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戏曲的艺术精神与诗性

6.2　艺术精神

中国文学传统主要是抒情诗的传统，在文学的所有领域几乎都有抒情诗的痕迹。因此，戏曲的诗化并非一个偶然的现象，它是中国文化艺术诗化的表现之一。不仅是戏曲，整个中国古代的文化艺术，都深受诗歌的影响，所谓“人之文，六经首之；就六经言，《诗》又首之”。⁽²⁹⁾所以孔子把诗、礼相提并论，断言“不学诗，无以言”，又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³⁰⁾诗成为中国人的立身之本。《全唐诗话》卷之二关于白居易，有这样一段记载：“乐天未冠，以文谒顾况，况睹其姓名，熟视曰：‘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及披卷读其《芳草诗》，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叹曰：‘我谓斯文遂绝，今复得此子矣，前言戏之耳。’”⁽³¹⁾在古代，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以诗取仕”的国度。可以说，不懂得中国诗歌，难免对中国文化产生隔膜。因此，闻一多在《文学的历史动向》中明确指出：

《三百篇》的时代，确乎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的文化大体上是从这一刚开端的时期就定型了。文化定型了，从此以后二千年间，诗——抒情诗，始终是我国文学的正统类型，甚至除散文外，它是唯一的类型。赋、词、曲，是诗的支流，一部分散文，如赠序、碑志等，是诗的副产品，而小说和戏剧又往往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夹杂些诗。诗，不但支配了整个文学领域，还影响了造型艺术，它同化了绘画，又装饰了建筑（如楹联、春帖等）和许多美术工艺品。诗似乎也没有在第二个国度里，像它在这里发挥过那样大的社会功能。在我们这里，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交，它是全面的生活。维系封建精神的是礼乐，阐发礼乐意义的是诗，所以诗支持了整个封建时代的文化。⁽³²⁾(www.xing528.com)

诗歌在人们社会生活中的特殊地位和巨大作用，使它对后来各种文学艺术的产生和发展有十分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为诗自《诗经》以后，又衍生发展出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及明清小说，而且它更为深刻地影响到每种文学艺术的艺术特点。在中国文学的诸多品种中，诗歌是文学中的文学，诗歌是中国文学的灵魂，也是一切艺术的神秘生命。如诗，是中国一切文学艺术的最高理想。站在诗的高度来审视整个文学艺术，实际上也是站在诗的高度来俯瞰中国的艺术精神和中国的整个文化。抒情诗的传统成为中华民族文化中的一种诗教，成为中国艺术的一种诗性精神。这种诗性的艺术精神虽然不像抒情诗的表现手法那样对戏曲产生直接而显著的影响，但它无处不在，影响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