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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族群和民族认同:流动的客家

时间:2023-10-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罗香林称它为“汉族客家民系”,本书称它为“汉族客家族群”。(二)民族识别对客家族群分化的影响所谓民族识别,概而言之,是对人们的民族身份以及各族体的名称进行辨别和确认。民族识别对人们的民族族属的确认,成为决定人们的民族成份之依据。然实际上,在以客家话为母语、并具有客家认同的客家族群中,具有鲜明且强烈的汉族认同的汉族客家族群尽管在数量占绝大多数,但毕竟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

客家族群和民族认同:流动的客家

(一)民族成份及民族认同与客家分类

新中国成立之后不久,每个公民都被确定了民族成份。民族成份不同于民族认同,它虽然也可能改变,但必须经过政府有关部门的审查和批准。现今在中国大陆,以客家话为母语、并具有客家认同的客家人,依其民族成份及民族认同的状态,可大致区分为三类五组(表8.1)。

表8.1 民族成份及民族认同与客家分类

  【A类客家人】

20世纪50年代初,自我申报汉族,经民族识别被确认为汉族,从而民族成份也被定为汉族。这类客家人,即是现在通常所说的客家。罗香林称它为“汉族客家民系”,本书称它为“汉族客家族群”。

【B类客家人】

“B类客家人”是从“A类客家人”中分化出来的,主要是居住于闽粤赣三省边区客家大本营地区的蓝、雷、钟三姓人口。他们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正式要求将民族成份由汉族更改为畲族,其后,部分经政府批准,民族成份已改为畲族;部分尚在等待政府批准,民族成份仍为汉族。即是说,就现有民族成份而言,他们又一分为二,分别为表8.1中的“B1类客家人”和“B2类客家人”。

【C类客家人】

99%的畲族人以客家话为母语[1],而以客家话为母语的畲族人几乎都自称“SAN—HAK(山客)”或“客家(人)”。20世纪50年代初,他们中绝大多数自我申报为“苗”、“瑶”等少数民族,极少部分自我申报为“汉族”,在表8.1中,前者为“C1类客家人”,后者为“C2类客家人”。

(二)民族识别对客家族群分化的影响

所谓民族识别,概而言之,是对人们的民族身份以及各族体的名称进行辨别和确认。新中国建立不久,党和政府即把民族识别作为一项重要任务提上民族工作的日程,其实施过程前后延续了约四十年。民族识别对人们的民族族属的确认,成为决定人们的民族成份之依据。

1.客家的汉族族属的确认与“A类客家人”

20世纪50年代的民族识别,主要通过对闽粤赣边区客家人的族属的辨识,认定客家“是汉族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认定,是“综合所有特征因素加以分析决定的”,尤其是因为“客家人历来不承认自己不是汉族,自我意识认为是汉族的一部分,这种民族意愿是十分突出的”。〔9〕

民族识别对客家的汉族族属的确认,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是以正式的、公开的形式宣告客家族群是汉族的一部分,结束了自清代中叶以来围绕客家是否属于汉族的论争;但同时也以正式的、公开的形式将客家人的客家认同与汉族认同“捆绑”在一起:只有具有汉族认同的客家人,才属于客家族群。自此,在概念上,“客家族群”被等同于“汉族客家族群”。然实际上,在以客家话为母语、并具有客家认同的客家族群中,具有鲜明且强烈的汉族认同的汉族客家族群尽管在数量占绝大多数,但毕竟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

2.“畲民”的畲族族属的确认与“C类客家人”

20世纪50年代初,中央民委派出畲民识别调查小组赴闽东、浙南和广东凤凰山进行畲民识别,辨别其是否属于汉族以及是否为单一民族。〔10〕(www.xing528.com)

民国时期,国内和国外都有学者认为畲民就是客家人,而主张客家是汉族的一部分的学者也就认为他们属于汉族,是古代“移植闽粤的汉族农民的后裔”。〔11〕他们主张畲民是汉族的主要依据在于,“畲民所操语言是汉语,畲民的民族特性已消失殆尽,与汉族关系密切,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12〕而这次畲民识别调查小组最终认定“畲民不属于汉族,而是一个少数民族”〔13〕,其主要根据在于畲民“具有盘瓠图腾崇拜”,尤其“在民族意愿和心理感情上恰恰与客家人相反,历来不承认自己是汉族,而自我意识认为是非汉族的一个少数民族”。〔14〕

但是,畲民确实“在族称、语言、文化生活上有许多方面与客家人相同”〔15〕,而且在被认定为“畲族”之后,仍然长期不改客家认同。“C1类客家人”中的一部分,直到20世纪80年代还坚持自己民族的名称应该是“客”而不是“畲”。〔16〕这里反映出他们的族群认同及民族认同的三个鲜明特点:第一,有着根深蒂固的客家认同;第二,完全没有汉族认同;第三,抗拒对畲族的认同。不过,随时间的流逝,“C1类客家人”后来大多逐渐接受了“畲族”族名,并最终确立了畲族认同。但由于“客家族群”被等同于“汉族客家族群”,不具有汉族认同的他们,大多放弃了客家认同。

居住于广东凤凰山一带的“C2类客家人”,曾以为自己是汉族,但由于在民族识别中被认定为畲族,其民族认同后来也由汉族认同转变为畲族认同。

3.民族识别的影响与“B类客家人”

如上所述,“B类客家人”是从“A类客家人”中分化出来的,在汀江流域地区,“B1类客家人”多为上杭县户籍人口,“B2类客家人”多为武平县户籍人口,从他们申请更改民族成份的背景及所陈述的理由中,可以发现这种分化与民族识别及其结果密切相关。

首先,民族识别弄清楚人们的民族成份,以便国家用法律的形式规定下来,从而帮助少数民族充分享受民族平等和民族优惠政策的权利。〔17〕尤其是1978年“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国家实行了一系列有利于少数民族的特殊照顾政策,如计划生育、招工、招生、入党、提干、经费补助等”。〔18〕与此同时,因“文革”的影响而停止了十余年的民族识别得以恢复,国务院人口普查领导小组公安部国家民委于1981年11月28日联合发布《关于恢复或改正民族成份的处理原则的通知》,明确指出:“凡属少数民族,不论其在何时出于何种原因未能正确表达本人的民族成份,而申请恢复其民族成份的,都应予以恢复。”〔19〕在这一背景下,20世纪80年代,全国范围内出现了很多“过去报了汉族”的人,“要求更改为少数民族”。〔20〕上杭县和武平县的蓝、雷、钟三姓居民也正是在此社会背景下产生了将民族成份由汉族更改为畲族的想法,并付诸行动。

其次,蓝、雷、钟三姓为主要姓氏等有关畲族的知识通过民族识别得到普及,为上杭县和武平县的蓝、雷、钟三姓居民申请恢复畲族民族成份提供了依据,并唤醒了他们的畲族认同。

上杭县人民政府就该县蓝、雷、钟三姓居民要求恢复畲族民族成份的请求,向上级政府呈交了报告,所陈述理由的前三条大意如下[2]:(1)据相关族谱记载,上杭县蓝、雷、钟三姓居民与广东省的潮安凤凰山和丰顺、江西省的龙南、寻乌和兴国、浙江省的云和、龙泉和丽水以及福建省的宁德连江、漳州、泉州宁化和清流等地区的蓝、雷、钟三姓居民有着同一祖先,那些地区的蓝、雷、钟三姓居民的民族成份皆为畲族,所以上杭县蓝、雷、钟三姓居民的民族成份也理应为畲族;(2)据《畲族简史》所述〔21〕,蓝、雷、钟三姓是畲族的主要姓氏,所以上杭县蓝、雷、钟三姓居民的族属无疑是畲族;(3)《畲族简史》所记史上畲民起义中有“明洪武十八年至二十年来苏里钟于仁领导的上杭畲民起义”和“明成化十四年畲民钟三领导的上杭人民起义”,既然钟于仁和钟三是畲民,上杭县钟姓居民的族属当然应该是畲族。1987年,上杭县蓝、雷、钟三姓居民的民族成份正式由汉族更改为畲族。

武平县籍人口中,钟姓最多,蓝姓位居第五,蓝、雷、钟三姓居民占全县户籍人口的18.6%。[3]〔22〕与上杭县籍蓝、雷、钟三姓居民同样,武平县籍蓝、雷、钟三姓居民也在20世纪80年代初正式提出更改民族成份为畲族的申请。这一申请在1987年先后得到武平县人民政府和福建省人民政府的认可。〔23〕武平县人民政府之所以同意该县蓝、雷、钟三姓居民更改为畲族民族成份,主要依据以下四点。[4](1)现存史籍中可见不少有关武平“南蛮”、“峒獠”的记载,至今武平还有数十处带有“畬”字的地名,由此可判断历史上畲族的祖先曾生活于武平一带。(2)历史上刀耕火种和狩猎曾是武平蓝、雷、钟三姓居民的主要生业,而据《畲族简史》记载,这两项正是畲族的传统。(3)在武平籍蓝、雷、钟三姓居民中,现在依然可见盘瓠图腾崇拜的遗迹,如在闽西蓝氏始祖蓝大一郎的墓前立有狗的石像。(4)居住于上杭、漳浦、安远和于都等地的武平蓝氏后裔和居住于上杭、大埔、漳州等地的武平钟氏后裔的民族成份都已获准更改为畲族,若武平的蓝姓和钟姓居民的民族成份仍为汉族,岂非成“儿子、孙子是畲族,而父亲、祖父是汉族”这样不可理喻之事?但是,武平县蓝、雷、钟三姓居民更改为畲族民族成份要求,至今还未得到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的批准。施联朱把此事作为“畲族民族成份识别的几个遗留问题”之一,指出,“上杭县的畲族大多是从武平迁去的,迄今尚有亲戚往来,关系十分密切。如今上杭县之有畲族,而其祖居地武平却无畲族,不能不令人怀疑”。〔24〕

(三)“B类客家人”的族群认同、民族认同中的“变”与“不变”

很多“B类客家人”表示自己在族群认同及民族认同问题上陷于困惑。在上杭、武平一带,“客家人是古代中原汉族的后裔”、“客家文化继承了古代中原汉族文化的正统”这样的观念已经相当普及,所以,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从申请将民族成份更改为畲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不能自称“客家”了,可他们又没有其他自称;更重要的是,他们祖祖辈辈一直被称为“客家”,也认为自己是“客家”,可现在,突然之间,不再是“客家”了。可以说,他们的族群认同及民族认同意识之所以陷于混乱,其最根本原因还在于他们内心深处抹不去的客家情结。但也有些人能够清楚地梳理出自己的族群认同及民族认同意识中,有哪些发生了变化,有哪些依然未变、而且永远不会改变。概言之,主要有以下两种。

1.可变的民族认同,不变的客家认同

笔者在上杭和武平做田野调查时,结识了不少蓝姓、雷姓和钟姓的当地人,他们中有的已经成了畲族人,有的还在为成为畲族人而不懈努力。刚认识时,他们大多会表示,“我是畲族”或“我应该是畲族”,“(因为客家是汉族),所以我就不是客家了”。但待彼此熟悉了,聊得深一点了,他们大多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鲜明的客家认同:“我是畲族,但也是客家”;有人说得更富有哲理性:“我们是汉族还是畲族,这是可以改变的;但我们是‘客家’,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2.可变的民族成份,不变的汉族认同

还有一些人不仅强调自己始终是“客家人”,还表示,就算蓝、雷、钟三姓的远祖确实是畲族,可自己家族这一支在历史上很早就“脱畲入汉”了,所以自己现在即使在民族成份上更改成(或正在申请更改为)畲族,但内心还是认定自己是汉族人。有人更形象地说:畲族(成份),是写在纸上的;汉族(认同),是在心里的。在武平,曾听一位六旬钟姓男性说:“《畲族简史》说蓝、雷、钟三姓是畲族,但我们家族的族谱里与‘畲’有关的字一个也没有,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的祖先是从中原过来的汉人。现在,为了儿孙,我申请把民族成份更改为畲族;但是,即使民族成份真的改成畲族了,我们钟家还是客家人,还是汉族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不过,也有人的畲族认同意识被彻底唤醒。有位家住上杭庐丰的蓝姓中年男子说:“看了别人推荐的《畲族简史》,才知道我们蓝姓是畲族。小时候每当和大路背村的孩子吵架时,都会骂他们‘狗养的’,因为从小听大人们说,那个村的人的老祖宗是狗。[5]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啊!太对不起老祖宗了!”问他:“真的相信自己的祖先是狗?”他回答:“你们汉族人不是说自己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吗?那我们畲族人相信自己的祖先是灵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呀!”再问他:“你是客家吗?”他的回答非常干脆:“大家都说客家是汉族。原来不知道我们蓝姓是畲族,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客家;现在知道我们蓝姓是畲族,不是汉族,所以,我当然不是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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