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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奇案:恶仆吴福虐待市侩,让人厌恶

时间:2023-09-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颜推官查看案由,乃是右布政使的奴仆吴福绑缚平民,滥用私刑,敲诈银两,逼死人命。因此他率先提审吴福。吴福根本不服,现在被打的满嘴流血,还嘟嘟哝哝地诉说什么,一副让人恶心的恶仆嘴脸,着实令人厌恶。既然吴福不交代,就先审讯受害人温斗玄。温斗玄原本就是市侩,依仗自己银匠手艺,多加火耗,低估成色,从中克扣银两,结交官府,想不到吴福等人仰仗布政使的威风,县衙门根本就不敢为他说话。

明代奇案:恶仆吴福虐待市侩,让人厌恶

案件发生在明代崇祯年间的广州府。有一天,负责司法事务的推官颜俊彦,收到广东巡按发下来的事涉本省广东右布政使吴兆元的案件,要他负责审理。颜推官查看案由,乃是右布政使的奴仆吴福绑缚平民,滥用私刑,敲诈银两,逼死人命。右布政使相当于省长,是颜推官的顶头上司,连总督、巡按都畏惧他三分,如今要办理涉及顶头上司的案件,不得不万分小心。

颜推官翻阅卷宗,发现为首者名叫吴福,还有吴惟仰、吴新弟、吴亚广等人,事情还牵连南海县几个衙役,受害人则是平民温斗玄。即便是顶头上司的奴仆,也不能不问明白,至少应该给顶头上司一个交代吧!因此他率先提审吴福。

吴福被带到堂上,气势汹汹,不但不下跪,还冲着颜推官大喊大叫地说:“有你们好瞧的!看你们能够把我怎么样!要知道我家主人可不是好惹的!”颜推官听罢,不由得勃然大怒,一个奴仆,居然敢借着主人的势力,威胁一个审判官员,这成何体统!如不加以惩处, 自己在手下人面前还能有什么威信?所以喝令衙役先打吴福20个嘴巴,然后将他按倒在地,逼迫他跪下。吴福根本不服,现在被打的满嘴流血,还嘟嘟哝哝地诉说什么,一副让人恶心的恶仆嘴脸,着实令人厌恶。

颜推官喝令吴福交代自己的恶行,吴福哪里肯招?居然破口大骂。这样一来,颜推官反而犹豫了,看来吴福确实有布政使为后台,要不然他为什么敢这样猖狂呢?因此也没有敢用大刑,便让衙役带下去,严加看守。

既然吴福不交代,就先审讯受害人温斗玄。受害人被带到堂上,只见他身穿重孝,脚穿麻鞋,一看就知道刚刚死了至亲。温斗玄来到堂上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自己悲惨的遭遇。

原来,温斗玄是个银匠,替人做些首饰,把零碎银两熔铸成大锭,从中赚些工钱。稍微知道金属熔化知识的人,都明白金属熔化要有损耗的,在明清有专门的术语,称为“火耗”。损耗多少,这要视熔炼技术而定,技术熟练者消耗就少,技术生疏者消耗就多。官府征收百姓税银时,因为是散碎银两,上缴国库则是50两大锭,因此要熔炼,所以规定可以征收一定的“火耗”,一般是加一成或两成,贪心的地方官有加至五成至七成者。按照一般的熔炼损失,熟练工匠大约是0.5%,一般的工匠也不会超过2%,因此“火耗”中有巨大的利益,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重要部分。温斗玄是祖传的银匠,熔炼技术高超,损耗总是在0.5%以下,因此也赚些火耗,生活也就无忧了。

那天吴福与几个人到温斗玄的银铺,要把100两散碎银子熔成两个50两大锭元宝。彼此讨价还价,除了工钱之外,火耗是0.3%,吴福则再拿出3钱银子,铸成两个银元宝。银子熔成元宝以后,吴福来取,一称重量,仅有99.9两,少了一钱,还认为成色不足,也就不是99%以上纯银。吴福勃然大怒,说温斗玄昧了他的银子,要其赔补。温斗玄认为0.3%火耗太低,因此只能熔炼成这些。想不到吴福说自己是布政使的仆人,这银子是替主人熔炼成的元宝,便让温斗玄赔自己两个足色的元宝。温斗玄哪里肯赔?便与之理论,还说:“就是皇帝也要讲理,布政使大人是朝廷的官,更应该讲理,你们怎么能够用布政使大人压我呢?更何况你们不过是奴仆,按照法律规定,是属于贱民,怎么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呢!如果再不讲理,我就要报官了。”

见到温斗玄骂自己是贱民,还不把布政使放在眼里,竟敢说什么报官,吴福顿时恼怒,上去就是一记耳光,其同伙也上来殴打。温斗玄高喊:“青天白日的,还有王法没有?你们凭什么打人?客官们来评评理,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他哪里知道,店里的客人一见吴福等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躲避出去,又有谁敢为他说理呢!

吴福此时骂道:“你不是要讲王法吗?老子今天就给你些王法看看!你不是说我是贱民吗?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贱民!”说完就叫同伙狠打,并喊来两个衙役,不由分说地用锁链套住温斗玄的脖子。吴福说:“你不是要报官吗?我就带你去见官!”便叫衙役把温斗玄带走。

温斗玄见街坊四邻都躲避,也情知不妙,便跪在地上哀求。吴福哪里肯答应?就叫衙役把温斗玄带走。温斗玄如何肯走?衙役们便拳脚相加,打得温斗玄连呼饶命。这时吴福叫衙役住手,走到温斗玄面前说:“你看我这个贱民如何!你辱骂我也权当罢了,竟敢辱骂布政使大人,还讲什么王法?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王法!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打!”温斗玄见状,磕头如捣蒜,请求吴福宽恕。吴福见温斗玄服了软,便提出要求,除了赔补两锭足色大银之外,外加200文火耗。温斗玄当然是满口应承,当场立契,并再次磕头赔不是,吴福等人才放了他,扬长而去。

温斗玄原本就是市侩,依仗自己银匠手艺,多加火耗,低估成色,从中克扣银两,结交官府,想不到吴福等人仰仗布政使的威风,县衙门根本就不敢为他说话。算起来损失并不算大,但这口气咽不下去,心想:“如今受到这样奇耻大辱,决不能就这样忍了!一个奴仆狗仗人势,有什么了不起?布政使是大官,还有比他大的官呢!我就不信这些大官会偏向一个奴仆!”温斗玄想来想去,觉得本省还有更大的官,那就是巡按,可以到巡按所在的察院衙门去告状。

说到这里,问题又来了,区区200文,再加上足色两锭银,总价值也就2两银子,到察院衙门状告布政使纵仆敲诈银两,巡按老爷能够受理吗?于是温斗玄便状告他们敲诈银两,逼死老父。所以身穿重孝,来到察院衙门鸣冤,要巡按为自己做主。

明代的巡按号称是“代天子巡狩”,权力很大,其重要职责就是监察地方官的言行,然后写奏章弹劾。巡按官阶不高,是以都察院监察御史的职衔派驻各省的,才是个正七品官员,也就是县处级。朝廷怕巡按权力太大而以权谋私,因此给他们的任期仅有一年。正因为如此,巡按弹劾地方官毫无忌讳,而弹劾的官员越大越容易取得轰动效果,对自己今后的前程也有利。这时候的巡按名叫梁天奇,进士出身,接到温斗玄的告状,心中大喜,以为可以就此扳倒布政使,便批给颜推官,要他从速办理。

颜推官也是进士出身,虽然进入官场的时间不长,但也深明官场规则。一个可以指挥调动自己的巡按,当然不能够得罪,但巡按任期有限,不久就要调到别处,而自己还要在这里为官,要是得罪本省大员,将来给自己小鞋穿,那才是自作自受呢!如果这个案件能够扳倒布政使,这当然是好,问题是这类案件很难扳倒布政使,既然扳不倒,也不能够得罪布政使, 自己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颜推官思前想后,觉得两个上司都不能得罪。吴福不肯交代,而他的同党也都逃走了,至今还没有抓获,若等到抓获同党再审理,巡按那里不好交代。(www.xing528.com)

这个案件是纵仆行凶,敲诈银两,逼死人命。银两不多,人命事大,只要弄清人命缘由,此案也就好办了。颜推官决定先从人命调查入手。颜推官发出牌票,叫手下把温斗玄银铺所在地的城西坊坊长带来。那时在城厢设坊厢,有坊长、厢长;在郊区设都和乡,编为里甲,有里甲长,都是基层组织。颜推官问城西坊坊长,温斗玄父亲因为什么去世,哪天送的殡?坊长如何敢隐瞒?如实讲温斗玄之父已经死了3个月,坊长曾经参加葬礼,尸体就埋在西郊坟地,应该是得病而死。原来如此,看来温斗玄也不是什么好人!其父已经死了3个月,也不用验尸。

知道温斗玄借尸图赖,案件的关键就在于吴布政使是否纵仆了。如果布政使纵仆,布政使就有责任了。其实要证实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找布政使一问便知。问题是这样的事找布政使,他肯定会否认,还会因此得罪顶头上司,颜推官还不至于傻到这个份儿上。

颜推官思前想后,认为不能找布政使去核实,便从别的途径展开调查,发现吴福根本就不是布政使的仆人,而是布政使亲戚吴元佐的奴仆。亲戚虽然与布政使有关,但毕竟不是布政使,处理起来就比较容易。颜推官写了禀文,先是颂扬布政使的贤能,然后讲到吴福假冒布政使仆人,想必布政使不知情,如今假冒仆人的人敲诈勒索平人,是有损布政使的英名,最后特别指出如此假冒,必须要处置,恳请布政使示下,以便将之定罪。以颜推官的意思,如果布政使承认吴福是仆人,有布政使的回复,以此为凭据,将来追查下来, 自己便没有责任了。要是布政使不回复,也就是默许吴福是假冒的了,将其处置,布政使也没有理由说自己不是,毕竟是和他打过招呼的,更何况自己还有巡按为后台呢!

禀文送去两天,布政使并没有回复,于是颜推官提审吴福,声称吴布政使自从上任以来到现在,从来不声张,恭谨温顺,犹如安静的处女一样,怎么可能允许有你这样的恶仆横行呢?吴布政使并没有承认你是他的奴仆,你何必假冒呢?吴福辩解说, 自己虽然不是布政使的奴仆,但是布政使弟弟吴元佐的奴仆。颜推官让吴元佐前来作证,而吴元佐矢口否认,说自己并没有吴福这样的仆人,其是否有罪,颜推官可以按律裁断,与吴家没有关系。

颜推官心知肚明,这是布政使所交代的,要吴元佐不承认有这样的仆人,看颜推官如何处置。颜推官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布政使在抵赖,他不想因此败坏自己的名声,是丢卒保车,也就顺坡下驴,将吴福定性为无赖棍徒,假冒官宦仆人。基于吴福敲诈温斗玄,并且叫来县里的差役,把温斗玄残酷殴打,几乎致死,经过检验有伤,这不仅是眼里没有县官,而且是目无国法,所以援引“平民私家拷打之例”给他量刑定罪。如果按照这个例来定罪,吴福要发边卫永远充军。要是将吴福充军,必然会伤及布政使的情面,所以颜推官以吴福恐吓取财,而财物还没有到手,从轻予以杖责,再交给布政使处置,而布政使犹如雷电一般的威严,像吴福这样的魑魅, 自然会胆落魂销,也不用再于公文上提及此事。颜推官真不愧老于世故,不追究布政使的责任,也就不会得罪布政使,因为没有形成公文,布政使也不用怕被科道官们抓到把柄。留有余地,布政使还会感激自己,于自己的前程也有利。至于与吴福一起的同犯,事发以后都逃跑了,等抓获以后另行办理。

虽然没有给布政使留下什么把柄,但还有得罪布政使的可能,颜推官为了将此案办得天衣无缝,再度提审温斗玄,先是指斥他借尸图赖。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杀子孙及奴婢图赖人》条规定:“若子孙将已死祖父母、父母,奴婢、雇工人将家长身尸图赖人者,杖一百、徒三年。”按照此条律,温斗玄要判处徒刑,要重于吴福,而温斗玄确实是受害者,显然难以服众。颜推官以借尸图赖之罪相加,温斗玄只能够恳求从轻处置。颜推官话题一转,提到熔炼银子的事情,问他为什么不当着吴福的面熔炼银子?温斗玄顿时语塞。

原来,按照一般规则,银匠都是在客人观看的情况下熔炼银子,然后当时交付,一般是不写领交凭据。此案吴福执有领交凭据,明显违背民间规则,就难免温斗玄没有“跳局”,也就是骗局。颜推官声称要请本府银铺老板来检验温斗玄熔炼的银两,如果查出成色不足,定将其严惩。温斗玄见状,只好承认在熔炼过程中掺杂了铜锡,从中赚取些许银两。根据银锭的成色,温斗玄不过从中赚取五钱银子,算是些许小利。聚沙成塔,向每个客人都赚取些许, 日积月累,也就数目可观了,也难怪温斗玄有房屋数十间了。

按照《大明律·户律·钱债·费用受寄财产》条规定:“凡受寄他人财物、畜产而辄费用者,坐赃论,减一等。”要计算所得,此罪最高刑罚是杖九十、徒二年半。温斗玄在给吴福熔炼银子的时候,克扣了5钱银子,计赃则不足一两,按照窃盗赃,一两以下,要杖六十,减一等,则要笞五十。颜推官舍温斗玄借尸图赖重罪而不问,毕竟其图赖未成,而以盗取别人寄存银两来定罪,经过折杖,将其责打20板释放回家

颜推官将当事人双方各打20大板,其量刑定罪都是采取模棱两可的推断,彼此都有责任,却不追究他们的重罪,各自从轻处罚,使当事人心怀感激之情,并没有得罪任何一方,而最不想得罪的就是布政使。

颜推官的判决送到巡按梁天奇那里,巡按也明白颜推官的用意,无外乎是为吴布政使开脱责任,平息事态。梁巡按心想:“颜推官把这个难处理的问题踢给了我,我若批准他的处置,吴布政使会认为我故意和他过不去。吴布政使以前考核为全国第一,在皇帝那里是挂了号的,即便有纵仆为恶的事,也难扳倒他,更何况吴福还是假冒的呢?既然扳不倒吴布政使,不如我也给个顺水人情,于是援笔批复,同意颜推官的拟罪,但允许吴福杖刑收赎,也就是罚几个钱,而不打板子。在梁巡按看来,如果吴福真的是布政使的仆人,同意颜推官所拟的杖刑,就有如打狗没有看主人,如今没有打这个奴仆,应该算是给足吴布政使的面子,将来也好相处。这正是:

大官喜怒不可凭,明日大官还弗行。

(清·姚燮《大官行》)

从这个案件的处置过程,可以看到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下,只要是涉及官员,地方官总是心存顾忌,瞻前顾后,总以不得罪人为首要考虑,以至于不能够严格执法。颜推官称吴福为假冒宦仆,既然是假冒,吴布政使也就没有责任。一个“恂恂如处子”,把吴布政使美化一番,再以一个“宪威所摄”,说明吴布政使绝不允许恶仆害人。在量刑定罪时,一个“斗玄开衅”,银匠就有了责任,而吴福“财物未经到手”,责任也减轻,而各打20大板,又使当事人感恩不尽。巡按梁天奇更不露声色,以一个“依拟杖赎”,不用杖责吴福,不给吴布政使以打狗没有看主人的感受。看起来他们都在公正执法,而实际上却是官官相护,欲求司法公正,岂不是缘木求鱼,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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