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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智者:今文经学的兴盛与异变

时间:2023-07-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治经上,龚自珍并不拘泥于师法家法,对于汉代的今文经学家的观点也敢于提出异议。庄氏以及宋翔凤、刘逢禄等人治今文经学是以经书为旨归,阐发其微言大义,而龚自珍则主要是借经言政,服务于当世。他积极引用今文经学中的变易思想,呼吁清廷打破现状,施行改革。西汉今文经学之“微言大义”,为魏源的“变易”思想提供了理论来源。19世纪中期以后,廖平、康有为、梁启超、皮锡瑞等经学家继之而起,对今文经学进行了整理与总结。

晚清智者:今文经学的兴盛与异变

鸦片战争前夕,面临内忧外困的时局,龚自珍魏源等仁人志士积极地借用今文经学呼吁社会改革,剔除时弊,影响也日益扩大。“今文学之健者,必推龚、魏……后之治今文学者,喜以经术作政论,则龚、魏之遗风也。”[6]把今文经学派的核心思想“公羊学”变为批判现实社会弊端、改良社会的“经世致用”的思想武器者,首推龚自珍和魏源。

龚自珍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在京城问学于刘逢禄,从此便转奉今文经学。龚氏治今文经学,把对古文经典的攻击从《左传》扩大到了《周礼》,进一步贬抑古文经学,抬高今文经学。龚自珍攻击《周官》乃是晚周士人掇拾旧章所编成的,指出其中所记录的典章制度并没有在周代施行过,也没有在秦代施行过,不过是理想化的空言而已。把《周官》附于《礼》,称为《周礼》并尊为经,乃是王莽所为,不应算作经,只能算为三流典籍[7]。在治经上,龚自珍并不拘泥于师法家法,对于汉代的今文经学家的观点也敢于提出异议。如他明确表示反对汉代今文经学家以五行灾异及谶纬之学所附会的“天人感应”,并著《非五行传》来反对以阴阳去解说《易》,以五行去解说《尚书》之《洪范》篇。

龚自珍治经的突出特点,是具有强烈的致用性。庄氏以及宋翔凤、刘逢禄等人治今文经学是以经书为旨归,阐发其微言大义,而龚自珍则主要是借经言政,服务于当世。因此他主张治经“不必泥乎经史”,要“通乎当世之务”,其目的在于“以其言裨于时”[8]。他对封建末世所暴露出的弊端和矛盾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对社会的黑暗和腐朽进行了尖锐的抨击,敏锐地指出清朝统治已是“日之将夕,悲风骤至”的衰世,“痹痨之疾,殆于痈疽;将萎之华,惨于槁木”[9]。他积极引用今文经学中的变易思想,呼吁清廷打破现状,施行改革。他指出:“一祖之法无不敝,千夫之议无不靡,与其赠来者以劲改革,孰若自改革?”[10]“仿古法以行之,正以救今日束缚之病。矫之而不为过,且无病,奈之何不思更法,琐琐焉,屑屑焉,惟此之是行而不虞其陊也?”[11]他说:“弊何以救?废何以修?穷何以革?《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12]他运用这种变易的观点考察历史,得出结论:自古至今,法无不改,势无不积,事例无不变迁,风气无不移易[13]。龚自珍的经学思想对于晚清思想的解放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以至于“光绪间所谓新学家者,大率人人皆经过崇拜龚氏之一时期”。所以,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说:“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确与有功焉。”[14]

和龚自珍齐名的,被后来维新变法派尊称为先驱的魏源也是一位今文经学家。他稍早于龚自珍,于嘉庆十九年(1814年)从刘逢禄学《春秋公羊学》,并与龚自珍相识,切磋学问。1826年,魏源受贺长龄委托编辑《皇朝经世文编》,用意在于为解决现实问题提供思想资料。在编辑叙例中,作者明确指出:“书各有旨归,道存乎实用”,“时务莫切于时代”,“经世以表全编”[15]。而鸦片战争之后,魏源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号召人们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上,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在广泛收集西方资料的基础上,魏源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编成《海国图志》,从而被誉为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在治经上,魏源尊崇今文经学,对古文经学、宋学十分排斥,他认为古文经学“无一事可验诸治者”[16],并对皖派汉学家戴震以及段玉裁等人进行攻击,他认为《水经注》在收入《四库全书》之前,已被戴震“臆改经注字句”,而对段玉裁则批判道:“于《尚书》经师家法不明,专据马、郑本为真古义,因以《史记》之不同马、郑者,皆武断为今文。”[17]对于宋学,魏源认为空疏无用,无济于事,认为“《小学》、《大学》同表于朱子,而有皆不可解者焉”[18],还认为朱子对《大学》“未悟古本分章之条理,而误分经传,加以移补,遂留后人之疑”[19]。魏源站在通经致用的立场,对于当时依然沉浸在考订名物之中的学风进行了批判。“以诂训音声蔽小学,以名物器服蔽‘三礼’,以象数蔽《易》,以鸟兽草木蔽《诗》,毕生治经,无一言益己,无一事可验诸治者乎?”[20]魏源在其撰述的《书古微》的序言中开宗明义地提出,写此书之目的在于“发明西汉《尚书》今古文之微言大义,而辟东汉马、郑古文之凿空无师传也”[21],从中可以看出其排斥古文经学而尊崇今文经学的坚定立场。西汉今文经学之“微言大义”,为魏源的“变易”思想提供了理论来源。“天下无数百年不弊之法,无穷极不变之法,无不除弊而能兴利之法,无不易简而能变通之法。”[22]“魏源的思想归本儒学,杂取旁收,兼采法、老、兵诸说,并及西方之书。但是,魏源治学的出发点和归宿点,纯在致用。通经为文,淑世致用,确是魏源思想的主动脉。”[23](www.xing528.com)

在龚、魏二人的大力倡导下,今文经学开始兴盛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和研究今文经学,研究的范围也由原先的“公羊学”扩展到其他经书的研究,如陈立的《公羊义疏》、《白虎通疏证》,陈乔枞的《今文尚书经说考》、《诗经四家异文考》、《齐鲁韩三家诗遗说考》,以《谷梁传》研究为主的有柳兴恩的《春秋谷梁义述》、钟文丞的《谷梁经传补注》、侯康的《谷梁疏证》、梅毓的《谷梁正义长编》,以《论语》研究为主的有刘宝楠、刘恭冕父子的《论语正义》、《何休论语注训述》、戴望的《论语注》,此外还有开古文《仪礼》伪经说之先河,力攻古文《仪礼》的邵懿辰。

19世纪中期以后,廖平、康有为、梁启超、皮锡瑞等经学家继之而起,对今文经学进行了整理与总结。廖平,曾笃好宋学,从事训诂文字之学,但1879年在四川成都尊经书院受学于王闿运后,经学思想转向今文经学。“庚辰以后,厌弃破碎,专事大义,以视考据诸书,则又以为糟粕而无精华,枝叶而非根本。”[24]他对古文经学批判道:“江、段、王、朱诸家,以声音训诂校勘提倡,天下经传,遂遭蹂躏,不读本经,专据《书钞》、《艺文》隐僻诸书,刊写误文,据为古本,改易经字,白首盘旋,不出寻文。诸家勘校,可谓古书忠臣,但毕生勤劳,实未一饱藜藿。”[25]廖平的今文经学立场是“通经致用,必始《春秋》,武帝多才,出于《公羊》;宣帝良史,出于《谷梁》。虽有别家,《春秋》为盛。当今实用,一经已足。由远自迩,纵治他门,亦必由此经过”[26]。廖平在他所著的《公羊解诂十论》中,发展了其师的公羊义理,创立了“素王改制”说,从而为其确立了在今文经学领域的地位,并对康有为的援经变法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康有为在廖平今文经学思想基础上加以改造,他在《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等著作中,将“公羊三世”学说与西方近代民主政治学说联系起来,作为其维新变法的理论基础,并对古文经学进行了全面否定。他提出,东汉以来的古文经学经典全是刘歆伪造的,应该全部废弃,只有今文经才是真经,是唯一的经典。康氏的这一理论观点对古文经学产生了沉重打击,树立起了今文经学的独尊地位。梁启超在长沙担任时务学堂中文总教习期间,借《公羊》、《孟子》发挥“民权的政治论”[27],对康氏的今文经学和维新变法思想进行了大力宣传。皮锡瑞作为“公羊家最后的学者”[28],也是清末今文经学的集大成者。在“六经为谁所作”这一问题上,皮氏与古文经学家进行争论,反对古文经学家所主张的尊周公而抑孔子的主张,坚定认为“经为孔子所定,孔子以前不得有经”[29]。他的《今文尚书考证》、《尚书大传疏证》被称为“不朽的名著”[30]。甲午海战之后,皮锡瑞发挥今文经学的微言大义,在湖南积极宣传变法。他认为,《春秋》的所谓“微言”就是“改立法制,以致太平”。

清代今文经学自清代中期常州今文学派肇其端,奠定基础,又经龚、魏两人之发展,影响日渐扩大,戊戌年间,今文经学借助维新变法人士的积极鼓吹而兴盛至极。梁启超曾深刻地指出,当时的读书人“往往引公羊义讥切时政,诋排专制”[31]。但当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人士打起传统经学的旗号,以今文经学为依托,“托古改制”,宣扬近代西方民权政治理论时,已经超越了经学的藩篱,偏离了经学的轨道,走向了经学的异端,也标志着今文经学的基本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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