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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文祸:罹难者事迹,令人悯敬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氏史案的罹难者绝大多数是无辜株连。下面所录若干罹难者事迹,或可悯,或可敬,令人悯敬之余更发深思。李令皙凌迟处死,依律诸子从坐,16岁以上者处斩。在惨死的人们中,潘柽章和吴炎的事迹最著称。潘、吴与顾炎武为莫逆交,庄廷要把三人列为“参订”者,顾炎武鄙薄庄某,没有同意。审讯时吴炎慷慨陈词,痛骂满洲官僚,被一顿拳脚打倒在地。

三千年文祸:罹难者事迹,令人悯敬

庄氏史案的罹难者绝大多数是无辜株连。面对飞来横祸,有的辩诉求饶,甚至重金行贿;有的逆来顺受,听天由命;有的横眉怒对,视死如归。侥幸不死的,事后表现也各不相同。下面所录若干罹难者事迹,或可悯,或可敬,令人悯敬之余更发深思。

首先要提到的是一个16岁的少年,即为“逆书”作序的李令皙的幼子。李令皙凌迟处死,依律诸子从坐,16岁以上者处斩。其幼子当处斩,复审时法司示意许其减供一岁,则依律可免死充军。其幼子陈告:“父兄皆死,我不忍独生。”终不改供而受刑,一门遂绝。

行刑处在杭州弼教坊众安桥。有一刻字匠临刑悲哭道:“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八之妻,我死妻必嫁,老母谁养!”说完受斩。其家离行刑处不远,据说头颅落地一路热血直滚到自家门前,忽然竖起,似与老母诀别。

案发后,最先出首的查继佐、范骧、陆圻3人也被捕,三家老小170余人押在杭州军营中。查继佐赖两广提督吴六奇援救获释(据说吴六奇当年为乞丐,曾受过查继佐接济,故有此报恩之举)。陆圻行贿5000金得释,狱解后削发为僧,云游不知所终。范骧释出后终老于家。三人依律,被赏给犯人家产,“厨桌家伙什物约十余船”,“三人均委之不顾而去”(杨凤苞《记庄廷史案本末》)。这3人一个看破红尘,一个“韬晦”,唯独查继佐痛定思痛,气志如山,做成一项令人敬佩的“名山”事业。

查继佐字伊璜,浙江海宁人,明末举人,入清隐居不出,发愤著一部明史。他从顺治元年开始《明书》的构撰,中遭庄氏史案,至康熙十一年完成这部102卷(后人辑,原书似不止)的巨著,历时29年。书成后取孔子“罪我者其惟《春秋》”之义,书名改为《罪惟录》。他在序中隐姓埋名,自称“左尹,字非人”。这奇怪的书名和人名,是对惨案制造者的无言的抗议与控诉。案发后查继佐在狱中度过了200余日,然而他并没有被吓倒,出狱后继续撰述。书中于后金、南明诸史实一无隐避(有学者认为此书是庄氏史稿笔削改订而成),作者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查继佐虽然没有太史公《报任少卿书》那样感人的表白,但他的坚强意志和无畏精神已通过《罪惟录》感动每一个读者

在惨死的人们中,潘柽章和吴炎的事迹最著称。

潘柽章字圣木,吴炎字赤溟(入清改为“赤民”),二人均为江南吴江人,晚明诸生。明亡后二人隐居著书,与友人王锡阐、戴笠等合著《明史记》,获钱谦益嘉许与资助。潘、吴与顾炎武为莫逆交,庄廷要把三人列为“参订”者,顾炎武鄙薄庄某,没有同意。潘、吴不知其事,竟列名其中。案发,潘、吴与众人都囚在杭州满洲军营中。审讯时吴炎慷慨陈词,痛骂满洲官僚,被一顿拳脚打倒在地。潘柽章为人沉静柔厚,处事不惊,不骂也不辩。两人都好诗善吟,在囚禁中仍酬唱不休。吴炎作《营中送春》诗云:

一半春光缧绁过,唾壶敲缺待如何?

莺声啼老听难到,柳絮飞残扑转多。

晚斜阳连雉堞,朦胧短梦绕岩阿。

不堪往事成回首,总付钱塘东逝波。

又作《怀古》四首,分别题咏冤死先贤岳飞、伍员、苏轼于谦

潘柽章作《漫成》四首云:

抱膝年来学避名,无端世网忽相撄。

望门不敢同张俭,割席应知愧管宁

两世先畴悲欲绝,一家累卵杳难明。

自怜腐草同湮没,漫说雕虫误此生。

吴关一路作羁累,棘木庭前听五词。

已分残形轻似叶,却怜卫足不如葵。

下堂真愧先贤训,抱璧几同楚客悲。

从使平反能苟活,他年应废蓼莪诗。(www.xing528.com)

圜土初经二月春,薰风又到絷维身。

流萤夜度绨袍冷,采蕨朝供麦饭新。

敢望左骖归越石,还期长似灵均。

多情最是他乡侣,闲谱龟兹慰苦辛。

阅历风霜只自疑,难将身世问时宜

穷愁只合吾侪事,姓氏羞为狱吏知。

见说成书铸刑鼎,不闻有梦召胥靡。

南山此去躬耕好,未可重题酒后诗。

这些诗篇表达了诗人的凄怨与愤怒,同时说明他们曾经抱有一线生还的希望,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残酷的极刑。临刑前一日,吴炎嘱其弟:“我死必定血肉模糊,你收尸时看见两大腿上各有一‘火’字纹的,便是我的尸身。”

载录潘、吴狱中唱和诗的《觚》,其作者钮琇有《弼教坊》诗一首,悼念潘、吴之死。诗云:

绝命悲辞狱里成,衔须赴市气峥嵘

曾无富贵娱杨恽,偏有文章杀祢衡

白骨几人收远瘗?青编何日署空名?

只应日夜钱塘水,怒作寒涛千载声。

顾炎武在山西汾州得知友人遇难,作《汾州祭吴炎、潘柽章二节士》哀章云:

露下空林百草残,临风有恸奠椒兰。

韭溪血化幽泉碧,蒿里魂归白日寒。

一代文章亡左马,千秋仁义在吴潘。

巫招虞嫔俱零落,欲访遗书远道难。

潘柽章弟潘耒有长诗《恸哭七十韵》,叙兄遭难及寡嫂幼侄戍边的惨状。这些血泪凝结的诗章为清初文字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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