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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君子佩玉制:探析玉教的伦理化作用

时间:2023-06-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儒家不是华夏国家佩玉制度的首创者,也不是相关规定的发布者,而是相关伦理学说的阐释者与传播者。同一篇诗还描述君子佩玉的景致:“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推究君子佩玉制度的起源,无疑与华夏礼文化的起源有关。玉与神的关联给佩玉制度奠定了观念基础。玉器的神圣与祥瑞作用为什么直接表现为君子佩玉制度?这一段为人熟知的描述,其实点明了君子佩玉之所以然,即“君子于玉比德”。商代王室贵族的佩玉情况非常普遍。

儒家君子佩玉制:探析玉教的伦理化作用

儒家不是华夏国家佩玉制度的首创者,也不是相关规定的发布者,而是相关伦理学说的阐释者与传播者。早在孔孟时代到来之前,西周到东周早期就有了佩玉制度的明显证据。文献方面如《诗经》,出现了不少佩玉的描写。如《卫风·竹竿》写到巫傩人士的佩玉情况:“巧笑之瑳,佩玉之傩。”《郑风·有女同车》和《魏风·汾沮伽》都表现了美女佩玉的情况: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彼其之子,美如玉。

再如《卫风·淇奥》一篇,则用攻玉的实践磨炼来比喻君子。其词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同一篇诗还描述君子佩玉的景致:“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齐风·著》云:“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这两处的佩玉都指玉耳饰,故曰充耳。更复杂的佩玉是组佩,用于人的全身,还有用于车马仪仗的车马饰等。后者如《小雅·采芑》所描述:“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莅止,其车三千,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约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大雅·棫朴》则用金玉的美丽外观比喻君王的风采:“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更多的用法则是以美玉比喻君子。如《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从《诗经》的此类修辞不难看出,周代的诗歌传统中已经形成一种借玉喻人的表达模式,或是突出美人如玉,或是突出君王与君子的完美人格。推究君子佩玉制度的起源,无疑与华夏礼文化的起源有关。巫傩作为社会中的神职人员,应当是最早的佩玉者群体。[1]由神职人员掌握的祭祀礼仪活动,当然也离不开玉礼器。汉字“禮”这个字的字形,从示,从豊。豊字,其形象表达作为容器的豆中,放着成串的物体。王国维考证说,豆上的物体,“象二玉在器之形”。[2]古时候的巫,是礼的主持人,他们也被称为“靈”(灵)或“灵巫”。“玉”与“礼”、“玉”与“灵巫”的关系非同一般。“礼”字之所以是陈玉于豆而祭,灵巫之所以“以玉事神”,皆是源自史前的文化大传统。到了文献书写的小传统中,各种相关的记载当然是其流而非其源。

尚书·舜典》有“五玉”之说:“修五礼、五玉。”后者即指璜、璧、璋、珪、琮5种造型的玉器。孔传谓:“修吉凶军宾嘉之礼,五等诸侯执其玉。”可见用圭璧等构成的“五玉”礼器,既是政治等级制度的标志,又是封建礼仪制度的符号。《大雅·云汉》云:“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壁既卒,宁莫我听。”表明了圭璧两种玉器的祭神通神功效。注疏家认为这是说周宣王时天降旱灾饥馑,为了祈求雨水,没有神灵不曾祭奠,没有牺牲不曾奉献,可即使是礼神的圭璧都已用尽,天地神灵也不肯听我一言,给我回报。玉礼器成为人神对话的媒介物,其承载神力的作用于此可见一斑。(www.xing528.com)

玉与神的关联给佩玉制度奠定了观念基础。《小雅·斯干》云:“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为什么周代贵族男性在一出生时就要弄璋?玉器的神圣与祥瑞作用为什么直接表现为君子佩玉制度?《礼记·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这一段为人熟知的描述,其实点明了君子佩玉之所以然,即“君子于玉比德”。由于坚信玉中潜含着神圣的天命和天赐生命力——精或德,人便可以充分借助玉的生命能量,增加自己的人格力量。需要留意的是,最初,玉中潜含的“德”并非伦理道德之德,而是神圣生命力崇拜之德,即与“精”或“灵”同义,相当于人类学所说的“马那”或“灵力”。由于孔子以后儒家对“德”的再造,“德”便衍生为伦理和品德的意义。玉有“五德”“七德”“九德”“十一德”的种种说法,从先秦到两汉得以完成。后人一般不容易洞悉德的本意,所以就都依照伦理化的方式去理解玉德,延续至今。

恢复玉德说的原初本意,需要回到周代及其以上的人们的信仰语境中。《秦风·终南》云:“佩玉将将,寿考不忘”,说明了佩玉与信仰神圣生命力的关系。《大雅·嵩高》云:“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大件的玉礼器如圭璋,虽不用作佩饰,同样有显示天命和保佑的作用。这表明,政权的生命力与个体的生命力,都需要借助于玉中所蕴含的正能量。台湾学者杜而未《昆仑文化与不死观念》关注到中国仙道思想的起源与现实地理中的昆仑山有特殊关联,却只将昆仑山视为月神信仰的神山,[3]完全忽略了现实中的昆仑山本来就是产玉之山。要知道,永生不死的象征物,对于东亚先民而言,早自五六千年前的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时代,就已经聚焦到美玉这种物质本身了。昆仑神山的观念中一定潜含着和田玉特有的生命能量崇拜的蕴意。昆仑瑶池西王母女神与不死信仰的关联,是众所周知的,她与和田玉的人格化崇拜的关联,却被后世的多数人遗忘了。

一般认为安阳殷墟商代高等级墓葬中出土的玉器,如妇好墓玉器,其原材料有大量来自新疆的和田玉。商代王室贵族的佩玉情况非常普遍。石璋如《殷代头饰举例》一文,根据近千座墓葬发掘材料的统计,归纳出十几种典型的头饰:玉冠饰、编石饰、椎髻饰、双髻饰、髻箍饰、额箍饰、雀屏冠饰、编珠鹰鱼饰、织贝鱼尾饰、耳饰、鬓饰、髻饰等,其中多与玉饰相关。如所谓“雀屏冠饰”,是一种如同孔雀开屏的头冠,上插各种各样的笄。殷墟西北岗1550号大墓一具殉葬人的额际,有百余枝骨笄呈扇形排列,笄群下方横置剑形玉饰,头顶偏右侧又横置一玉笄,脑后部位有一堆绿松石,颈部有一玉兔形饰件。显然,这是以玉为主的华丽冠饰。[4]1976年发掘的妇好墓,有28枚玉笄集中出自棺内北端。1977年小屯发掘的18号贵族墓,墓主头上有骨笄25枚、玉笄2枚,呈扇形排列,夔龙形笄头整体顺放,头部还布满细小的绿松石片饰。[5]类似的墓葬用玉礼俗,到西周时代就演变成为一种更加复杂的“玉覆面”现象,并预示着随后出现的汉代帝王金缕玉衣制度。

佩玉不仅装饰主人的身体,而且也装点着主人身佩的刀剑。《大雅·公刘》:“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讲的就是用美玉装饰佩刀的情况。《小雅·瞻彼洛矣》亦云:“君子至止,鞞琫有珌。”《小雅·大东》云:“鞙鞙佩璲,不以其长。”鞙珮指垂挂在刀鞘上的玉珮。它不光有视觉上的效果,还能发出听觉上的信息,发挥辟邪防灾的功能。如《晋书·舆服志》所云:“衣兼鞙珮,衡载鸣和,是以闲邪屏弃,不可入也。”

《大雅·卷阿》云:“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毛诗正义》解释说:“文王圣德,其文如雕琢矣,其质如金玉矣。”因其具有文质双全、表里如一的圣德,故能纲纪严明,统治四方。后例则是颂美成王。“颙颙”,温和恭敬貌;“卬卬”,气宇轩昂貌。此句意在盛赞周成王有“如圭如璋”的高尚品德,威仪不凡,所以才享有名望和声誉。这是史前期的玉教信仰在儒家礼学小传统中向伦理化的演变方向衍生的典型案例。“其质如金玉”的价值判断,也说明金属物在神圣物质谱系中的排序,已经后来居上,排到“玉”的前面去了。

清代学者俞樾说:“古人之词,凡所甚美者则以玉言之。《尚书》之‘玉食’,《礼记》之‘玉女’,《仪礼》之‘玉锦’,皆是也。”[6]作为补充,还应该说金玉并列的颂美词也是同样流行的,只是其产生的年代要大大晚于以玉为美的颂赞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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