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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双水碾:凤凰山风光尽收眼底

时间:2023-10-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东风渠、凤凰河二水环绕凤凰山,从成都火车北站附近上北星大道,过凤凰山山口,可直达新都大丰。路上,先后经过凤凰山的露天音乐公园和凤凰山公园。“今日忽登虚境望,步摇冠翠一千峰。”万岁池也叫万顷池,位于凤凰山东南,与凤凰山对峙的磨盘山下。南北朝时期,凤凰山依然叫“斛石山”。

成都双水碾:凤凰山风光尽收眼底

以前,在成都北边的城墙或北门城楼上,一定能够看见城北十五华里(一说十八华里),分列川陕官道两边的山峰。右边是海拔592米的磨盘山,磨盘山右旁是回龙山(今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磨盘山再往前是城北三十华里的天回山(今天回镇附近的天回银杏园和成都植物园即原天回山林场)。但在川陕官道左边,除了面前驷马桥附近的小山坡似的大小羊子山,视野之内,就只有一座海拔572米的凤凰山。这是北门外离成都和双水碾街道最近的一座山,其山形优美,如凤凰展翅。昔日古蜀金沙人,在西边日夜遥望此山,是否才有了“太阳神鸟”四只三足金乌围绕着太阳飞翔的灵感?

东风渠、凤凰河二水环绕凤凰山,从成都火车北站附近上北星大道,过凤凰山山口,可直达新都大丰。路上,先后经过凤凰山的露天音乐公园和凤凰山公园。每每节令周末,人潮涌动,让人想起唐宋的时候此山的宴游情形。而其曾经的一个名字“升仙山”,则源于北门外的“升仙桥”。从“升仙桥”到“升仙山”,让成都北门一带随之有了升仙亭、升仙水、升仙里、升仙乡、会仙乡、升仙铺、升仙湖、二仙桥等地名,充满了氤氲的仙气。

这是一座有故事的山,其名字的婉转,需要我们在厚厚的线装书里,去梳理脉络。

凤凰山,最早可考的名字是斛石山。

南朝梁(502—557)李膺《益州记》云:“斛石山有两女冢矣。”(宋《太平寰宇记》卷七二引)这个名字,让人想象其山上,有像斛一样的大石。斛,是旧时的一种量器,方形,口小,底大,容量本为十斗,后来改为五斗。像斛一样的大石,或许是人为,因为古蜀人有大石崇拜传统,常以石为地标或因石而成重要地标,如古蜀王“亲埋作冢者,皆立方石以志其墓”。

东晋常璩《华阳国志·蜀志》记载:“(蜀)郡四出大道,道实二十里,有衢。今言十八里者,昔蜀王女未嫁,年二十亡,王哀悼,不忍言二十,故言十八也。王女墓在城北,今王女陌是也。”“王女墓”当是“两女冢”。而这个王女墓,或是“斛石山”更早的代称,其上的“斛石”,或是蜀王为其女所立的墓前大石。就像蜀王在成都北角武担山上,“为妃作冢,盖地数亩,高七丈,上有石镜”。“今日忽登虚境望,步摇冠翠一千峰。”[1]唐时成都女诗人薛涛在斛石山中,是否依然还能看见那些像斛石一样残存的石镜呢?

关于斛石山一带最早的史料,还有《华阳国志》所记成都筑城北边取土的故事:

赧王四年,惠王二十七年,仪与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其筑城取土,去城十里,因以养鱼,今万岁池是也。城北又有龙坝池……

万岁池也叫万顷池,位于凤凰山东南,与凤凰山对峙的磨盘山下。公元前311年,张仪与张若建成都城取土成池,因而养鱼,并一直是周边的水利设施之一。不过,也有意见如《成都城坊古迹考》[2]认为,秦万岁池早已湮没,今天的白莲池,其实是后人的错误理解。作家张义奇也认为,白莲池当是唐代的产物,如《新唐书·地理志》就记载成都县“北十八里有万岁池。天宝中,长史章仇兼琼筑堤,积水溉田”。后来《宋史·王刚中传》也载:“成都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田,岁久淤淀,刚中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防,上植榆柳,表以石柱,州人指曰:王公之甘棠也。”清初,丈雪通醉重建昭觉寺,在寺之庙产八百亩“万岁池”广种莲藕荷叶田田,因名“白莲池”。今天,作为成都的渔场,此地依然是鱼塘一片。而城西北的龙坝池,后来名縻枣堰,即今九里堤一带,或许也是筑城取土而成的池塘

南北朝(420—589)时期,凤凰山依然叫“斛石山”。据《梁书·邓元起传》记载,梁武帝萧衍天监(502—519)年间,邓元起攻南齐益州(四川),益州刺史(刘)季连固守成都抗敌:“众进屯西平[3]。季连始婴城自守。(齐)晚盛又破元起将鲁方达于斛石,士卒死者千余人,师众咸惧,元起乃自率兵稍进至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郫。季连复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间道袭郫,陷之,军备尽没。元起遣鲁方达之众救之,败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迳围州城。”斛石山一战,士卒死了上千人,可见战事之惨烈。

隋唐时,这座山已经被更多的人称之为“学射山”,抑或“升仙山”。

撰于宋太宗太平兴国(976—984)年间的《太平寰宇记》说:“学射山,一名斛石山,在县北十五里。”

大约从成都筑城后,成都北郊就被辟为学射场,如《华阳国志》载秦灭巴蜀,“仪与若城成都……而置观楼射圃”。20世纪70年代,成都百花潭出土一件战国铜壶,铜壶上就刻有弋射场景。民间相传,学射山因蜀汉时期后主刘禅幼时在此山中学射而得名,宋人何耕就有诗题《学射山相传蜀后主刘禅习射于此因以得名有感》。

在唐咸亨二年(671)秋天离开蜀地之前,卢照邻为凤凰山上的至真观撰《益州至真观主黎君碑》,其中写道:“双于学射灵山别立仙居一所,即至真之珠庭也。”这是最早的以“学射山”名凤凰山的文献记载。

元和年间任剑南节度使的武元衡,在《送柳郎中裴起居》诗中说:“望乡台上秦人在,学射山中杜魄哀。”可见,彼时学射山之名已经很普遍了,并且在他的眼中,望乡台和学射山是北门外的两个重要的诗歌意象。不过和武元衡同时代的女校书薛涛的口中,这座山,依然叫“斛石山”。薛涛不愿意叫“学射山”,或许是认为俗气而无古意吧。

▲从容流向沙河的凤凰河二沟 青青容颜摄

新罗崔致远[4]在《西川罗城图记》中写道:“蜀□无土,昔张仪筑子城,辇土于学射山,日役往返,九载后始成。”乾符元年(874)冬,高骈出任西川节度使,为了抵御南诏军,后筑成都罗城(大玄城),加强防御。崔致远并没有到过成都,高骈晚年任淮南节度使聘他为幕府,“学射山”之称,当是得自高骈口述。由此可见,秦灭蜀后张仪筑城,从包括万岁池的学射山一带挖土之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唐光启三年(887),王建攻陈敬瑄,“拔汉州,进军学射山,又败西川将勾惟立于蚕此”[5]。跟随僖宗入蜀,后来追随前蜀王建,官至户部侍郎、赐号“传真天师”的青城山道士杜光庭,在其《神仙感遇传》“于满川”条记载:“三月三日,满川于学射山至真观看蚕市。”可见,唐末,学射山附近有蚕此镇,山上还有固定的三月三蚕市。

到了宋代,成都北郊的学射山一带,连同附近的昭觉寺、万岁池,由于离城近的缘故,已经成为一个颇为普遍的郊游宴集场所。元时成都双流人费著撰《岁华纪丽谱》称:“三月三日,出北门,宴学射山。既罢后射弓,盖张伯子以是日即此地上升。巫觋卖符于道,游者佩之,以宜蚕避灾。轻裾小盖,照烂山阜。晚宴于万岁池亭,泛舟池中。”文同《丹渊集》卷二十四“记”中《成都府学射山新修祠宇记》则记:“成都宴集,用一春为常,三日不修,已云远甚,然各有定处,惟此山之会最极盛。太守与其属候城以出,钟鼓旗旆,绵三十里无少缺。都人士女,被珠贝、服缯锦,藻缋岩麓,映照原野,浩如翻江,烨如凝霞。上下立列,穷极繁丽,徜徉徙倚,直暮而入。公既至,喜游人之沓然,复爱其地距城不一舍,而孤岭横出夷陆,景气殊旷绝……”

而从陆游范成大、田况、范镇、何耕、范纯仁等宋人的诗中,更屡见学射山以诗之意象进入他们的视野。其中,田况的《成都遨乐诗二十一首·三月三日登学射山》和范镇的《仲远龙图见邀学射之游先寄五十六言》,都可以让人想象宋时“学射山”三月三春时踏青郊游的热闹景象。

成都遨乐诗二十一首·三月三日登学射山

田 况

丽日照芳春,良会重元已。阳滨修祓除,华林程射技。所尚或不同,兹俗亦足喜。门外盛车徒,山半列鄽市。彩堋飞镝远,醉席歌声起。回头望城郭,烟蔼相表里。秀色满郊原,遥景落川涘。目倦意犹远,思馀情未已。登高贵能赋,感物畅幽旨。宜哉贤大夫,由斯见材美。

仲远龙图见邀学射之游先寄五十六言

范 镇

几年魂梦寄西州,春晚归逢学射游。

十里香风尘不动,半山晴日雨初收。

武弁呈飞骑,次第红妆数胜筹。

夹道绮罗瞻望处,管弦旌旆拥遨头。

事实上,在初唐,学射山就因为至真观而成为北门外的一大胜景,卢照邻就描述了法会时的闹热场景:“每至三辰法会,八景真游。霓裳荡耀魄之华,羽盖转风云之路。”

隋唐时期,道教在各地兴盛,成都地区也不例外,宫观兴建成为国家政策下的一种流行趋势。据考,这一时期,成都及周边双流、新津、崇州、大邑温江、青城山等地诞生的就有至真观、玉局观、青羊宫、紫极宫、鸿都观、庆都观、仙居观、度人观、明月观、乘烟观(又名朝真观)、金乌观、兴唐观、常道观、太清宫、建福宫、老君观、崇真观、鹤鸣观等。而因凤凰山上建有至真观,并香火日盛,在一片崇仙传说、仙道风俗里,人们开始将卢照邻口中的“学射灵山”称之为“升仙山”。

隋人辛德源《至真观记》[6]云:“开皇二年正月下诏,令于益州建至真观一所。”初唐卢照邻《益州至真观主黎君碑》亦说:“至真观者,隋开皇二年之所立也。”公元582年正月,隋蜀王杨秀奉诏选址,在学射山上建造了后来仙名远播的至真观。

人文同记载:“有张伯子者,尝居此学道,以是日得帝诏,驾赤文於菟[7],乘云衢、羾天关以去。”[8]这段话,更早见于唐宣宗大中九年(855),为西川节度从事的卢求,应节度使白敏中之命撰《成都记》五卷,其中就有“城北有升仙山,升仙水出焉,相传三月三日张伯子道成,得上帝诏,驾赤纹於菟于此上升也”的记载。张伯子三月三日升仙的传说,当源于山上出现的一座“至真观”,后逐渐仙化而成张伯子故事。卢求的这句话,也说明当时蜀人已经把学射山叫成了“升仙山”,而“升仙山”这个名字,则实是因为“升仙桥”“升仙亭”“升仙水”而逐渐得名。当地唐宋时分别名“升仙乡”“会仙乡”,北门还有“升仙铺”(当即驷马桥旁边的小场,后因升仙桥改名驷马桥而改叫驷马桥场)。

这一带最早带“升仙”二字的,是东晋常璩所记的“升仙桥”。常璩《华阳国志·蜀志》(清嘉庆十九年题襟馆藏版)说:“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市门曰:‘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也。’”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明万历吴琯校刊本)载:“城北十里曰升仙,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将入长安,题其门曰:‘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也。’后入邛蜀,果如志焉。”上录两段文字,都是后来的刊本,多经校改。其实,升仙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叫“升迁桥”,所以,这段同样的话,唐初欧阳询《艺文类聚》引用时是:“蜀城十里,有升迁桥,送客观。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其门曰:‘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北宋初年人李昉《太平御览》也引作“升迁桥”:“升迁桥在成都县北十里,即司马相如题桥柱曰:‘不乘驷马高车不过此桥。’”虽然所据版本不同,但可见常璩《华阳国志》里,记载的“升仙桥”本来的名字,当是“升迁桥”。另外,从宋初乐史《太平寰宇记》所引用的南朝李膺《益州记》文字,也可见当时是“升迁”,其一:二台,《益州记》云:“升迁亭夹路有二台,一名望乡台,在县北九里。” 升迁亭即升迁桥边之亭,或即“送客观”;其二:昂(升)迁水,李膺记云:“昂(升)迁水起自始昌堰,堰有两人中流即昂(升)迁。”此昂字当是“升”的繁体“昇”的讹写。同样,从“升迁桥”到“升仙桥”,或许只是因为“迁(繁体遷)”形近“仙(繁体僊)”,也可能是方言里音较相近,后来就逐渐转讹为“仙”。

那么,是什么时候起,“升迁桥”被称为“升仙桥”呢?

“升仙桥”最早作为诗题,是岑参在大历元年(766)七月抵成都为官,至约大历四年(769)秋冬之际逝于成都旅舍,期间所做的《升仙桥》一诗:“长桥题柱去,犹是未达时。及乘驷马车,却从桥上归。名共东流水,滔滔无尽期。”从诗思看,当作于其第一次经过升仙桥时。其后,唐代还有罗隐、汪遵先后写下同题诗。但“升仙桥”一名最早入诗,其实是早在岑参写诗的一百年前,卢照邻在成都作《还京赠别》就有“一去仙桥远,还望锦城遥”之句,且在公元669年,卢照邻在《对蜀父老问》里称他回蜀路过的那座桥,就是“升仙桥”。(www.xing528.com)

所以,至少在唐初,“升仙桥”之名就已经出现。但也有可能,在老百姓的口中,“迁”和“仙”,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混用的。因为,至少直到岑参时期当地都还叫“升迁乡”。

考虑到羊子山土台曾经的功用,或许,原驷马桥北约二里的羊子山,很早就被蜀人认为是一座升仙之山。学者任乃强先生就认为,“今驷马桥北羊子山,旧名升仙山”。他认为:“其最下之战国时墓,只土砖,有铜鼎殉,应即蜀侯恽墓。盖旧俗传恽神灵,称其仙去,故曰升仙山。”孙琪华、刘琳也因袭此说法,最早的升仙山其实是羊子山。《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载“升仙山”条指出,二者为同一座山,“今四川成都市北十里羊子山。”但即使是羊子山得名“升仙山”,也是在唐代“升迁桥”被老百姓喊为“升仙桥”之后。

或许后来,凤凰山上有了至真观后,人们才把升仙山从就近的羊子山换作了更为遥远而高大的凤凰山,一种空间的若即若离,以及一种足够的高度,才能表达人们对仙道的那种虚无缥缈的向往,飞升也更有了一种魔幻而浪漫的色彩。而一条从升仙山流出的升仙水,则把升仙山(凤凰山)和升仙亭(羊子山土台)、升仙桥—升仙铺(驷马桥场)巧妙地连缀在了一起,成为北门最为梦幻迷人的风与水的合唱。

于是,城北十里羊子山、驷马桥一带,唐宋时变成了后来华阳县属的“升迁(仙)乡”,凤凰山、磨盘山一带,则被取名成都县属的“会仙乡”。这些,从北门外驷马桥、羊子山,双水碾原站东乡,青龙场东、西林村一带出土的唐宋墓志铭、买地券都可以得到印证。升迁(仙)乡,下辖暮二(约在今沙河与升仙湖以西、成华区双水碾一带,往西与成都府成都县接壤)、贺迁(因升迁乡改名升仙乡而更名贺仙里,约在今成华区西林村、驷马桥至羊子山一线,往南可能延伸至府城北面的附郭地带)、常平(约在今昭觉寺东北、成华区东林小区至三环路北四段一带,往北与成都县会仙乡接壤,往南与华阳县星桥乡清泉里接壤,星桥乡即今青龙场、十里店一带)等四里,为华阳县所辖。而据磨盘山后蜀高祖孟知祥“和陵”出土“福庆长公主墓志铭”可知,磨盘山一带为成都县辖会仙乡,附近的凤凰山或同属会仙乡范围。成都县会仙乡与华阳县升仙乡接壤。[9]

张义奇认为,如果说今凤凰山彼时叫“升仙山”,那么与其遥望呼应的磨盘山,亦很有可能当时就叫“会仙山”,所以那一带才有“会仙乡”这个名字。

阅读宋代的史料,北门外又出现了一座山名,至少在唐末至五代十国(907— 960年)时期,叫“星宿山”。

宋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第252卷也记载,唐咸通十一年(870),南诏攻成都,大将宋威“与诸军会战,蛮军大败,死者五千余人,退保星宿山”,“军至城下与蛮战,夺其升迁桥,是夕,蛮自烧攻具遁去”。从这段记载里,可知成都城被南诏“蛮军”围攻时,南诏“蛮军”主要占据着北门外的星宿山和升迁桥(升仙桥),最后,南诏军死了五千多人,不得不退保星宿山,在升仙桥丢失后,不得不逃遁而散。

《资治通鉴》里,还记载着王建阅兵、讲武于“星宿山”。唐昭宗天复三年(903),日后的梁太祖朱温(全忠)命王殷入蜀。“(王)建与之宴。殷言:‘蜀甲兵诚多,但乏马耳。’建作色曰:‘当道江山险阻,骑兵无所施。然马亦不乏,押牙少留,当共阅之。’乃集诸州马,大阅于星宿山,官马八千,私马四千,部队甚整。”前蜀武成元年(908),“庚戌(十二日),蜀主讲武于星宿山,步骑三十万”。

这个“星宿山”是哪座山呢?是磨盘山还是凤凰山?明末清初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七“成都府·成都县”里说:“星宿山,在城北,唐咸通十一年,南诏寇成都,分兵拒援兵于新都,将军宋威大破之,蛮退保星宿山。五代梁开平二年,蜀王建讲武于星宿山,步骑三十万。即城北之升仙山矣。”

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载“星宿山”条,则指出是“今四川成都市北十里羊子山”。而成都市文物信息中心编制的《成都市中心城区历史地名保护名录》则认为:“磨盘山原名升仙山,相传鱼凫王、张伯子皆此升仙,蜀人遂立祠纪念。又名星宿山,五代时王建曾于此讲武,大练兵马。”

这样看来,“星宿山”就有了三种解读:羊子山、凤凰山、磨盘山。联想到“斛石山”和“星宿山”的惨烈战斗,学射山的学骑射、王建的阅兵和三十万步骑讲武,以及清绿营新军的军营驻地、民国二十年(1931)建成机场至今,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星宿山”当是今天的“凤凰山”,即“升仙山”。

至于凤凰山和磨盘山二者的关系,清释中恂、罗用霖编《重修昭觉寺志》就将二者分别当作昭觉寺的“太祖山”和“少祖山”:

凤凰山,寺西十里,一名学射山,《名胜志》:“昔刘主禅学射于此,故名。”即寺龙之太祖山,其脉由玉垒蜿蜒而来,由灌口经郫邑循沱江而下,至成邑西北十五里,挺然特起,左右开翅作飞凤形。此山之名所由昉也。

磨盘山,寺北十里,即寺之少祖山。其脉由凤凰山迤逦而下,经天回镇过峡,由皇恩寺山顶一峰形如磨盘,故名。

从山势来看,磨盘山的确可以看成凤凰山的余脉。并且,凤凰山和磨盘山,扼守着川陕大道,自古至今就拱卫着成都的北大门。

而羊子山和凤凰山,则有前后升仙山之分。因为“星宿山”一名最早出现于唐末,联想到宋代史料所记载的战事和演武之规模,当只有“凤凰山”具有施展的空间。星宿山是凤凰山,当更为确切。

需要补充一下的是,到了明代,凤凰山成为蜀王府的藩王墓地,此山遂成为老百姓的禁地。清同治《成都县志》就记载,“已为蜀府坟墓,此游遂绝”。自此,习射游乐之风,在凤凰山逐渐消失了。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仅二十三岁的蜀献王朱椿开始为自己建造寝园,并先后两次派人以牲醴之奠致祭此山,这座山因而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韫玉山。他的后世子孙,因为家族多有早夭者,怀疑北边的风水与其家族不合,从第三代蜀王僖王开始,把陵寝选在成都东郊的青龙埂时,也重新将今龙泉驿十陵镇东的浅丘地带命名为颇有禅意的“正觉山”。

第一次致祭时,献王作《祭韫玉山》曰:“山者,石之所聚,石者,山之所生,取之有时,运之无穷,虽邦家每资其用,而实有神以司之也。兹者营造寝园,命工凿石,不无惊动山灵,触犯方禁,今特遣官祭告,以谢前贶,以祈后功,惟神有灵,默加庇佑,人输车运,普赐安宁。神其鉴知,尚飨。”晋陆机《文赋》云:“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李商隐《锦瑟》有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爱好文学的“蜀秀才”朱椿,为自己的百年归所重新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韫玉山。然而,随着心爱的长子朱悦燫先他而逝,于是子葬父墓,朱悦燫葬在了韫玉山,而他和孙子蜀靖王朱友堉则葬在了天回镇的天回山脚下。

或许因为是明禁地而给人威严的感觉,此山又似凤凰,“韫玉山”在老百姓口中有了“威凤山”这个称呼。明天启《成都府志》就说,学射山又名威凤山,在“治北二十八里”,不过其舆图标位在昭觉寺东北,约今磨盘山一带。孙琪华《益州记辑注及校勘》认为:“斛石山,后又名威凤山、星宿山,今名凤凰山。”总的来看,威凤山当然是今天的凤凰山,从威凤到“凤凰”,只是更加通俗而已,也是有明一代,老百姓对这样一座不再能踏青宴游的凤凰山的心理反映。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清康熙年间官成都府督捕通判的陈祥裔,在撰六卷《蜀都碎事》时,引东晋葛洪《神仙传》说:“威凤山在府城北,一名小蓬莱。上产灵药,乃张伯子得道之所。”但葛洪《神仙传》中并没有提及此山和张伯子,陈祥裔是杂引诸书,或注或否,间附以考证按语而撰此书,所以“威凤山”这个称呼,不可能在东晋时就已经出现。“威凤山”当是至少从明天启年间(1621—1627)才开始的叫法。而凤凰山的称呼,或始于清末,最迟光绪时期《重修昭觉寺志》里就已有之。

一个秋天的早晨,太阳出来了,一路闻着露草上的余霜香味,我从双水走向凤凰山的时候,诗人陆游或许也和我一样,又一次经过羊子山的望乡台,远足学射山。那一天,在山中,他恰巧碰见了从山上观里下来的“景道人”:

肩舆适青郊,飞屐登翠麓。余霜未泫瓦,晨日初挂木。推门觅黄冠,避客似奔鹿。虽无与晤语,清坐意亦足。岂知逢此士,旷度超世俗。欣然同一笑,齿颊粲冰玉。探囊赠奇草,甘香胜芎菊。试临清镜照,衰发森已绿。出门恣幽讨,老仙有遗躅。丹灶虽已空,药丸遍山谷。嗟予迫迟暮,冠盖厌追逐。结茅远人境,此计亦已熟。若人真我友,玉字当共读。客来不知处,鸡犬望云屋。

这个人曾经一次次在北门的城楼上,遥望这座隐喻着金戈铁马的山峰。那时候,北门的双水碾、升仙桥一带,只是笼罩在一只凤凰的大翼下。

【注释】

[1][唐]薛涛《斛石山书事》:“王家山水画图中,意思都卢粉墨容。今日忽登虚境望,步摇冠翠一千峰。”见《全唐诗》。薛涛另有一首《斛石山晓望寄吕侍御》。《全蜀艺文志》卷八则分别名《石斛山晓望寄李侍郎》《石斛山书事》。当从《全唐诗》。

[2]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编:《成都城坊古迹考》,成都时代出版社,2006年。

[3]南朝齐时益州之怀宁郡寄治成都,下辖始平、西平、万年、怀道四县。[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七“四川二”载:“西平城在府南。晋安帝时,以秦雍流民立怀宁郡,寄治成都,初属南秦州。宋元嘉十六年(439),改属益州。其属有西平县,亦寄治成都城外,遂为实土,萧齐因之……后周郡县俱废。”

[4]崔致远,朝鲜半岛三国时代之一的新罗人,公元868至884年间,曾在中国唐朝留学,并被淮南节度使高骈聘为幕府,著有《桂苑笔耕集》。《西川罗城图记》见《桂苑笔耕集》卷十六,目录又作《西州罗城图记》(州当为川),四部丛刊影印本。另海山仙馆本《桂苑笔耕集》[道光二十八年(丙子)刻本,清潘仕成编]作《西州罗城图记》,文中“西川”皆作“西州”,缺字处也直接以“□”显示。

[5][宋]司马光《资治通鉴》第二百五十七卷,中华书局,2011年。

[6][明]杨慎编纂:《全蜀艺文志》卷三十八,刘琳、王晓波点校,线装书局,2003年。

[7]古代楚人称虎为“於菟”(wūtú),有人把“於菟”写成“于菟”,误。

[8]见四部丛刊初编集部(141-142)《陈眉公先生订正丹渊集》,上海书店,1989年。

[9]易立:《唐宋时期成都府辖县乡、里考》,《成都考古研究》,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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