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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书简中的《断食日志》信息

时间:2023-08-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四十五年后,传出《断食日志》手稿已为上海朱孔阳先生购得的消息。故在此期间获悉《断食日志》手稿重新露面后,丰先生马上写信告知广洽法师,考虑是否应购藏或纳入刊印计划。《断食日志》肯否转让,还没有答复。但从留下的书信中,再也找不到有关《断食日志》的消息。以上六条散见于丰先生书简中有关《断食日志》的信息,虽不完整,亦不详细。

丰子恺书简中的《断食日志》信息

叶瑜荪

《断食日志》是李叔同1916年底体验断食时留下的一册日记。当时夏丏尊在一本日本杂志上,见到一篇通过断食来修养更新身心的文章,便介绍给李叔同。李叔同正为神经衰弱等症所困扰,读了该文后,就决定利用寒假期,在虎跑寺实施断食疗法。“日志”将每天断食情况,自身感觉,所发生的一切都详细作了记录。故《断食日志》既是人体进行断食试验的第一手资料,也是一件李叔同书法的珍品。

1918年8月,李叔同决定出家前,将《断食日志》手稿赠予堵申甫留念。堵申甫(1884—1961),名福诜,亦字申父,号屹山,别号冷庵,出身绍兴富家。系光复会成员,曾就读绍兴大通学堂。毕业于浙江高等学堂,曾任浙江省立一师书法教师和学监、舍监。与李叔同同事时,两人情趣相投。李叔同出家为弘一法师后,堵申甫是其可靠的大护法。

四十五年后,传出《断食日志》手稿已为上海朱孔阳先生购得的消息。20世纪80年代,郑逸梅有记述朱孔阳购藏《断食日志》掌故笔记刊介。2010年,朱孔阳之子朱德天先生将《断食日志》手稿捐赠杭州弘一法师纪念馆。2012年10月,杭州弘一法师纪念馆将《断食日志》影印流布。

《断食日志》封面

《断食日志》内页

然而,近一百年来,《断食日志》手稿的流传过程仍有许多谜团无法理清。最近,笔者因《出版史料》杂志约请选注《丰子恺书简》,和参与海豚出版社《丰子恺全集》编委工作,重新阅读丰先生所留下的各类书信。发现丰先生1963年11月至1964年1月之间,在写给广洽法师与彭长卿的书信中,有六封信里提到《断食日志》。虽然仅是一些零星资料,但结合《断食日志》影印原本,仍可对目前有关《断食日志》流传故事的一些说法,提出质疑或纠正。

现按时间次序,将与《断食日志》有关的六条书信资料逐条摘录,并略作缕述和条析。

一、1963年11月3日致广洽法师书

有友来言:弘一大师断食十七日(在虎跑寺内),每日有笔记。此笔记流落人间,近为沪上一居士发见,出人民币四十元购得。弟曾记昔年在堵申甫先生家见过一次,不知后来为何流落人间。此稿有否保存或刊印之必要,弟正在考虑。倘有必要,可向该居士商购或商借也。

广洽法师(1900—1994),是弘一法师在闽南时的法侣和侍者。1931年,弘一法师介绍其与丰子恺相识并通信。1937年,广洽法师避寇赴新加坡弘法,成为新加坡佛教领袖。弘一法师圆寂后,广洽法师与丰先生一直保持联系,遂成莫逆之交。为《护生画集》的刊印,为虎跑弘一法师骨塔开山拓地,增筑石岸,为筹建“李叔同纪念馆”等,广洽法师在海外积极募款资助。后因建纪念馆事受阻,所募款项,由丰子恺商定改为刊印弘师遗著。1962年5月,在上海出版《弘一大师遗墨》。1964年,又以《李息翁临古法书》为基础,编成《弘一大师遗墨续集》,由广洽法师在香港募印。故在此期间获悉《断食日志》手稿重新露面后,丰先生马上写信告知广洽法师,考虑是否应购藏或纳入刊印计划。

二、1963年12月8日致广洽法师书

《断食日记》乃朱某所购得,今已托人向其商请转让,尚无复音,容后续告。

《今日我来师已去,摩挲杨柳立多时》

现已无法见到当时广洽法师得悉《断食日志》手稿露面消息后,答复丰子恺的回信内容。但从此信可以推断,广洽法师是想购藏弘师手稿的。

三、1963年12月20日致广洽法师书:

今得友人复,言收藏《断食日记》之朱孔阳居士(按朱孔阳同姓名者有二人,此人乃文教界人,非政界人)久无回音,不知是不肯价让,抑另有原因,只得暂待。

此信明确告诉广洽法师,购得《断食日志》者是朱孔阳先生,且说明叫“朱孔阳”者有二人。《断食日志》肯否转让,还没有答复。

四、1963年12月20日致彭长卿书:

《断食日记》未能办到,不可勉强,且待后缘可也。

此信与给广洽法师的信是同一天所写。重要的是让我们知道了,当时把《断食日志》有关消息告诉丰先生,丰先生又托人去和朱孔阳联系转让的,就是这位彭长卿先生。因联系转让的事“久无回音”,没有办好,所以丰先生回信安慰之。

彭长卿,祖籍江苏溧阳,上海五十六中学退休,今健在。其叔祖彭逊之,号亚东破佛。即是1918年春,由马一浮介绍往居杭州虎跑,就法轮长老修订禅观,并于正月初八在虎跑出家。同在虎跑习静的李叔同正好目击当时情形,颇为感动,遂亦萌生皈依之念。

五、1964年1月13日致广洽法师书

《断食日记》,朱居士不愿出让,弟亦不强请,但思一借,摄得照片,保存底片,则将来即使原本不知去向,尚有照片可考也。容徐图之。

1965年,丰子恺与广洽法师在日月楼共读(www.xing528.com)

朱孔阳先生供职上海中医学院医史博物馆,负责医史文物的征集、鉴定和整理研究工作。《断食日志》原为医史博物馆代购,故不愿转让是可以理解的。后因院领导对弘师手稿内容的认定有分歧,才改为个人收藏。

但丰先生仍想商借拍照,以作资料保存。联系商借的仍是彭长卿先生。

六、1964年1月24日致广洽法师书

前寄下之款叻币百元,弟……(拟)保存一部分,将为《断食日志》拍照,现已托人向保存者告借,借到后当交摄影,永远保存。

丰先生当时连《断食日志》拍摄的费用已有准备和安排,叻币即新加坡币。但从留下的书信中,再也找不到有关《断食日志》的消息。经彭长卿先生回忆,商借《断食日志》拍照事亦未办成。

以上六条散见于丰先生书简中有关《断食日志》的信息,虽不完整,亦不详细。但对解读20世纪60年代《断食日志》突然露面这段公案,仍有重要的查证作用。

现在公认的朱孔阳先生购得《断食日志》手稿的时间定为1965年。记述这段购藏过程,影响最大的是郑逸梅先生所写《风趣老人朱孔阳》一文(收入1988年4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逸梅随笔》一书),内称:“某岁,弘一法师李叔同的弟子堵申甫,以乃师弘一亲笔所书的《断食日志》一册出让,孔阳斥三百金购之……”

郑逸梅先生的掌故笔记,清澹隽永,文笔之美可作艺林逸闻美文来赏读。但作史料引用,却仍须重新考订核查。

现从丰先生书信资料来回顾《断食日志》公案,可以确定:

一、朱孔阳先生购得《断食日志》手稿的时间应是1963年,而非1965年。

二、郑逸老所称“斥三百金购之”是一种文学描述笔法,并非实指人民币三百元,

或是“文革”前的四十元相当于20世纪80年代三百元的概念之意。为《断食日志》当年的收购价格问题,笔者专门请教过彭长卿先生。承蒙告知:“那时经济极端苦难,四十元已高于一般人月收入三十六元。三百元已是天价。”

至于朱孔阳先生当年究竟是从哪家古旧书店,或哪个私人手中购得《断食日志》手稿?很遗憾已没有资料可供查考。据彭长卿先生回忆,当时朱老征集医史资料多从私人或朋友家中购得。

根据现有资料和《断食日志》手稿原本,可以肯定,1963年出让《断食日志》手稿给朱孔阳先生者不是堵申甫,因为堵申甫已于1961年故世。再堵申甫也非弘一法师弟子,而是浙一师同事。

《断食日志》手稿流传过程中,堵申甫之后还有一位余杭章劲宇收藏过。翻开手稿即有1956年张宗祥应章劲宇之请所写的整页题字:

断食日志霜盖庵藏弘一上人遗墨丙申冬张宗祥题时年七十有五

封面题签则是1957年章劲宇请陈伯衡(名锡钧)所题,曰:

社友李叔同先生手稿章氏霜盖庵藏丁酉夏四月题耑伯衡

堵申甫、张宗祥、陈伯衡、章劲宇,都是浙江省文史研究馆员。张宗祥是副馆长,堵、陈是1953年开馆时所聘首批馆员,章于1955年聘任。

笔者未查阅到章劲宇的详细资料。但以前从认识他的老先生处闻听过一些章劲宇的传说。他是章太炎侄子,有名士风度,为人狂放,人称“章疯子”。收藏宏富,遇有所喜之物,不惜采用各种手段,志在必得。对付这一类有产“名士”,则不愁没有办法。后章氏罹祸入狱,文物被抄。当时文物人员未必知道《断食日志》是何物,谅不会以文物视之。《断食日志》如何流往上海,终于为朱孔阳先生购得,这一经过细节可能已成永久之谜。

《断食日志》作为堵申甫家珍贵藏品,如何变成章劲宇霜盖庵藏品,也是一个未解之谜。只能据现有资料作两种推想。

一、堵申甫“1949年后生活困难,靠出售古玩为生”。1955年,章劲宇同为文史馆员后,章知《断食日志》在堵家,禁不住“章疯子”再三访购,而转让给章劲宇。

二、“抗战时,杭州沦陷后,因其寓无人看管而被窃。剩下之书……由本人陆续出售于旧书店。”堵申甫家在杭州沦陷时曾遭窃。如果《断食日志》在堵家这次遭窃时就已离开堵家,那么章劲宇只能是从其他人手中购得《断食日志》了。

《断食日志》手稿只是一本很不起眼的,两面开页的日本式小薄册。从它成稿至今,经历的又是一个极不太平的时世,却因众多有缘人士的关注和保护,终于被完好地保留下来。一个世纪后又回到了它的诞生地——杭州虎跑弘一法师纪念馆,这真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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