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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帝国:正统帝、景泰帝的兴衰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尽管在发展大计方面沿袭前辈的思路:联合东西两翼,包抄明朝,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他则做得更细、更务实。○也先步步紧逼赤斤蒙古、沙州等大明西北诸卫,正统朝廷袖手旁观正统初元,瓦剌渐兴,数次派军侵掠西北诸卫。由于西北诸卫中的赤斤蒙古卫靠得瓦剌较近,受到的侵害也深,当地卫指挥使且旺失加上奏英宗朝廷,请求徙居肃州。“也先复遣使求婚,且请亲人往受其币物。阿速虞其诈,拒不从。”

大明帝国:正统帝、景泰帝的兴衰

脱欢死后,长子“也先嗣,称太师、淮王。于是北部皆服属也先,脱脱不花具空名,不复相制”(《明史·外国九·瓦剌、朵颜》卷328)。

○也先这个“官三代”可不一般,以“求大元一统天下”为己任

要说这个也先(又可译为额森、厄僧)还真是个人物,论出身,他与明英宗很相似,都诞生于红彤彤的第一权贵人家。若从祖父顺宁王马哈木算起,也先可算得上是地道的“官三代”或言“王三代”。但与朱祁镇最大的不同,他可没有待在深宫大院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是从很早起就有着远大的政治抱负,常将重“求大元一统天下”(【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土木之变》卷32;【明】杨铭:《正统北狩事迹》)作为己任。他跟随父辈驰骋草原,跃马挥刀,东征西讨,锤炼了一身的好本领,加上天赋甚好,足智多谋,是当时瓦剌甚至可以说北方蒙古地区人们心目中了不起的新生代英雄。除此之外,也先还曾深入东察合台等国,与其国君反复进行较量,由此积累了丰富的政治、外交和军事等方面的经验。所以当正统四年父亲脱欢突然离世时,他就很快地掌控住了局势和瓦剌集团的大权,并顺利地嗣位。

鉴于父亲图谋汗位惨遭失败的经验教训,也先一上来就以建功立业来树立其个人威望。尽管在发展大计方面沿袭前辈的思路:联合东西两翼,包抄明朝,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他则做得更细、更务实。那时已经统一漠北的瓦剌东西两翼分别指的是东边的兀良哈三卫和西边的哈密、沙州诸卫。这些边疆诸卫从当时正式的官方角度来说是属于明朝的,但它们的首领与部众则多为蒙古人,因此从语言、风俗习惯和思维定式等角度来讲,统一漠北后的瓦剌想南下,以这些卫作为进攻明朝的前哨还是有依据的,不过其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就当时情势而言,统一漠北后的瓦剌之西翼就是沙州、罕东、赤斤蒙古和哈密等卫,人称其为西北诸卫。西北诸卫最初是由明太祖朱元璋开始设立的,洪武时期,大明发动了十次“清沙漠运动,尤其是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率领的部队横扫蒙古荒原,直捣元顺帝孙子脱古思帖木儿的躲藏地捕鱼儿海,这不仅使得北元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且也给西域地区的故元后裔割据势力以不小的震慑,他们纷纷遣使上南京,向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纳贡称臣。就在这样的情势下,从长远的军事与国防角度考虑,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在西北设立重要的军事机构卫所,即西北诸卫。“明初设安定、阿端、曲先、罕东、赤斤、沙州诸卫,给之金牌,令岁以马易茶,谓之差发。沙州、赤斤隶肃州,余悉隶西宁。时甘州西南尽皆番族,受边臣羁络,惟北面防寇。”(《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卷330)

明成祖篡位后对西北诸卫极为重视,并予以了相对完备的建制,使其成为大明帝国西陲极为重要的屏蔽。

○也先步步紧逼赤斤蒙古、沙州等大明西北诸卫,正统朝廷袖手旁观

正统初元,瓦剌渐兴,数次派军侵掠西北诸卫。由于西北诸卫中的赤斤蒙古卫靠得瓦剌较近,受到的侵害也深,当地卫指挥使且旺失加上奏英宗朝廷,请求徙居肃州。朱祁镇没答应,令其一旦有警报就飞快报告大明边关将领。一句话,且旺失加白说一回。转眼到了正统八年(1443),日益强悍的瓦剌太师也先遣使送马和酒到赤斤蒙古和沙州,想娶且旺失加之女为儿媳,娶沙州指挥使困即来之女为弟媳。两指挥使明白也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本想一口拒绝,但考虑到瓦剌的强悍与奸诈,就比较委婉地回答道:“我们是大明边关军中之官,婚丧嫁娶一类的事情都得要奏请朝廷,不敢擅自做主!”(《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卷330)

这下可让也先碰了个软钉子,可他还不死心,你们沙州和赤斤蒙古不是说要上请朝廷吗?我也先帮助你们来办这事。利用朝贡贸易使者上北京的机会,也先让人带信给明英宗,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与两卫进行婚配的事情。没想到的是,从小就自视英明威武之君的明英宗朱祁镇此时突然间降格到了家庭妇女的地步,不仅全力赞成也先的婚配主意,而且还生怕赤斤蒙古和沙州两卫不同意,反过来做他们的思想动员工作,“瓦剌方强,其礼意不可却,谕令各从其愿”,也就是说明英宗要赤斤蒙古和沙州两卫领导从大局出发,讲政治、讲民族团结,至于牺牲个把女人又算得上什么呢!不过两卫的领导还挺有个性的,纵然有皇帝的指示,他们也不愿委屈自家女儿。尤其是且旺失加越想越气,自我大明朝开国以来,哪有拿女人去和亲来换取边境的安宁这档事!现在这个小皇帝倒好,叫我们守边不说,还要牺牲我们的女儿,真是……想到这里,他叫来文书,让他代写一份奏章,上呈给明英宗,以年老力衰为由提出了致仕请求。(《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卷330)

小杆子皇帝朱祁镇接到奏章后微微一惊:且旺失加老了,不能守边?在“父师”王振“王先生”的多年“精心”教育下,朱祁镇正逐渐地成熟起来,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且旺失加要“提前内退”?莫非他对上次朕处理的和亲之事不满?或者是想规避边疆危险?忽然间年轻皇帝灵机一动,诏令且旺失加儿子阿速为都督佥事,代替父亲管理赤斤蒙古卫,可能相当于我们现在经常听到的任职通知:某某为副处长,但负责管理该处工作。任命的是副职,叫你听话,好好工作,未来正职才有可能归你。(《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卷330)

正当明英宗为他的权谋暗暗高兴之际,新上任的赤斤蒙古都督佥事阿速可谓烦恼不断。“也先复遣使求婚,且请亲人往受其币物。阿速虞其诈,拒不从。”用今天话来说,阿速很“聪明”,瓦剌——我们高攀不上,又惹不起,但可以躲啊,于是他派人上奏正统朝廷,要求换一个好一点的边疆居地。明英宗可不傻,心想:阿速啊,你算盘打得太精了,一下子当上了都督佥事,就想拍拍屁股溜了,那可不行!于是他“谕以土地不可弃,令奖率头目图自强。又以其饥困,令边臣给之粟,所以抚恤者甚至”(《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卷330)。

正因为正统朝廷对瓦剌第一权臣的图谋不轨未作出合适的应对举措,相反以牺牲和忍让的方法来对待,这样的姑息养奸使得野心勃勃的也先变本加厉,胆大妄为了。

正统九年(1444)下半年,也先派人上沙州、罕东、赤斤蒙古三卫,授“三卫都督喃哥等为平章等官,又擅置甘肃行省名号,意在邀结夷心”(《明英宗实录》卷124)。

作为外藩,瓦剌是无权在大明北疆上擅立机构,设官任职的,但事实是他做了,由此可以说明当时的也先压根儿就没把明朝放在眼里。而从大明朝廷来说,面对这样喧宾夺主的外藩理应做出强有力的回应,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被明代官史美誉为“天资聪明英武”(《明英宗实录》卷361)的朱祁镇却是一个十足的无能之君,除了“激活”体内隔代遗传的太爷爷朱棣那“好内战、窝里斗”及擅长折磨手下大臣的基因外,就是机械地照搬父祖的严防死守的边防套路,在不痛不痒地敕谕西北诸卫不得受瓦剌诱惑的同时,他下令增兵北疆3 000人,移文缘边各总兵、镇守官,叫他们严督瞭备(《明英宗实录》卷124)。

而与此相对,正统朝廷对于日益嚣张的瓦剌,既不降敕严斥制裁,更没调兵遣将将祸端予以消灭,而是继续采取消极防御策略,实际上是任其蔓延、扩张。正统十年(1445),瓦剌发兵围攻赤斤蒙古等卫,都督佥事阿速派人火速上奏,请求朝廷决断。这时已知也先“谲诈骄傲,实有构祸之意”(《明英宗实录》卷134)的正统帝却只会开个空头支票:阿速,你和你的将士们好好给朕顶住,奋发自强,本皇帝将会好好奖励你们的!除此之外,他没发过一兵一卒前去支援。赤斤蒙古等卫天天盼着朝廷将士来助或皇帝神断,没想到“聪明英武”的正统皇帝这般忽悠人,最终因求助无门,只好依附也先。

这样一来,到正统十一年(1446)时,西北四卫中只有哈密还算自立,但其局势也岌岌可危。

○也先派人三次围城哈密,正统朝廷见死不救,大明西疆边陲屏蔽尽失

哈密,元明之际也称为哈密力、哈梅里、哈迷里和哈木里等,是明初设立的最西北的卫,其所在地为今天新疆哈密市。汉朝时这里是“伊吾庐”,唐朝时为伊州,元末明初为元肃王兀纳失里的封地,主要居民为畏兀儿、回回和蒙古族人。洪武中晚期哈密为大明甘肃总兵官宋晟和都督刘真所镇服,幽王别儿怯帖木儿和国公省阿朵尔只等近1 500号人被斩,王子别列怯部1 730人归降大明。(《明史·西域二·西番诸卫·哈梅里》卷330)永乐初年哈密肃王兀纳失里病死,明成祖敕令兀纳失里的弟弟安克帖木儿继承王位,改封为忠顺王(《明太宗实录》卷32),而后委派周安、刘行等为忠顺王长史、纪善,让他们协助忠顺王理政。不仅于此,永乐帝朱棣还任命比较靠得住的哈密当地头目马哈麻火者等为哈密卫指挥、千百户等官,其用意不言而喻。

由此一来,从洪武、永乐时期到宣德年间整个哈密地区相对都比较安宁、稳定。但由于它的地位实在太重要了,“哈密既是西域诸族与明廷通贡的要道,又是瓦剌诸族及中原地区进行贸易的中继者和奴隶买卖的转运站,被蒙古封建主抢劫和俘虏的汉人往往从这里转卖到撒马尔罕(即帖木儿汗国首都)等地”(参见白翠琴:《瓦剌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P37~38)。所以,哈密历来都是各方雄主争夺或争取的焦点。

宣德正统时期,漠北瓦剌崛起,图谋向外扩展,丞相脱欢早早地就瞄上了哈密。他将女儿弩温答失里远嫁给当时的哈密忠顺王卜答失里,使自己一下子成了哈密王的老国丈。但有意思的是,哈密并没有立即就成为瓦剌的囊中之物,而令其颇费周折。

由于哈密居民以畏兀儿为土著,“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番夷同居一城”(【明】马文升:《兴复哈密国王记》),“礼俗各异”(【明】陈诚:《使西域记》),加上周边各族头领及其部众多剽悍,谁都想利用大明帝国主政暗、阉竖当道的可乘之机,在哈密这儿挖一勺子或咬一口,尤其是野心勃勃的瓦剌权臣也先时不时地插手哈密,从而使它自正统初元起相继发生了三次围城之战。

第一次哈密围城之战发生在正统五年(1440),起因是正统四年哈密老忠顺王卜答失里死了,长子哈力锁鲁檀亦名倒瓦答失里嗣位(《明英宗实录》卷62)。这个倒瓦答失里就是也先的大外甥,他一上台就有比较明显的亲瓦剌倾向。这时,明朝在哈密设立的主要军事机构哈密卫都督皮剌纳等因看不下去,就偷偷地联合哈密北部巴里坤的猛哥卜花(此人就是永乐晚年归附明朝的忠勇王也先土干之弟)、撒满赤等人发动政变,控制住了哈密局势。也先闻讯后,迅速派遣捏列骨和归附瓦剌的哈密人陕西丁率军包围哈密,并随后发起了大进攻,但终为猛哥卜花所败。至此,也先第一次试图控制哈密的阴谋没得逞。

这时,身为哈密国母的弩温答失里即脱欢女儿终于急不可耐地出手,配合弟弟也先清除明朝在哈密的势力。不过她做得很隐蔽,让人一时觉察不出来。正统六年(1441),弩温答失里在遣使朝贡明廷的人士挑选中故意选了与哈密卫都督皮剌纳一同政变的撒满赤,并暗中致信给明廷将其留下。正统朝廷不明就里,傻呵呵地照着做了。(《明英宗实录》卷70、卷71、卷75)

这下哈密的亲朝廷势力可就减弱了。但即使这样,尚未达到也先所期望的清除之目的。正统八年(1443)夏秋之际,他乘着沙州、罕东、赤斤诸卫与哈密发生战争的有利时机,一面派遣款哥伯等率领20 000部众劫掠沙州、罕东诸卫及肃州,一面令其徒那那舍利王等率众3 000(《明英宗实录》卷108),“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及妻北还”(《明史·西域一·哈密卫》卷329),并令亲瓦剌的哈密人陕西丁与忠顺王共理政事,以此来清除皮剌纳等亲明廷势力。不久之后,忠顺王母妻获还。这就是明史上的第二次哈密围城之战。

从第二次哈密围城之战中也先的真实意图来看,主要是想向哈密等显示自己的武力,迫使其完全成为瓦剌的藩属。而从哈密忠顺王倒瓦答失里来讲,尽管已经心向瓦剌舅舅了,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这个忠顺王是明朝封的,且自上辈祖宗起至今已经有好几代了,现在舅舅也先几乎要他彻头彻尾地臣服,这简直就是对大明的大背叛,如何是好?倒瓦答失里屡次遣使上北京,向正统朝廷告难。朱祁镇与他的“父师”王振等黔驴技穷,除了降下敕令叫诸部修好外,简直就是一无所为,见死不救。这样一来更是助长了也先的嚣张气焰,正统十一年(1446)九月,他发动了第三次哈密围城之战,挟裹已经归顺的沙州、罕东和赤斤蒙古等三卫共同进攻哈密,将早先放回的倒瓦答失里母亲、妻子等再次擒往瓦剌(《明英宗实录》卷145)。从此以后,哈密忠顺“王外顺朝命,实惧也先。(正统)十三年夏,亲诣瓦剌,居数月方还;而遣使诳天子,谓守朝命不敢往。天子为赐敕褒嘉”(《明史·西域一·哈密卫》卷329)。

忠顺王倒瓦答失里成了舅舅也先的乖乖外甥,哈密沦落为瓦剌的附庸,喜欢听下面地方藩属顺耳的报告且妄自尊大的正统帝却浑然不知,非但未对阳奉阴违的倒瓦答失里做出严厉的处置,相反还大大地表扬他了一番。而就在正统朝廷赐敕褒嘉忠顺王那一刻,“西北一带戎夷(已经)被其(也先)驱挟,无不服从”(《明英宗实录》卷149),大明边疆西北边陲屏蔽尽失,陕西、甘肃地区边防愈发吃紧。

○也先东侵兀良哈三卫,正统朝廷隔岸观火又黔驴技穷,“惟严兵保境”

而从瓦剌角度来讲,以上这些地区的归顺还仅仅是其发动南下进攻策略中联合东西两翼的西翼,那么其东翼又有何指?

兀良哈三卫!前文说过,兀良哈三卫是墙头草,哪个得势、哪个强大,它们就倒向哪个。对于这一点,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相当老辣,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洪武时期在构建北疆军事防线时,他搞了三道,将辽东最外一道给了兀良哈,中间骨干主线留给自家的儿子宁王、辽王和谷王等,并在其内还构建了许许多多的军事设施关隘烽堠和军事机构都司卫所。如此下来,到洪武晚期时大明北疆“自辽以西,数千里声势联络”(《明史·兵志三·边防》卷91),以至于北元余虏“不敢近边者十余年”。(【明】李贤、彭时等纂修《大明一统志·鞑靼》卷90)

可谁也没想到,老朱皇帝苦心经营的辽东三道防线在“靖难”之役发动后差不多全给摧垮:辽王南奔,宁王被劫,蒙古朵颜三卫被收买,并成为燕军南下的急先锋,原本铁桶一般的辽东军事防御系统几乎让口口声声自称为高皇帝“好儿子”的燕王朱棣给全毁了。为此,篡位上台后的朱棣就辽东地区局势进行了全方位的重新布控:将分封辽东地区的藩王兄弟徙往南方,把大宁都司迁到保定,“尽割大宁地畀(兀良哈)三卫,以偿前劳(‘靖难之役’中三卫骑兵担当燕军反叛的急先锋)”(《明史·外国九·瓦剌·朵颜、福余、泰宁传》卷328),并将辽东东胜左右卫迁到永平和遵化。这样一来,不仅使得原本用于抵御外虏的塞外军事重镇大宁不攻自毁,成为了军事“不设防”区,其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辽东与北京西北的两大军事重镇宣府、大同声援阻绝,原先朱元璋时代布下的由大宁、开平和北京组成的铜墙铁壁一般的三角形军事布阵给彻底打乱,开平孤悬塞外,难守易攻。正是在这样的无奈情势下,明宣宗从务实的角度出发,将开平卫南徙至独石。由此下来,朱元璋时代设立的北疆三道防线经由永宣两代的经营和调整,只剩下了最为里边的一道。换言之,宣德正统时期长城一线已成为了大明帝国北疆的第一道军事防线,宣府和大同也由此变成了抵御北虏的前沿重镇。(www.xing528.com)

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北方蒙古势力若想南扩进攻大明内地,突破起到屏蔽京师安全作用的宣府、大同防线就成为其军事战略步骤的重中之重。而要想夺取宣大,首先得将宣大以北外围地区的明朝或亲明朝势力给完全搞定。事实上自永乐改变洪武北疆战略布防后,从辽东大宁到北京及其西北宣大这一线的北部外围地区几乎全让朱棣送给了兀良哈三卫等北方蒙古势力。因此说宣德正统时期,已经统一东西蒙古且日渐强大的瓦剌必然会将兀良哈三卫作为其东进外扩的主要对象。而事实是,就在胁迫西北诸卫归顺自己,以此作为南下进犯大明之西翼的同时,脱欢、也先父子竭力向着东北部兀良哈三卫发展,这也是当年瓦剌南扩之东翼。

宣德十年(1435),脱欢拉拢兀良哈三卫,寻击东蒙古鞑靼汗阿台王子即阿岱汗(《明英宗实录》卷7)。正统六年(1441),也先迎娶泰宁卫都督拙赤之女为妻,同时又与泰宁卫都指挥隔干帖木儿结为姻亲,让其女儿嫁给了他(《明英宗实录》卷87)。由此一来,泰宁卫领导“皆阴为之耳目”(《明史·外国九·瓦剌、朵颜、福余、泰宁传》卷328)。

自从有了瓦剌这座靠山后,原本就对明朝时降时叛的兀良哈三卫更是有恃无恐地表露出了小人的嘴脸。正统初元起,他们经常前去大明北疆骚扰和打劫,甚至一度还远抵西南方向的独石进行偷袭,让当地守备杨洪给好好地揍了一通,连领头的朵栾帖木儿也当了明军的俘虏。但兀良哈人还不死心,又流窜到大同和延安等地劫掠,但还是让大明边防军给一一挫败了。(《明英宗实录》卷32)

为此,兀良哈三卫怀恨在心,图谋报复。刚巧瓦剌太师也先东扩过来,泰宁卫的领导拙赤和隔干帖木儿一下子来了精神。为了向明朝“复仇”,正统九年(1444)夏,作为老丈人的拙赤不惜降格,亲自跑到女婿也先的牙帐去拜谒,请求他出兵援助,以便同明朝一决雌雄。可让“老丈人”拙赤等三卫领导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位姑爷可谓是个地道的老江湖。老丈人家的那些人有着怎样的底细,别人不清楚,他也先家族可是世代居住在漠北,与其为远邻啊。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老丈人家和朵颜三卫人?恐怕没有比朝秦暮楚这个词语更为合适的了。与他们结为姻亲,就是为了稳住他们,白白得了几个美女玩玩,何乐而不为!至于与他们一起出兵攻打明朝,我能信他们吗?不仅不能信他们,而且还应该给这样的世间小人好好地教训教训。

正统九(1444)年九月,兀良哈头目拙赤、安出等率部众与肥河卫都指挥别里格统领的女真部落在格鲁坤迭连地展开大战,没想到几乎一直称雄于辽东地区诸夷虏的兀良哈三卫却在这场大战中吃了大败仗;更没想到的是,作为兀良哈人女婿的瓦剌权贵第一人也先非但不救急,反而乘此机会向已经落败了的老丈人家部属发起了突然的截杀。顿时间格鲁坤迭连地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声,望眼皆是兀良哈人的尸首。(《明英宗实录》卷121)

格鲁坤迭连地之战后,也先曾想一鼓作气,征服兀良哈,但考虑到兀良哈与明朝之间有着较近的关系,同时也担心正统朝廷会采取明初永乐帝的北疆征讨政策——漠北哪个强大他就打哪个,从而影响了他的外扩南进之大业,于是就使用了投石问路的方式展开战略攻势。

正统十一年(1446)十月,也先派了一个叫奄克的人跑到大同去向明朝守边将官讲:瓦剌太师也先想率领部众前往东北,攻打兀良哈,因为路途遥远,害怕回来时会人困马乏,所以派人来大同想面见镇守太监郭敬,主要是为了借点粮食。明朝自成祖起一变太祖之祖制,宠信宦官,重用阉竖,常常让他们代表皇帝镇守边关。现在我们讲到的这个郭敬就是大同的镇守太监。接到底下人的报告后,考虑到事关瓦剌与大明之大体,郭太监立即派人火速上呈奏章,请求正统皇帝指示。朱祁镇接奏后答复道:“瓦剌这些夷虏十分狡黠,你们要严加防备。假如他们一定要见你,你就这样回答说:‘我奉命守边,没有皇帝的诏旨,不敢擅离职守。何况我与也先太师都是朝廷的臣子,心心相契,即使不相见,也就等于见面了。’至于瓦剌提出的借粮要求,朕觉得你这样答复:‘没有朝廷的命令,我一升一合也不敢擅自做主。京师粮食堆积如山,太师若真要的话,可以自己上那儿去取吧!’”与此同时,正统帝传语也先:“朝廷闻太师与兀良哈仇杀,已戒饬缘边勒兵。切宜严禁部属毋令近边,恐难分辨。”(《明英宗实录》卷146)

朱祁镇的这段话可能有两层意思:第一,他将自己真看作是天底下无人敢僭越的最高之主,完全没有看出日益壮大的瓦剌权贵也先之野心;第二,他朱祁镇,红彤彤的皇家“帝六代”完全遵循大明英明之主宣德皇帝的“惟严兵保境”北疆政策,“寇来则战,寇退勿追。若彼于境外往来不敢侵扰,即当听其自便”(《明宣宗实录》卷113)。也先,听好了,你们只要不来侵犯我大明北疆,尽管放心地去报你们的仇吧!

宣德时期瓦剌正在崛起,尚未统一漠北蒙古,势力还没有十分强大,因而明宣宗推行“惟严兵保境”的北疆防御国策还较有合理性。但正统时期的情势就大不一样了,原本漠北荒原诸雄并争的局面被瓦剌一霸所替代,且发展到了足以威胁大明的程度。这时的大明天子应该采取明初老祖宗的主动出击策略,阻止也先外扩与南下。可当政的正统帝朱祁镇却机械地照搬父祖的北疆国防政策,根本不懂得对于归附的夷虏藩属应该注意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画虎不成反类犬,令人啼笑皆非。更为甚者,当瓦剌太师也先率军东征取得胜利,遣使“将所得兀良哈人口、马匹”前来北京“孝敬”时,正统帝朱祁镇不仅没心没肺地一一收下了,而且还“特颁敕褒奖,赐以彩叚表里……用旌太师(指也先)之忠诚”(《明英宗实录》卷146)。日夜图谋南下侵犯大明的藩属野心家居然在大明天子眼里成了孝子贤孙,瓦剌的外扩与岌岌可危的北疆防御在颐指气使的小杆子皇帝看来,简直就是自己不久前在宫中玩的“过家家”,有什么可担忧!在正统十一年(1446)十月乙巳日答复心腹太监郭敬的奏章里,朱祁镇就这样说道:“北疆边务‘务在善辞应答,毋启衅端。’”(《明英宗实录》卷146)这话意思是,对于北方夷虏没什么可多担忧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巧妙地应答,不要挑起事端!

这哪是个“天资聪明英武”之君,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自欺欺人的蠢蛋!

长期以来我们的研究者可能是从“为尊者讳”的角度出发,不太抨击帝国第一人正统帝,而是一味地将板子打在了权阉王振头上。不错,正统中后期,大明朝政混乱,奸佞当道。但若细细想想,正统帝是个极好大权独揽的专制君主,且那时离大明“盛世”——“仁宣之治”不远,难道正统初元“盛世”余波下的大明朝廷上下就没有清醒之人看出瓦剌壮大之隐祸?

○正统帝拒谏饰非自我陶醉,瓦剌也先得陇望蜀,征服兀良哈,垂涎女直

当然有了。正统六年(1441)正月,行在翰林院侍讲刘球曾在《谏伐麓川疏》中提醒正统帝:我大明之宿敌是北虏,而不是西南麓川之叛寇。而对于北虏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免一旦有警,猝不及防。(《明英宗实录》卷75)正统朝廷接奏后就以“已有成命,难允所言”作为回应。正统九年(1444),也先设立甘肃行省,授予明朝罕东诸卫都督喃哥等为平章。镇守陕西右都御史陈镒将该事迅速上奏给了朝廷,正统帝闻奏后置若罔闻,仅“命与靖远伯王骥巡视甘肃、宁夏、延绥边务,听便宜处置”(《明史·陈镒传》卷159)。

对于自己的藩属瓦剌目无朝廷,擅自设置行省、委职任官,大有另立中央政权的势头,当时的正统帝理应毫不犹豫地采取强硬的举措,甚至可以使用军事武力加以解决,以防其日后尾大不掉,可令人失望的是大明皇家这个“帝六代”却将惊天大事撂到了巡边大臣头上,“听便宜处置”,即说你们巡边大臣采用武力手段或其他举措都可以,看着办吧!不过笔者在这里要提醒读者朋友的是,明廷最忌讳臣下使用军事武力权,当时巡边大臣右都御史陈镒和靖远伯王骥等纵有万万颗护国保民之心,但也不敢拿自家的性命来“乱作为”。由此不难看出,正统帝是个极不负责任的无能之君。

正统十一年(1446)九月,甘肃总官兵宁远伯任礼上奏说:“瓦剌太师也先遣使至哈密,强行将忠顺王及其母妻等一大帮子人带往漠北,虽不久释还了600多人,包括哈密王倒瓦答失里,但几乎与此同时,也先又命令已投降他的哈密叛徒陕西丁回国驻扎,‘以俟亦纳失力王调用’,即让陕西丁先回看住哈密地盘,等待已归顺了统一东西蒙古的瓦剌第一权臣也先的哈密王亦纳失力王之调度和使用。”对此,总官兵任礼颇为感慨并富有前瞻性地说道:“臣等窃观,也先无一日不欲南牧,事机已著,不可不为之备。”那么,正统帝怎么答复的?让人先调查调查,查实了,再会集朝廷大臣讨论讨论看,到底怎么办。(《明英宗实录》卷145)

一边是“无一日不欲南牧”的野心家即将发动侵边南犯,一边却是要调查调查再看看。正统帝如此处置北疆军事事务,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坐视瓦剌的肆意外扩与日渐壮大。

民间有句俗语,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正统时期皇帝不急,太监王振等人也不急,急的都是些大臣。就在朱祁镇下令,让人先调查调查瓦剌军事发展之势后的第五个月即正统十二年(1447)正月,又有一个与大明北疆军事防务有着密切关系的清醒人、兵部尚书邝埜,在听到也先远征兀良哈三卫的消息后实在忍不住了,上书正统帝,再次作提醒:“瓦剌虏酋也先自其父脱欢时吞并阿鲁台部落,益以强大,而西北一带戎夷被其驱胁,无不服从。惟兀良哈三卫不服,也先又亲率人马,分道掩杀。自此北漠东西万里,无敢与之抗者。”他建议明英宗:立即挑选精兵良马,乘着瓦剌东征刚刚开启尚未完全取胜的有利时机,加固和充实京师西北两大边关重镇宣府与大同的军事防卫,同时让修筑北京皇宫和边城已劳累一年以上的官军将士稍稍歇一歇,休息养锐,以便遇警调用。(《明英宗实录》卷149)

兵部尚书邝埜的这段话十分中肯,尤其是那句“自此北漠东西万里,无敢与之抗者”,已经说得很重了,其潜台词为:皇上啊,目前瓦剌差不多统一了北方,下一个将要征讨的对象就是大明帝国了,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啊!

你猜那个小杆子皇帝怎么回答的?他说:“已敕大同总兵、镇守官整兵护送使臣,又命沿边操兵提备,在京军马且俱不动,只令大头目用心提督,务要马匹膘壮,器械齐整。果边陲有警,相机调遣。修城军该管头目加意抚恤,不许私役,俟城完即令休息。”(《明英宗实录》卷149)

正统帝的这席话概括起来有三层意思:第一,本皇帝坚守宣德皇帝的“惟严兵保境”之国策,已叫北疆总兵官、镇守官等加强边疆防务,只要军中领导上心,北疆是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也用不着对京中官军作什么大的调用。第二,一旦有什么紧急状况,相机调遣。从哪里调遣?调哪一支部队?明英宗只字不提,看来他确实是中华农民帝国的皇帝——跟着感觉走,摸着石头过河。第三,在京师劳作修筑皇宫和京城的官军就干了一年的活,只要当官的不擅自役使,他们有什么劳累的?等修完了再说。你们要知道,修缮他家太爷爷潜龙腾飞之地的北京皇宫和京城才是正统朝的最大政治!(《明英宗实录》卷149)

就这样,在“阳光普照”、到处都是“莺歌燕舞”的正统和平年代,一次次的逆耳忠言被当作了耳边风,大明北疆危机在唯我独尊的红彤彤家族的“帝六代”当政期间,正一步步地加剧。

正统十二年(1447)闰四月,瓦剌再次劫掠朵颜卫,侵扰前大明大宁都司管辖的广宁、开原等地。五月,也先弟赛罕王率领人马击杀朵颜卫指挥乃儿不花,大掠而去。(《明英宗实录》卷153、卷154)随后也先又领兵前来袭击兀良哈三卫,朵颜、泰宁招架不住,先后一一归附,福余部众躲避到脑温江,即今天的嫩江流域。大致在正统十二年(1447)年底和十三年(1448)年初之际,瓦剌也先差不多完全征服了兀良哈三卫,并将其侵犯矛头指向了大明帝国东北地区的另一个藩属——女直诸部。

○正统帝如梦初醒,瓦剌已挟裹东北女直(真),联络朝鲜,欲再造蒙元帝国?

直到这时,正统帝朱祁镇才如梦初醒。正统十二年(1447)十月辛酉日,他在给提督辽东军务右都御史王翱等人的敕文中这样说道:“瓦剌也先以追捕仇人为名,吞噬诸部。往者既自北而西,又自西而东。今又东极海滨,以侵女直(真)。女直(真)自开国以来役属中国,一旦失之,是撤我辽海藩篱。唇亡齿寒,不可不虑。已敕女直(真)卫分俾知提备,卿等亦宜严兵为备。”(《明英宗实录》卷159)

事态发展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想通过告诫“女直(真)卫分俾知提备”和提督辽东军务大臣、右都御史王翱等人“严兵为备”,来阻挡瓦剌的侵略扩张的步伐,这也只有待在深宫大院里的“聪明英武”之主才想得出来的主意。不过此时的瓦剌太师也先却管不了这些。正统十二年(朝鲜世宗二十九年),“深处达达瓦剌也先将兵亿万(虚指人数之多,并非实指。有人说当时也先东征所率领的人马10万,作者注),几歼三卫达子(指朵颜三卫)。又于夏秋间,谋袭海西野人(即海西女真)。野人畏惧,挈家登山”(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六·世宗庄宪大王实录三》,第2册,P449)。而后瓦剌又“因迤北差人到兀者等卫跟寻仇人”,将势力发展到建州女真和黑龙江地区(《明英宗实录》卷174)。正统十三年(1448)秋,也先还派遣头目把秃不花等同兀良哈人赍带文书到女真各卫,诱结他们,“其书言:‘前元成吉思及薛禅可汗授彼父祖职事,要令彼想念旧恩,及要彼整备脚力粮饭。’”这话是说:你们这些女真人怎么都不记得了?你们的父祖都曾由成吉思汗和薛禅可汗(忽必烈)授予官职,蒙元对你们真是有着大恩大德啊。为今之事,你们应该准备好人力和食粮,听从俺大汗的召唤和指挥啊!

至此,我们不难看出瓦剌也先还真把自己置于女真主子的位置,女真成了他的藩属。

差不多与此同时,瓦剌权臣也先还曾派遣已经归顺了的兀良哈笃吐兀等人携带文书前往朝鲜进行宣谕和威胁。(《明英宗实录》卷93、卷97;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六·世宗庄宪大王实录三》,第2册,P428~429)

可以这么说,到正统十四年(1449)年初时,瓦剌的势力范围已发展到了东起兀良哈三卫、饮马河即克鲁伦河及呼伦贝尔草原,西至额尔齐斯河上游及西亚,北连安格拉河以南、叶尼塞上游,南至大明北疆,蒙元帝国开创者成吉思汗统一中原前的基业也不过如此。十分明显,瓦剌也先的下一个目标也必然同成吉思汗一般,南下进攻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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