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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调查汉朝档案:《史记》之绝唱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司马迁做了太史令,有机会接触到皇家收藏的各种史书、诸子百家以及档案文书等。司马迁为撰写汉朝历史,每位功臣的功劳数字,全部来自档案资料。司马迁为了记录各诸侯王所得国或食邑,都利用了档案文书资料,如曹参食邑万六百户,周勃八千一百户,陈平五千户,张良万户,萧何八千户,樊哙五千户,等等。汉朝人员伤亡至少十来万。

司马迁调查汉朝档案:《史记》之绝唱

元封三年(前108年),司马迁接任父亲司马谈的太史令之职。太史令,掌管天文、历法、音律、历史记载、图书等多种事务,是一种技术性工作,没有天文、历法、音律和历史知识难以胜任。而要接受并精通这类知识和方法,需要多年积累,或者有家学渊源。古代文献,如《诗》《书》《礼》《易》《春秋》,号称五经(儒家的五种经典)。一个人从十五岁开始学习,三年才能精通一种,三十而立,即三十岁时才能把五种经典都学会。每种书又有多家解释,有些人从幼年开始学习,直到六十岁才能掌握一种书,才敢发言。司马迁十岁就开始学习、诵读用篆文书写的先秦文献,他博通《诗》《书》《礼》《易》《春秋》《铎氏微》《虞氏春秋》《吕氏春秋》《秦记》《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又读管子、晏子、孔子孟子荀子老子庄子、申子(申不害)、韩非子邹衍公孙龙陆贾等人的著作,到二十来岁就成为国家的太史令,虽然俸禄只有六百石,官职不高,可是已经非常了不得。他勤奋好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司马迁做了太史令,有机会接触到皇家收藏的各种史书、诸子百家以及档案文书等。春秋战国时,各国都有史记,大多记本国史,偶尔涉及他国史。秦统一后,烧天下《诗》《书》,尤其烧掉各国史记,因为各国史记对秦有所讽刺。比如,秦国实行人殉。又比如,秦国在商鞅变法前,父子同室而寝。变法后,要求成年男子结婚后都要与父母分家单过,另立门户,否则要征收双倍赋税。因此,秦人家富子壮则分家,家贫子壮则入赘女家。父子各自都有核心家庭和利益。要是借给父母农具、生活用具,锄头、簸箕、扫帚,儿子沾沾自喜,觉得有恩于父母,儿媳妇则就碎碎叨叨不高兴。儿媳妇甚至像簸箕一样伸开两脚坐着,在公公面前解开衣服,给婴儿哺乳,很不礼貌。婆媳不相悦,儿媳妇对婆婆反唇相讥。在东方各国看来,这些风俗落后,目无尊长,没有上下长幼男女之别,自然遭到各国的讽刺。为了避免让后人看到秦国的陋习和不让后人批评,秦统一后,把各国史书都烧掉了,只剩下《秦记》。可是《秦记》不记载月日,文字简略。要撰写自黄帝以来的中国历史,司马迁必须对多种文献综合考察,融会贯通。

先秦文献、汉代官方文书和档案,是司马迁撰写汉朝历史的重要材料来源。汉朝档案藏在太常、御史和丞相府等机构中,都放在金匮石室里,金封石缄。《太史公自序》称,秦朝焚灭诗书,图籍散乱,“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诗书往往间出矣。自曹参荐盖公言黄老,而贾生晁错明申、商,公孙弘以儒显。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先秦文献、汉代官方文书和档案,对于司马迁纵观古今政治兴衰、学术变迁,熟悉当代政治人物和事件,掌握丰富的历史资料,有极大的帮助。

举例来说,汉初,汉高祖分封一百四十三位功臣为王、侯。册文丹书、印章用铁契刻,放在金属缄封的柜子里,藏在用石头修成的屋子里。即所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汉高祖又制订十八侯的排位顺序。这些文书都藏在宗庙里,副本藏在御史府等机构。司马迁为撰写汉朝历史,每位功臣的功劳数字,全部来自档案资料。比如,曹参功劳,是凡下二国,县一百二十二,得王三人,相三人,将军六人,大莫敖、郡守、司马、侯、御史各二人;周勃功劳,是得相国一人,丞相二人,将军、二千石各三人,别破军二,下城三,定郡五,县七十九,得丞相、大将各一人。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档案资料,司马迁能写得如此详细。又比如,汉朝分封时,给予列侯、公主食邑和封户。司马迁为了记录各诸侯王所得国或食邑,都利用了档案文书资料,如曹参食邑万六百户,周勃八千一百户,陈平五千户,张良万户,萧何八千户,樊哙五千户,等等。

又比如,武帝派大将卫青霍去病出击匈奴。司马迁记录卫青功劳:“大将军青,凡七出击匈奴,斩捕首虏五万余级。一与单于战,收河南地(今河套地区),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万一千八百户。封三子为侯,侯千三百户。并之,万五千七百户。其校尉裨将以从大将军侯者九人。其裨将及校尉已为将者十四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汉军损失多少呢?司马迁记录马匹损耗:“两军之出塞,边塞上记录有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汉朝人员伤亡至少十来万。根据《匈奴列传》记载,汉杀匈奴八九万,汉士卒物故(死亡)亦数万,汉马死者十余万。汉匈战争,双方百姓都付出了惨重代价。没有档案文书,不可能得到这样详细的数字。正因为司马迁引用了档案资料,《史记》的真实性、可信度是无与伦比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最开始说的就是司马迁。司马迁到各地调查访问,寻求民间口头历史;向历史事件亲历者,或其后代,访问逸闻轶事,也是司马迁写汉朝历史的第三、第四个重要资料来源。司马迁二十岁时到全国各地游历,听到一些历史人物的逸闻轶事。在淮阴,他探访了韩信的遗迹。在丰沛,他探访了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等人的故居。在沅湘流域,他凭吊了屈原自沉的汨罗江。在山东曲阜临淄齐鲁之都,他学习礼仪,参观了孔子的庙堂、车服礼器,观摩诸生习礼,并探访了孟尝君的食邑。在河南,他探访了魏都大梁(今开封)之墟和侯嬴看守过的夷门。在北方边塞上,他行经蒙恬为秦修筑的长城亭障以及秦直道。壮阔的游踪,为他打开了眼界,增长了阅历,使他有机会比较广泛地接触到下层群众,有助于他了解各地的经济生产、风土特征及地理形势。这是司马迁著成《史记》的第三个原因。

又,汉武帝时,汉初有些历史事件的当事人后代,还在世为官。如,汉文帝时,拜平原君朱建(审食其的门客)的儿子为太中大夫,出使匈奴,单于无礼,骂单于,遂死于匈奴。平原君的儿子与司马迁友善,为司马迁详细叙述汉文帝时淮南厉王杀辟阳侯审食其(食其,yì jī)之事。汉武帝时代,一些将相大臣的行事都是司马迁亲见亲闻的,比如他写万石君(石奋及四个儿子都为二千石吏,俸禄合计万石,称万石君),非常详细生动。万石君长子石建为郎中令,上奏文书中有马字,他读文书后说,误书“馬”字,马字下面四点,还有下曲折为尾巴,合起来为个五笔划,现在四个笔划,缺一个,皇上该谴责死罪啊。他惶恐谨慎得不行。他每五日回家休息,亲自为父亲洗贴身内衣裤,不用侍者。少子石庆为内史,治理京师,有一次晚上醉酒回来,到闾里(有围墙的住宅区)外门不下车。万石君气得不吃饭,说,内史贵人入闾里,长老皆躲起来,内史却坐在车中神色自如。直到石庆右袒(袒露右臂)谢罪,万石君才原谅他。后来石庆及诸子弟入里门都小跑到家,不敢张扬招摇过市。石庆为太仆,为汉武帝驾驭马车,很清楚皇帝乘舆到底几匹马,可是汉武帝问车中几马,他竟然举起马鞭,一一数出来,数毕,才举手报告,六马。石庆在小事上谨慎小心,被封为丞相。司马迁说,国家外事四夷,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国家内部事务多。天子巡狩海内,泰山封禅,兴礼作乐。国家财政收入少,桑弘羊等为国家兴利敛财,王温舒(汉代酷吏,曾官至御史)等人实行严刑峻法,倪宽(曾任御史大夫)等推文学(指学校的负责人)官至九卿,任何事都不报请丞相决定,丞相石庆只是淳厚谨慎而已,在位九年,不能有所进言,纠正君主的行为,没有任何政治作为,不能为百姓代言,只以醇谨小心为能事,子孙为吏官至二千石者十三人,这样的丞相于国于民有何益处?司马迁对他们的刻画,简直就是一幅绝妙的政治讽刺漫画。万石君卒于元朔五年(前124年),次年石建死,太初二年(前103年)石庆死,这些事情都是司马迁亲历的,他能刻画得如此生动,一定了解这些公卿将相的逸闻轶事,才能像谈论邻居家事一样自然。事实上,万石君一家在汉武帝时迁到茂陵邑,而司马谈司马迁父子居住在茂陵显武里,两家都在茂陵周围三里的范围内,算是左邻右舍,算是知根知底。

司马迁描写侠客郭解“为人短小精悍,不饮酒”。元朔二年(前127年)迁徙富豪到茂陵,规定家庭资产过三百万的人家,才能迁到茂陵。郭解家资产不够格,别人赠送千万余资产给他。“吾视郭解,状貌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然天下无贤与不肖,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为什么司马迁描写这么细致?他见过郭解。郭解于元朔二年被徙到茂陵。建元二年(前139年)汉武帝于槐里县茂乡设置茂陵邑,方圆三里。当年和元朔二年,共计迁徙一万六千户,目的是把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乱众之民迁到茂陵,让京师富裕,并消除奸猾之徒,叫做“内实京师,外销奸猾”,在这个背景下,很多人迁居到茂陵。(www.xing528.com)

司马相如,有名赋好几篇,元狩五年(前118年)病免,居茂陵。汉武帝怕司马相如写的赋丢失,让所忠去他家取书。当时司马相如已死,卓文君说,长卿未有书,时时著书,人又取去,家里没剩什么了,只交给所忠《封禅颂》。

司马迁有同官同僚,了解当代史事。司马谈去世后,汉武帝任命司马迁为郎,在宫殿守卫门户,与李陵等同职。司马迁为太史令,为中书令,见证了自元狩三年(前120年)至征和三年(前90年)间,汉武帝时代的很多大事。他与苏武之父苏建、大侠朱建之子友善,与田叔(汉初官员,曾在赵王及鲁王手下任职)之子田仁、任安(任安,字少卿,西汉官员,曾任益州刺史)等都有交往。所以,他很详细记述田叔及赵王张敖和鲁王刘余事,卫青、霍去病及其抗击匈奴,田仁、任安在汉武帝晚年巫盅之祸中的行事。

太初元年(前104年),司马迁与中大夫壶遂定律历,壶遂为他讲述御史大夫韩安国之事,所以,司马迁很详细记述韩安国的事迹,包括韩安国劝说文帝之子梁孝王刘武,调停刘武与汉景帝、窦太后的矛盾。“观韩长孺之义,壶遂之深中隐厚”,梁地多长者。翟公,元光五年(前130年)为廷尉。郑当时,元光六年(前129年)为太常司马、太史,是司马迁前辈。翟公、汲黯、郑当时,当他们有权有势时则宾客盈门,无势则门可罗雀,“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这些感慨,是司马迁有感而发。司马迁居茂陵,在朝中为官,接触不少百官公卿和下层民众,了解其逸闻轶事,是司马迁《史记》能成功描写人物外貌、作品、对话、性格特征的原因,也是他能了解汉武帝朝重要政事的原因。

总之,司马迁自从接受父亲遗命,做太史令以来,搜集到很多文献,阅读并抄录了很多汉朝国家档案资料,与周围同事等人的接触,也丰富了其对汉代政治和社会的认识,他着手撰写了一些篇目。

当司马迁为郎官、为太史令时,意气风发,不置产业,不与同事一起喝酒聊天,就想努力工作,为国出力,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进取的力量。他鼓励隐士出山,建功立业。司马迁与长安处士隐居涤山(处士指有德才隐居而不愿做官的人)的挚峻交好,写信赞扬他“材能绝人,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荷累其名。”劝他立德、立言、立功。

挚峻谦虚地推辞:“君子料能而行,度德而处,故悔恡(lìn)去身(也作悔吝去身,其义有三:灾祸、悔恨、追悔顾惜。全句为远离灾祸,不后悔)利不可以虚受,名不可以苟得。汉兴以来,帝王之道于斯始显,能者见利,不肖者自屏,亦其时也。《周易》‘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徒欲偃仰从容,以游余齿耳。” 意即,有才德的人,根据自己的能力和品德做人处事,所以会远离灾祸,不用悔恨。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好处,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谋取名誉。汉朝建国以来,帝王之道才开始彰显出来。有能力者出来做事,同时谋取一定好处,而才能低下者就没有这种机会了。这就是这样的时代。《周易》讲,战争结束,君王论功行赏,颁布命令,有人封为侯,有人被任命为卿士、大夫,但小人则不可使其拥有土地或获得政治权力。我(挚峻)就想从从容容地度过余生。

人各有志。可挚峻关于“帝王之道于斯始显”的见解,支持了司马迁对于汉武帝时代的认识,使他更加坚定地投身于这个伟大的时代,并创造着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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