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汉学家与桐城派的矛盾

汉学家与桐城派的矛盾

时间:2023-07-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经他的再传弟子姚鼐的表彰,更成为“桐城派”的开山人物[35]。桐城派与汉学家早有矛盾。姚鼐自命为捍卫程朱道统的中流砥柱,著《九经说》、编《古文辞类纂》,攻讦汉学,以方苞、刘大櫆的继承人身份,竖起“桐城派”旗帜,自居是清代“正学”的集大成者[38]。《宋学渊源记》则对桐城派采取回避态度,不仅没有只字说到方苞、刘大櫆、姚鼐,而且没有只字提及阴受桐城义法的阳湖派恽敬、陆继辂等人。

汉学家与桐城派的矛盾

谁曾留心18世纪的清朝文化政策史,谁就不能不对一个历史现象感到惊异。那就是在这百年间,相继在位的康熙雍正乾隆三帝,无不“以朱子之学倡天下”[30],然而他们愈尊朱熹,愈使“理学之言竭而无余华”[31]。康熙时代还出过汤斌、陆陇其、张伯行那样的理学“名臣”[32],还出过李光地、徐元梦、熊赐履等好讲理学的高级大臣。但从雍正到乾隆,在这对父子统治帝国的七十七年中,连这类人物也越来越稀见。那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虽然爱讲“天理良心”,或标榜“中庸之道”,却比康熙帝更不喜欢道学家们的“讲”。因为一讲就会侵犯皇帝关于圣贤道理的解释权的垄断地位。他们更喜欢“行”,也就是善于揣摩君主意向,做好忠臣顺民。

在康熙晚年曾因文字狱牵连而被发配旗下充军的桐城人方苞,在雍正初得到赦免后便被皇帝派充此等角色。他把李光地当作楷模,小心翼翼,颇知趋避,而以钝直面貌出现,似已除去皇帝憎恶的“士大夫结习”[33],因而在官绅动辄犯忌的雍正、乾隆之际,能够连连升官。最终乾隆帝发现他营私有据,并不清白,也只是贬官而迫其退休了事。他早已是著名的古文家,文章曾获三代皇帝赏识,又很会自我宣传,于是“虽未识程朱深旨”[34],死后却被推崇为雍、乾间经术文章兼备的宋学宿儒。经他的再传弟子姚鼐的表彰,更成为“桐城派”的开山人物[35]

桐城派与汉学家早有矛盾。还在乾隆初,年仅“而立”的皖派开山江永,在京与年及古稀的方苞讨论《仪礼》的疑难,曾使这位《三礼义疏》馆副总裁“大折服”。此事明见于戴震、钱大昕分别所作的江永传[36]。因此,章炳麟把桐城派看作文士的代表,说是“文士与经儒始交恶”,时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开四库馆后[37],那是不错的。冲突直接开端于戴震和姚鼐,也已如前述。

应该说,在戴震于1777年去世后,姚鼐对他进行猛烈抨击,甚至辱及人身,而戴门弟子和朋友都报以沉默。一个原因,便在于乾隆帝标榜向用儒术,但前期重用的汉大臣仍然多为李光地的门生故吏,提倡所谓“正学”;其后开四库馆,也鼓励“朴学”,还默许纪昀等人讥评“假道学”,但文官考试中所用的经典诠释,依然是李光地、方苞等主编的甚么“折中”“义疏”之类。所谓朴学,在统治者眼里,是“学”非“术”,可以用来点缀“文治”,却不足以替代作为治心之术的“正学”。姚鼐自命为捍卫程朱道统的中流砥柱,著《九经说》、编《古文辞类纂》,攻讦汉学,以方苞、刘大櫆的继承人身份,竖起“桐城派”旗帜,自居是清代“正学”的集大成者[38]。在那些潜心考证的汉学家看来,此辈依仗权势,“本未得程朱要领,徒援引肤末,大言自壮”[39],岂足与校?以无言示轻蔑,自在意中。(www.xing528.com)

然而清代汉学并没有因为戴震去世而中止前进。相反,乾隆一代的帝国文化政策,将愈来愈多的才识杰出的士人驱入书斋,埋首经史考证。他们著书,或为谋食,或为自娱,罕有真想“经世致用”之意。但正是这班迂阔的书生,写出来的解经考史的种种论著,分开来看无不支离破碎,合起来看则可说此一拳,彼一脚,将五百年来高踞庙堂的“正学”,摧残得百孔千疮。危微精一,出自伪《书》;《大学》《中庸》,原非孔学。讲宋学而攻汉儒,乃属数典忘祖;是程朱而非陆王,可谓同室操戈。很难说清楚这类枯燥乏味的朴质见解的传播过程,但历史证明,“乾嘉以来,朝士崇尚汉学,崇学之士,翕然从风”[40]。当姚鼐在嘉庆二十年(1815)以八十五岁高龄死去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桐城派已被众多“崇学之士”,下意识地排除在“国朝宋学”之外?人们不得而知。但汉学家在忍受他和他的支持者攻讦四十年后,已难以继续隐忍,则也是事实。

乾隆晚年成书的《四库全书总目》,纂修官多半是汉学名家,其中讥讽道学的倾向已颇明显。那以后这名老皇帝沉湎于臣下颂声,已无心顾及学术争论。乾嘉政权更迭之际,首攻前朝权相和珅的王念孙,首揭乾隆末季弊病的洪亮吉,都号称汉学名家又都以事功著称。于是汉学家的形象顿时改变,似乎通经足以致用。更由于乾隆末的毕沅,嘉庆间的阮元,都久任封疆大吏,而都以彰显经史考证之学为韵事,遂使士林竞趋时髦。这就使江藩所谓“有一知半解者,无不痛诋宋学”,形成另一种时尚。

熟悉清学史的江藩,既自居为汉学宗传,又忧心于汉宋纷争。他以为汉学家重视礼乐故训,属于“教化之本”,而宋学家不读汉学家诠释经传诸书,也不能阐明“性命之理”[41]。因此,他在作《汉学师承记》之后,又著《宋学渊源记》。他自称“藩为是记,实本师说”。师说,具见于惠士奇手书的书斋楹帖,所谓“六经尊服郑,百行法程朱”[42]。《汉学师承记》还曾指名批评方苞。《宋学渊源记》则对桐城派采取回避态度,不仅没有只字说到方苞、刘大櫆、姚鼐,而且没有只字提及阴受桐城义法的阳湖派恽敬、陆继辂等人。江藩可能没有想到,他这样做,实际上将桐城、阳湖诸家排除在“国朝宋学”之外,而卷首声明诸家著录与否的理由,给人印象则无非是饰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