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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继民学术文集:逻辑功能及深刻思考

时间:2023-10-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且不说金先生对我们文化因子中本已陌生的逻辑所作的周密而认真的思考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单从金先生对逻辑的功能的思考和吁求中,我们就能窥出他雅人深致的良苦用心。可金先生却深信世界在逻辑意义上的“必然”性存在。要使结论符合逻辑而不自相矛盾,唯一的结论只能是:两个铁球同时落地。没学过逻辑的人可能不知道“同一律”这一名词,但他实际上已在遵守它。

安继民学术文集:逻辑功能及深刻思考

可是,如果我们回到中国逻辑学的现实状况,我们就不得不说,金先生的《逻辑》一书仍然是值得肯定的。且不说金先生对我们文化因子中本已陌生的逻辑所作的周密而认真的思考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单从金先生对逻辑的功能的思考和吁求中,我们就能窥出他雅人深致的良苦用心。

世界在时间中运动变化,按中国人的说法叫作“生生不息”。把一个静止的、绝对的、必然的“唯一逻辑”悬设起来,按金在《序》中的说法,就是为了“对付经验”。是的,世界在变,而变也在变,如果我们跟着这个世界变,用变来描述变,那么生活就成了一场噩梦,从而成为不可能。换句话来说,人作为符号动物,他之所以不同于世界万物的灵性不在于他的变,而在于他能够从“变”中通过“符号化”来把握“不变”。“不变”是人类无根漂泊之舟的锚,“静止”是人类心灵得以暂时栖居的港湾。

金先生把逻辑比作朱熹的“理”,比作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因”。难道逻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现在看来,也未必尽然。因为这些形而上学概念在爱因斯坦和哥德尔之后,再让它们成为意识形态的根据在理论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可金先生却深信世界在逻辑意义上的“必然”性存在。我们可以说金对逻辑的理解带有某种神秘的不可求证性,但它却是真正理性的产物。如果说科学永远也离不开某种“假设”,那么,金先生对逻辑“实质”的这种假设就可能是最好的。事实上,中国人正是由于缺乏这么一个设定,才导致了我们科学的落后和作为结果的“挨打”。

爱因斯坦在1953年给J. E. 斯威策的信中明确地指出:中国之所以没有搞出科学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形式逻辑”。[101]另一个原因是缺乏系统实验,这在本质上是一个意思。因为在科学史上,许多科学家在进行系统实验时,有些结论往往是早已逻辑地得出。不了解科学史的人也可能不大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把近代“科学之父”伽利略关于“两个铁球同时落地”的故事再讲一遍。伽利略的逻辑推理是这样的: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告诉我们:逻辑就是为了消除自相矛盾,而当他说两个轻重不同的铁球从空中下落的速度不同,从而落地有先后时,他自己就陷入了自相矛盾。因为,如果重铁球真的由于下落快而先落地,那把轻铁球的重量给它加上(也就是把轻的捆在重的上),它应该更快地落地,因为它更重了。但是,如果真的把轻重两个铁球捆在一起,就像两条跑得快慢不同的狗被一条绳子拴着,慢狗(轻铁球)要拖着快狗(重铁球),结果虽然是慢狗跑得快了,而快狗(重铁球)只能是比原来的速度更慢。两个铁球捆在一起,就是同一只铁球。同一只铁球下落,只有一个速度。这个速度(按亚氏的逻辑)要么是比原来快,要么是比原来慢,它怎么可能既比原来快又比原来慢呢? 既然亚里士多德的逻辑不会错,他关于“重铁球先落地”的结论就一定是错的。要使结论符合逻辑而不自相矛盾,唯一的结论只能是:两个铁球同时落地。所以,许多科学史家考证,伽利略根本就没有也用不着上什么比萨斜塔金岳霖就属于坚信逻辑而赞成伽利略不上比萨斜塔的那种人。

从纯科学角度来看,伽利略的这个论点经受住了严格的科学实验的检验。在真空中进行这项实验,鹅毛和铁球确实遵循引力加速度的定律:“同时”落地。可如果按照现代的爱因斯坦的科学观念看,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却仍然是正确的,实验中的“同时”,仅仅是宏观低速条件下的一种可以忽略的近似而已。这与本题无关,我们在这里可以不必细究,只承认伽利略按逻辑推论出来的理论在宏观低速下的正确性即可。即使在现代科学的意义上,金先生关于“逻辑是科学的结构”的观点也并没有错。

在金那里,逻辑在功能方面不仅具有科学结构的性质,它与人的生活也是联系在一起的。谈到逻辑与生活,许多人往往以为逻辑对生活并没有直接的作用,因此至少从先秦的庄子开始,中国人就对逻辑采取怀疑或否定的态度。

不是很清楚吗? 中国人不学逻辑,照样可以互相交流、谈话,并自由自在地行动。金于此完全中国式地说道:“正像人们一般认识的那样,生活与逻辑没有关系。生活据说是没有逻辑的,理性很少在生活中起任何作用。我们未经我们的同意而来到世间,我们违反我们的意愿离世而去;我们活着,一方面我们是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欲望、我们的希望和我们的恐惧的奴隶,另一方面我们现在并将永远处于自然界,即奥斯本(H. F. Osborn)先生称之为四重原生质环境的神秘力量的统治之下。我们有时由于爱而恨,我们常常由于难过而笑;我们为高兴而落泪,我们随哀乐而起舞;有时痛苦对我们是欢乐,有时欢乐表达我们的精神痛苦;我们为我们知道不可及的东西而努力,我们活着并允许活着,无论我们选择的道路是宽广、容易,还是狭窄、平直,我们都看不清我们的目的地。”[102]但是金依然很西化(逻辑化)地认为,不管生活多么矛盾、多么复杂,也不管生活究竟是什么意义,逻辑都为它提供便利。很显然,人们在做任何一件事时,他都会面对条件和结果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从事实上说肯定是千差万别的,但在逻辑上都共同遵守“如果……那么”这一蕴含关系。寒冷的冬天,如果我们想在屋子里感到暖和,那么,随便是谁,不管他是贩夫走卒、青楼歌女达观饱学之士,或者他(她)竟是坊街陋巷的愚妇稚子,他们都会知道:这时,我们最好在屋子里生起火来。所有正常人都懂得:我们如果想要“如此如此”的东西或结果,那么我们就必须做“这般这般”的事情。这,也就是明白“如果……那么”这一逻辑关系。金先生说:“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方便我们生活的关系,我们大多数人都能亲身看到。”[103]

同时照金的说法,如果没有逻辑,生活就会十分沉重,以致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说话要有意义,特别是在交流中能彼此沟通理解,“同一律”就是不能缺少的。没学过逻辑的人可能不知道“同一律”这一名词,但他实际上已在遵守它。不知道名词无关紧要,但不遵守它所含有的逻辑,你便无法向别人传达你说话的意思。特别是,如果没有同一律,我们在实际生活中将会完全地无所适从,因为,虽然一切都在变,而“变”也在变,可无论父亲变得多么苍老或者混蛋,相对于儿子来说,“父亲”必须还是父亲;无论小麦品种进行了什么样的杂交,“小麦”必须还是小麦;无论餐具进步成什么样子,“餐具”还是餐具。这就是逻辑上常讲的同一律。没有这个“同一律”,我们怎么样也无法使任何东西具有确定性。所以,不管你学不学逻辑,懂不懂逻辑,尊重不尊重逻辑,“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必须达到某种与这个世界一致的工作安排。如果世界是混乱的,我们就必须制造某种秩序,以此我们可以生活得和谐。如果世界是和谐的,我们就必须发现这种和谐是什么。……我们追求便利,避免障碍。换言之,我们遵循阻力最小的方向……与世界打交道时,无论我们考虑什么,遵循阻力最小的方向只能是遵循自然界或人类思想中蕴含的某种确切的关系,就是说,遵守逻辑”[104]

哲学层面说,逻辑对认识有没有作用,我们很容易看到一些否定性的意见。概括起来,主要来自以下几种观点:一是来自自然科学的观点。即认为科学的进步主要是实验和观察的结果,它的论据十分复杂,而应用范围有限的三段论不能组织它并使它系统化。这种观点是与把科学看作是认识的最佳途径并且是唯一途径的实证主义联系在一起的。二是来自怀疑论。别的不说,休谟的怀疑论,就引导许多人不停地攻击逻辑。三是来自实用主义和生机论的反理性主义。根据进化的思想,实用主义把逻辑也推到了不断进化的过程中,因为不这样逻辑就无法处理变化着的世界。生机论把逻辑看作是破坏生命整体的元凶,认为任何活生生的东西在逻辑的处理下都成了死的符号。最有力的是黑格尔,他用“辩证法”来反对逻辑。于是为了复活生命,使一切事物都重新流动起来,就得在认识中抑制逻辑。在此,逻辑不仅无助于认识,反而成为认识的负担。

但是在金看来,这些观点都是思想混乱的产物。逻辑绝不仅仅只是三段论。科学的成功主要应归于它的方法论,尽管人们越来越明白,科学的基础不是依靠“必然”的逻辑,而是依靠“或然的”归纳,但科学的归纳,本身就意味着它要遵循严格的程序,而这个程序本身是逻辑的,尽管不只是三段论。科学不只是经验,它还包括证明,暗含着秩序、组织和系统化,而背后支持这一点的就是逻辑。在逻辑大大超出原来范围的情况下,逻辑与科学也愈来愈相互促进。最明显的,科学认识一直离不开数学,而数学与逻辑的结合,已使数学与逻辑之间的界限再也无法严格地作出区分。传统有一种说法:在数学开始的地方,逻辑就结束。罗素经过艰苦的努力后,无可争辩地告诉我们,很难说数学在哪里开始,逻辑在哪里结束,数学和逻辑已经连为一体,数学是逻辑的一部分。爱因斯坦说中国之所以没有发展出科学,主要是因为中国当时没有逻辑和缺乏系统的实验,也从一个方面有力地反证了逻辑和科学的关系。

中国哲学是典型的有机论哲学,西方有机论哲学的代表人物可以追溯到莱布尼茨和晚近的柏格森等。有机论认为逻辑具有静态性质,分割生命,无益于真理的认识,这是不能接受的观点。只就这种说法本身而言,它就暗含着逻辑的“同一律”,否则我们无法知道这种观点的意义。说一切都在变化,认识也要随着变,逻辑也要变,这就意味着不管是谁,当他在表达自己的观点时,自己已变,观点已变。于是按中国人所熟悉的方法,在这样的时候,也许我们最好什么也不说。因为时间老人永远无法把“当下”的准确时间告诉我们,因为,当他刚要张口说“当下”时,他就已经进入另一个现在的“当下”了,从而使刚才要报的时间成了过了时的时间。用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说法,既然光传递信息需要时间,说话当然也就需要时间,所以,我们事实上无法绝对地表述时间。于是,为了使人与人之间能够有效地交流,我们需要一个超越时间的东西,就现在的论题来说,也就是需要逻辑。逻辑之所以能发挥其功能,其中一点就是由于它所具有的静止性。人们需要逻辑,也正是要用它这静止性来应付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如果根据物质世界的不断变化性来要求逻辑作出相应的适应,这就等于是取消了逻辑,可我们无法离开逻辑。这正像我们无法说出终极的绝对的“道”,却不能不说一样:“说不可说”(奥特),“道非常道”(老子)。目前为止甚至永远,我们还只能通过逻辑的静止不变性来认识、把握世界,此外,绝不会有别的办法。

总之,逻辑对于认识的作用,金认为:“我们的认识若要对我们的生命是有用的,那么与已知的世界相比,它就必须是更静止的。它的名字、符号或用词必然至少暂时地形成统计概括或严格的概念,它们的关系必然是具有相对持久性质的一般概括,因此它们可以用作进一步的更复杂的推论的数据。如果我们的认识是绝对的和抽象的,则它包含概念和命题系列的关系,如果它是统计的和描述的,则它包含概率计算。无论哪种方式,认识都不能逃避逻辑。它可能包含不同的逻辑种类或不同的逻辑系统,但是没有某种逻辑或某个逻辑系统,认识就不能发展。”[105]

【注释】

[1]本篇和下篇《金岳霖罗素哲学分析批判》,基本为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金岳霖学术思想评传》第四、五两章(其他章节由王中江先生撰写),但各自的第一部分当时由于技术原因被压缩。

[2]《金岳霖学术论文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第437 页。

[3]金岳霖:《逻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1年,第1 页。(以下凡引此书,只注书名、页码)

[4]《金岳霖文集》第四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55 页。

[5]可参见《范围的逻辑》一文,载《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502 页。

[6]参见《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5 第518 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

[7]《逻辑》,第4 页。

[8]《逻辑》,第4—5 页。

[9]《逻辑》,第5 页。

[10]《逻辑》,第6 页。

[11]以上均请参见《逻辑》,第292 页。

[12]《逻辑》,第2 页。

[13]《逻辑》,第8 页。

[14]《逻辑》,第9 页。

[15]《逻辑》,第139 页。

[16]《逻辑》,第9 页。

[17]《逻辑》,第10 页。

[18]《逻辑》,第261 页。

[19]《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185 页。

[20]《金岳霖学术思想研究》,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20 页。

[21]《逻辑》,第267 页。

[22]以上均请参见《逻辑》,第268 页。

[23]《逻辑》,第50 页。

[24]《逻辑》,第133 页。

[25]《逻辑》,第231 页。

[26]威廉·涅尔、玛莎·涅尔:《逻辑学的发展》,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年,第913 页。

[27]《逻辑》,第9 页。

[28]《逻辑》,第145 页。

[29]《逻辑》,第145 页。

[30]《逻辑》,第142 页。

[31]《逻辑》,第63 页。

[32]《逻辑》,第58 页。

[33]《逻辑》,第44 页。

[34]《逻辑》,第45 页。

[35]《逻辑》,第46 页。

[36]《逻辑》,第28 页。

[37]《逻辑》,第131 页。

[38]《逻辑》,第130 页。

[39]《逻辑》,第130 页。

[40]可参看《辞海》合订本第1486 页的“逻辑方阵”图;《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对当方阵”条,见卷二,第725 页。

[41]《逻辑》,第23 页。

[42]《逻辑》,第22—23 页。

[43]《逻辑》,第69 页。

[44]《逻辑》,第69 页。

[45]《逻辑》,第69 页。

[46]《逻辑》,第96—97 页。

[47]《逻辑》,第97 页。(www.xing528.com)

[48]《逻辑》,第117 页。

[49]《逻辑》,第117 页。

[50]《逻辑》,第118 页。

[51]《逻辑》,第122 页。

[52]《逻辑》,第125 页。

[53]《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69 页。

[54]《逻辑》,第149 页。

[55]《逻辑》,第136—137 页。

[56]维特根斯坦著,郭英译:《逻辑哲学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年,第60 页。

[57]《逻辑》,第266 页。

[58]《逻辑》,第262 页。

[59]《逻辑》,第264 页。

[60]《逻辑》,第257—258 页。

[61]《逻辑》,第258 页。

[62]《逻辑》,第258—259 页。

[63]《逻辑》,第233 页。

[64]《逻辑》,第245 页。

[65]《逻辑》,第249 页。

[66]《逻辑》,第258 页。

[67]以上均请参见《逻辑》,第247—248 页。

[68]《逻辑》,第248—249 页。

[69]《逻辑》,第249 页。

[70]《逻辑》,第252 页。

[71]罗素:《数理哲学导论》,第155 页。

[72]罗素:《数理哲学导论》,第156 页。

[73]《逻辑》,第232 页。

[74]《逻辑》,第232 页。

[75]《逻辑》,第232 页。

[76]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第60 页。

[77]参见《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42 页。

[78]《金岳霖文集》第四卷,第519 页。

[79]维特根斯坦著,贺绍甲译:《逻辑哲学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58 页。

[80]《金岳霖学术论文选》序,第442—443 页。

[81]《金岳霖学术论文选》序,第443 页。

[82]《逻辑》,第238 页。

[83]《逻辑》,第232 页。

[84]以上均请参见《逻辑》,第234 页。

[85]《逻辑》,第234—235 页。

[86]以上均请参见《逻辑》,第235 页。

[87]《逻辑》,第235 页。

[88]《逻辑》,第236 页。

[89]《逻辑》,第236 页。

[90]《逻辑》,第236 页。

[91]《逻辑》,第237 页。

[92]《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510 页。

[93]《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8,第240 页。

[94]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第57 页。

[95]以上均请参见《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6,第18 页。

[96]《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卷9,第400 页。

[97]《逻辑》,第247 页。

[98]《逻辑》,第249 页。

[99]维特根斯坦著,贺绍甲译:《逻辑哲学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12 页。

[100]维特根斯坦著,贺绍甲译:《逻辑哲学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134 页。

[101]《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第574 页。

[102]《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46—447 页。

[103]《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51 页。

[104]《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46 页。

[105]《金岳霖学术论文选》,第45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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