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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初萌,忘山庐日记节录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愚谓额拉氏所持有已与将,而无可指之今,极有理。我人民素罕知地球之上,更有他洲他国如此之多。与古罗马盛时,其国民之心事正同。保持国粹主义,为今日一大问题。《政学文编》载黄晦闻《孔学君学辨》,与余数年前所主持之说正合。具论于数年前日记矣。《论》、《孟》、《孝经》乃圣贤语录,其于人伦道德及治国平天下之术,三致意焉,故亦为哲学。孙宝瑄为清末仕宦名家,交游广博,涉猎宏富。

国学初萌,忘山庐日记节录

愚谓居今世而言学问,无所谓中学也,西学也,新学也,旧学也,今学也,古学也,皆偏于一者也。惟能贯古今,化新旧,浑然于中西,是之谓通学,通则无不通矣。仲尼、基督、释迦,教异术也。贯之以三统,由浅入深,不淆其序,三教通矣。君主、民主,政异治也。民愚不能自主,君主之,唐虞三代是也;民智能自主,君听于民,泰西是也。而凡所以为民,是政通矣。号之曰新,斯有旧矣。新实非新,旧亦非旧。惟其是耳,非者去之。惟其实耳,虚者去之。惟其益耳,损者去之。是地球之公理通矣,而何有中西,何有古今?(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2月15日)

览《天演》下卷论终。严复序谓:大《易》以自强不息为乾,即天演家本力长存之说。其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息,即世界毁于均平散力之说。又云:《公羊》、《春秋》之旨,多与群学之公例合。又曰:泰西名学,所以求事物之故,以察往知来也。有内导之学焉,有外导之学焉。司马迁曰:《易》本隐。以之显,外导之学也;《春秋》推见至隐,内导之学也。内导云者,致曲而概其全,审微而得其通;外导云者,据公例以例余事,设定数以逆未来者也。语极是。愚谓额拉氏所持有已与将,而无可指之今,极有理。今日中西学问之分界,中人多治已往之学,西人多治未来之学。曷谓已往之学?考古是也。曷谓未来之学?经世格物是也。惟禅道之学,能察往知来,不在此例。(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12月5日)

美国伯盖内著《政治学》一书,专论民族国家政治之美,称民族国家创始于偷通种人。偷通种人者,散布于法兰西、瑞典、挪威、日耳曼、奥地利、俄罗斯诸国者也,为白种最聪明杰出之人。此为余素所未闻。又云民族国家之说,足以破大同之说。为大同之说,原欲保百世太平,无如一由其说,政治无复进步,甚且流为专制,不如民族国家,使人各伸自由之权,与各国交通,互相争竞,以增各人智慧之为愈也。其理甚精。(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3月4日)

《周易》,哲学也;《尚书》、《三礼》、《春秋》,史学也;《论语》、《孝经》,修身伦理学也;《毛诗》,美术学也;《尔雅》,博物学也。故我国十三经,可称三代以前普通学。

经学为三代以前普通学,声音训诂为三代以前语言文字学。(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5月5日)

观任公《中国魂》。以饮冰主人之开敏英发,日以新学新理灌其脑中者,而舌端笔下,犹时时不离中国二字。试问中国之称,其自尊大之辞耶,抑以是为国之名词耶?国而名中,何所取义?若据地形而曰中,则不过亚洲东南之片土,非中也;若对外人而曰中,则是以蛮夷视东西文明国,抑何不自量耶?故余之学识闻见,虽远不逮任公,然而舌端笔下,久无中国二字。每以我国代之,或称我支那。

日本称我国曰清国,清字实朝名,而非国名也。又呼曰支那,此名却甚古。然亦外国之呼我,非我以此为国名也。我人民素罕知地球之上,更有他洲他国如此之多。自谓天之下,惟有我所居一统之世界,外此皆蛮夷耳,故自称曰天下。与古罗马盛时,其国民之心事正同。本无所谓国,何必立名?今忽知天下非仅我一种人民,其他种人民在海外各分疆域,各异其国名者,不可胜计。且皆文明富盛,非蛮夷者比,而我人民于是不得不别成为一国矣。既别成为国,不可无国名,旧名既无,不可不创新名,创名惧人不知,则莫如即因外国所呼我之名,以自名曰支那。(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7月12日)(www.xing528.com)

保持国粹主义,为今日一大问题。国粹者何?即本国之文字是也。游学东西归者众矣,其于本国文有不能缀句者,本国经传历史及现今情势有茫乎不知者,如是虽获有他国高等文凭,几于无所用之。何也?彼既不解国学,则于本国数千年来旧社会中组织之现象,以及性质风俗,皆不能详究深考,譬诸医者,不察病情,虽有良药,欲施无繇。况地球万国,未有不谙本国学问文字,而专研究他国者也。盖知有他国,而不知有本国,是国未亡,而先自灭者也。乌乎可!(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9月22日)

《政学文编》载黄晦闻《孔学君学辨》,与余数年前所主持之说正合。彼谓自秦李斯焚书以来,历数千年,阳借孔学之名,阴实行君学之实,盖即阳儒阴法也。彼未指法家,稍异耳。

黄氏推重战国魏文侯,为表章孔学之第一人,盖彼受经于子夏,同时之田子方、段干木皆出子夏之门。是故战国而后,寻孔学之真迹,莫此为著矣。观于田、段二子,其与文侯之相处,皆有裁抑君权,醇然出于儒者之行者,足知吾国君权之无限,以为儒术所改,竟大不然。(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5月11日)

余前以史当并列四种体例:一曰年史,一曰事史,一曰政史,一曰人史。具论于数年前日记矣。今于经,又别为二类:一曰哲学类,一曰史学类。《尚书》载言,《春秋》(三传附)载事,《周礼》载制度,《仪礼》载典礼,《毛诗》载乐章,皆史学也。《周易》发明阴阳消息,刚柔进退存亡原理,为哲学正宗。《论》、《孟》、《孝经》乃圣贤语录,其于人伦道德及治国平天下之术,三致意焉,故亦为哲学。《礼记》,丛书也,半哲半史,析而分之,各有附丽。若《大学》、《中庸》、《礼运》及《内则》、《曲礼》等篇,皆哲学也;其他《王制》、《玉藻》、《丧大记》之类,乃史学中典制一门,宜附于《周礼》、《仪礼》。此外尚有《尔雅》一书,古训诂也,学者通是,乃可以读群经。顾其释语言,释名称,释规制、器物,皆三代以前者,考古家有所取资,当附于史学焉。(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10月23日)

(原载《忘山庐日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孙宝瑄为清末仕宦名家,交游广博,涉猎宏富。其论“国学”,视野开阔,平心静气,不执成见,而往往一语中的;所谓浑然通学,不立界囿,中外古今有所贯通,自可名为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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