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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讲评《尚书》皇家读本:益稷二臣名,治道之言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居正讲评益、稷是二臣名,这一篇书也都是帝舜与大禹、皋陶讲论治道的说话,因篇首禹称益、稷二人佐其成功,故以《益稷》名篇。张居正讲评昌言,是圣德之言。此时播种初兴,五谷难得,故叫做艰食。张居正讲评邻,是亲近辅助的意思。

张居正讲评《尚书》皇家读本:益稷二臣名,治道之言

张居正 讲 评

益、稷是二臣名,这一篇书也都是帝舜与大禹皋陶讲论治道的说话,因篇首禹称益、稷二人佐其成功,故以《益稷》名篇。

原文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皋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皋陶曰:“俞!师汝昌言。”

【注释】

①怀:包围。襄:漫上。②昏垫:陷没,此处指生民为洪水淹没。③四载:四种交通工具。④刊木:砍伐树木。⑤浚:疏通。⑥畎浍:畎、浍均为田间小沟。⑦粒:立、定。

今译帝舜说:“来呀!禹!你也发表你的高见。”禹拜谢,说:“啊!君主啊,我说什么呢?我只想天天勉力工作罢了。”皋陶说:“嗯!结果怎样啊?”禹说:“洪水漫天,浩浩荡荡包围了山巅,淹没了丘陵老百姓沉没陷落于洪水中。我乘四种交通工具,沿着山林砍削树木作为路标,同伯益一起把猎取的鸟兽送给百姓。我疏通了条条河流引导到大海。疏浚田间沟渠引入河道。同后稷一起将播种的粮食和禽兽肉食送给百姓,让他们交换剩余实物,以互通有无。于是百姓就安定下来,各诸侯国得到治理。”皋陶说:“好啊!你所做的确如你说的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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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言,是圣德之言。孜孜,是勉力不怠的意思。垫,是沉溺。四载,是水乘舟,陆乘车,泥乘(音春),山乘樏(音雷)。刊,是除。奏,是进。鸟兽鱼鳖之肉叫做鲜食。九川,是九州之川。距,是至。浚,是疏通。畎浍,都是田间的水道。播,是耕种。艰食,是难得之食。此时播种初兴,五谷难得,故叫做艰食。懋,是勉。化居,是变化所居积的货物。粒,是米食。作乂,是兴起治功。当时禹与皋陶同在帝舜之前,帝舜因皋陶陈谟有契于心,遂呼禹来前,命他说道:“皋陶所陈知人安民之谟深切于治道,有益于民生,真是盛德的好言语。汝与皋陶同心辅治者,若有善言亦当告我,不可隐也。”禹拜而叹美称帝,说道:“皋陶所陈知人安民之谟,人君治天下的道理,已说尽了,我更何所言乎?我惟思今日天下虽已治安,然艰难之念易忘,平成之功难保。自今以往,当终日孜孜然勉力不怠,以尽其所当为的事功,不敢以已治而忘乱,已安而忘危也。”皋陶因禹之言,遂叹而问说:“所谓孜孜者如何?”禹乃追述先年治水本末之详,以见今日当孜孜保治的意思。说道:“往时洪水泛滥,势若漫天,浩浩然广大无涯,把高山的四面都包了,驾出于罔陵之上,那下民都昏迷沉溺不能聊生。我于时仰承帝命,任治水之责,乃乘着四载,以跋涉山川,践行险阻,遇水则乘舟,遇陆地则乘车,遇泥泞去处则乘,遇上山则乘樏。这时节平地皆水,功无所施,乃循山而行,相度地势,遇有树木蔽塞,则砍伐之以通道路,然后治水之功可以渐加。又因此时水土未平,民无所食,我乃与伯益教民网罟渔猎,进众鸟兽鱼鳖之肉于民,权使他食之以充饥。于是先开导九川之水,使各至于海,而大者有所归,次疏通畎浍之水,使各至于川,而小者有所泄。此时水势渐平,田亩可辨,我乃与稷相看,高阜处教民播种五谷。但田地久荒,耕种方始,粒食尚为难得,故一面教民树艺五谷,进之以艰食;一面仍令民采取鸟兽鱼鳖,兼进之以鲜食。及至水土尽平,山林川泽之利皆兴,四方商贾来往通利,乃懋勉其民,使他各迁其土产所有,往那缺少的去处,互相交易,变化其所居积的货物彼此相通,以济匮乏。然后天下之民皆得粒食不消,更进鲜食,从此得以立纲纪,施政教,而万邦兴起治功焉。当时天下未平,百姓困穷,我等承帝之命,君臣同忧,历了许多艰难辛苦,才得平定,岂可以今日之治安而遂忘前日之艰苦乎!我所以思日孜孜者,正欲共保太平于无穷耳。”皋陶一闻其言,即深然之,说道:“汝之言安不忘危,治不忘乱,真是盛德的言语,凡我君臣当以为师法,孜孜保守不可忽也。”

原文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

【注释】

①安汝止:安于你的职责。②志:心志。

今译大禹说:“啊!帝啊,要谨慎对待您身居的帝位。”帝舜说:“是啊!”禹说“忠于职守,行为谨慎。要思危图安,用正直的人做辅弼,这样才能一呼百应,要心存大志,明明白白地接受上天的旨意,上天就会不断地赐福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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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是至善之所在。两个惟字,都解做思字。几,是事几发动处康,是事体安稳处。弼,是辅弼之臣。丕字,解做大字。徯,是等待的意思。申,是重。休,是美。大禹前面既极言致治之难,此又告舜以保治之道,先叹美而称帝,说道:“天位至重,保之甚难。帝当兢兢业业谨慎以居是位可也。”帝舜一闻其言,即应以为然。于是禹推广慎位之事以告之说:“人心至灵,一事一物,莫不各有个至善所当止的道理,只为私欲动摇,始有不得其所止者,帝当绝去私欲,涵养道心。将这一心,常安放在天理上,而不为外物所摇,这是安于所止,以立应事之本的工夫。然存之于静者或不能不失之于动。又当于念虑才发之时,即仔细研审,看他善与不善,必其念念皆善,然后施行,否则宁止而不为。及事务将成之际,又再三省察,看他安与不安。必其事事安稳,然后成就,否则不妨于更改。这是审于几康以尽处事之要的工夫。然使朝无直臣,则人主或不闻其过。又必左右辅弼之臣,皆务尽其绳愆纠谬之职,如君心有未正则直言以格其非。国事有未当,则直言以救其失。然后君无过举,而庶事获康也。夫曰安止、曰几康,既密其功于己,曰弼直,又资其辅于人,人己交修,以尽慎位之道如此,则念念事事都合乎天理,顺乎人心矣!将见以此而措之于政事,则是惟无动,一遇有所动作,如政令之施,纪纲之布,则天下之民,莫不敬信,翕然丕应,固有预先等待,我于未举意之先者矣!其下而得民为何如?以此而显然受命于上帝,则皇天重重,眷命与之以休美之福,殆有愈久而愈隆者矣!其上而得天为何如?夫天人交孚,则君位益固。前日之治功,真可常保于无穷矣!帝欲慎位,可不念哉!”

原文 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

今译帝舜说:“啊!大臣是最亲近的人呀!最亲近的人就是大臣呀!”禹说:“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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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是亲近辅助的意思。帝舜闻禹弼直之言,有感于心,遂叹说:“汝谓人君安于所止,审于几康,而尤必赖辅弼之臣,直言规正。可见臣职之所系甚重矣!然则今之列职于朝廷者,虽是我的臣子,其实乃我之邻哉!左右挟持,诚不可以一日缺者也。我今欲赖四邻以自辅助,不必他求,亦惟在尔诸臣哉!上下相资,诚不可以势分言者也。”舜之反覆咏叹如此,其责望于禹之意深矣!禹因帝言有契于心,遂应而承之曰:“俞!盖深信。夫君臣之道相须以成,而以臣邻之义自任矣!”夫大禹丁宁于安止、几康之戒,所以责难于君,而帝即俞之。帝舜反覆咏叹臣邻之托,所以委重于臣,而禹即然之。君臣之间,明良合德,诚为千载一时矣!岂非万世为君臣者所当法哉!

原文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③、藻、火、粉米、黼、黻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听。”

【注释】

①象:画在衣服上的图饰。②华虫:雉。③宗彝:钟鼎等祭祀礼器。此指虎形和蜼(狑ě犻),长尾猿的代称。④黼:斧形花纹;黻:两弓相背形状。⑤:缝制。绣:刺绣。⑥采:颜色。⑦作服:制成服装。⑧六律:高低不同的标准音,实际上这十二乐律出现要迟至东周时代。五声:高低不同音阶。八音:指八种不同材料制成的乐器

今译帝舜说:“大臣作我的左膀右臂、心腹耳目,我想保护人民,你们来辅佐我。我想安邦治国,你们来协助我。我想要观察古人的图画,绘制日、月、星辰、山、龙、雉鸟的图案;绣制虎、长尾猿、水藻、火苗、白米、斧形、弓形用五种颜色鲜明地做成五色礼服,你们去做好。我想听六种乐律、五种声音、八种乐器合奏,从各种音乐中考察政治得失,听取各方的意见,你们也要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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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肱,即是手足。左右,是扶持的意思。翼,是辅翼。华虫,是雉鸟。会,是绘画。宗彝,是宗庙中酒尊,上面画虎蜼二兽。藻,是水草。粉米,是白米。黼,其形如斧。黻,其形如亚字。绣,是刺绣。五采,是五样华采物料。所以染色者,如蓝靛、丹砂、粉、墨之类。在字解做察字。忽,是荒忽不治的意思。自上达下叫做出,自下达上叫做纳。五言,是诗歌叶于五声的。帝舜详述臣所以为邻之义,以命大禹,说道:“君臣之分,虽有尊卑。而上下相须,实同一体。君必资臣以为助,如人有元首,必资手足以为运行,耳目以为视听,是臣乃我之股肱耳目也。然何以见之?盖人君之治,以政教礼乐为先。我尝忧民性之未复,要扶持教导斯民,使无一人不归于善而不能以自遂也,必赖汝为臣的辅助赞襄以化之,然后能遂我教民之心。我尝忧民生之未厚,要宣布政令于四方,使无一人不得其所而不能以自为也,必赖汝为臣的设施措置以安之,然后能遂我养民之心。这等看来,臣岂不是我之股肱乎!衣裳之制,创自古人,我今要观看那古人衣裳的形象,稍加损益,取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件,绘画于上衣;取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件,刺绣于下裳;其画与绣都把五采之物杂施于缯帛之间以为五色,做成朝祭的衣服,这是礼制所系,不可不慎,而我不能以自明也必赖汝为臣的为我明其大小尊卑之等,使礼达而分定焉。声音之道与政相通,我今要听闻那六律、五声、八音之所奏,以察治乱,或其声和以乐欤,则知政事之修治,或其声怨以怒欤,则知政事之荒忽。其听与察,把朝廷所处的歌咏,民间所纳的歌谣,凡叶于五声的都播之于律吕之间以为乐章,验他和与不和,这是政治所关,不可不审,而我不能以自听也,必赖汝为臣的为我听其乖和得失之分,使乐和而政成焉。这等看来,臣岂不是我之耳目乎?”夫帝舜之命禹,既曰“臣哉邻哉”,可见其君臣相亲而至于忘势。又曰股肱耳目可见其君臣一体而至于忘形,其引喻愈切而责望愈至矣!

原文 “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

今译“我若有过失,你们要帮助我,不要当面顺从,背后议论。这样我就会敬重左右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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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是违悖道理。弼,是匡正。面从,是当面顺从。后言,是背后议论。四邻,是股肱耳目之职。帝舜既以股肱耳目发明臣邻之义,至此又责望于禹,说道:“我为天子,一日二日,便有万几。岂能一一皆当,但有违悖道理处,汝便当尽言匡正,明白开陈,使我得闻而改之,这方是弼直之道,若当我面前唯唯诺诺,顺从以为是,及退至背后,却乃私下议论以为不是,岂大臣事君之道哉!汝切不可如此,须知汝乃我之四邻,股肱耳目,共成一体,安危治乱,无不相关,使君有违而不能弼之,则将安用臣邻为哉?汝宜兢兢业业,精白乃心,务思弼我之违,以敬尔四邻之职可也!”帝舜之所以责望于禹者如此,其求助之意可谓切矣!

原文 “庶顽谗说,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

【注释】

①书:书写罪状的方板,放在犯人背上以示羞辱。②威:畏也,引申为惩罚。

今译“群臣中难免有些愚蠢好散布谗言的人,如不明察他们为臣的行为,就用侯射之礼来考察他们,鞭打他们以示惩戒,记录他们的罪过以示标识,这样做是为了不使他们陷于死地。为官要采纳下面的意见,好的就称颂宣扬,正确的就提上来,采纳运用,否则就要惩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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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顽,是众顽愚之人。谗说,是谗谮害人的言语。时字,解做是字,指忠直说。侯,是射箭的把子。明,是试验。挞,是用刑杖责罚。书,是簿籍。识,是记其过。工,是掌乐之官。飏,是宣扬。格,是改过从善。承字,解做荐字。庸,是用。帝舜命禹说:“忠直之道,汝固当自尽于己矣。然人心不同,彼群臣中岂无那众顽愚好兴造谗言,诬害善类,不在此忠直之列者。这等的人,甚为治道之害,然亦未可以遽绝之也,必先用射侯以明验之。盖射以观德,若是心里不正,其射必不能多中,以此验之,则邪正可辨矣。若知其果是顽谗的人,必须用刑杖责罚他,使他儆惧不忘。又立个簿籍,把他过恶都写在簿籍上记着,使他羞愧无已。若此者果何为哉?我的意思只是要他惩创悔悟,变顽谗而为忠直,庶得与忠直者并生于天地之间,而不为盛世之弃人耳。夫教之如此,可谓至矣,但未知其果能率教与否?又必命掌乐之官,将他所进纳的言语,插之于乐,时时宣扬之,察其言已和平,则能改过可知;其言犹乖戾,则过之不改可知。若果能变顽谗而为忠直就当荐之用之,虽进诸股肱耳目之任亦不为过,不必追究其既往矣。若至此而尚不能改,则是稔恶不悛,终为顽谗而已。然后用刑罚以威治之,或迸诸四夷,或寘之重典,使不得终肆其恶,以伤害善良,盖彼既自外于生成,虽欲其并生不可得矣。尝观舜之命龙有曰:‘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则顽谗之人,乃舜之所深恶者,而犹不忍遽置于法,必待其教之不改而后刑焉。此其好生之德,所以能恰于民,而卒致无刑之治也欤!’”(www.xing528.com)

原文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谁敢不让敢不敬应?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

今译大禹说:“好啊!舜啊,普天之下,至于四海的百姓,各诸侯国的贤能之士,都是您的臣子,广泛采纳他们的意见,明确地以功绩对他们考察,根据功绩大小不同分别赐以不同的车马衣服,那么,谁敢不互相谦让,谁能不恭敬地承应您的旨意呢?帝若不善于分辨善恶,坏人同好人同样进用,这样的结果必将徒劳无功。”

【注释】

①万邦:各氏族部落。②黎献:黎,众多,献,贤能之士。③时:善。④敷:普遍。纳:采纳。⑤车服以庸:以车服表彰其功劳。⑥敷同:不分善恶。奏: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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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哉,是未尽然之辞。光,是德之光辉。苍生,是黎民。黎献,是黎民中的贤者。敷纳,是下陈上纳。庶字,当作试字。让,是相让而免于为善。敷同,是朋比欺罔的意思。奏字,解做进字。禹因帝舜欲用刑以威顽谗,其心未尽以为然,故先应个俞哉,说道:“帝之所言固是,但我之意以为庶顽谗说,与其惩之以威,不若化之以德,诚使帝之盛德光辉昭著,广被天下,以至于海隅之远,苍生之众,无不在其照临之中,将见德辉所及,人人瞻仰,那万邦黎庶中,有素负忠直而为贤者,莫不感慕兴起,都愿出来辅佐圣君,为帝股肱耳目之臣,这时节惟帝举而用之耳。然举用之道何如?彼贤者始进而立朝,必有自献的言语,则使他各陈所见而听纳之以观其蕴,及其既进而效职,各有表见的事功,则就他本等职业上,一一而明试之以考其成,其中有功绩彰著与他当初敷陈的说话不相违背的,则锡之车马章服以厚其报。夫既修德以致贤,而又能考成以核实,则精神所感,人皆化之,不特贤者济济相让,便是不贤的人,也都更相劝勉,而消其忌贤嫉能之私矣谁敢不让乎!不特贤者秉德陈力以应其上,便是不贤的人,也都精白一心而化为直己效忠之人矣!敢有不敬应者乎?信乎德之所感,甚于威之所加也。帝若不能以德用贤,而徒任刑以为治,则上无感人动物之诚,而下怀苟且畏避之虑,即今所用之臣,方且彼此扶同朋比欺罔,日进于无功矣!岂特庶顽谗说为可虑哉!由此观之,则尚德之与用威,其得失判然矣!”

原文 帝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创若时。”

“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

【注释】

①虐:同谑,嬉戏。②:不停息的模样。③用:因。殄:灭绝。厥:其。世:父子相继。④创:惩。若:顺。时:是。⑤土功:指治理水土的事情。⑥五服:五种不同的服役地区。⑦迪:导。

帝曰:“迪朕德,时乃功,惟叙。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今译帝说:“不要像丹朱那样傲慢,他只喜好淫佚,嬉戏游乐。不分昼夜就是不停,譬如在没有水的地方行船。又在家里成群结伙地纵情淫乱,因此,我断绝了他父子相承的权利,我就是这样惩处这种恶劣的行为的。”

禹说:“我娶了涂山氏女儿为妻,结婚四天就离家去治水了。后来,启生下来呱呱泣哭,我都没有爱抚他,只顾去治水了。我辅佐君主开疆拓土,建立五等服役地区,一直到王城五千里以外的地方。把全国划分为十二州,设置州长,十二州以外,四海之内,每五个方国建置一大方国诸侯为长,让他们领导各个方国建立功业。然而苗民顽劣不服统治,帝舜您要挂念这件事啊!”

帝舜说:“用我们的德教去开导他们,如果适时行事,三苗应该会顺从的。皋陶敬重那些顺从的,把刑杀的图像刻画在器物上,使人们明了违抗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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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是禁戒之辞。罔字,解做无字。,是不休息的模样。殄,是绝。世,是世代相传的基业。涂山,是国名。启,是禹之子。呱呱,是小儿啼哭声。荒,是大。度,是相度。师、长,都是官名。薄,是迫近。即字,解做就字。禹既勉舜以明德,又进戒说:“为人君者,当勤于修德,不可如尧子丹朱之骄傲,丹朱之不肖,虽是多端,而傲之一字,尤为众恶之本。盖傲心一逞,肆然无忌,所以惟怠慢逸游是好,惟傲狠暴虐是作。无昼无夜,只是去荒淫纵欲,然不知休息,所干的事通不顺道理,譬如在无水地上行船的一般。又朋比众小人,与他淫乱于家,不理国事,因此不得继尧的天下,把他祖宗世代相传的基业,一旦殄绝了,此所谓前人之覆辙也我因此深以为戒,兢兢业业,勤修其职,不敢有一毫怠傲的心。初娶涂山氏之女为妻,成婚之后,只在家住了辛壬癸甲四日就出去治水,及后生子启呱呱而泣,我亦不暇顾念,惟以水土未平奔走四方大相度,建平治水土之功及水土既平,则疆域可定,乃因其地之远近,辅帝以成五服之制,把王畿千里之地每边五百里,画为甸服,其外为侯服,又外为绥服,又外为要服、荒服,每服五百里。东西南北相至,各成五千里。疆域既定,则官职可建,乃于九州之内,每州选立十二人以为之师,使他佐州牧以纠诸侯,九州之外,迫近四海的去处,各建立五人以为之长,使他率蕃夷以卫中国。夫始而拯溺救民,不敢有一日之求安,既而疆理经制,不敢有一事之苟且。凡若此者,亦惟恐此心少懈,将驯致于丹朱之遨游耳。如今内而十二师侯征牧,外而五长蕃夷各遵行朝廷的德教,治功虽已成就,然那有苗之国,负险恃顽,不肯就工,犹为盛世之累,帝其念之哉!未可以天下既平而遂生怠荒之念也。”帝舜因禹之戒,复答其意说:“如今四海之内,都遵行我的德教者,实由汝禹由治水而弼服,由弼服而建官,功有次叙,故教化广被,而四方厎宁。虽有苗民之顽慢,皋陶方且敬承汝之功叙,而施五等之象刑,以弼教辅德。且其用刑轻重得宜,明白当罪,可以畏服乎人。夫刑既明于中国,威自及于外夷,苗民或庶几其可化耳。岂可专恃德教而尽废刑威哉!”大抵德者出治之本,刑者辅治之具,虽帝舜为君,禹、皋为佐,有不能废者,但以好生之心而行其钦恤之意则自然天下无冤而民协于中矣。若曰尧舜之世惟尚德,而不尚刑,则虞廷士师之官可以无设,而皋陶明刑之功不得与禹、稷并美矣,此图治者之所当知

原文 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今译夔说:“敲起玉磬,打起搏拊,弹起琴瑟,演唱起来吧!”先王的灵魂降临了,宾客们就位了,各方国诸侯互行揖让之礼。庙堂下吹起管乐,打起摇鼓,击柷为奏乐之始,击敔为乐曲终结。笙、大钟交替演奏,扮演鸟兽的舞队闻乐起舞,韶乐变奏九节以后,扮演凤凰的舞队成双成对地出来了。

【注释】

①戛(犼犻á):敲击。②下管:吹管等在堂下奏乐。鼗(狋á狅)鼓:长柄摇鼓。③合止:合乐开始,止乐,戛然而止。柷:奏乐开始先击。敔:止乐结束击敔。④跄跄:动也。形容人扮成鸟兽,闻乐起舞。⑤箫:竹管乐器。韶:虞舜时乐曲。⑥凤凰:传说中神鸟来仪,成双成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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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是轻敲。击,是重敲。鸣球,是玉磬。搏,是重弹。拊,是轻弹。咏,是歌咏。虞宾,是丹朱,因他是帝尧之后,待以殊礼,为虞廷之宾客,故叫做虞宾。群后,是助祭的诸侯。下,是堂下。鼗鼓,是有柄的小鼓,两旁有耳,持其柄摇之,则两耳自击而成声。柷,形如方桶,以木为之,撞之有声。敔,形如伏虎,背上有刻,刷其刻有声。这两件皆所以节乐者。镛,是大钟。间,是相参的意思。跄跄,是舞动的模样。箫韶,是舜乐的总名。九成,是九奏。仪,是容仪。当时帝舜作大韶之乐,后夔为乐官,因述其声乐感通之妙,以告于舜,说道:“乐作于宗庙之中,在堂上石音则有鸣球,丝音则有琴瑟。我曾戛击鸣球,搏拊琴瑟,合着那堂上歌咏之声,使乐声与人声相应,但见那乐音和畅,无感不通,幽而为神,则祖考之灵来格来享,如在乎其上,明而为人,则帝尧之后,作宾于虞者,来在助祭之位,与众诸侯每都壅壅肃肃以德相让焉,乐之作于堂上者如此。在堂下竹音有管,革音有鼗鼓,乐初作时,击柷以合其声,乐既终时,柷敔以止其奏。又匏音有笙,金音有镛,把这几件乐器或吹或击,与堂上的鸣球琴瑟之乐更迭而作,各尽其条理之妙。但见太和所感,无微不入,虽冥然无知如鸟兽者,闻此乐声亦跄跄然相率而舞动焉,乐之作于堂下者如此。合堂上堂下之乐,自一奏以至于九奏,谓之九成,则乐之始终备矣。但见至和之极,感通益神,虽世所稀有如凤凰者,亦来舞于殿庭之间而有容仪焉。夫以韶乐感通之妙至于如此,虽由于乐声之和,而孰非本于帝德之所致哉!”

原文 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今译夔说:“唉,我敲打着石磬,扮演百兽的舞队都跳起舞来,各位官长也加入礼乐队伍,一起跳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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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发语辞。重敲叫做击,轻敲叫做拊。石,是石磬。庶尹,是众官之长。谐,是和。夔又重言韶乐感通之妙,说道:“八音之中,惟石最为难和。而乐之条理,以磬声终焉。我于石磬之大者,重敲之以发其声。石磬之小者,轻敲之以审其韵,但见其清越悠扬,而锵然可听,石声和矣。石声既和,则八音皆无不和,而乐之条理备矣。由是以其声之和,而动其气之和,故百兽闻之皆相率而抃舞,以其音之和,而动其心之和,故庶尹闻之,皆诚信而克谐,其感人动物之神如此,又孰非帝德之所致哉!”史臣记禹、皋陈谟终篇,而以夔言继之,正以见当时治定功成,礼备乐和,千载而下,犹可以想其太平之气象也。

原文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俞!往,钦哉!”

【注释】

①拜手稽首:古代男子的跪拜礼。拜手,跪下两手拱合,俯首至于与心平。稽首,叩头至地。②飏:与扬通,继续。③丛脞:细碎而无大略。

今译帝舜因此作歌,说:“勤勉地按照上天的命令行事,时时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又唱道:“大臣们乐于办事啊!君王我就振奋啊!一切事情就都兴旺发达啊!”皋陶跪拜叩头继续说:“记住这些话吧!统帅大臣治理国家,要谨慎对待法令,要恭敬,严肃啊!事情反复考察自省才能成功,要恭敬,严肃啊!”又继续歌唱道:“天子圣明啊!大臣贤良啊!诸事安定啊!”又歌唱道:“天子细碎胸无大志啊!大臣就懒惰啊!什么事都荒废啊!”帝舜拜谢道:“对哦!去吧!钦敬地各司其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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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是戒。几,是事之微。股肱,以比臣下;元首,以比君上,是君臣一体的意思。熙,是广。飏言,是大声疾言。宪,是法度。屡,是数。省,是稽考。赓,是续。载,是成。丛脞,是因循怠弛。凡事都矬下了,不能修举的意思。堕,是废坏。帝舜之时,天下既已治安,犹恐君臣之间怠荒易作,乃用作歌以相儆戒。先述其作歌之意,说道:“天命无常,至为可畏,今虽治定功成,礼备乐和,然理乱安危之机,每相为倚伏,必须兢兢业业,常存敬畏,虽一时之顷,一事之微,亦不敢怠忽,庶乎天命可以常保也乃歌说:为臣的若能欢忻踊跃,喜于乘时而图几,则人君的治功,有不兴起者哉!百官的事务,有不熙广者哉!”这是帝舜作歌而以保治之事责之于臣者如此。皋陶将欲赓歌,而先述其意,乃拜手稽首,大声说道:“帝欲敕天保治,其思念之哉!夫人君一身乃群臣之表,若不有以倡率之,则臣下何所观感,必须以励精图治之心,总率群臣使他每都勤修职业,以兴起朝廷的事功但锐于兴事者,其弊或至于纷更,又当谨守成法,率由旧章,不可轻信喜事之人有所更改,此帝所当敬念者也。夫既率之以兴事,而又戒之以守法,则百工之事,固无不起矣。然不有以考验之,则锐于始者,或怠于终,言之善者或行不逮。又必日省月试,数数稽考其成功,看他果能兴事与否,然后惰者警、勤者劝,而无诞谩欺罔之弊,此又帝所当敬念者也。”皋陶既述其赓歌之意,乃遂续成其歌,说道:“君位乎上,若能明于任官,而率作考成之有要,则小大之臣,咸怀忠良,而国家之事岂不妥帖停当哉。”又歌说:“为人上者,若不能励精率作,而安于怠荒放佚,将朝廷的政务堆集而不能整理,纪纲矬下而不能振举,则为股肱之臣者,亦皆苟且偷惰,因循旷职,而国家之事,岂不懈弛而废坏哉。”这是皋陶以保治之道责之于君者如此。帝舜闻皋陶之言,既拜以致其敬,又俞而然其言,说道:“自今以往我君臣当上下一心,敬谨以保天命哉!大抵致治固难,保治尤难。盖乱每生于极治,而患常发于不虞,故虞廷君臣当治定功成之后交相儆戒。君以喜起熙哉望之于臣,臣以率作兴事责之于君,兢兢焉惟恐怠荒之,或作而政事之废弛也。”夫以虞舜为君、禹、皋为佐而犹不忘戒惧如此,况其他乎!此万世为君为臣者所当深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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