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两都制度及其对海青驿路的影响

蒙古起源于先秦时期的“东胡”。所谓“东胡”，就是当时东北地区的部落群体，春秋时期被燕国名将秦开击溃之后，散居于西拉木伦河流域。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匈奴冒顿单于击灭东胡，东胡各部落从此被匈奴统治约3个世纪。东汉建武二十四年（48年），匈奴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东胡的乌桓部、鲜卑部乘机崛起。所谓“乌桓部”、“鲜卑部”，都是东胡人的后裔。东胡被匈奴击灭之后，一部分东胡人避居到乌桓山（内蒙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北面的大兴安岭南端），发展成为“乌桓部”；另一部分东胡人避居到鲜卑山（内蒙呼伦贝尔市鄂伦春旗的大兴安岭北段），发展成为“鲜卑部”。东汉永元三年（91年），北匈奴被迫西迁，其余部10万余人投入鲜卑部，于是鲜卑部“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1429〕。东晋太元十一年（386年），鲜卑拓跋氏建都平城（山西大同市城区），建立北魏政权。太延五年（439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太和十七年（493年），北魏迁都洛阳（洛阳市老城区），拓跋皇族改姓“元”。此时鲜卑部落有一分支居于大兴安岭以西的呼伦贝尔草原，称为“室韦”。6世纪以后，室韦人分为“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恒室韦”、“大室韦”5部。《旧唐书》记载的“蒙兀室韦”，就是“大室韦”的一部，所谓“蒙兀”就是“蒙古”的同词异译，蒙语的意思就是“永恒的火焰”。“蒙兀室韦”最初只有“捏古斯”和“奇颜”两个氏族小部落，居于额尔古纳河（内蒙呼伦贝尔市境内）以南的山林地区。经过400多年的繁衍，“蒙兀室韦”逐渐发展成为拥有70个斡巴黑（氏族）的大部落，被称为“迭尔勒勤蒙古”。8世纪后期，“迭尔勒勤蒙古”西迁到布尔罕合拉敦山（蒙古肯特山）地区，获得进一步发展的机遇，逐渐形成蒙古部落群体。

南宋开禧二年（1206年），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落，“大会诸王群臣，建九游白旗，即皇帝位于斡难河之源^〔1430〕，诸王群臣共上尊号曰成吉思皇帝”^〔1431〕。从此“伊克蒙高勒兀鲁思（大蒙古汗国）”宣告建立，成吉思汗（宇宙的大汗）随即掀起横扫亚欧大陆的狂飙。

蒙古汗国建立之初，没有固定的首都，只设有4处聚居地，号称“斡儿朵（宫帐）”。第1处“斡儿朵”又称“大斡儿朵”，位于克鲁伦河畔的库迭额阿速勒（蒙古肯特省温都尔汗附近），是蒙古汗国的政治中心，主事者是大皇后孛儿帖（原配夫人）；第2处“斡儿朵”位于萨阿里客额儿（蒙古肯特省巴彦蒙赫附近），主事者是忽兰皇后；第3处“斡儿朵”位于土拉河（图勒河）上游的黑森林（蒙古肯特山特热勒基公园附近），主事者是也遂皇后；第4处“斡儿朵”位于蒙古伊德尔河上游的乃满国兀里朵，主事者是也速干皇后。

开禧三年（1207年），铁木真南征西夏，攻占斡罗孩城（内蒙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所谓“斡罗孩”，即党项语的“长城通道”，也就是唐代的“回乐路”，是当时的交通要道。嘉定四年（1211年），铁木真发动“野狐岭（河北张家口市万全县境内）会战”，以9万骑兵击溃金军40万人，随即攻占德兴府（河北张家口市涿鹿县），直逼金国中都（北京市宣武区）。嘉定七年（1214年）五月，金宣宗完颜珣（xún）被迫迁都到汴京（河南开封市城区）。嘉定八年（1215年），铁木真攻占中都。嘉定十年（1217年），蒙军攻占遂城（河北保定市徐水县遂城镇）、蠡州（河北保定市蠡县）、大名府（河北邯郸市大名县），随即横扫山东各地。嘉定十二年（1219年），铁木真率军西征，攻占巴拉沙衮（吉尔吉斯斯坦布拉多内吉城），击灭西辽国，征服花剌子模（乌兹别克斯坦及土库曼斯坦）等国，兵锋直指俄罗斯平原。宝庆二年（1226年），铁木真回师进攻西夏，接连攻占沙州（甘肃酒泉市敦煌市）、肃州（甘肃酒泉市肃州区）、甘州（甘肃张掖市甘州区），以及西夏重镇黑水城（内蒙阿拉善盟额济纳旗），随即包围西夏都城中兴府（银川市兴庆区）。宝庆三年七月十二日（1227年8月25日），成吉思汗病逝于萨里川哈老徒行宫（宁夏固原市海原县），时年65岁，其第4子托雷奉命监国。《元史》评价铁木真“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其奇勋伟绩甚众”^〔1432〕。几天之后，西夏末帝李（xiàn）出城投降，蒙军按照成吉思汗的遗嘱，屠城灭绝党项族。从此，历时190年，传承10帝的西夏国灭亡。绍定二年八月二十五日（1229年9月13日），蒙古贵族会议推选铁木真第3子窝阔台为第2任大汗。绍定五年（1232年）春，托雷率军深入钧州（河南许昌市禹州市），歼灭金军20余万人，俘获金军大将合达，随即攻占商州（陕西商洛市商州区）、虢州（河南三门峡市灵宝市）、嵩州（河南郑州市登封市告成镇）、汝州（河南平顶山市汝州市）、陕州（河南三门峡市陕县）、洛州（洛阳市老城区）、许州（河南许昌市魏都区）、郑州（郑州市管城区）、陈州（河南周口市淮阳县）、亳州（安徽亳州市谯城区）、颍州（安徽阜阳市颍州区）、寿州（安徽六安市寿县）、睢州（河南商丘市睢阳区）等地，包围南京（河南开封市城区），金哀宗完颜守绪被迫遣使求和。当年六月，托雷病死，时年39岁。绍定六年（1233年）四月，金军元帅崔立投降，蒙军占领南京（河南开封市城区），金哀帝逃奔到蔡州（河南驻马店市汝南县）。当年十二月，蒙军联合南宋军围攻蔡州。端平元年正月初九日（1234年2月8日）夜，金哀宗下令传位给部将完颜承麟，史称“金末帝”。正月初十日（2月9日），完颜承麟举行即位大典，典礼尚未完毕，蒙宋联军就攻入城内，金哀宗完颜守绪自缢身亡，刚登上帝位仅1个时辰的金末帝完颜承麟死于乱军之中，成为中国历史上称帝时间最短的皇帝。从此，历时120年、传承10帝的金国灭亡。“宋兵取金主余骨以归。”^〔1433〕端平二年（1235年），窝阔台修建周长3．5公里的和林城（蒙古后杭爱省厄尔得尼召北面），定为国都。与此同时，西线蒙军也攻占波斯，降服波斯诸国及波兰、匈牙利。端平三年（1235年）二月，蒙军分别从应州（山西朔州市应县）、钧州（河南许昌市禹州市）、邓州（河南南阳市邓州市）出击，开始进攻南宋。当年十月，蒙军攻占成都（成都市城区）、郢（yǐng）州（湖北荆门市钟祥市）。此时南宋秦州（甘肃天水市秦州区）、巩州［四川宜宾市珙（gǒng）县］等20余州投降蒙军。嘉熙元年（1237年），南宋理宗赵昀（yún）遣使求和。淳祐元年十一月初八日（1241年12月11日），窝阔台酗酒身亡，时年55岁，政权由乃马真后执掌。淳祐六年（1246年）七月，窝阔台的长子贵由被推选为第3任大汗。淳祐八年（1248年）三月，贵由暴病身亡，时年42岁，政权由海迷失后执掌。淳祐十一年（1251年）六月，拖雷的长子蒙哥被推选为第4任大汗。开庆元年（1259年）七月，蒙哥被击毙于合州（重庆市合川区）钓鱼城，时年51岁。开庆二年三月二十四日（1260年5月5日），拖雷的第4子忽必烈被推选为第5任大汗，建都开平府（内蒙锡林郭勒盟正蓝旗）；五月二十日（1260年6月29日），忽必烈建元“中统”。中统四年（1263年）五月，忽必烈改称开平府为“上都”。至元元年（1264年）八月，忽必烈改称燕京（北京市宣武区）为“大都”，开始实行“两都制度”。至元八年十一月十五日（1271年12月18日），忽必烈改国号为“元”，正式建立元王朝。此时，蒙古帝国已经划分为5个国家，即俄罗斯平原的“金帐汗国”、西亚的“伊尔汗国”、南亚的“察合台汗国”、中亚的“窝阔台汗国”、忽必烈的“大元帝国”。至元十三年二月初五日（1276年2月20日），忽必烈攻占南宋都城临安（杭州市西湖区），年仅5岁的宋恭帝赵显投降，被忽必烈封为“瀛国公”，安置到上都。祥兴二年二月初六日（1279年3月19日），叛将张弘范攻占崖山（广东江门市新会区），击溃南宋军余部10余万人，左丞相陆秀夫背负年仅7岁的宋怀宗赵昺蹈海殉节。从此，历时153年、传承9帝的南宋王朝灭亡。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元世祖忽必烈命17岁的赵显到土番（西藏）出家学习佛法，后来竟然成为一代高僧。至治三年（1323年），元英宗硕德八剌派人杀死赵显，时年52岁。

元王朝的国号“大元”，出自《易经》的“大哉乾元”^〔1434〕。意思就是万物之本，是“天道”的象征。这既是蒙古贵族称霸世界的迷梦，也是当时元帝国及4大汗国控制亚欧大陆的现实。当时仅是大元帝国直接统治的区域，就已经囊括黄河流域、长江流域、珠江流域、东南沿海、新疆、青藏高原、蒙古高原、云贵高原、西伯利亚、库页岛、台湾岛、南海诸岛，以及越南、缅甸，面积达到2　200万平方公里。

忽必烈确立的“两都制度”，是以大都为首都，以上都为陪都。元王朝建立之初就明确规定：每年二月或三月巡幸上都，八月或九月返回大都；后来又改为四月巡幸上都，八月返回大都。因此元代特别重视大都与上都的道路交通，视“大上通道”为政治生命线。元代的“大上通道”有3条路线。其一是“昌上线”。昌上线从昌平（北京市昌平区）北上，出居庸关（北京市昌平区南口镇居庸关村），经过棒槌店（北京市延庆县八达岭镇帮水峪村）、黑谷（北京市延庆县香营乡黑峪口村）、怀来（河北张家口市怀来县）、宣德（河北张家口市宣化区）、宣平（河北张家口市万全县）、抚州（河北张家口市张北县）、宝昌（内蒙锡林郭勒盟太仆寺旗宝昌镇），直到上都。昌上线是元代皇家专用道路，沿途设有18处“纳钵（行宫）”，行程约700公里。其二是“顺上线”。顺上线从顺州（北京市顺义区）北上，经过檀州（北京市密云县）、古北口（北京市密云县古北口镇）、宜兴州（河北承德市滦平县兴州村）、多伦（内蒙锡林郭勒盟多伦县），直到上都。顺上线又称“循史按行东路”，是元代“官道”，行程约660公里。其三是“八上线”。八上线即“海青驿路”，从八达岭（北京市延庆县八达岭镇）北上，经过缙山（北京市延庆县）、统墓店（河北张家口市怀来县土木镇）、洪赞（河北张家口市怀来县王家楼乡杏林堡村）、赤城（河北张家口市赤城县）、望云（河北张家口市赤城县云州乡）、独石口（河北张家口市赤城县独石口镇）、牛群头驿（河北张家口市沽源县小河子乡石头城村），直到上都，行程约520公里。

中统元年五月二十九日（1260年7月8日），忽必烈登上皇位仅两个月就立即下令“立望云驿，非军事毋得辄入”^〔1435〕，这就是说，海青驿路开设之初称为“望云驿”，是一条军事专用通道。中统三年（1262年）三月，忽必烈又下令“敕燕京至济南置海青驿凡八所”^〔1436〕。这就是说，望云驿开通不到两年，就延伸到济南府（济南市历城区），增设8个驿站，改称“海青驿”。海青驿路也是军事专用通道，必须持有“海东青牌符”才能通行。所谓“海东青牌符”，又称“海青牌”或“海青符”，是一种圆形的通行专用铜牌，牌上铸有“海东青”的图象。所谓“海东青”就是辽东特有的一种鹰，其生性悍猛，飞行疾速。“海青牌”又有“金字牌”和“银字牌”两种，“内则掌之天府，外则国人之为长官者主之”^〔1437〕，同时也颁发给“皇亲国戚”。“朝廷军情大事，奉旨遣使者，佩以金字圆符给驿，其余小事，止用御宝圣旨。诸王公主驸马亦为军情急务遣使者，佩以银字圆符给驿”^〔1438〕。至元六年（1269年），又颁发新铸的“蒙古字牌符”。“蒙古字牌符”铸有“虎头”图案，镌有小蒙古圆字。至元七年（1270年）闰十一月，“海东青牌符”被“蒙古字牌符”取代。

为保障两都之间的道路通行安全，元代不仅沿途设置重兵驻防，而且特别设立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兵力1万余人。《南村辍耕录》记载：“贵由赤者，快行是也。每岁一试之，名曰‘放走’，以脚力便捷者膺上赏。故监临之官，齐其名数而约之以绳，使无先后参差之争，然后去绳放行。在大都，则自河西务起程。若上都，则自泥河儿起程。越三时，走一百八十里，直抵御前，俯伏呼万岁。先至者赐银一饼，馀者赐缎匹有差。”^〔1439〕这就是说，元代这支快速反应部队每年都要举行“放走”活动，称之为“贵由赤”，实际上就是类似“马拉松”的万人长跑竞赛，设有比裁判更为权威的“监临之官”，并设置有公平的“起跑线”，要求6小时之内跑完180里路程，冠军可以获得1枚银饼的奖赏，其余按时跑完全程者，也分别按照名次奖赏缎匹。

【注释】

〔1429〕见范晔《后汉书》第90卷第2989页《乌桓鲜卑列传》。

〔1430〕斡难河：即“鄂嫩河”，发源于蒙古肯特山东麓，北向流入俄国境内的石勒喀河，然后流入黑龙江。斡难河长约808公里（蒙古境内298公里），流域面积9万平方公里（蒙古境内约3万平方公里）。(www.xing528.com)

〔1431〕见宋濂《元史》第1卷第13页《太祖本纪》。

〔1432〕见宋濂《元史》第1卷第25页《太祖本纪》。

〔1433〕见宋濂《元史》第2卷第33页《太宗本纪》。

〔1434〕见王弼、孔颖达《周易正义》第1卷第7页《乾》。

〔1435〕见宋濂《元史》第4卷第66页《世祖本纪一》。

〔1436〕见宋濂《元史》第5卷第83页《世祖本纪二》。

〔1437〕见宋濂《元史》第101卷第2583页《兵四·站赤》。

〔1438〕见宋濂《元史》第103卷第2629—2630页《刑法二·职制下》。

〔1439〕见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卷第18页《贵由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