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推动中菲友谊-菲律宾《世界日报》研究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菲律宾建交之前，菲律宾与台湾方面有正式的外交关系，当时菲律宾与台湾方面的关系也称为“中菲关系”。本文这里所要论述的推动中菲友谊，指的是推动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菲律宾之间的关系。

（一）将菲律宾华人社会亲台湾的舆论引导到亲北京

20世纪7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中美关系缓和并正式建交，中国与包括菲律宾在内的多个国家恢复或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在国际社会得到承认，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但是，由于中菲正式建交前菲律宾与台湾方面保持官方关系多年，因此，在中菲建交的最初几年，台湾方面在菲律宾还有很大的影响，菲律宾华人的主流还是亲台湾的。当时，整个菲律宾只有一家亲台湾的华文报纸——《联合日报》。《联合日报》抱着“亲台反共”的态度，对中国大陆的新闻做歪曲的报道，中国驻菲大使馆有什么消息他们也不予刊登。为了打破《联合日报》在华人圈对舆论的垄断，几个有思想的爱国华人通过陈永栽的关系取得办报执照，创办了《世界日报》，用以及时传递中国大陆的信息以及表达亲大陆的那部分菲律宾华人的心声。因此，这是一份典型的为“立言”而办的报纸，主要出于政治的目的而办，这个政治目的要在菲律宾华人社会普遍亲台湾的舆论环境下传递来自中国大陆的消息，将亲台湾的舆论引导到亲北京上来。

《世界日报》现任社长陈华岳先生告诉笔者，该报创刊股东之一的菲华侨领陈永栽祖籍福建省晋江市，“是一个比较亲北京、不那么亲台北的华人。我们是1975年才建交的，那个时候的（中国）大使馆也可怜，新闻送到《联合日报》，它不给你登啊。所以，使馆跟我们很接近，是这样子的。创办《世界日报》都是政治的（目的），没有想到《世界日报》能赚钱，那个时候没有想到，出发点也不是想赚钱。不亏就好了，亏得少就好了。”

《世界日报》传者推动中菲友谊的办报动机首先体现在其办报宗旨上。《世界日报》的前身是一个爱国团体——菲华联谊会的内部刊物《菲华联谊周刊》，因此，正如《世界日报》社与厦门大学共同编撰的《菲律宾华文报史稿》所提到的：“《世界日报》创刊宗旨和菲华联谊会创会宗旨是一致的。”^[6]程曼丽教授在她的著作中也提到：“新出版的《世界日报》继承《联谊》的宗旨，即巩固、发展、推进中菲友谊，促进菲华社会的安定、繁荣和菲中人民的团结友谊。”^[7]

为什么营造一个亲大陆的菲华舆论要从创办内部刊物开始，因为这需要一个过程。菲律宾当局刚开始并不同意出版这样一份报纸，而当时的菲律宾华人社会又需要这样一个舆论阵地，怎么办呢？当时有一个爱国团体——菲华联谊会，它是一个诞生在中菲建交前夕、自发组织的群众团体，以促进中菲两国人民的友谊和经济文化交流为使命。在1978年，陈华岳、吴永源等几个比较亲大陆的爱国华人决定以内部周报的形式出版《菲华联谊周刊》。作为一个内部刊物，《菲华联谊周刊》不能对外出售，也不能承接广告，条件非常艰苦。当时没有电讯稿，也没有其他的稿件来源和资金来源，什么都没有，靠几个人，每一个字都靠自己写，维持了三年多。这样一种状况当然不能满足读者的要求，于是，陈永栽利用其私人关系，跟当时的总统府文官长合作，给他们经济上的好处，让出实际盈利的10%以取得刊号，停办《东方日报》，改办《世界日报》。新创办的《世界日报》在组织上、编务上跟《东方日报》没有任何关系，《世界日报》也一直以1981年6月1日为创刊日，而不是追溯到《东方日报》创办的1974年9月11日。

虽然在国际上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已经取代台湾方面成为中国的合法代表，而且中菲也正式建交，但是国民党政府在菲律宾经营多年，影响根深蒂固，所以，《世界日报》想要把当时菲律宾华人社会比较亲台湾的社会舆论引导到亲北京，遇到的阻力相当大。比如说，菲律宾华人社会的最高领导机构——菲华商联总会（简称“商总”），直到比较亲大陆的陈永栽1999年当选第23届理事长之前，一直由“亲台派”领导。由于不被理解，《世界日报》创刊的最初十年一直在亏损，一直在赔钱，处境十分艰难，但股东和报人们都在咬牙坚持，用其他生意上赚的钱贴补《世界日报》的亏损，终于在十年之后赢得读者们的认可，报纸开始盈利。

（二）积极营造有利于中菲关系发展的社会舆论

笔者2011年8月到马尼拉调研，正值中菲两国因为南沙问题而关系趋于紧张。在访谈过程中笔者曾问陈华岳社长：“作为一名菲律宾华人，您觉得爱中国和爱菲律宾这两种感情会有矛盾吗？”陈社长的回答是：“有时候会有。比如说这次的南沙问题。现任的总统我很欣赏他，但是在南沙这个事情上，我就跟他说，你错了。我们（《世界日报》）能做的只是少介入，尽量减少报道，让两国通过外交手段去处理。”陈社长略带遗憾地表示：“作为一个报人，我觉得在这个事情上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再怎么“尽量少报道、少介入”，对于这样一件事关两国关系以及菲律宾华人切身利益的大事，《世界日报》不关注是不可能的，实际上读者也非常关心形势的发展。围绕南沙局势的系列报道，成为研究菲律宾《世界日报》传者办报动机和立场的绝好材料。《世界日报》在报道中通过各种新闻手段，积极营造一个有利于中菲关系发展的社会舆论。

笔者仔细研读了2011年5月至9月《世界日报》涉及南海局势的相关报道发现，每当中菲两国政府表态强硬，双方观点尖锐对抗时，《世界日报》总是低调地处理相关新闻和言论，坚持客观报道，但不加以渲染，而是淡化处理；而每当中菲两国政府态度缓和，各自表述和平解决争端的愿望和立场时，《世界日报》就下大功夫突出报道，大肆宣扬。这些报道技巧的运用，有助于形成一个推动中菲两国关系缓和的舆论环境。比如说，经历了媒体炒作中国飞机入侵菲律宾领空以及菲律宾向美国购买巡逻舰和飞机以加强军事实力后，中国国防部部长梁光烈出访菲律宾，5月25日的《世界日报》在头版用通栏大标题报道《总统：南沙紧张情势缓和（主标题）中国承诺透过外交谈判和平解决南沙争执（副标题）》，强调了中方一贯的和平立场，并在三版发表社论《菲中关系已趋缓和》，指出：“通过梁光烈将军来访，特别是他同亚谨诺总统和加斯敏国防部长的会谈，澄清了一些误会，化解了不必要的争论，杜绝了外部势力插手的企图。菲中重申继续加强交流与合作，使双方关系重新返回健康的轨道。”在随后几天冲突再度升温时，6月3日的《世界日报》在二版同时刊登了5篇相关文章，包括美联社的电讯稿《南沙群岛争执升级菲将向联合国提新抗议控诉中国的领土入侵》，香港中通社电讯稿《外媒关注南海争端升温》，本报讯《菲军方报道中国炮艇曾向菲渔船开火》及《亚谨诺总统欲以对话解决南沙领土争执》；放在头条位置以通栏标题强调的是本报讯《中国否认在南沙进行侵略性行为仅表示一艘海洋研究船在南海执行海洋研究活动》，报纸极力平衡各方的声音，从文章的标题和版面安排看，强调中菲双方善意一面的报道意图还是显而易见的。

（三）揭露破坏中菲关系的图谋

还是以关于南沙的争端为例。美国从其“重返亚洲”的战略考量出发，不断借机挑拨东南亚国家和中国的纠纷，以获得“渔翁之利”。《世界日报》对美国在中菲两国关于南沙的争端中所起到的“煽风点火”作用，能够做到清醒认识并及时揭露，对社会舆论作了正确的引导。

1.指出美国挑拨中菲矛盾是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

针对美国的挑唆，《世界日报》揭露美国破坏中菲关系的图谋。在美国承诺准备提供武器给菲律宾以提高菲方军事实力以及保证与菲律宾分享南海情报以提高其海事警觉侦查力，菲美即将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时，《世界日报》引用菲律宾智囊团的话指出：“在战争情景中唯一的得胜者是武器供应商：这些在美国很多。他们不只是潜伏：他们有能力引起以利润为动机的战争。”“这岂不是在做有利于五角大楼的蠢事，利用美国同菲律宾和其他东亚国家的许多防务条约，增加和调整其安全部队朝向对中国的战略包围？这实际上不是南海紧张和冲突的更大来源吗？”^[8](www.xing528.com)

6月28日，菲美正式开始联合军事演习，尽管菲律宾国防司令坚称与南海争议无关，《世界日报》仍在当天发表社论指出，希拉里一方面强调和平与稳定，誓言不偏袒任何一方，麦凯恩、韦伯等参议员则大谈中国的“侵略性行为”，力主扩大美国对东盟多国军事上及政治上的支持，以对抗中国。特别强调了麦凯恩的身份，是维护包括军火工业在内的大财阀集团利益的共和党的领导层。美国国内右派的言行举措，事实上是否定了其所宣称的“不煽风点火”的说法。

在东盟十加三外长会议即将举行以及菲律宾五名众议员登上南沙群岛的中业岛“宣示主权”使南沙问题风浪再起之际，《世界日报》再发社论揭露美国的阴谋：“对南海问题，美国在旁虎视眈眈，利用东盟和中国的矛盾，从旁煽风点火，以收渔翁之利。人们知道，美国决定重返亚太地区，正好利用南海问题大做文章，名义上是支持东盟国家，其实是为自己称霸世界的战略利益服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9]

7月20日，中国和东盟就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达成一致，并就今后工作达成一系列重要共识，为推动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进程、推进南海务实合作铺平道路。《世界日报》不仅在头版头条以通栏大标题配图片突出报道了此消息，还配发社论指出中国与东盟各退一步相互妥协达成的这一协议有利于挫败美国破坏中国一东盟关系的阴谋：“美国在旁虎视眈眈，一直想插手南海事务，如果（中国）和东盟关系弄僵了，不是给美国有了藉口？”^[10]

在时任菲律宾总统阿基诺正式访华前夕，《世界日报》再次对美国挑拨中菲两国关系进行揭露：“美国现任驻菲大使哈里·汤玛斯目前也是相当活跃，极力拉拢亚谨诺总统，在菲中发生南海争执时挑拨离间，并且破例在美国航母‘史蒂文生’号访菲期间，用直升机把亚谨诺总统及其阁员送到还在公海的航母上。哈里·汤玛斯如此热心肠，其动机和目的到底为何？”菲律宾总统访华，是美国保守派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对此事的反应是敦促美国政府抓紧拉拢菲律宾。美国华府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专家华萧认为：“美国应以协助菲国发展海上自卫能力方式，继续巩固两国联盟关系，包括提供翻新的海岸防卫队巡逻舰、继续遵守防卫菲律宾承诺，以及维持美国海军在西太平洋领导地位的所有必要作为。”^[11]

2.指出美国不可依靠

菲律宾国内有人认为可以借助美国的力量对抗中国，甚至乐观地想象，一旦中菲两国发生战争，美国人会出手帮助菲律宾，于是主张对华强硬。针对此种情况，《世界日报》反复指出，美国人是不可靠的，借美抗华只是一部分菲律宾政客一厢情愿的幻想，菲律宾只能以自己的力量解决自己的问题。例如，6月1日的社论《“不是美国的战争”》引用了美国驻菲使馆发言人汤逊女士答《菲律宾询问者日报》记者提问时的回答：“在菲律宾对抗中国时，美国不会出面援助菲律宾。因为美国不是南沙问题纠纷的一方。”《菲律宾询问者日报》的结论是：“政府必须放弃摇尾乞怜，放弃争取美国的仁慈，而以自己力量站起来……这场南沙战争是我们自己的，不是美国的战争。”

在菲美即将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时，《世界日报》发表社论，对比台湾方面有关人士觉得美国靠不住的疑问以及美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看到形势不好就丢下烂摊子溜之大吉的表现，明确指出：“美国人这么慷慨，最近对南海问题这么热心，答应提供菲律宾新式武器，一旦有事将站在菲律宾一方，这个承诺大概靠不住……美国政府这么热心，第一是为它自己的对外政策服务。第二，巴不得南海周边国家发生战争，到时候可以出售军火大发战争财。如果菲律宾和中国发生战争，美国会来支援吗？无论是希拉里还是汤玛斯，对此都含糊其辞，没有作出明确的宣布。”^[12]

6月28日的《世界日报》社论引用了资深政论家墨诺的话：“我们不应把华盛顿的动作，认为是我们即可冲锋陷阵的讯息。”^[13]指出几个众议员的登岛秀只是几个“把姓名及照片见诸报端，看成比替国家解决难题更重要之士”的一场表达爱国、民族主义、反华等政治思想的议会斗争试点，是政治上的败笔^[14]。同时刊登了雅典耀大学政治系教授林智聪的特稿，指出菲律宾政府希望把《菲美防御条约》当作后盾，如果与“南中国海”争议海域的其他声索国发生武装冲突可以拉美国人来保护自己，这样的打算是肯定要落空的：“虽然美国找了一些漂亮的外交辞令让亚谨诺宽心，但事实是，南中国海海域及其岛屿都不在《菲美防御条约》的范围内，该条约仅包括菲律宾本土的主要岛屿。但是，就算菲律宾的本土，比如说吕宋岛受到了武装袭击，也不能确保美国人就一定来驰援……如果美国想要与攻击我们的国家开战，美国国会必须先向该国宣战。”文章引用了前菲律宾驻美国大使罗穆德斯（Romualdez）分析美国参院听证会的结论：“如果涉及菲律宾的安全问题，几乎无法避免以下几种结论：（1）美国在菲律宾驻军不是为了保护菲律宾，而是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下达成自己的目的。（2）菲律宾美军基地的作用不是为了保证‘菲美相互安全’，而是为了给前线美军提供后勤援助等便利。（3）如果菲律宾受到袭击，只有在驻菲美军自身受到袭击的情况下才必须实施报复。（4）美国总统或者国务卿作出的承诺——比如美国前国务卿杜勒斯发表的声明中包含的那些承诺——完全不会改变或者拓宽《菲美防御条约》中规定的义务，而且这种声明是‘未批准的’，在美国国会面前根本站不住脚。”^[15]菲律宾从《菲美防御条约》中得到的实惠实在是少得可怜，仅凭美国高官的一两句话根本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南沙群岛的多个声索国都希望美国向中国宣战，以使他们能够保持对这些领土的声索。尽管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此前也向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做过再三保证，但奥巴马的一番话已经明确指出，美国在2012年前后不会发动新的战争。如果届时奥巴马真的连任成功，我们将看到美国大规模撤军以及美国国内经济的蓬勃建设。”

当美参议员莱西问美国防部长盖茨该如何面对巴基斯坦以及其他欺骗过美国的国家之间的关系时，盖茨说：“大多数政府之间都互相欺骗，这就是相处之道。”盖茨部长的坦诚应该让人们意识到，美国对亚洲的安全承诺未必能够兑现，“美国人的承诺不是坚强的靠山，而且有时甚至会变成危险的陷阱”^[16]。

《世界日报》的专栏作家和读者们也在极力揭露美国的破坏，推动两国的友好：“亚谨诺总统在南海问题上似乎表现强硬，有舆论认为是因美国在背后撑腰。其实说实在的，美国人是这个世界最靠不住的，它‘帮助’一个国家，都是看对自己有没有利，如果有朝一日觉得被利用者没有了价值，它就会将其一脚踹开，这在过去已有很多先例。但中国就不一样，由于中国人是最讲信用，也够义气的民族，如果菲律宾跟这个近邻搞好关系，可以说利益会滚滚而来，这对一个又穷又小的国家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17]

3.呼吁冲突中的中菲双方保持克制

《世界日报》的社论指出：“菲中两国应以大局和两国关系为重，停止相互指责，寻找共同点，如制定联合或合作开发的计划，以达到双赢的目的。如果继续争论下去，可能影响到两国关系和地区的稳定，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反而给人有机可乘拾取渔利。”^[18]

在菲律宾外长访问北京之际，《世界日报》的社论表达了希望化解两国之间激烈对抗状态的愿望：“菲中两国最近关于南海问题的争执调门颇高，这是过去没有的，让人感到担心，也为菲中两国关系的前景感到忧虑。在菲律宾方面来说，什么重话、狠话都说了，有些事情也做了，再闹下去双方可能兵戎相见。现在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所谓见面三分情，坐下来谈谈，有关问题可以通过解释化解分歧和敌意，使双方言归于好。”^[19]

至8月18日，中菲两国官方宣布时任菲律宾总统阿基诺将于8月30日至9月3日访华，传闻已久的阿基诺总统中国之行终于确定下来，这对于两国关系无疑是一个利好，《世界日报》表达了华人华侨的喜悦：“菲律宾华人华侨获悉后，无不感到欣悦与安慰”，也表达了他们的希望：“南海问题由来已久，近期事态恶化，双方争论加剧，可以乘此次访华的机会同中国高层提出来讨论，说不定凭双方领导人的智慧，可以找到一个双方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使这个‘热点’问题可以获得妥善的解决，不再成为菲中两国发展关系的障碍。”^[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