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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尔克果的苏格拉底:第一次谈话规则与准备

时间:2023-10-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是由我来主导谈话,或许可以试试看。想到哪儿聊到哪儿呢,这是法尔克为谈话制定规则,或者定下基调,只有双方配合好,才能完成这场对手戏。thinking aloud with a friend,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亦即神聊,若至其极,可达成“逍遥游”。认同,达成约定。强调你、我同样“享受清晨”,是预先作身心的沟通,为谈话做好准备。谈话自然展开,两个人互相搀着走,气脉渐渐接通。所谓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法尔克虽然提出了二,恩斯特还是回到一。

基尔克果的苏格拉底:第一次谈话规则与准备

[ ]恩斯特 朋友,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法尔克正处于特定的沉思状态之中,旁边的人确实会感受到一股气氛,非常打动人。在《庄子·齐物论》开场,也是南郭子綦处于特定的沉思状态之中,旁边的学生颜成子游看不懂了,引起了好奇心:“你在想些什么呀?”或者:“你在什么境界中呀”(“何居乎”)?

在舞台上,灯光亮了,出现了两个人。首先看到的是配角,然而通过他把观众(或读者)的注意力引导到主角身上。

法尔克 什么都没有想。

神游物外,不知此世何世,此身何身。

恩斯特 可你如此沉静。

万籁俱寂,念头都收敛了(meditation)。

法尔克 正因为如此。谁在享受时思索呢?我正在享受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晨。

一点点从全神贯注的境界中脱离出来,似乎如梦初醒。人只有在观想绝对之中,身心才能得到彻底休息。在享受(enjoy himself)时思索,正是身心的有序状态,并不经常发生。把审美状态和自然景色相联系,是他的掩饰和托辞,以此转移提问人的注意力:“没有那么严重啊,我只不过在做一些深呼吸罢了。”从下文可知,这种状态的背后不是自然,而是人类的共同生存。令人心旷神怡(refreshing),身心焕然一新。

恩斯特 此言有理;不过,你本来可以就我的问题反诘我的。

你说得对,但是……姑且承认,实际想表达的却相反,好比“唯唯,否否,不然”(语出《史记·太史公自序》)。“你本来可以就我的问题反诘我的”,也可以理解为:“但是你还是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不满意他的答非所问,挑逗他反诘,就是引诱他从绝对的境界中走出来,以获取若干彼岸的信息。此即有追求之人(或向上之人)的精神营养,或许可以吸食到一些碎片。

恩斯特向法尔克提问,是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以摆脱受冷落的感觉:“我就在这儿呀,你不要一点不注意,放一些电给我呀。”

法尔克 要是我在想什么,我会说出来的。有什么能赶过与一位朋友想到哪儿聊到哪儿呢(das laut denken)。

本来就没有什么保密呀,我去的地方是可以讲出来的。——你看,我很坦白。这是对恩斯特指责的辩护。——同时,不讲出来也没什么用,这就是彼岸对此岸的依赖。你问是问不出来的,因为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由我来主导谈话,或许可以试试看。那么是你来跟从我,而不是我来跟从你。想到哪儿聊到哪儿呢(das laut denken),这是法尔克为谈话制定规则,或者定下基调,只有双方配合好,才能完成这场对手戏。英译此句为thinking aloud with a friend,字面意思是和一个朋友自言自语。thinking aloud,上天入地,独自神游,with a friend,如果旁边没有人听,讲话人的精彩显不出来,好比福尔摩斯少不了华生。thinking aloud with a friend,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亦即神聊,若至其极,可达成“逍遥游”。

恩斯特 是的。

认同,达成约定。

法尔克 你已经充分享受了这美丽的清晨;你想到什么,你就说吧。我一时什么都没有想到。

再次调整一下状态,看看显现出什么,寻找导入之机。强调你、我同样“享受清晨”,是预先作身心的沟通,为谈话做好准备。又,使人想起陶渊明《时运》:“迈迈时运,穆穆良朝”,这美丽的早晨是多么宁静

恩斯特 好吧!我突然想到,我早就想问你一件事。

看似随口说出的问题,有其至深的根源。

法尔克 那么就问吧。

谈话自然展开,两个人互相搀着走,气脉渐渐接通。

恩斯特 真的吗,朋友,你是个共济会员?

经过了层层铺垫,烘托出主题句。

法尔克 并非会员的人([德文版编者按]特定的提问和回答程式用以确证一个共济会员)才问这样的问题。

你这样的提问,表明你不是。而我这样的回答,表明我是。特定的提问和回答程式用以确证一个共济会员,指的是程序形式和暗语(比如“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高手绝对可以判断出提问人的位置,在门内或门外。门内的事情,对门外的人无法言说。

恩斯特 当然!但仍请你径直回答我。你是共济会员吗?

法尔克这样说,其实是他身份的显示(所谓摆谱,展示他的谱系)。恩斯特没有听懂这层意思,也不可能关心这层意思。因为如果他能够听懂,也就不会这样问了。所以在恩斯特看来,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只要直接告诉我事实就可以了,不需要弯弯绕。

[ ]法尔克 我认为是。

此一回答有千钧之力。是否共济会员不在外表的组织形式,而在你是否认识到了那一点。“我认为是”,表面上包含不确定,其实就是这样的不确定,才是他现在状态的确定写照。

恩斯特 一个恰恰对其事业没有把握的人才这样回答。

恩斯特为语言形式所迷惑,把法兰克的确定读成了不确定。又,此句与“并非会员的人才问这样的问题”针锋相对。“我认为是”可以表达两种内容:一、疑问;二、肯定。恩斯特以为是前者。

法尔克 噢,不!我对我的事业的确相当有把握。

法尔克揭示出后者。

恩斯特 那你一定知道,你是否被接纳,以及何时、何地、被何人接纳。

恩斯特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所谓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法尔克虽然提出了二,恩斯特还是回到一。好比《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仅仅知道小年的人,无论如何不能了解大年

法尔克 当然知道,可是,这并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你的一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说明不了多少问题,我要说的是二。

恩斯特 说明不了?

为什么?这就奇怪了。

法尔克 是呀,谁不接纳,谁又不被接纳呀!

到底共济会是什么,我又是什么,这一问题还悬而未决呢。

恩斯特 给我解释一下。

你来举证吧。为二开出一条路。

法尔克 我认为我是共济会员,并非由于老会员将我接纳进一个合法分会(einer gesetzlichen Loge);毋宁说,我看清和认识到共济会是什么、为什么存在,存在于何时、何地,怎样和以什么手段得到推进或受到阻碍。

接纳入会好比获得学历文凭,看清并认识到共济会是什么等等,好比获得真正的知识。共济会是什么、为什么存在是本质,存在于何时、何地等是历史的演进。

恩斯特 尽管如此,你还如此满带怀疑地表达?——“我认为我是共济会员!”

因为虽然我认为我是,可是其他人也认为他们是,甚至还可能有人认为我不是。我的自认为和他们的自认为不同,虽然我知道他们错了,但是他们也认为我错了。这里的区别在形式上无法分辨,只有修习到我这样程度的人,才可以知道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而且我已思考过自己出错的可能性,同时承认还可能存在比自己程度更高的人。

法尔克 我习惯于这种表达。这并不意味着,我似乎缺乏自己的信念,而是因为,我不愿意为此恰恰妨碍别人。

满带怀疑正是信仰的表达,所以并不意味着缺乏自己的信念。我习惯于这种表达,是修习到达较高程度的标志。以传销式热忱把信念强加于人,正是初入门者所为,恰恰妨碍别人。而且我的这种表达给其他人留有余地,可以和人群相合,《庄子·天下篇》所谓“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恩斯特 你对我的回答好像对一个外人似的。

对只知一的人,在知二的人看来,就是外人。

法尔克 外人或者朋友!

表达自己并没有恶意。外人如果被引导而知二,也可以成为朋友。

恩斯特 你被接纳了,你知道一切——?

门内和门外,毫厘有隔,天渊之别。

[ ]法尔克 其他人也被接纳了,也自认为知道一切。

对已经入室的人来说,即使达到升堂的人,依然还在门外。

恩斯特 你难道可以不知道你所知道的而被接纳?

在真正追求学问的人看来,一些人即使获得了文凭或职称,跟文盲也没有区别。

法尔克 很不幸,可以!

此类人比比皆是。

恩斯特 何以如此?

为什么?

法尔克 因为许多接纳人的人自己并不知情;少数知情者却又不能够把它说出来。

许多当老师的人也不懂,他们只起到扩展组织的作用。少数知情者是老师中的老师,他们知道规则中的规则。

恩斯特 你是否可以知道你所知道的而又不被接纳?

形式和内容不一致?完全可能。

法尔克 为什么不可以?——共济会绝非任意的东西(nichts willküliches),绝非可有可无的东西(nichts entbehrliches),而是某种必然的东西(etwas notwendiges),它植根于人和市民社会的本质(Wesen des Menschen und der bürgerliche Gesellschaft)。所以,通过自己的思索,人们一定会突然一下子想起它来,要么经指点被引领到它那儿。

推原到政治层面,进一步推原到人心层面。人和市民社会的本质,在中国就是所谓的内圣外王,而莱辛此篇,稍稍偏重于外王。思索就是往前追溯,“人们一定会突然一下子想起它来,要么经指点被引领到它那儿。”前者所谓顿门,由内出;后者所谓渐门,由外入。

恩斯特 共济会绝非任意的东西?——它有的不就是些语词、标志和习规吗。所有这些完全可以是另一个样,因而不就是任意的?

语词、标志和习规形成政治组织,它们完全可以是任意的。共济会的特殊性在哪里?

法尔克 共济会有这些东西。但这些个语词、这些个标志、这些个习规却并非就是共济会。

这些还仅仅是共性,我要找的是特殊性,不可以倒过来推论。

恩斯特 共济会绝非可有可无的,而是某种必然的东西?——那么,还没有共济会的时候,这号人(die Menschen)又在干什么呢?

社会秩序隐含于自然秩序中,是人的心性产生了共济会,而不是共济会产生后才吸收人参加。这号人(die Menschen)指内在有共济会心性的人,他们远在共济会之前就存在。参考邵康节诗云:“须信画前原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二程集》卷二引)。

法尔克 共济会一直就有。

振聋发聩,揭示出本篇主题。

恩斯特 那这个必然的、不可或缺的共济会究竟是什么呢?

以疑问跟进,如影随形。法尔克、恩斯特原来是同一人,都是作者思想的化身。

[ ]法尔克 我已经让你好好去理解:就是那个,那东西本身,咱们知道,但不能够说出来。

我已经说啦,那个东西本身,犹如柏拉图的理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恩斯特 也就是说,一个不存在的东西(ein Unding)?

虽然超过了一般人的理解能力(absurdity),但是并非不存在。参考《共产党宣言》:“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法尔克 别急着下断语嘛。

你耐心点,听听推导过程,绝不是怪力乱神。

恩斯特 凡我把握到的东西,我便可以用语词表述出来。

在思想中能够把握到的东西,也就是平常说的对此有概念(conception)。然而问题在于你并没有把握到,因为它在语词之外,必须经过长久的摸索。

法尔克 不见得;这样说出来的话往往表达的不完全是我原来的意思。

虽然可以说,但说出来却不是。席勒(1759—1805)有名言云:“当灵魂说话的时候,就不再是灵魂在说话了”([波兰]沙夫《语义学引论》引,罗兰、周毅译,商务印书馆,1979,页199)。

恩斯特 就算不完全,也差不多吧。

然而,“差以毫厘,谬以千里”(《易纬是类谋》)。

法尔克 在这种情况下,“差不多的意思”也许没有什么用,甚至可能很危险。说的比想的少,就没用;说的比想的哪怕只多一丁点儿,就危险了。

决不可以差不多。不懂还不要紧,自以为懂就糟了。过犹不及,所以哲人必须对自己有所节制,必须有审慎的美德(sophrosyne),因为一旦差了会闯大祸。

恩斯特 奇怪!既然连了解其团体秘密的共济会员都不能用话说出这秘密,他们究竟如何发展自己的团体呢?

语言是形成政治社会乃至政治团体的必要条件。亚里士多德所谓“人是理性(logos)的动物”,一说“人是言语(logos)的动物”(《论动物部分》641b8,参考钱钟书《管锥编》第二册,408-409页)。

法尔克 通过行动。他们让值得与之亲密交往的善良的成人和年轻人推断、猜测和观察——如果可以观察到的话——他们的行动;这些共济会员的新朋友们对此兴致盎然,便去做相似的事。

行胜于言,重视身教而非言教,乃化除言教之失。如果一味注重言教,无异于把利器置于野心家或不懂的人手中,天下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此。

恩斯特 行动?共济会的行动?除了那些大都印制得比想得和说得更精美的演说辞和歌曲以外,我不知道他们还有其他什么行动。

群众所能看到的行动,只能是演说辞和歌曲。想的和说的落实于行动,就成为宣传口号,这就是任何理论走向群众时必然遭遇的悲哀。

法尔克 这是他们不少的演说辞和歌曲所共有的。(www.xing528.com)

但是演说辞和歌曲并不完全假啊,和想的说的还是有关联。

[ ]恩斯特 难道让我将他们在这些演说辞和歌曲中自我标榜的东西当成他们的行动?

那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应该另外有实质性的行动。

法尔克 如果他们不仅仅是在自我标榜呢?

表面和内部有其统一性,最内部的东西就是在表面。

恩斯特 他们究竟自我标榜些什么呢?——全是人们期待于每个善良人、每个正直的市民的东西。如此友善、如此乐善好施、如此顺从、如此满怀对祖国的爱!

这些东西固然很好,但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呀。

法尔克 莫非这毫无价值?

即使平淡无奇,也不等于毫无价值。

恩斯特 毫无价值!单凭这些东西无法区分共济会员与其他人。谁不应该如此?

共济会作为一个特殊的团体,应该有特殊的价值。

法尔克 都应该!

普遍性和特殊性,相融无碍。

恩斯特 谁没有足够的动力和机会成为这种人?哪怕在共济会之外?

谁不想做个好人?人人都想呀,可是这和共济会有什么关系呢?

法尔克 但在共济会之内和通过共济会,又多了一个动力。

组织还是需要的,多一个动力做好事,有什么不可呢。法尔克始终试图引导恩斯特高亢之气入地,低调、再低调。

恩斯特 不要对我说什么众多的动力。宁可给唯一一种动力以尽可能强大的力量!众多这类动力犹如一台机器的众多齿轮,齿轮愈多,愈易变。

动力多了,彼此互相抵消,未必有益。

法尔克 我无法反驳你的这种看法。

我就是要套出你的这句话呢。

恩斯特 而且,多了一个怎样的动力哟!这个动力缩小了其他所有的动力,使之可疑!而将自己装扮成最强、最好的动力!

既然无法证明其特殊性,那么为什么装扮自己有特殊性,而且几乎是唯一的特殊性呢?

法尔克 朋友,说话要公道!——那些浅薄的言辞和歌曲的Hyperbel[夸张]、Quidproquo[混乱],全系演练之作!弟子习作!

虽然我能从表皮看到核心,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表皮就是表皮。

恩斯特 这话的意思是:演说家兄弟(Bruder Redner)是个饶舌者。

译注指出:“演说家兄弟是共济会中位居第三的一种职务,主司仪。”顾名思义,主要起宣传作用。古希腊有所谓修辞学,注重辩论,引申于后世则喋喋不休。

[ ]法尔克 这话的意思只是:凡演说家兄弟对共济会员的赞颂,自然并非他们的行动。因为,演说家兄弟至少并非扯闲淡的人;行动自己会说话。

要观其行,而非听其言。行动自己会说话,Action is eloquence。

恩斯特 是的,现在我觉察到了你的目的所在。我怎么会没有立即想到这些会说话的——我真想称之为会大喊大叫的——行动呢!共济会员们不仅相互支持,而且强有力地相互支持,但这还不够;因为,相互支持是任何一个团体必不可少的特点。既然身为一邦之民,都会为大家谋福祉。

以具体行动昭示天下,此之谓大喊大叫。强有力地相互支持,如果跨越国家的范围,就有了后来《国际歌》的气息。列宁说:“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欧仁·鲍狄埃》,《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302页)。

法尔克 例如?——让我听听你走的路子对不对。

到此为止似乎不错,但深入就不一定了。

恩斯特 例如,斯德哥尔摩的共济会员!他们不是建了一所庞大的孤儿院?

从事于慈善事业。

法尔克 虽然斯德哥尔摩的共济会员在其他场合也有行动表现。

还有其他行动。

恩斯特 其他什么场合?

恩斯特以为是量变。

法尔克 我指的是在另外一些场合。

法尔克想说的是质变。

恩斯特 还有德累斯顿的共济会员!他们让贫穷的少女有事可做,让他们编织花边、毛衣,这样,孤儿院的规模就可以缩小了。

越说越起劲,也带出了其他好事。

法尔克 恩斯特!需要我提醒你的名字吗?严肃点儿!

你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敬呢。译注指出,两个谈话对手的名字,有其特定的寓意。恩斯特(Ernst)即年轻人、探索者。法尔克(Falk),即年长者、“知情者”、“有见识者”。

恩斯特 好,不再带一点讥讽。——还有布伦瑞克的共济会员!他们教一些有才能的贫家子弟学习绘画。

端正态度,回归原路。

[ ]法尔克 有何不可?

你这样说,难道是在批评吗?

恩斯特 还有柏林的共济会员!他们资助巴塞多仁爱教师培训中心(Basedowsche Philanthropin)。

还有其他地区。

法尔克 什么?——共济会员资助巴塞多仁爱教师培训中心?谁向你散布的这些?

恩斯特搜集到的材料比法尔克还多,但是没有用。决定是否为上手,主要不在材料,而在判断力。

恩斯特 报纸为此大吹大擂。

有时候,外部的人反而比内部的人知道得多。

法尔克 报纸?——我一定得看看巴塞多亲手开的收据。我想确定,这收据不是给柏林的共济会员,而是给所有共济会员的。

报纸上的消息不一定可靠,我需要得到第一手的凭证,这样才能确定。而能看到巴塞多亲手开的收据,那才是真正的内部人呢。

恩斯特 怎么啦?难道你不赞成巴塞多学校?

为什么需要凭证?难道你对此有什么保留?

法尔克 不赞成?还有谁会比我更赞成?

当然赞成。

恩斯特 如此说来,你不愿意给它这笔资助啦?

嘴上说赞成仅仅在心理层面,资助才是实打实在物质层面。

法尔克 不愿意?还有谁会比我更愿意为它行善举?

我恰恰是热切支持的。

恩斯特 唉,你把我搞糊涂喽!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好像自相矛盾。

法尔克 我相信。对此我欠公允,因为,任何共济会员(die Freimaurer)都可做些他们并非作为会员才做的事。

这些事当然是好事,但是并非共济会的特殊性所在。“任何共济会员(die Freimaurer)都可做些他们并非作为会员才做的事”,这句话非常重要,表明了共济会员有其双重身份,下文还要解释。

恩斯特 这也指他们的所有其他善行吗?

以上举出四个例子,可以概括其余。

法尔克 也许吧!你向我历数的所有那些善行——为简洁起见,让我用一个经院哲学家的术语来说——也许仅仅是他们ad extra[对外的]行动。

这些都还是共行,而非不共行,此有显密之别。且就密教而言,所有看得见的行动都还是前行,其正行密之又密,绝不落于纸面。有些法本虽然标出正行,其实严格说还是前行。前行和正行之间如何跃迁,唯有依赖老师的口诀。参考张伯端《悟真篇》序所谓“易遇而难成”,“难遇而易成”。

[ ]恩斯特 此话怎讲?

又听不懂了。

法尔克 只是他们的让民众看得见的行动;只是他们完全为了引起民众的注意而做的事情。

吸引眼球,也就是吸引能量。然而吸引的同时也是为了引开,引开眼球,也就是引开能量,这里有自然的调节。

恩斯特 为了得到尊重和宽容?

揭示了一部分目的。

法尔克 可能吧。

不排斥也有这些目的在内。

恩斯特 可是,他们的真正行动呢?——你不说话了?

正行在哪里?

法尔克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他们的真正行动是他们的秘密。

到了关键时刻,当然不能说。真正的秘密,无法和别人分享。

恩斯特 哈!哈!这也是不能用言语来解释的了?

你这不是在故弄玄虚吗?《文心雕龙·隐秀》:“或有晦塞为深,虽奥非隐。”对于初学者来说,隐秀和晦塞,奥和隐,在外表上确实难以区别。其实共济会的行动能够用言语解释,这可以区别于一些神秘教会。《第三者的前言》所谓“让健康的眼睛得以观察真实的形象”,而不是“单纯的幻影”,所以并非神秘主义。

法尔克 不,不!——我只能,也只允许对你说:共济会的真正行动如此伟大、如此高瞻远瞩(weit aussehend),几个世纪过去之后,人们才可能说:这是他们所做的呀!而且,他们成就了世界上所有的善——记住:在此世(in der Welt)!他们还在继续为世上将形成的一切善干活,——记住:在此世。

性命学的即身成就或即生成就,属于生命,在内圣层面。共济会的在此世成就,属于政治,在外王层面。在此世(in der Welt),似乎也暗示就是在此尘世,而非宗教的天国或来世。

恩斯特 噢,去你的吧!你逗我。

尽管已经作了种种铺垫,但是大话一旦说出口,听上去还是像假的一样,不能令人相信。

法尔克 真的,不是逗你。——瞧,那里飞来一只蝴蝶,我一定要捉住它。这是大戟毛虫变成的黑脉金斑蝶。——我要走了,要立即告诉你的只是:共济会员真正行为的目的在于,使人们一般习惯上称为善行的一切行为,绝大部分成为多余之举。

不能再说下去了,说下去本来是真话,也会变成假话了。蝴蝶是不确定之象,且借机引开注意力。这次谈话,开始于早晨相应于自然,结束于蝴蝶相应于生物。大戟毛虫变成黑脉金斑蝶,此判断来自格物之学,则是确定之象。临走前扔下了一句话,是全篇真正的结论。《西厢记》第一本第一折所谓“临去秋波那一转”,最重要的回答,往往是在看似不经意中说出的。

恩斯特 这也是善行?

和原来想到的善行完全不一样。

[ ]法尔克 不可能有更崇高的善行了。——你动会儿脑筋。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五灯会元》卷一,梁武帝问达摩:“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功德否?”达摩回答:“并无功德。”武帝未契,达摩转身就走,留给后人千古的悬案。《碧岩录》卷一引雪窦云:“阖国人追不再来,千古万古空相忆。”

恩斯特 莫非善行的目的就是使善行成为多余?这倒是个谜。我才不对这谜动脑筋哩。——我宁可躺在树下看蚂蚁搬窝。

怎么才能理解这句话呢,歇一歇,以后再说。留下更大的谜不再去猜,把引出的注意力收拾干净。又,蚂蚁是政治社会的缩影,参考中国传说的“南柯梦”(《太平广记》卷四七五《淳于棼》)。毛泽东《满江红》有云:“蚂蚁缘槐夸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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