三回中对林黛玉进贾府一事的叙写为例,作者在此回中借林黛玉的眼,对荣国府中上上下下的人物、内内外外的陈设进行了细致的描摹,而其中对王熙凤、贾宝玉以及迎春姐妹的描写尤为精彩,不仅仔细地摹写出了这几个人的外貌容颜,更刻画出了他们的性情神采、精神气韵。

文学作品对视觉形象的复现,是在以生动传神的文字激发读者想象的过程中进行的,由于读者的视觉经验、审美兴趣等对视觉形象在头脑中的复现有着直接的影响作用,文学作品塑造的这种在读者头脑中经由想象形成的视觉形象,也就难免是不确定的、因人而异的。

(二)音乐艺术

音乐艺术是传统听觉艺术的代表,是一种以乐音有节奏的排列组合,作用于人的听觉,达到表达情感、表现情绪等目的的艺术。情感、情绪是音乐中着力表现的内容,同理,音乐这种听觉艺术对人的视觉经验的表现,也是通过对情感、情绪的刻画进行的,对音乐情绪的把握是音乐艺术摹写现实经验的基础。

比如依据中国民间故事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一部有着强烈视觉感的优秀作品。在全曲的第一部分——呈示部中,轻柔的弦乐震音背景上,传来明亮而秀丽的笛声,接着双簧管奏出优美的旋律,一副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充满着鸟语花香的画面很自然地呈现于听者脑中;第二部分——展开部中,那段著名的小提琴与大提琴的独奏对答,则形象地描绘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楼台相会、互相倾诉的情景,演奏时分时合、时断时续,就像二人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感情迸发,乐句的进行沁人肺腑,撼人心灵;第三部分——再现部中,则用悠扬的长笛华采旋律,结合竖琴的级进滑音,展现出一幅神话般的仙境,男女主人公已化作一对彩蝶,翩然起舞。在整个乐曲的行进过程中,类似的视觉感受比比皆是,这些视觉感受之所以能够实现,正是听者受乐曲感染后的情绪在起作用。

类似的用乐曲描写现实图景的做法,在西方音乐作品中也很常见。如印象主义音乐的鼻祖德彪西,根据法国印象派诗人马拉美的诗作《牧神午后》创作的同名音乐作品,就是根据对诗的印象,将诗中的幻想性内容,用音乐手段描绘成的一幅气氛画。全曲只用竖琴、木管和弦乐器,结构自由,音乐语言微妙、敏感、迷离,表达了原诗中介乎现实与梦幻之间的朦胧、飘忽、神秘的境界。

音乐对于视觉经验的表现,同文学作品相比而言,是更间接、更模糊的,音乐所创造出的,仅仅是一种更加虚无的视觉“幻像”,但是即便如此,音乐艺术对再现视觉经验的努力,也是从未停止过的。而考虑到视觉形象在人类整体思维中的重要地位,以视觉形象作为音乐艺术表达的内容,也就成为音乐作品创作中很自然的现象。

(三)广播艺术

广播艺术是在现代电子技术基础上形成的新的听觉艺术样式,广播媒体的纯听觉特点,也决定了广播这种艺术样式对视觉形象的塑造只能借助听觉手段间接地进行。广播艺术中的听觉因素包含音乐、音响和人声语言三种形式,也就是说,广播艺术涵盖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声音形式,这就使得它对视觉形象的表现比音乐具有更多的直接性和准确性。人在现实中的视听感受往往是合一的,这就为广播艺术以声音为媒体再现现实世界(包括再现现实世界的视觉形象)提供了可能。广播艺术再现视觉形象,在借助音乐和人声语言时,再现的手段是分别同音乐艺术、文学艺术相似的,其中人声语言的使用,又比文学语言更直接、具象。而对音响的使用,则是广播艺术特有的表现手段,音响的使用,不仅可以真实再现现实世界中的声音,更能以声音的真实感,带给人视觉的印象,从而在人的头脑中还原一个真实、完整的世界。

上述这些非视觉艺术对视觉经验的再现,无一不是“表现式”的,它们创造的“视觉形象”,都需借助人的想象完成,这种对视觉经验的再现,体现出的是艺术活动对视觉感知的重视。视觉经验是人类重要的现实经验,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依据,视觉形象在人类整体思维中,也始终是一个重要的基础,正因如此,视觉形象才成为所有艺术活动努力摹拟、重现的对象。而这种现实也向我们说明:视觉思维同视觉感知本身一样,是超乎具体媒体形态之外的,是人类思维中的基础性成分,同样也是艺术思维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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