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史学对教育史学的整体化牵引

新世纪教育史学科不能仅将目光集中在争取重回师范教学课堂之上，而应将注意力放在加强与历史学的沟通上，应将学科发展的重心放在学术研究当中，努力实现在与历史学、社会学、经济学、心理学、文化学、教育学的交融过程中逐步扩大新生领地。教育史从教育学科的核心地位向边缘移动并非教育史学科的悲哀，而是孕育着新的希望，说明教育史学开拓新领域的机会的到来。教育史学只有在向教育学科边缘移动的过程中，才能获得更多与教育以外学科的接触机会，当教育史学游离出教育学科的核心范围时，就开始向历史学、社会学等周边学科求助。因此，走出教育学，进入历史学，不是教育史的消亡，而是教育史阵地的扩大和再生。而教育史学的整体化趋势正是从历史学中借鉴过来的，最早倡导史学研究整体化的是德国历史哲学家O.斯宾格勒（O.Spengler），他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首次提出了要打破“欧洲中心论”，要对世界上的多种文化进行研究。面对众多的文化采取的研究方法应该是整体性地把握。因为在他看来，“世界历史指的是整体，而不是某个选定的部分”^[33]。其后继者英国著名史学家A.J.汤因比（A.J.Toynbee）发展了文化形态史观，他针对以往欧洲史学家总是视欧洲为中心的一维研究思路，提出了要研究全世界的多个文化，他说：“我试图把人类的历史视为一个整体，换言之，即从世界性的角度去看待它”，“我们必须放眼于整体，因为有这个整体才是一种可以独立说明问题的研究范围”^[34]。可见，最早倡导史学研究整体化的是文化形态史观。后来，法国年鉴学派又进一步公开提倡整体地、总体地研究历史，即“整体史”或“总体史”——就像该学派的创始人马克·布洛赫所说：“真正的唯一的历史，乃是全部的历史。”^[35]所以他们认为真正的历史就是整体史。继承这一整体史观，新史学的研究内容大大扩展，由传统史学只研究政治、军事史，拓展到文化史、经济史、社会史、心态史。年鉴学派的第三代核心、也是新史学的创始人勒高夫进一步指出：“对物质世界、精神世界、想象力世界应予以同等的注意，这样的历史才是表现人类生活全部层次的整体史。”^[36]史学界的这种从整体来把握历史的研究趋势，直接影响到了教育史学界。法国当代教育史学家莱昂就承认这种倾向，他说：“史学界的兴趣得到了拓宽，整体史探讨了不同的学科内容，诸如经济、社会和心理史。……这些趋势必然会影响到教育史学者的工作。”^[37]正当新史学家义无反顾地将笔触伸展到世界范围，谋求整体史观实现的同时，教育史学家也开阔了思路，相继走上了探寻整体教育史观的道路。

而教育史学整体化的突出表现就是“大教育史观”的提出——要突破狭隘的教育史观，树立大教育史观。所谓“大教育史观”，应从横向和纵向两个方面来分析。首先，从横向来讲，“大教育史观”或者说“整体史”要求教育史学研究者将全球教育史作为一个研究整体，将发达国家与落后国家的教育史、东方与西方的教育史、大国与小国的教育史、文明古国与后来新建国家的教育史联系起来去研究，作为一个完整的实体去探究，尤其是将中国教育史研究有效地融入世界教育史研究之中，将其视为世界教育史的一部分。就像法国当代教育史学家安多旺·莱昂所说的：“教育史的范围已经延伸到包括现在在内的所有国家和所有时期。”^[38]其次，从纵向来看，“大教育史观”要求教育史学研究者将教育发展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连贯起来研究，将之视为一个上下沟通的整体来看待。不仅应该研究过去的教育事迹，而且应该关注或研究教育改革和发展的现实，这主要是因为历史是上下连贯且没有时间界限的。马克思曾经说过：“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我们所需要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排除人类史。”^[39]马克思认为，人类社会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属于广义的人类史，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方面都属于广义的历史科学。同样，教育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属于广义的教育史，而这个广义的教育史也就是大教育史，这就是从纵向来看形成前后连贯、上下贯通的教育整体史。这就要求研究现代教育史要顾及与近代教育史的前后联系，探究近代教育史的应注意和古代教育史上下沟通，使之成为前后呼应的教育整体史。根据大教育史的观点，教育史不仅要研究已经过去的教育思想和活动，而且应当关注教育改革的理论与现实。倘若教育史研究人员认为教育史学仅仅应该关注已逝的教育历史，而不去研究当今的教育，那就有悖整体史观和或大教育史观的宗旨，将使教育史学陷入一个狭小的天地，教育史学科就会失去应有的生机与活力。这既影响教育科学理论与教育改革实践的健康发展，又会阻碍教育史学科的自身建设。(www.xing528.com)

质言之，新世纪的教育史学科必须树立整体史观，力求突破狭义教育史的禁锢，顺应教育史发展的整体化趋势，横向吸收周围各学科的科学理论和研究方法，纵向融通对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研究，努力建构横向到边、纵向成网的大教育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