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林
《尺素遗芬》
广州市法政路现在是中共广州市委所在地,抗日战争时期广州沦陷期间,曾为日伪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和陈璧君夫妇官邸的一部分,又称汪公馆。里面建造有一座亭,叫湖海亭。这是一座十分神秘的亭,里面藏有什么?为何命名为湖海亭?很多人对此都不甚了了。直到1982年广州市开展文物普查,才把这个谜底逐步揭开。
原来这里是汪精卫和陈璧君嵌镶海山仙馆原藏珍贵文物《尺素遗芬》丛帖石刻和其他珍贵古董字画等藏品的地方。当时文物界人士在普查时,发觉寻找多年无果的“尺素遗芬”石刻竟然收藏在那里,躲过了“文化大革命”劫难,喜出望外。
《尺素遗芬》石刻是海山仙馆石刻中最受史志学者和文物考古艺术界珍视的专题石刻,为岭南石刻文化不可多得的珍宝。它共有59方,全用名贵端石镌刻而成,其内容均系鸦片战争前后,在嘉、道、咸、同期间,与潘仕成有公私交往人物、名流显达以及中央及地方政要、名宦显贵等,与之交往的信函等亲笔尺素,其中已归道山者择摹上石,汇编而成的。潘仕成当年命其子潘桂及潘国华校勘历年,由梅县邓焕平摹刻,从咸丰七年(1857)至同治三年(1864),历时7年完成。既有与相国耆英、王鼎等,与总督如林则徐、邓廷桢、祁、徐广缙、李星沅、黄宗汉、毛鸿宾等,以及与太史、尚书、状元、榜眼、探花等人来往之书简,不少还涉及当时军事、政治、文化和经济等领域的具体史实,极为珍贵。
然而,这批文物在同治十三年(1873)因潘仕成经营盐务失利亏空,潘氏海山仙馆被没收后而全部星散,隐踪匿迹近百年之久。《尺素遗芬》石刻怎样到了汪精卫、陈璧君之手,收藏在汪公馆湖海亭的呢?据汪精卫撰的《湖海亭记》所说是“陈璧君日携拓本求之于市”得来。到底是怎样日携拓本求之于市?于何人、何处购得?他没有明说。可能有难言之隐而说不清道不明。多年前,笔者曾与黄汉纲先生讨论过这个问题。黄汉纲先生认为她非“日求于市”,而可能是“日取于荔香园”。理由是当年海山仙馆归官拍卖,有部分(包括《尺素遗芬》石刻)可能为陈花村(陈璧君家族中一员)所得,放在荔香园内。抗战广州沦陷期间,荔香园已破败不堪,正等待拆卸和处理藏品,而当时陈璧君正住在法政路汪公馆内,把持广东省政,广东省长以下的官员均须仰其鼻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心所欲。从这些情况来分析,《尺素遗芬》石刻极有可能是直接取之于荔香园,而不会每天像古董商人一样,到古董市场淘宝,“日携拓本求之于市”这么辛劳而获得。(www.xing528.com)
昔日的汪公馆坐落在现在的法政路
笔者认为,黄先生的分析推测,虽然有一定的说服力,但仍不能排除陈璧君逛古玩市场淘宝而获得《尺素遗芬》石刻的可能性,或者她通过其他献媚讨好者之手而获得。陈璧君当时权势很大,既是汪伪中央监察委员,又是凌驾于伪广东省长之上的“广东政治指导员”,在广东称王称霸,不仅不择手段聚敛搜刮钱财,而且酷爱古玩,各级官员便向她进献各种古董字画,以求加官晋爵。仅1942年陈璧君在广东操办的汪精卫六十大寿一项,就收受了进献者大批古玩珍宝等寿礼。这些寿礼包括有汪精卫特别喜爱的唐伯虎、苏东坡等名人书画,以及古玩文物和官窑瓷器等。陈璧君还常常到上海五马路(今广东路)和南京夫子庙古玩铺及广州十二甫平地黄大屋等去觅宝。有一次,她还觅宝到北京琉璃厂西街,看上了萃珍斋古玩店一幅郎世宁的《骏马图》。店主黄同文不想让国宝落入汉奸之手,更不能落入日本人之手。但又不好当面拒绝,便委婉地谎称画是朋友的,只在店内展示,但陈璧君以势压人,非要买下。黄同文一面以与朋友相商为由拖住陈璧君,另一面找友人相助,请来临摹中国画的高手,仿画了一幅足以乱真的赝品交陈璧君,才保住了这幅名画。这样的事例说明陈虽政务繁忙,但由于她酷爱古玩成廦,故“日求之干市”之举,仍不能排除。
汪公馆湖海亭神秘之处,不仅在于它藏有《尺素遗芬》石刻,那里还藏有其他大量说不清道不明的古董珍宝。不仅数量和内容是个谜,而且每一件文物可能都有一段秘不示人不同寻常的故事。仅举汪精卫1942年六十大寿所收的古董珍宝等大礼数字,就可说明。外人仅仅知道陈璧君把尾数拿出来就够到番禺购买3000余亩土地,建造汪氏新村。至于用作晋升官位的古董文物的数量,那就更多了。仅就目前所掌握的有限资料得知,就有广州西关十二甫富豪平地黄女婿马老二,曾介绍其舅将其家传稀世奇宝宋官窑紫锭水底(即花盆底下的托瓷碟)献给陈璧君,得5000多元军票赏金。陈璧君因此便常到马老二家,见马之紫檀大书桌十分精美,便眼见心谋,表示极为盛赞,马心领神会。待陈回家后数小时,即把大书桌进献到汪公馆。如此等等的事例,可说是举不胜举。日本宣布投降后,珍藏在汪公馆湖海亭内大量古董文物,除大部分被汪的亲属死党如陈春圃和林汝珩等趁乱卷走之外,余下被装进大小40只箱子,藏到南京羊皮巷观音堂一间存柩房的暗墙夹缝中。结果,它都被“敌伪产业处理局”发现而查封。打开一看,只见箱内全是极为珍贵的古董文物和金银珠宝。既有明代祝允明和董其昌等名家书画,也有清代扬州八怪、吴昌硕的花鸟图卷,徐悲鸿的奔马图和张大千仿石涛山水图等。更值钱的是郎世宁的一批作品。古陶瓷方面则有明清官窑瓷器,还有唐三彩腾空骑马俑女立俑凤首杯塔灯和明成化斗彩鸡缸杯等,还有马老二敬献的宋紫锭水底托盆等。
最后,谈谈汪公馆湖海亭为何命名“湖海”二字。湖海是陈璧君父亲的名字。陈璧君,字冰如,其父陈湖海,也叫陈耕基,是民国时期南洋马来亚槟榔屿的华侨巨富,曾出钱捐物支持孙中山革命,是当时著名的爱国人士。他对几个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所以陈璧君长大后十分感恩尊敬他,把自己一生酷爱收藏古玩的地方,以乃父之名命之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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