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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史学史研究》文选:深入考察中国古代历史进程

时间:2023-07-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班固认为,这是因为秦始皇的倒行逆施加速了自己的灭亡,为刘邦的迅速兴起准备了条件。相比之下,班固的认识明显地提高了,他完全以历史时势来解释,摆脱了命定论的影响。班固所论显然比较符合历史时势。藩国问题是西汉史又一大问题。班固后来居上,他站在新的时代高度,能够俯瞰西汉初至武帝时朝廷与藩国斗争的全过程,从而在《史记》的基础上,对此做出较全面、深入的总结。他明知将由此立即引来杀身之祸,而毫不动摇。

班固《史学史研究》文选:深入考察中国古代历史进程

汉书》固然有浓厚的正宗思想和天命思想,这是时代打上的烙印。然而,我们又应肯定其中有重视历史时势的进步思想。

刘邦为什么能“无土而王”,迅速建立起汉朝,这是西汉历史的一个重要问题。班固在《汉书·异姓诸侯王表序》中对此做了分析。他总结自虞夏至秦之得天下,有着共同的特点,即都经历了长期的艰难创业:虞、夏之兴,“积德累功”数十年;商汤、周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义”,历十余世,而后成功;秦的帝业,先由襄公崛起,经过文公、穆公、献公、孝公、昭襄王、庄襄王历代经营,“稍蚕食六国,百有余载”,至始皇乃并天下。刘邦得天下却与历代君主相去天壤,“无尺土之阶,繇一剑之任,五载而成帝业。《书传》所记,未尝有焉”。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历史大变局?班固认为,这是因为秦始皇的倒行逆施加速了自己的灭亡,为刘邦的迅速兴起准备了条件。秦始皇本来冀图以取消分封制、销毁天下兵器、禁绝儒学、大事征伐等等,巩固其统治,“用壹威权,为万世安”,结果恰恰激起人民的反抗,“十余年间,猛敌横发乎不虞,适戍疆于五伯,闾阎逼于戒狄,响应img于谤议,奋臂威于甲兵。乡秦之禁,适所以资豪杰而速自毙也”。这样,刘邦“无土而王”这一亘古未有的历史新格局,就完全可以用能够确切指明的时代条件来解释。班固用“势”的命题对此加以概括,云:“古世相革,皆承圣王之业,今汉独收孤秦之弊。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其势然也。”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班固对于历史时势的看法,是在司马迁认识的基础上加以发展的。司马迁极为重视秦亡汉兴的历史教训,《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序》中,他论述刘邦得天下的原因云:“然王迹之兴,起于闾巷,合从讨伐,轶于三代,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故愤发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岂非天哉,岂非天哉!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司马迁确已论及秦的暴政为汉的兴起准备了条件,表现出其卓识,他感慨“岂非天哉”,其中也确有历史时势的意味。但是不能否认,司马迁讲的“天”又含有命定论的意味,所以他称刘邦为“受命而帝”的“大圣”。换言之,司马迁的议论中重视历史时势与命定论二者兼而有之。相比之下,班固的认识明显地提高了,他完全以历史时势来解释,摆脱了命定论的影响。这是观点上的一大进步。与此相联系的是,班固批评司马迁引用贾谊的一个论点:“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班固认为,这是对历史的客观趋势判断错了,“不通时变”,不知“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史记·秦始皇本纪》附录)班固所论显然比较符合历史时势。

藩国问题是西汉史又一大问题。司马迁的时代,西汉朝廷与藩国斗争的过程尚未结束,过程中矛盾的各个侧面尚未充分暴露,因而他不可能做全面的总结。班固后来居上,他站在新的时代高度,能够俯瞰西汉初至武帝时朝廷与藩国斗争的全过程,从而在《史记》的基础上,对此做出较全面、深入的总结。这也是《汉书》的突出贡献。(www.xing528.com)

《诸侯王表序》中肯地描述了藩国势力对西汉国家的危害:“藩国大者夸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尾大不掉,构成对朝廷的严重威胁。对西汉朝廷与藩国势力做斗争所经主要阶段,班固也做出了正确总结:“文帝采贾生之议分齐、赵,景帝用晁错之计削吴、楚,武帝施主父之册,下推恩之令,使诸侯王得分户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国自析。”武帝以后,“诸侯惟得衣食税租,不与政事”,标志着严重的藩国问题得到解决。这些论述提纲挈领,接触到历史的实际情形,向来成为后人论述西汉藩国问题最权威的依据。《汉书》贾谊、晁错两传,详载他们向文帝、景帝郑重提出的削藩主张,显然都是班固有意为之,使我们得以窥见当时重大事件的来龙去脉。这里还想讨论《汉书》有关篇章中所反映的藩国问题的曲折性、复杂性,限于篇幅不能展开,只能简略提出三点:第一,班固论及汉初分封同姓王,在一段时间内对于韩信、彭越等异姓王起到制约作用的问题。如讲“汉兴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尊王子弟,大启九国”。“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惠享国又浅,高后女主摄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之忧,卒折诸吕之难,成太宗之业者,亦赖之于诸侯也。”(《汉书·诸侯王表序》)第二,贾谊反复陈述侯国必然造成祸乱,危害朝廷:“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他所提出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方针,实际上成为解决西汉藩国问题的根本指导思想。而在具体做法上,贾谊甚至提出以藩国制藩国的策略。淮南王刘长谋反事发后,贾谊建议文帝大封皇子武(淮阳王)为梁王,封国占有淮河以北、黄河以南大片地方,以起到“捍齐、赵”和“禁吴、楚”的作用。班固特别载明:至景帝三年吴、楚七国乱时,“合从举兵,西乡京师,梁王捍之,卒破七国”。(《汉书·贾谊传》)还在《叙传》中概括《贾谊传》的撰写意旨:“建设藩屏,以强守圉,吴、楚合从,赖谊之虑。”赞扬贾谊的预见性,同时反映出在一定时期内亲近的封国对疏远的封国的制约作用。可见,《汉书》论述藩国问题,既从总体上看到藩国必乱的结局,又能有分寸地反映出特定时期特定封国的积极作用。包括藩国问题的解决在内,历史发展不可能是平坦的、笔直的,它只能走曲折的道路,这是历史辩证法的体现。笔者认为,《汉书》记载的这些问题,至今仍有丰富我们的认识、启发我们的思维的作用。第三,《汉书·晁错传》比《史记》更公正地评价了晁错主张削藩的贡献。晁错是景帝时期代表西汉朝廷对藩国坚决斗争的关键人物。他明知将由此立即引来杀身之祸,而毫不动摇。对于这样一个悲剧人物,班固做了公正评价:“晁错锐于为国远虑,而不见身害”,“错虽不终,世哀其忠”。(《汉书·晁错传序》)肯定晁错为国尽忠,后人世代承认。比较《史》《汉》对晁错的评价即可发现,班固的评价,采用了司马迁的正确部分,而纠正了《史记》中自相矛盾的见解。《史记·晁错传》赞曰:“晁错为家令时,数言事不用;后擅权,多所变更。诸侯发难,不急匡救,欲报私雠,反以亡躯。语曰:‘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岂错等谓邪!”并没有肯定他主张削藩的积极作用,相反地,责备他的动机是“欲报私雠”,做法是“变古乱常”。这些都是不恰当的。然则,司马迁毕竟要写出忠实于客观历史的“实录”,因此他记载了邓公称颂晁错和批评景帝的话,称他建议“削地以尊京师”是“万世之利”,是一个“忠臣”。在《吴王濞列传》中,司马迁也称晁错“为国远虑”。这样,司马迁对晁错的评价就自相矛盾。班固纠正了《史记》的矛盾说法,把其中正确部分吸收过来,并加以提高。《汉书·晁错传》中详载其事迹,并将他施行于世的言论采辑于篇,客观上讲,是表现了封建阶级上升时期,这样一位有远见的政治家,为了国家利益不惜冒险患难的可贵精神。班固这样做,就为那个时代,同时也为《汉书》增添了光彩。

班固评论武帝时期人才之盛也很精彩。他认为,武帝时期大批人才的出现是由历史时势造成的。这一观点见于《公孙弘卜式兒宽传》的论赞。班固讲,这三个人在武帝时分别身居丞相、御史大夫之位,可是他们都出身贫贱,或放猪,或放牛,或当伙头。这样低微的出身,“非遇其时”,能够上升到高位吗?班固认为,这正是时势造就人才的结果。汉初的休养生息,到武帝时代,已经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可以大有作为了。当时要做的有两件大事,一是开拓边境,奠定版图;二是需要建立一套礼仪、政治、法律等等制度。“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不及。”于是,“群士慕向,异人并出。……汉之得人,于兹为盛”。时代需要大量人才,人才便成批涌现出来。当时各方面都有不平常的人物施展才智,如儒学大师董仲舒、公孙弘、兒宽,荐贤的韩安国、郑当时,制定法令的赵禹、张汤,文学家司马迁、司马相如,天文历算家唐都、洛下闳,音乐家李延年,理财桑弘羊,外交家张骞苏武,大将卫青霍去病,一共举出十四个方面二十七个特出人物。

依靠这些特出人物,使武帝时代达到强盛。“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这又寓含着杰出人才推动社会前进的可贵认识。班固认为,汉宣帝时代也颇有作为,“纂修洪业,亦讲论六经,招选茂异”,举出当时在儒学、文章、将相、治民等方面“有功迹见述于世”的人物,如萧望之、刘向、赵充国、龚遂等。总的讲,班固认识到时代的需要造就了有作为的人物,人物的作为又推动时代前进,不但论述问题完全从时势着眼,而且体现出从许多个别事例中概括出共性的道理,一点也没有掺入天命、迷信的意识。班固所论述的,自然跟历史唯物主义关于历史人物产生及其作用的原理无法相比,但其中有相通的地方,具有唯物主义的因素。一千九百年前的班固能达到这一认识高度,说明他有非凡的历史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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