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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边疆经略史:汉代至晋代和亲政策

时间:2023-10-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汉代的和亲,完全依汉朝与匈奴的关系为转移。此外,西汉时期不同少数民族朝廷之间的和亲至少有5起。乌孙的分裂,有内因,有外因,内因是统治集团的腐败,外因是汉朝和匈奴两种敌对势力的影响,解忧公主的鲁莽举动则起了触发作用。解忧公主之女嫁龟兹王绛宾,随绛宾朝于汉,汉宣帝应解忧公主之请,以为宗室之女,赐予公主之号,这是汉朝、乌孙、龟兹三边的和亲,堪称美谈。这个阶段的和亲,无论对汉朝、对匈奴,都是结援之术。

中国边疆经略史:汉代至晋代和亲政策

汉代的和亲,完全依汉朝与匈奴的关系为转移。

刘邦成为汉高祖,经历了“大战七十,小战四十”[1]。汉朝立国之初,中原疮痍满目。同时,匈奴在一代枭雄冒顿单于的统治下,威服草原诸部,其势益张。汉朝的叛将勾引匈奴南下,北疆告急。汉高祖亲征,被号称40万的匈奴精骑围困在平城的白登七日之久,靠谋士陈平的奇计才侥幸得脱。从此,汉朝的君臣清醒起来,认识到汉朝尚弱而匈奴方强。正像刘敬说的,汉朝对匈奴“未可以武服也”[2],于是有和亲之议。

刘敬建议汉高祖把亲生的长公主嫁给冒顿单于,他对汉高祖说: 这么一来,“冒顿在,固为子婿; 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 兵可无战以臣也”[3]。汉高祖被刘敬说动了,可是吕后反对,只得以宗室女名为长公主嫁给了冒顿单于。后人或以为刘敬迂腐而汉高祖天真,其实不然。在战略决策上,这一君一臣配合得很好。在和亲之前,刘敬曾建议定都关中; 在和亲之后,刘敬又建议徙豪强实关中。这都是正确的主张,都被汉高祖采纳了。可见,刘敬其人老谋深算,并不迂腐。关于和亲的效用,刘敬虽未免夸大其词,但这是人臣向人主进言的惯例,无可厚非。和亲之后,匈奴对汉朝的威胁确实减轻了一些,汉朝由此而赢得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南宋徐天麟撰《西汉会要》,以为西汉有“和蕃公主”8人。8人总数不差,但误记了2人,漏记的也是2人。西汉还曾以宫女和蕃,可考而知的有3起共7人。此外,西汉时期不同少数民族朝廷之间的和亲至少有5起。合计,西汉时期各类和亲至少有16起[4]

综观西汉的和亲,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5]:

第一个阶段是从汉高祖到武帝前期。当时的形势,总的说来,汉朝较弱而匈奴较强,汉朝取守势而匈奴取攻势。在这个阶段里,汉朝只与匈奴和亲,未与其他少数民族朝廷和亲。先后有5位汉家宗室女嫁到匈奴去,两位嫁给冒顿单于,一位嫁给老上单于,两位嫁给军臣单于。汉朝饰子女,厚货赂,卑言辞,以事匈奴。匈奴不但坐收和亲之利,而且时常入塞行掠。汉朝因民生未裕,国力不充,数十年间,奉息兵养民为上计,黄老思想弥漫于庙堂。对毁约来犯的匈奴,除竭力抵御外,别无善谋。汉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年),匈奴大举南伐,候骑至于甘泉,离长安不过300里左右;后元六年(前158年),匈奴又绝和亲而入边郡,烽火通于长安。每逢匈奴大入,汉朝都大发车骑迎击。待匈奴退到塞外,汉朝也就罢兵了。在这样的形势下,汉朝与匈奴和亲只能是诚心诚意的缓兵之计。

早在汉惠帝时,太后吕氏当政,冒顿单于遣使致书吕后说:“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吕后大怒,要斩来使而击匈奴,但与群臣商议之后,决定忍辱求和,遣使复书冒顿单于说: “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6]这一来一往两封国书,是古往今来最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国书了。汉朝的君臣虽不曾卧薪尝胆,他们对匈奴的方针却与勾践吴王的方针无异。真正的政治家,都是能忍小忿而图大计的。

第二个阶段是从汉武帝中期到汉元帝后期。此时,汉朝的国力、军心和民气,都已增长到能与匈奴争一日之短长的程度,于是变守为攻,开始主动出击匈奴了。汉朝有一个宏大的战略部署,这就是后来王舜、刘歆等所总结的,在正面攻击匈奴的同时,“东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之左臂; 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国,结乌孙,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隔婼羌,裂匈奴之右肩”[7]。这是实施先前晁错提出的方针,即“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8]。裂匈奴之右肩比断匈奴之左臂更为重要,因此,这个阶段西汉的和亲对象都在西域,主要是西域第一个大国乌孙。在这个阶段里,共有三位公主和两位宫女嫁到西域。其中,两位公主先后嫁给乌孙昆弥,一位公主嫁给龟兹王,一位宫女嫁给乌孙大臣,一位宫女嫁给鄯善王。细君公主起初嫁给乌孙昆弥猎骄靡,猎骄靡因自己年老,要细君公主改嫁给其孙军须靡,细君公主不听,汉武帝指示她:“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9]可见,汉朝与匈奴和亲,完全服从于汉朝对匈奴的战略部署。

继细君公主而嫁到乌孙去的,是解忧公主。在古代所有和亲女子中,不论是胆略和手腕,还是岁月的长久和经历的曲折,都没有超过解忧公主的。她虽有乡土之念、血亲之情,但也许根本不曾有过燕尔之恋。如水流年,对她来说,不是古井深潭的枯寂,就是大波狂澜的险恶。为了联络西域和击败匈奴,她所献出的不止是青春,而是整个生命。近人王桐龄说: “武帝遣公主下嫁乌孙王……公主中有名解忧者,是个女英雄,遵着乌孙风俗,带着牺牲性质……前后下嫁乌孙三代君主,操纵政柄数十年,屡次趁着匈奴君主更迭之际,与汉室联络,东西出兵夹攻匈奴,匈奴很受许多打击。”[10]其实,解忧公主也有过失。她未经深思熟虑,不顾汉朝稳定乌孙政局的方针,擅自与汉使合谋,刺杀自己的丈夫泥靡而未果,这是一个不小的过失。乌孙的分裂,有内因,有外因,内因是统治集团的腐败,外因是汉朝和匈奴两种敌对势力的影响,解忧公主的鲁莽举动则起了触发作用。对于乌孙局势的恶化,解忧公主是难辞其咎的。此外,解忧公主应莎车人之请,以其子万年为莎车王,万年暴戾,莎车旧贵族发动政变,杀了万年和汉使,以致当地的局势转为对汉朝不利,这是解忧公主的一个过失。这位当初就有争议的和蕃公主,到年近古稀之时,夫死子亡,乃上书乞骸骨葬汉地,经汉宣帝恩准,回到长安,两年后去世。她有棱角分明的性格,在西域的历史上留下了生动的印记,功过尽可让后人评说,总之是一位只有在那个时代才会出现的女中豪杰。

解忧公主在西域的影响,不限于乌孙一国。凭借着政治手腕和姻亲关系,她曾在西域构成一个网络。她的侍女冯嫽精明干练,曾作为她的使者,持汉节访问诸城郭之国,颇受敬重,号为冯夫人,嫁给了乌孙右大将。解忧公主之女嫁龟兹王绛宾,随绛宾朝于汉,汉宣帝应解忧公主之请,以为宗室之女,赐予公主之号,这是汉朝、乌孙、龟兹三边的和亲,堪称美谈。

这个阶段的和亲,无论对汉朝、对匈奴,都是结援之术。乌孙是匈奴和汉朝争相笼络的对象。起初,乌孙以为匈奴强于汉朝,而其俗尚左,乌孙昆弥乃以匈奴公主为左夫人,以汉公主为右夫人。这样上下其手,是衡量汉朝和匈奴的强弱而采取的方针。解忧公主到西域后,乌孙的情况才逐渐变得有利于汉朝了。

从汉朝方面来看,这个阶段和亲的规格,比前个阶段要低些。前个阶段的五位和番公主都是宗室女,门第之高贵无懈可击; 这个阶段的三位和番公主,虽说也是宗室女,但有两位的乃父或乃祖都是畏罪自尽的,另有一位是被视同汉家宗室女的乌孙公主,她们的地位比先前的五位公主都要低些。和番公主身份高低的差别,反映了匈奴与汉朝以及乌孙与汉朝力量对比的差别。由此可知,和亲的双方都是从实力地位出发的。

在这个阶段里,不同少数民族朝廷之间的和亲,主要发生在匈奴与乌孙之间,匈奴曾先后以单于女嫁乌孙昆弥猎骄靡、军须靡、翁归靡。此外,匈奴曾以单于女嫁车师王,焉耆也曾以王女嫁车师王。文献所记仅得五起,估计实际不止此数。

汉朝的决策是相当精明的。在前一阶段里,已通过和亲达到了缓兵的目的; 在这个阶段里,又通过和亲实现了结援的意图。汉武帝和汉昭帝时,匈奴迭受重创,已处于劣势。汉宣帝时,校尉常惠利用乌孙兵又大破匈奴,“匈奴遂衰耗”[11]。汉元帝时,副校尉陈汤利用西域诸国兵和汉人屯田兵,击杀骄悍的郅支单于。唐代的卢俌说: “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长算。故陈汤统西域而郅支灭,常惠用乌孙而匈奴败。”[12]先后由常惠和陈汤策划的两次重大战役的成功,都颇得汉朝与乌孙和亲之助。

第三个阶段是汉元帝末年以后。郅支单于的覆灭,使得与他对立的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喜的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了; 惧的是惟恐自己重蹈郅支单于的覆辙。于是,他上书汉元帝请求入朝。竟宁元年(前33年),呼韩邪单于到长安,自请为汉家之婿。

假使和亲的双方真是为了借助于对等的联姻,谋求彼此如兄似弟的和好亲近,那么,这时汉朝应该郑重其事,欣然把宗室女嫁给呼韩邪单于,并且此后将累世通婚。然而,汉元帝却只把五名宫女“赐”给呼韩邪单于,并且此后终汉之世,再也不与匈奴和亲了。当初刘敬曾经担心,如果不把汉高祖亲生的长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冒顿单于可能以为汉高祖缺乏诚意,这时,汉元帝却无需为呼韩邪单于是否满意而操心了。呼韩邪单于尽管没有得到公主,却未流露出委屈或愤懑之情,反而表现出欢喜之状。其中的奥妙在于,不但和亲的规格是由双方的力量对比决定的,而且是否和亲也决定于双方的力量对比。还在汉宣帝时,大鸿胪萧望之就说过: “万里结婚,非长策也。”还说: 解忧公主“在乌孙四十余年,恩爱不亲密,边境未以安”[13]。萧望之的意见代表了当时汉朝君臣的主要思想倾向。从此,汉朝再也不肯送公主去和番了。竟宁元年的和亲,从汉朝方面来说,只是出于一时权宜的柔远之策。

东汉时期,不同少数民族朝廷之间的和亲还是有的,但已罕见,从文献中只能找到莎车王以其女嫁于阗王一起。

汉末,袁绍割据冀州,仿照汉武帝以前的旧规,“以家人子为己女”嫁乌桓蹋顿单于[14]。从宽泛的意义上说,这是汉代最后一起和亲; 但从严格的意义上说,袁绍不能代表中原汉族朝廷,只能代表中原汉族的一支地方势力。(www.xing528.com)

三国时代无和亲可言。蔡琰在战乱中被掳,嫁给了匈奴左贤王曹操念其父蔡邕无后,把蔡琰赎回来,改嫁汉人。在这样的思想倾向下,对和亲当然是持否定态度的。

晋朝一仍东汉和三国的旧贯,不与边疆少数民族朝廷和亲。晋室南渡之后,留在北方的刘琨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曾与鲜卑酋帅署幽州刺史段匹 联姻。刘琨和段匹 都是地方势力的代表,他们的联姻比袁绍与乌桓单于的和亲更逊一筹。

[1] 《史记》,卷九九,《刘敬传》。

[2] 《史记》,卷九九,《刘敬传》。

[3] 《史记》,卷九九,《刘敬传》。

[4] 张正明: 《和亲通论》,载《民族史论丛》,第一辑,中华书局,1987年版。

[5] 下文关于历代和亲的统计均本出《和亲通论》。

[6] 《汉书》,卷九四,《匈奴传》。

[7] 《汉书》,卷七三,《韦贤传》。

[8] 《汉书》,卷四九,《晁错传》。

[9] 《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乌孙》。

[10] 王桐龄: 《中国民族史》,北平文化学社,1934年版。

[11] 《汉书》,卷九四,《匈奴传》。

[12] 《旧唐书》,卷一九四,《突厥传》。

[13] 《汉书》,卷七八,《萧望之传》。

[14] 《后汉书》,卷九〇,《乌桓鲜卑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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