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97年,鲁桓公十五年。
十五年春,天王使家父来求车,非礼也。诸侯不贡车、服,天子不私求财。
“家父”是王室大夫,以家为氏,以父为名(真会占便宜啊)。
十五年春天,周桓王派家父到鲁国要求进贡车辆。这是非礼的,因为车、服一类物品,代表了封建等级,历来是上级赏赐给下级,没有诸侯进贡给天子的道理。再说,天子也不应该私自向诸侯索取财物。
这里要多说一句,据《春秋》记载,周桓王派家父到鲁国求车是二月发生的事。三月十一日,周桓王驾崩了。《左传》对周桓王之死,以及其子周庄王即位,没有任何记述。
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纠杀之。将享诸郊。雍姬知之,谓其母曰:“父与夫孰亲?”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祭仲曰:“雍氏舍其室而将享子于郊,吾惑之,以告。”祭仲杀雍纠,尸诸周氏之汪。公载以出,曰:“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夏,厉公出奔蔡。
郑国的故事,越来越有戏剧性了。
“祭仲专”,就是祭足专权,不把郑厉公放在眼里。郑厉公当然受不了,想要除掉祭足。但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用正常的政治手段办不到:一来祭足是郑国的三朝老臣,根深蒂固;二来祭足深得郑庄公真传,老奸巨猾,精于算计,玩弄起权术来,甩郑厉公好几条街;三来郑厉公这个国君,本身来路不正,又是祭足扶上去的,毕竟底气不足。
那就只能用非常的手段,也就是暗杀了。但那也不容易。祭足自打被宋国人绑架过之后,提高了警惕,出入都有重兵保护,基本无从下手。
郑厉公想到了一个人。他叫雍纠,是祭足的女婿。
关于此人的来历,史料上找不到任何记录。但是我们可以推测:当年雍氏绑架祭足,逼他在郑国发动政变,立公子突为君,双方必定签订了某种盟约。作为雍氏的代理人,雍纠和祭足一起来到了郑国,并按约定娶了祭足的女儿。而从血缘关系上讲,他又很可能是郑厉公的表哥或表弟。
站在雍纠的角度,郑厉公与祭足,一个是表亲,一个是岳父,究竟谁更亲呢?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但是,雍纠之所以娶祭足的女儿,不是因为爱情,也不是因为门当户对,而是宋国人强行摊派的。这是一桩建立在不信任基础上的婚姻,姑爷的任务是监视泰山,两个人之间又怎么会有好感呢?因此,在郑厉公与祭足的君臣之争中,雍纠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郑厉公这边。
郑厉公和雍纠商定,借举行郊祀的机会,由雍纠在路上设宴招待祭足,趁机刺杀祭足。
惊蛰前后,国君要带领众臣前往城郊举行祭祀众神的活动,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称为郊祭。在郊祭的途中,女婿请岳父喝杯小酒,想必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计是好计,但让人搞不明白的是,雍纠为什么会把这事透露给自己的老婆。
而她老婆雍姬得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念头也不是告诉老爸,而是跑到老妈那里,傻乎乎地问道:“妈您说,老爸亲,还是老公亲?”
老太太撇撇嘴:“那还用说,当然是老爸亲。”然后说了一句相当雷人的话:“人尽夫也,父一而已。”意思是人尽可夫,老爸只有一个。说得倒也在理,只不过“人尽夫也”四个字,实在是太那个了。
雍姬恍然大悟,将老公的阴谋告诉了老妈。
祭足有了准备,反将雍纠杀死,并将他的尸体扔到“周氏之汪”,也就是周家的池塘里。顺便说一下,这个池塘在郑国历史上相当有名,以后还会有不少历史事件与之有关。
这就相当于公开向郑厉公示威了。
郑厉公亲自驾着马车到周家的池塘边看了一下,将雍纠的尸体抱上车,逃到了蔡国。
事情败露,走为上计,郑厉公做事绝不拖泥带水。(www.xing528.com)
“谋及妇人,宜其死也。”这是他对雍纠的评价,意思是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让一个妇人知道了,死得活该。然而他还是带走了雍纠的尸体,找了个地方埋葬起来。雍纠既然为他而亡,他就不会抛弃雍纠,哪怕只是一具尸体。
单凭这一点,天下还有他的舞台。
六月乙亥,昭公入。
郑昭公又回到了新郑,重新成为郑国的主人。
《史记》则明确记载:“祭仲迎昭公忽。六月乙亥,复入郑,即位。”也就是说,这一切还是出于祭仲的安排。
许叔入于许。
许叔,就是许穆公,名新臣。
鲁隐公三年,齐、鲁、郑三国入侵许国,许庄公逃亡。郑庄公命许国大夫百里奉许叔为主,又命郑国大夫公孙获留守许国,并且交代公孙获:“我死,乃亟去之!”
但是,公孙获并没有忠实地执行郑庄公的遗命。个中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郑厉公不同意。现在,郑昭公复辟了,许穆公趁机夺权,许国恢复了独立。
对照上一条新闻,可知“入”的意思,并非“进入”那么简单。确切地说,是“入主”。
公会齐侯于艾,谋定许也。
鲁桓公与齐襄公在艾地会见,商量安定许国的事。
秋,郑伯因栎人杀檀伯,而遂居栎。
栎是郑国的大城,檀伯是栎城守将。
这里的郑伯,是郑厉公。他从新郑逃出来之后,依靠栎城百姓的帮助,杀死檀伯,从此将栎城据为己有。
郑国进入了“新郑—栎城”双城时代。
冬,会于谋伐郑,将纳厉公也。弗克而还。
《春秋》记载,是年十一月,鲁桓公与宋庄公、卫惠公、陈庄公在地会见,商量讨伐郑国,准备帮助郑厉公抢回君位。结果是“弗克而还”,也就是无功而返。
这里有一个问题:当年宋庄公因为索求贿赂不成,已经和郑厉公闹到刀兵相见,这时候为什么会和鲁桓公一道,热心地帮助郑厉公呢?
《左传》对此没有解释。其中的隐情,也不太好猜测,只能用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那句经典的话来解释: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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