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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礼馆史论:总裁任命及殂谢实录

时间:2023-10-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至七月初九,乃有任命总裁之举。清代实录馆之设,始于顺治六年正月初八丁卯,《世祖实录》载“纂修《太宗文皇帝实录》,命大学士充总裁官,学士充副总裁官,赐之敕曰:兹者恭修《太宗文皇帝实录》,择于顺治六年正月初八日开馆”,任命总裁与下诏开馆同在一天,但这在清代并非惯例。但就此可知,任命总裁及选派其他馆臣都在正式开馆之先,七月九日具折时三礼馆尚未正式开馆,则确凿无疑。至此,初次所任八名总裁,已齐集京城。

乾隆三礼馆史论:总裁任命及殂谢实录

六月十六日圣旨一出,群臣便开始操办开馆事宜。至七月初九,乃有任命总裁之举。《实录》载元年丙辰七月辛丑:

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朱轼,兵部尚书甘汝来为三礼馆总裁,礼部尚书杨名时,礼部左侍郎徐元梦,内阁学士方苞、王兰生为副总裁。

起居注》所记,信息稍为丰富:

乾隆元年七月九日,大学士鄂尔泰等奏请钦点三礼馆总裁副总裁并开馆事宜一折,奉谕旨:著鄂尔泰、张廷玉、朱轼、甘汝来为总裁,杨名时、徐元梦、方苞、王兰生为副总裁,余依议。

针对任命总裁,二者所记并无实质不同,惟《起居注》提到大学士曾奏请开馆事宜,但不载鄂尔泰等奏折,仅以“余依议”三字带过。今虽未能检获原折,然此事涉及清代开馆修书通例,值得特别予以辨析。

1.辨降旨修书、钦命总裁与正式开馆并非一时

现存清代书馆史料对于开馆日期记载都较简略,以致研究者多将下旨修书或是钦命总裁等事当作开馆标志。如果上升至宏观视角观察,在书馆纂修整体进程中,无论以二者中的哪一件事作为纂修起点标志,均无可厚非;但具体考察各个书馆内部情况则会发现,由于实际开馆牵涉事务较多,诸如馆舍之选定、笔札之配给、馆务之建档,特别是派员入馆等事,都需要在开展纂修之前预先筹备,例由总裁官负责,因此总裁之任命往往先于正式开馆时间,而皇帝降旨修书自然更早,亦即,下旨修书、钦命总裁固然可以作为书馆开设的标志性事件来看待,若详加分别,则三者实际上并不一定同时。

举例明之。清代实录馆之设,始于顺治六年(1649)正月初八丁卯,《世祖实录》载“纂修《太宗文皇帝实录》,命大学士⋯⋯充总裁官,学士⋯⋯充副总裁官,赐之敕曰:兹者恭修《太宗文皇帝实录》,择于顺治六年正月初八日开馆”,任命总裁与下诏开馆同在一天,但这在清代并非惯例。顺治十二年(1655)诏开圣训馆,情况便与此有异。当年四月二十九日癸未降旨纂修《圣训》,钦命正副总裁、纂修人等,并命于五月始行开馆。足见降旨修书、钦命总裁距离正式开馆尚有一段时间。五月二十七日,馆臣在礼部宰牛一只、宰羊八只,摆桌三十张,茶八桶,烧酒、黄酒十瓶,举行过开馆仪式,圣训馆至此才算正式开设(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292729-001)。

三礼馆与后者相同。现存一份内阁大库档案(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210114-001),存有对三礼馆开馆情形的描述,值得注意。

此档为乾隆四年(1739)编纂《明纪纲目》时所拟奏稿底本,而此一底本上最初抄录的内容则是三礼馆数年前的奏章。当年七月,《明史》修竣发刊,弘历又欲仿朱子《通鉴纲目》之例,编年纂辑成书,故有诏修《明纪纲目》之举,其事在八月间。据《实录》,二十日甲午,鄂尔泰等人遵旨议奏“纂修《明纪纲目》,应请钦派总裁官、副总裁官,并请照三礼馆之例,于翰林内拣派纂修、提调、收掌官员,并需用誊录、供事人员”云云,而此份奏稿文字,正是当时诸臣所拟的底稿。《实录》所载“请照三礼馆之例”等语,反映在此一底稿上,就是诸臣将原件所写三礼馆上奏文字,稍加修改润色,便用为明纪纲目馆奏章。此举无意中将三礼馆开馆信息保留下来。三礼馆此奏大致内容可恢复如下:

内阁大学士臣鄂等谨奏:为奏闻事,乾隆元年七月初九日,臣等会同礼部遵旨议覆纂修三礼一折,内开应用纂修十二员,必得研求有素、考核精详,方克胜纂修之任,请照明史馆例,除现在翰詹等员仍行选用外,如果有潜心积学或专门名家、熟于三礼者,不拘现任、原任及现在保送博学鸿词人员内,令总裁官将真知灼见之人据实奏闻,请旨取入;其提调官酌用二员,收掌官酌用四员,应照例于内阁、翰林院人员内选派奏闻等语。臣等公同于翰詹官员内选派得⋯⋯

以下即备列拟选馆臣人名,将在下章讨论,于此不赘。而此折末尾复言“其开馆日期交与钦天监择吉可也。为此谨奏请旨”云云,显示在七月初九钦定总裁官的同一天,鄂尔泰等人会同礼部拟定所需馆臣职名及选派办法,随即确定具体人选,但因档案残阙,具体时间无考,择吉开馆更在其后,日期也不详。但就此可知,任命总裁及选派其他馆臣都在正式开馆之先,七月九日具折时三礼馆尚未正式开馆,则确凿无疑。此外,诸总裁另选吉日正式开馆,大约也会像圣训馆那般具有一定仪式,惜不可考。

2.总裁齐集京城

当时委任正副总裁八员,均是弘历登极前后倍加倚重之人。其中鄂尔泰、张廷玉为胤禛所托顾命臣,自雍正朝后期开始,举凡军国大政几乎无不有二氏赞划其间,一旦成立书馆修书,率多以之担任总裁。新君继位伊始,此两人即特蒙优渥,参诸密勿,弘历《怀旧诗》所谓“初政命总理顾问备左右”、“予之初莅政,倚任原非轻”,确属写实。朱轼和徐元梦则是弘历尚为皇子时期的师傅,而朱氏与弘历尤其保有特殊感情。同在《怀旧诗》中,弘历对朱氏追怀最切,以为“皇考为余兄弟择师四人,先生其一也。先生究心经学⋯⋯余从学十余年,深得讲贯之益,学之全体于先生窥津逮焉”,并赋诗云:

皇考选朝臣,授业我兄弟。四人胥宿儒,徐(元梦)朱(轼)及张(廷玉)嵇(叶,曾筠)。设席懋勤殿,命行拜师礼(我朝成例,皇子初就学见师傅,彼此皆长揖。皇考择此四人为余兄弟之师,命于懋勤殿行拜见之礼,示尊重也)。其三时去来(徐未久得罪去;张以书写谕旨事繁,旬月中偶一至上书房;嵇则出为河督。惟先生常至书斋,为余兄弟讲授),可亭则恒矣。时已熟经文,每为阐经旨。汉则称贾董,宋惟宗五子(谓周、程、张、朱)。恒云不在言,惟在行而已。如坐春风中,十三年迅耳。⋯⋯呜呼于先生,吾得学之体。

视诸人更为亲厚。故胤禛甫一驾崩,朱轼即由新君诏还,九月四日到京后受命在总理事务王大臣处与张廷玉、鄂尔泰协同办事。十天之后,弘历又宣远在云南待罪之杨名时入京陛见,至来年二月十五日,杨氏进京,十六日庚辰,加礼部尚书衔,兼管国子监祭酒事,命其在尚书房课读,明日又开恩赏赐春季俸银。大约一月以前,降级留任陕西学政王兰生开复回京,以正月十三日蒙召叩谒梓宫。至此,初次所任八名总裁,已齐集京城。

委任诸人多为先帝倚重旧臣,亦可谓弘历此刻的股肱心腹。在前述三年丧事件中,方苞、甘汝来等全力附和新君意图,已给弘历留下精通礼学印象。杨名时、王兰生虽在雍正末年遭受贬斥,但其实皆以细故开罪在上者,非有重罪,胤禛不过略示惩戒而已,并无意中断其政治前途,逮新君即位,蒙诏还京,正可大为所用。王兰生尤邃于乐律、历算、音韵之学,自康熙末年起即参与编纂《律吕正义》、《音韵阐微》、《朱子遗书》等官方著作,实际经验最为丰富。杨名时虽不像鄂、张、朱、王四人那样屡入书馆,但以理学名重一时,此际正以礼部尚书而兼领太学教育士子,任三礼馆总裁固其宜也。徐元梦亦曾任帝师及书馆总裁,于时辈中最为老成,虽以年迈而不亲庶务,但时任礼部左侍郎,出掌三礼馆仍可时加指授。

惟事有难测,开馆不数年间,竟有多位总裁及纂修官接连凋零。

3.“三柩虚其一”

应该说,这种情况与弘历初次拣任之总裁、副总裁年龄结构偏大有关。依据下表可知,八人之中,最长者81岁,最年轻者53岁,平均年龄66.25岁。清代文官休致年龄一般是七十岁,尽管乾隆初年规定尚不严格,而且对高级官员规定较为宽松,但三礼馆总裁、副总裁平均年龄仍然过高。高龄官员卒于任上,并不鲜见,风险无可讳言。若将总裁、副总裁分开考虑,则其平均年龄分别为61.5岁和71岁,前者明显更加合适。但是在短短几年之内,总裁、副总裁各有两人去世,则颇让人始料不及。

表2.1 三礼馆初次拣选正副总裁任职年龄

史料来源:《清代人物生卒年表》,并据诸家年谱传状校正。

先是回京未久之杨名时,入夏即感不适,甫一受命,遽尔卧床,其自述云:

夏月暑湿内侵,常有泄泻之疾,入秋渐觉神气困倦。七月初十夜,因熟睡压伤左手。十一日入朝叩谢三礼副总裁,恩命特赐召见,奏对良久,谕及臣体憔悴,宜加调摄,是臣欲病之情形已在慈照之中。本日为太学讲期,兼以奉旨刊刻钦定经书六种,开局起工,臣犹能在学视事,边临六堂,敦勉诸生,亲至刻书局内查看。向晚手渐痛肿,身体发热。至十八九间,品骘庶常课艺甫毕,遂卧病床席。延及四旬,辗转益剧,积荷皇上遣医诊视,日给参药,前后赏给《朱批上谕》、《御制日知荟说》,臣俱不能亲赴阙廷祗谢,伏枕叩头,恭谢天恩。今本月初一日,臣元气尽耗,病不可支,从此长辞圣世矣。

九月一日遂不起。第二天,弘历命人经理丧事,九月初六,《遗疏》上闻,弘历对杨氏“学问醇正,品行端方”却不能尽其所学而颇致悯恻。不出十天,总裁朱轼亦患病危笃,弘历两次派人或亲自前往探视,极其重视,而十八日朱轼竟宣告不治。由于存有特殊师生关系,弘历对朱轼去世特感震悼,九月二十二日下谕谓:

大学士朱轼品行端方,学术醇正,为圣祖简用之大臣,皇考眷注有加,简任机务,纯修清德,望重朝端。朕自幼读书宫中,常闻讲论,即位以来,正资老成襄赞,昨闻抱恙沉笃,朕亲往看视,尚冀调治痊可。今闻溘逝,朕心深为震悼,特命辍朝一日,亲临祭奠,以昭敬礼贤大臣之谊,又两赐内库帑金,经理丧事。兹览遗疏,拳拳以吏治民生为念,具见忠悃,著加赠太傅,入祀贤良祠,所有应得恤典,该部查例具奏。

随后,十一月初十,弘历复降旨给予朱轼及杨名时恤典、谥号,十二月十三日又准二人入贤良祠,同时赐祭一坛。转年(1737)二月十三日,朱轼家人扶柩出都,弘历复命散秩大员奠酒、沿途官弁亲吊护送。朱轼身后所得虽不如鄂、张二人之获允入享太庙之隆,然亦可谓是备极哀荣。

痛悼者不仅弘历一人。方苞就曾为杨、朱二人相继过世而唏嘘不已:

公(引者案:即朱轼)卒以九月十有八日。前二日,余在直房,日方晲,天气清和,俄而阴云起,风沙蒙霿,忽心动,曰:“公疾其变节乎!”使人问之,果然。宾实(引者案:杨名时之字)之疾之将革也亦然,相去始浃旬耳。吁,异哉!

李绂更先后以同乡、同馆身份两撰祭文悼念朱轼。张廷玉则为撰墓志铭鄂尔泰《哭朱可亭先生》一诗描绘当时君臣感伤情形,有“明圣亲临哭太傅,狂愚相聚惜元臣。哀荣至此情何忝,存殁于今道是真”之句。王兰生与杨名时同出李光地门下,又兼有师生之谊,故于杨氏去世尤感悲恸,其嗣子记其于杨氏故后:(www.xing528.com)

悲恸不自胜,比丧归,执绋都门外,向柳哭失声。

王氏并作《杨文定公赞》,称述杨名时“有光师门”。然而出人意表的是,曾几何时,王兰生也匆猝弃世。其嗣子哀鸣:

呜呼,府君徒知悲江阴而不知行自悲也!方承修三礼时,并命者六人,内阁学士望溪方先生夜梦三柩虚其一,若有待然。已而江阴殂,高安继之,孰谓竟需府君而三哉!呜呼痛哉!

王兰生致病实因劳累所致,而突然发症,救之不及,全祖望曰:

公之治事缜密而周详,毫发未至,不敢即安,渐以积劳致病,顾为受恩重,不敢言。世宗梓宫发引,公扈从出,行次涿州,从者前有所白,则危坐卒于肩舆中。上闻轸悼,赐帑金五百,督臣为治丧,赐祭一坛。论者惜以为未竟其用焉。

杭世骏所言较详,且谓王兰生逝于良乡:

随驾奉安山陵,行次良乡,谒履亲王于幄次,为具食饮,谈论如平时。夜留宿幄中。明早肩舆即路,及午,从者有所白,凭伏不能应。履亲王即以上闻,遽命太医诊视,而公已不可复药矣!圣心闵悼嗟叹者久之,赐帑金五百两,命直隶督臣监护丧事,停棺涿州,以待家人奔赴焉。

时惟乾隆二年二月二十三日,距朱轼灵柩发引南归才不过一旬。徐用锡与杨名时、王兰生二人同门、同馆而更加年长,为王兰生撰墓志铭,对当时故旧云亡的惨状颇多感慨:

数月之前,文定公薨,余临其丧。公(引者案:此“公”指王兰生)再四慰余,惧余之老而伤也。而余乃铭公,悲夫悲夫!

徐用锡亦为李光地得意门生,去年与杨名时先后受诏回京,任三礼馆纂修。撰王兰生墓志时,徐氏已八十开外。五月十一日戊戌,即因年老,奉旨休致回宿迁,未久亦下世。

方苞自诩“平生梦多奇应”,所谓“三柩虚其一”,杨名时、朱轼、王兰生适足“三”数。纂修官除徐用锡外,年老者亦多,尚有宋照,亦逝于乾隆二年。越二年,七月二十一日,总裁甘汝来又以积劳薨于位。至此,初次任命之正总副裁,已有半数老成凋谢。

4.所谓“阁部大臣董其事”

风景尚依依,传经事已非。谁知黄发老,遽叩碧云扉。”开馆未久便有多员下世,非独涉及人事,更对修书事业产生若干不良影响。三礼馆不免陷入低迷沉寂之中,纂修李清植几乎因此抑郁乞归。尽管如此,纂修工作仍须按部就班,渐次展开。

于是,乾隆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甲申,朝廷又任李绂为副总裁,四年(1739)八月二十日甲午补副总裁尹继善、陈大受二人,五年(1740)十二月初七癸卯擢周学健为副总裁,八年(1743)闰四月初六己未擢李清植为副总裁,五月十七日戊戌又任命副总裁任启运一人,九年(1744)三月二十三日辛丑复补副总裁彭维新、汪由敦二人。此一系列任命,皆有助于维持书馆事务正常进行。而经选拔陆续入馆的纂修官以及监理、誊录等馆臣,则是三礼馆日常工作的主要承担人员。一位纂修官总括介绍三礼馆运转情形,即称颂天子圣明,“命阁部大臣董其事,而选诸臣之夙从事于此者分任纂修”,仿佛诸事皆顺遂。然而,在弘历钦命的总裁之中,鄂尔泰、张廷玉乃当时满汉两党领袖,自立门户,斗难争锋,稍稍明了乾隆初期朝政状况者不难在三礼馆内发现蛛丝马迹。

满汉矛盾,自清人入关伊始便在朝堂之上有所流露,满汉群臣倾轧成风,迄未中断。政坛之争淡化民族色彩,更应视为权力角逐,与地域、学术等因素掺杂在一起,愈加复杂。康熙以来,君主专权业已定势,而朝臣党争并不因此缩减,反有蔓延趋势,鄂、张二氏统领满汉两党彼此攻讦,可称作乾隆初期政治史一大关节。两人虽同受先帝遗诏辅政,但各挟羽翼,素不相能。三礼馆不过是一临时修书机构,绝非两方争权的前沿阵地,然而既附属内阁,又正受新君垂青,在党争态势下也难免遭受些许波及。

张廷玉出身书香门第,亲戚姻娅占据半部缙绅,但为人恭谨谦抑,绝少张扬,与一般文士刻意保持距离;鄂尔泰则少年寒素,以战功起家,故登籍之后对汉人士大夫颇加礼遇,不惜俯身结交。两人风格迥异。时称“鄂党多君子”,可能是出自文人士子之口。三礼馆设立之初,鄂尔泰影响似更直接,也更积极。不少纂修官得以入馆,都凭借鄂党引荐,比如姚汝金,原名姚世铼,《词科掌录》载:

归安姚世铼念慈,一字改之,乙卯副榜贡生,同乡兵部吴公所荐,病不得试。⋯⋯以西林鄂中堂荐,与修三礼。

又如胡天游:

雍正十三年诏举博学鸿词,礼部尚书任公兰枝以君荐,首相西林鄂公欲见之,不可;强聘焉⋯⋯相公惊,扬于朝曰:“必用胡某,以荣馆阁。”⋯⋯延为三礼馆纂修。

二人皆以博学鸿词报罢,之后由鄂尔泰荐入三礼馆。鄂尔泰对选任馆臣事极其热心。依例,纂修入馆需总裁联名上奏皇帝,当时方苞亦举多人,但也要经过正总裁认可才行。故就官方档案来讲,纂修官均为鄂、张二人所同荐。姚氏等自不例外,但私下议论则归功于鄂尔泰。张廷玉时掌翰林院,但纂修官以其举荐入馆者为数无几,反倒是因他作梗而去者不乏其人。全祖望与馆中方苞、李绂、王兰生诸副总裁私交融洽,但以遭张氏猜忌,在翰林院久不得志,乾隆二年(1737)散馆列下等即南归。同时试落馆职之金门诏,虽极力攀附张廷玉,但系鄂尔泰旧人,也未获保全,是否掺杂鄂张交恶因素在内,令人不能无疑。而桐城刘大櫆,业经鄂尔泰擢入制科,亦被张廷玉黜去,云“此吾乡之浮荡者”。刘氏遂落拓居京,仅在三礼馆中作过一段时间誊录而已。

非但举荐馆臣如此,《义疏》纂修过程中,鄂尔泰的规划与指示至少在数量上远远超过张廷玉,详见下章总裁“具体执掌”部分所述。鄂以武人而喜文事,前在江苏布政使任上曾有重刻《十三经注疏》之意,此次出掌三礼馆自然多所筹措,令张廷玉不得不暂避其锋,较少过问馆中事务。副总裁方苞是最接近两位正总裁的学人官员,世人言及三礼馆,往往归美于此人,但方氏有致鄂尔泰信札数封,其中言及须通过鄂尔泰向同馆传达意见,如鄂按下不发,则苟有所见,亦无可奈何:

仆曾以告公,未见宣布。退而思曰:“岂谓吾不宜越畔而耘哉?”用是不敢固争。

“越畔而耘”乃是思出其位的含蓄表达,观此可见总裁官之间也充满限制、牵制。任启运升任副总裁后,本拟有所作为,他自述当时心境说:

八年五月,加臣三礼馆副总裁。臣初自喜,谓半生之考校在斯,庶一得之微忱可效。乃受事以来,大总裁一言指秘,臣既爽然而自失⋯⋯

在馆中位居副贰,但仍无决策之权,须看人眼色行事。“总裁指秘”,不知何谓,是否暗示纂修期限将近,无庸再费更张?无论如何,鄂尔泰在三礼馆前期作用切须引起关注。《周官义疏》卷端诸臣职名中,鄂尔泰荣登榜首,除内阁满洲学士领班为旧制需遵守之外,上述因素又岂容忽视?

乾隆十年(1745)前后,鄂尔泰渐病笃,遂下世。方苞、李绂均已休致,周学健外转离馆,而李清植、任启运也早一年故去,三礼馆再次迎来人事代谢高峰。满党渐趋消歇,张廷玉一方则在皇帝纵容之下逐步得势,足以对馆中事务产生较大影响。如寄人篱下之胡天游变得生计日艰,或在此时退出三礼馆。张廷玉虽然“步履微觉艰难”,“年老需人扶掖”,又遭长子之丧,恐无心过问馆务。但其门下汪由敦已于乾隆九年继任副总裁,尤其在彭维新乾隆十二年(1747)革职之后,更全盘接管馆中诸事。

综上所述,朝廷以阁部重臣董理三礼馆务,前期以鄂尔泰影响较大较深,后期则以张党为主导力量,副总裁负责具体纂修,但在馆中方针政策上未起决定作用。惟正总裁才学与精力所限,发挥作用多在主持馆中日常事务方面,对具体纂修工作则以间接影响为主。不过,书馆制度与《三礼义疏》稿件纂修大都在前期定型,故鄂尔泰之意见与风格对三礼馆而言更显重要。

所谓“阁部大臣董其事”一语,似不应过分发挥。以重臣统领纂修工作,本是清代书馆通例,并非为保障《三礼义疏》纂修而对三礼馆实行特殊照顾。一方面总裁官中有多人在纂修前期去世,对馆务影响有限;另一方面总裁间内耗反而影响纂修工作具体开展。而且朝廷委任书馆总裁往往是出于行政系统整体运作的全盘考虑,不可能围绕某一书馆为中心专门立事设岗,总裁官是三礼馆主要馆臣之一,更属清廷官僚体制关键组成部分,包括其他馆臣在内,皆为维护这部机器正常运转而存在,此点将在下章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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