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方式进入,商人方式退出
民营企业崛起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是民营企业以什么的方式保持发展、寻求突破是摆在每个民营企业家面前的难题。万科作为中国地产业的标杆且始终屹立不倒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敢于抛弃与体制博弈的习惯,勇于在与市场的博弈中做大做强。
要认清自己的角色
商人的角色让我感受到了一些困难,虽然很辛苦,但我有乐趣。这是在过程中感受到乐趣,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做文人了。
——摘自《冯仑如是说》
1959年,冯仑出生于陕西西安,1982年从西北大学本科毕业,1984年中央党校研究生毕业。1984年至1991年在中央党校、中宣部、国家体改委、海南省改革发展研究所任职,并于2003年获得法学博士学位。
1991年,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极其平凡的一年。但这一年对冯仑却有着特殊的意义,正是在这一年,他放弃了国家机关的公职,选择下海经商。
很多人都难以理解冯仑为什么会这么做。冯仑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又在中央党校进修过,之后被分到海南改革发展研究所任职。在很多人眼里,冯仑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必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前途。但冯仑并没有为别人眼中的美好前途而坚持下去,他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下海经商这条路。有很多人反对他这样做,其中最厉害的人莫过于他的父亲了。他父亲得知他要下海经商后,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指出公职的种种好处,并劝他要全面考虑。尽管如此,冯仑下海经商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
从一个“体制文人”,一下子转变成为商人,冯仑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在2008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说道:
最大的“得”是我意外地成为商人,“失”的是失去了做一个很好的文化人的机会。我先前一直认为做知名文化人比较好,可以胡吃海喝,而且有犯错误的自由,文化人犯错误,成本低,并且都被披上了很多光环,叫奇闻轶事、风流韵事。政治家不行,政治家一犯错误就祸国殃民,我以前一直想做知名的文化人,但也要知名,否则也叫流氓无赖。但意外地失去了这个机会,意外地成为了一个商人。我一开始真的不是很喜欢商人这个角色,自己大概做了两三年之后,才开始喜欢做生意这件事情。(摘自《冯仑如是说》)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冯仑并没有能够立即适应商人的角色。当年海南万通炒掉第一个人后,那个人不服气,天天在公司楼下大骂冯仑是“资本家”,这使得冯仑感觉到思想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是,经商的乐趣很快使冯仑的内心趋于平静,他觉得这才是他的事业。他把经商比作爬山,虽然过程辛苦,但登上山顶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非常幸福。正是因为这种乐趣和幸福,他逐渐抛弃了做文人的想法。
成为商人后,冯仑以他深刻的思想和独特的视角对中国的商业和市场经济作了透彻的分析。他认为,商业自封建社会就出现了,但过去以做小买卖的商人为主,而现在,中国需要企业家,需要商业文明。为此,必须走市场经济道路,建立起法律秩序才行。在他看来,要发展市场经济,就必须靠那些企业家,那些大企业、行业的领袖们的力量。企业家在追求经济利益的同时,还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因此,冯仑说:
作为商人你为社会创造了财富,依法纳税,保持着社会的发展,这是责任也是“义”。商人只有赚钱是道德的,但更要注重利润背后的东西。只有懂得给予才能真正地得到。用李嘉诚的话说就是“如果10%的利润是合理的,11%的利润是可以的,那我只拿9%”。
冯仑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他开创的万通公司始终以社会责任为使命,在追求经济利益的同时,不忘做慈善事业,回报社会。正因为此,冯仑也更加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尊重。对于商人的社会责任的认识和认同,使冯仑从骨子里热爱上了商人这种身份。
一个人最初走上创业这条道路时,都会面临角色转换的问题。认清自己的角色,并从内心里认同自己的商人角色,对创业有着重要的作用。一个人是不可能在自己不喜欢的行业中获得成功的。冯仑成功地处理好了从文人到商人的转变,所以才会把生意做好。他的转变经过对创业者来说具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在当前中国,大量新的民营企业涌现,其中不少领导者都是知识分子,对于他们来说,如何转变好自己的角色是企业存活和发展的起点。
冯仑曾说:“人的事业是个马拉松,在每一个弯道处,前后的次序都会有所变化,但最终跑到底的是最有毅力的人,而不是某一段跑得最快的人,最后的胜利正是跑得最有毅力而又不跑错方向的人。”只有先看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你才能跑不错方向,并坚持到最后。
“疾病”缠身的民营企业
作为民营企业,我们也面临着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那就是如何从边缘走向主流,也就是从被排挤、打压、躲避、逃生甚至反叛,转为阳光下经营,融入市场经济的主流,支持政府并且以建设性姿态推动经济社会发展。
——摘自冯仑文章《让你的公司更张艺谋》
冯仑认为,我国民营企业在发展过程中普遍存在着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容易感染四大历史性障碍和四大顽疾。
四大历史性障碍包括:一、公司创业初期,在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所形成的原罪,以及由此带来的资本结构、投资结构、投资方式、治理结构和公司文化等方面的问题。二、组织进化过程所带来的冲突与裂变。三、由身份转变所带来的冲突和煎熬,相应的公司由社会政治文化为主导的企业文化向纯粹商业文化为主导的企业文化的转变过程中的文化冲突。四、公司要在社会性经济制度剧烈变革的同时,如何保证发展战略和策略的正确与有效。
四大顽疾包括:一、“青春期综合症”。因受资本结构所困,盲目冲动,一切以“大”为目的。二、“心肌梗塞”。长期资本不足,现金流量不畅,即使有数十亿的资产,也容易暴毙而亡。三、“癌症”。缺乏管理经验,不懂得投资和日常经营管理,赚钱心切,容易走极端,短时间内盲目扩张,致使公司内管理漏洞百出,弊端丛生。四、“心病”。在突然到来的金钱和荣誉面前容易把握不住自己,把偶然成功当成必然的胜利,盲目自大,个人权力欲望无限膨胀。
四大顽疾与四大历史性障碍息息相关,民营企业一般很难逃脱它们的魔爪。
冯仑认为民营企业的第二个问题是,老总的出身会影响企业。
在中国大部分企业中,创业者对企业的影响力都普遍存在。王石曾经以自己为例讲过民营企业的“出身论”,他是军人出身,所以万科的管理很严格,在组织性、纪律性方面都很规范。冯仑曾经有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经历,所以他对中国整个政治、经济体制的演变过程了解得非常清晰透彻,这直接影响到万通的战略方向。具体来说,冯仑的个人经历对万通的发展,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重要影响。
首先是价值观。冯仑自幼品学兼优,20岁入党,22岁到中央党校进修,后来一直在机关里工作,这使得他始终以一个传统的好党员、好干部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不会越雷池一步。所以他在做企业的时候心态比较端正,不该赚的钱坚决不赚,遇到困难也不畏惧。
其次是组织能力和宣传能力。冯仑受过正统教育的培养,还担任过学生会干部,这使得他拥有良好的组织和宣传能力。所以在创业初期没有《公司法》做参照的时候,他在团结人、鼓动员工干劲、制定企业发展方向等方面都做得非常出色。这两种能力对万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最后是对政策的敏感性。在万通20年的发展过程中,这种敏感从来没有消失过。公司创始人直接决定了企业的发展。如果一个企业的领导者身上有很多问题,那么他的企业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冯仑认为民营企业发展中经常遇到的第三个问题是,组织进化能力不足,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冯仑在创业初期就经历了组织裂变的问题。1993年,万通完成产权改革,万通集团公司正式成立,冯仑担任董事会董事长、法人代表。万通成立常务董事会,常务董事由公司的六个领导人担任,决策时一人一票,公司大事必须经过全体投票决定,每个合伙人都有否决权。但是这样的董事会造成了组织效率低下,公司不能随着市场变化而灵活应变等很多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冯仑把目光集中到了土匪的组织结构上面。他发现土匪组织长不大的原因就是在低水平不断重复。每次官军围剿时,土匪就会分裂,分裂之后又拉出一些人继续干。冯仑认为这种江湖式的组织形式行不通,于是又向家族式寻求突破。
四川希望集团就是一个家庭企业,创始人是刘永言、刘永行、刘永美(又名陈育新)、刘永好四兄弟。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生,靠饲养鹌鹑、生产家禽饲料起家,经过十年的发展,希望集团成为全国最大的民营企业。其法定代表人刘永行在1996年《福布斯》公布的世界500强中成为中国大陆地区唯一上榜的企业家。这样一个由兄弟四人经营的民营企业后来也走上了分家的道路。
在冯仑看来,家族抗分裂的能力比江湖式的组织形式要强一些,但这并不是万通最好的选择。后来万通有机会了解了商人规则后,找到了合理改造组织、解决分歧的办法。
冯仑认为民营企业经常遇到的第四个问题是,民企资本容易受外国资本的制约。
我国民营资本由于自身的地位和局限性,所以经常会受到国有资本的挤压,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把外国资本当成了救命稻草,但结果却并不让人满意。对此,冯仑在《跨越历史的河流》的文章中说:
在民营资本自有资本不足和外部政策环境不安全的条件下,外国资本往往扮演着“天使”与“骑士”的角色……近几年在海外上市的网络公司和高技术公司(还包括很多传统行业的公司),几乎都是凭借外国风险投资的力量,快速聚集资金和高速成长起来的。
但外国资本在投资过程中多以自身的利益为主。为外国著名品牌加工衬衣的江苏某著名企业,只能挣取这些海外品牌产品在当地销售价的1%的利润,而委托加工者所赚的利润在30%以上。即使这样,当国内人民币升值或劳动力价格上涨之后,海外订单很快就纷纷撤离中国,而转向利润更高的国家。这会给国内企业带来很大的影响,很多民营企业面临着立即减产转行甚至破产的困难,而工人也将会有一大批人失业。
民营企业在外资包围下进退维谷,已经成为很多民营企业的共识。荣丰集团董事长王征认为,民营企业发展最大的问题就是外国资本的挑战,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在国内市场,民营企业与外资竞争面临的最大的现实问题是资金。如果我们不能找到自己的融资渠道,或者不与这些外资联合发展的话,中国的民营企业就可能被市场边缘化。现在许多的跨国公司巨头涌进中国,到处攻城掠地。高盛、美林都是上千亿美元的大集团,这些大公司在国内是无可匹敌的,民企每年几十亿人民币的销售额在他们面前是小菜一碟。所以说民企的最大问题是资金的问题,很多发展非常好的民营企业都是因为资金问题导致发展受阻。尽管现在很多领域都允许民企进入,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民企自身很弱,和跨国公司比,是九牛一毛,他们可以轻而易举让我们倾家荡产。
民营资本受外国资本制约的原因,主要是外国资本牢牢把握和控制产品价值链的上游——品牌、研发和海外市场,民营企业只是外国资本的加工厂,一点儿成长空间都没有。另外,在价值观上,民营资本也处于弱势地位。西方商业文明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已经积累起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和商业伦理,而中国的民营资本还处于起步阶段,在技术层面、管理知识和商业伦理方面都应向西方学习。所以在与外国资本竞争与合作时,中国民企的价值观就会主动倒向对方,特别当国有资本不给空间或者政策环境让他们感觉不到安全的时候,多数人更是以价值认同作为寻求安全庇护的心理支持。
突破“十五年之痒”
创造民营企业资本的新传奇,有一项最重要的挑战,那就是民营企业家要正视自身的历史局限性,勇于挑战自我,改造自我,从而突破自我,开创未来。
——摘自冯仑新年献词《跨越历史的河流》
从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史来看,民营企业一直长不大,活不长,15年便成了跨不过的一道坎儿。直到今天,万科、联想、万通等企业才实现了新的突破,开创了民营企业新的历史篇章。
冯仑对民营企业的15年之痒进行了观察和思考,他想弄明白究竟是哪些东西让民营企业的发展停下来,限制了它们的脚步,民营企业如何才能打破自身的增长极限。后来他发现,民营企业增长极限有四个,分别是外部环境的极限、组织的极限、商业模式的极限、企业家的能力与价值观的极限。
一、外部环境的极限
外部环境首先指一个行业的市场规模与市场结构。当市场高度开放时,交易制度非常灵活,当限制比较少的时候,这个行业就会出现很多创业公司,企业增长极限不会被轻易制约。这就是为什么目前我国的互联网产业在竞争非常激烈的情况下,仍然产生了许多像百度、阿里巴巴这样的大型民营企业的原因。
另外,政府的管制方式也导致很多企业出现了增长极限。因为整个体制、制度给企业的增长创造了很多模糊地带,在这种情况之下,企业便无法顺利增长。
二、组织的极限
从内部来看,首先要打破组织的极限,一家公司的生命力与组织的变革、组织的制度安排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很多民营企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如果不能适时改进组织制度,没有引进新的资本和创造新的、更好的治理结构,没有引进专业团队,这家公司就不会成长。
曾有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很自豪地说,他的公司在海南三亚屹立20年不倒,这让很多民营企业望尘莫及。可是时至今日,他的公司仍然没有改变皮包公司的形象。公司就两个人,拉关系贷一批钱,陪领导两天,钱没有了,再故伎重演一把。他们公司的组织形态依旧是20年前公司最初成立时的样子,一点儿本质的改变都没有。
三、商业模式的极限
商业模式决定了公司的规模。比如IT行业中的制造业,PC机的利润可能只有2%左右,而网游的毛利润是80%。前者的边际利润很低,而后者一个服务器增加上百万用户,边际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能获得很高的边际利润。因此,从商业模式上讲,前一种再大也有极限,而后一种企业的增长几乎是无极限的。
房地产行业正在经历着商业模式的转变。最早的时候,房地产普遍的商业模式是“地主+工头”,随后是“厂长+资本家”,现在房地产主要的商业模式是“导演+制片”。所以说,企业必须高度关注自己所在企业、所在行业的商业模式,因为一家公司是成长为一家好公司和大公司还是原地踏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商业模式。
四、企业家的能力与价值观的极限(www.xing528.com)
企业家的能力对这家企业设置了增长极限,像上面所讲的柳传志和那位企业家就是两个极端,柳传志拥有渊博的学识,人在北京,信息渠道又很通畅,对于进行组织变革有天然的优势;而另一位企业家只有小学文化,加上他长期处在一个不大的城市,所以他的发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论是哪位企业家,都有自身的局限性,柳传志也同样如此。只有不断突破自己的能力极限,才能突破企业的增长极限。
此外,企业家价值观的极限也会限制企业的发展。有些民营企业家拥有非常突出的商业能力,企业也做得有声有色,但是企业和企业家却无法得到人家的尊敬,这对企业的发展非常不利。
组织的变革、商业模式的创造,包括对外部环境的选择,都与企业家的个人能力有着直接的联系。因此企业家需要不断突破自身的能力极限,只有这样,民营企业才能突破增长极限。
“剩者为王”
现在是“剩者为王”,“剩”是剩下的“剩”,你剩下了,你就成功了。要想成为剩下的企业,确实不容易。
——摘自冯仑南京大学MBA演讲文稿
随着中国民营企业发展历程的持续推进,以及公司改革的不断深化,很多人都在探讨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企业才能算得上是好企业。其实,对好企业的认识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和答案。
在冯仑看来,判断一家企业是不是好企业,有三个简单的标准。他在《你要让我把你看得清楚》一文中写道:
人们通常为不能看清一家企业所烦恼,投资亦无从下手……其实,判断一家公司是不是好公司,有三个简单的标准。第一,好公司应当自己一句话说得清楚,别人一眼看得懂;第二,一定要看得见终端产品的连续销售;第三,要看公司老板或经理下班以后干什么,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这三个标准看似简单,其实包含着很深刻的内容。第一条,“好公司应当自己一句话说得清楚,别人一眼看得懂”,公司是做什么的,不只公司的老总能够一句话讲明白,而且公司的员工也要讲得八九不离十。此外,与公司无关的人也都能够看明白企业是怎么回事。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这家公司业务内容很单纯,企业文化能够保证员工积极地投身到企业的建设之中,这样的公司一定是一家具有长远发展目标和良好企业文化的公司,公司的客户也自然会对公司充满信心。
第二条,“一定要看得见终端产品的连续销售”,公司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利润,这是一个公司持续发展的基础,也是员工能够安心工作的原因之一。如果一个公司不能将产品销售出去,那么它将陷入现金断流的困难境地,这对公司的影响非常大,甚至会造成公司的垮台。
第三条,“要看公司老板或经理下班以后干什么,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如果一个公司的老板或经理下班后往产品市场和资本市场上跑,或者到同行中居领先地位的企业取经,那么这个公司一定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途的公司。相反,如果公司的老板或经理一下班就奔赴酒局,吃喝玩乐,那么这家公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冯仑认为,符合以上标准的公司,应该是好公司。还有一个评判公司好坏的更为简单的标准:别的公司倒下而最后“剩下”的公司,就是好公司。他说:“现在是‘剩者为王’,‘剩’是剩下的‘剩’,你剩下了,你就成功了。要想成为剩下的企业,确实不容易。”
“剩者”可以看作是达尔文所说的“适者”,正是因为有适应能力,所以才能剩下来。恐龙因为不适应环境,不能在物种竞争中剩下来,所以它从地球上消失了。剩者就是剩下的人或自然界的一切事物,剩者,就意味着有出头的机会。
冯仑以房地产公司为例来分析“剩者为王”的道理:很多人对未来房价的升降有看法,未来不是升就是降,也就是说有一半人赌错了,这个时候赌对的人就剩下了,只留下了50%。在赌胜的人中又有哪些会继续剩下来呢?那就是有多少钱的问题了。你只有100元,他有1000元,同样100%的回报,你和他就产生了一定的差距,你可能就输了,他就剩下了。所以在冯仑看来,在趋势判断同样正确的情况下,资源约束取决于企业资源的差距。如果前两项没有分出结果,那就取决于选择的角度。比如同样是做房地产,有人做住宅,有人做酒店,都涨,但住宅涨得时间长些,那自然做住宅的就剩下了。假定大家都是做住宅的,那就是管理好的剩下了。因为住宅的竞争是规模竞争、成本竞争、营销竞争等细节,最后管理好的肯定就剩下了。
冯仑还认为,好公司是那些按照商业常识经营的企业。他说:“我认为民营企业最常犯的错误是不相信大道理,比如公司要有治理结构、战略、价值观等,听的人很多,但不相信的人更多。我们相信大道理,而且一直按大道理走。相信大道理的人,人家看你都是尊敬地看你。”
他这样说是因为有很多企业“不相信大道理”,从而走上了万劫不复之路。德隆和三九就是这方面的例证。冯仑在《学好才会赢》一文中写道:
德隆也好,三九也好,我以为问题都不是出在现行体制对它们的不公正待遇上。因为两家分属民营和国有,但给它们致命一击的却同样是所谓资金链。显然,在现行体制下,资金流向并不因为企业性质而被阻断,甚至民营的德隆从各个方面融到的资金还数倍于国有的三九。其实真正的危机恰恰在于面对日益完善的市场秩序时,它们未能按商业竞争的常识经营自己的企业,反而一再企图用违背普遍商业规律勾兑政府、谋取暴利的行为逃脱监管等,创造自己幻想中的奇迹。
过去十多年,中国的经济一直处于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转型的过程中,那些善于和政府及体制打交道的人摸索出了一条成功的捷径。他们在发展过程中,总是按照一套固定的思考模式和行为习惯去办事,对公开竞争中的游戏规则毫不在意,对商业竞争所要求的能力更是不管不顾。但是,随着中国入世和国企改革最后攻坚的完成,市场经济体系已经成为中国经济体制的主导性力量,竞争规律也已由与政府的博弈转为企业间纯粹的商业竞争。
因此,奉行“战略导向、创造股东价值、公开透明、公平竞争、制度取胜”行为方式的公司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因此只有这样的公司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剩下”,成为真正的“王者”。
创造“新传奇”
我一直在观察和思考,究竟是哪些东西让民营企业的发展停下来,限制了我们的脚步?换句话说,什么是民营企业的发展极限?怎么打破这个极限?
——摘自冯仑个人电子杂志《风马牛》文章《民营企业的增长极限》
万通作为民营企业,风风雨雨二十年,这让冯仑对民营企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对于民营企业存在的问题,他经过全面地思考,提出了以下几条解决的办法。
一、民营企业家要突破自身局限性
目前在民营企业中仍然存在着“原罪”的历史遗留问题,在社会舆论和道德指责面前情绪容易激动,做出一些错事,甚至携带资本外逃。在商业精神方面,目前国内大多数民营企业长期形成的是一种商人的精神,以个人私利为目标,重在牟取私人家族利益、强调私人关系、建私交、结私党、谋私利等,这是民营企业家自身的历史局限性造成的。
针对这种现象,冯仑特别强调民营企业家要突破自身的局限性。他认为民营企业家要突破自身局限应该从三个方面做起:1.从内心深处到企业管理方式都要彻底摆脱“原罪”的禁锢;2.用资本家精神取代传统的商人精神;3.借助经济全球化和网络时代的全新格局,迅速改变思维方式和竞争战略,将企业全面融入新经济。
二、在不同阶段要采用不同的组织形式,坚定不移地推动企业的组织变革
冯仑指出,民营企业最大的问题是组织架构,我们要在不同的阶段用不同的组织形式。一开始是合伙制,继而变成股份制,有可能上市后又会有国际资本介入。
人们普遍认为,我国民营企业管理水平低,治理结构不合理。如果从管理学角度来看,这些问题就是组织和人的问题。民营企业的创业者一般都会经由自然人变成商人、由商人变成领导者的艰难转型,在转型的过程中,组织形式也要朝这个方向变化。
香港首富李嘉诚拥有长江实业公司,但他的公司不是家族公司,他的儿子李泽楷从国外回港后并没有去李嘉诚的公司上班,而是到别的公司打工。直到几年后才回到李嘉诚旗下的和黄,并从最底层的事情做起。
这件事给了冯仑很大的启发。他认为,企业想要有更强、更长久的生命力,那就必须按照现代公司治理结构来做,不断改善自己的组织结构,只有这样做,企业才能够拥有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坚定不移地推动企业的组织变革,其目的正是建立现代公司的治理结构。冯仑认为,现代企业要不遗余力地推动企业的组织变革。他在2009年新年献词《在历史的长河中学会坚定不移》中说道:
我们应该有勇气适应社会经济的变化,这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坚定不移地不断提升企业的组织化程度,使自己公司的组织能够适应经济环境和竞争规则的变化。只有把一家企业的组织架构提升到能够和外部标准、外部公众期待以及所有强制性的法规自然接轨的状态,这样的组织才能见容于社会,才能够在社会的主流渠道上健康发展。
组织变革带来的最终结果会使公司管理依据由内部标准变为外部标准,由老板标准变成市场标准、法律标准和公众标准。要由人治变为法治,这个法可以是《公司法》、公司章程、公司规章,也可以是外部的监管条例,以及一切与公司运行相关的法律。
三、坚定不移地相信市场力量
中国过去30年的改革是非常成功的,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中国建立和扩大了市场调节的范围。市场是经济活动的前提,如果没有市场,那么经济活动将无法进行,财富的增长和创造也就无从谈起。2.在市场中允许民营企业做大做强,目前非公经济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样一个巨大的成就提醒着人们,市场将会在未来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冯仑认为,市场经济发展了中国经济,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昌盛。市场经济是使国家走向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政治进步的一个重要力量。中国如果要进步,市场的力量就必须发展,民营企业的力量也就必须发展,在这样的前提下,人们对民营企业未来的信心丝毫也不能动摇。
四、坚定不移地进行自我提升
随着经济社会的急剧变化,企业家的身份不再单一,而是同时扮演多种角色。有时候,各种角色之间会发生冲突,在这个过程中,偶尔的错误会与社会公众的预期以及行业发展要求之间产生矛盾。这种矛盾会使企业家自身的形象受损,也使民众和政府对企业家的看法出现更多的分歧,提出更高的要求。所以冯仑说:
民营企业家必须坚定不移地进行自我改造和提升。如果我们不能够在变化和进步的社会中自我改造和提升,过去的成绩将会是我们失败的根源,而不是让我们进一步成功的动力。企业家在人生的道路上,必须不断调适自己的观念和心态,使自己的价值观、知识、行为都能够适应社会变革的需要,只有这样,企业家才能够真正成为这个社会的楷模,成为为社会大众所欢迎和青年人学习的一种积极的社会力量。(摘自《野蛮生长》)
五、坚定不移地用变革来跨越经济周期
市场经济必然会有周期性的波动,2008年下半年出现的经济危机就是这种波动的体现。当时全球经济都陷入了巨大的波动和不确定中,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不知所措,甚至丧失了理智,等着企业灭亡。
冯仑看了很多民营企业在经济危机中的表现后,他认为要坚定不移地用创新和变革来对抗并跨越经济周期。他说:“我们知道,企业家除了要面对自然灾害、社会革命以及技术革命外,实际上作为领导者和管理者能够发挥最大创造力、想象力和生存能力的地方,就是不断遇到经济周期性波动并进而战胜它。”
如他所说,那些聪明和有勇气的人并没有被经济危机吓倒,他们选择用创新与变革来对抗这种周期,期待着经济波动过后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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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德隆创建于新疆乌鲁木齐。2000年年初,德隆在上海注册了德隆国际战略投资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为5亿元人民币。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德隆逐渐形成了以传统产业的区域市场、全球市场为目标的重组和整合能力。
德隆在十年间涉足的领域涵盖制造业、流通业、服务业、金融业和旅游业等十几个行业。公司拥有新疆屯河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湘火炬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沈阳合金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三个全资公司,并参股20余家公司。2002年,这些公司实现了销售收入40亿元,创下了上缴利税4.5亿元的辉煌战绩,并使得德隆国际的总资产超过200亿元。然而,德隆在实施并购过程中,由于规模过于扩张,最终导致了资金链断裂,陷入财务危机。
德隆在鼎盛时期,股价居高不下,股权盘根错节,资产状况隐秘。德隆的不断参股和扩张,导致在危机前参股达200余家公司。这些公司的资产状况并不良好,有的可以勉强维持,有的资不抵债。德隆的目标是实现产业整合,创造德隆模式,但这种模式却需要建立在不断扩张和资金充裕的基础上。
就融资规模而言,德隆在中国的企业界独一无二,而德隆正是凭借这些合法与不合法的融资方式成为庞大的企业集团。2004年4月13日,德隆系老三股之一合金投资(000633)高台跳水,德隆开始步入危机。次日,新疆屯河和湘火炬也相继跌停。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德隆股票彻底崩盘,流通市值缩水高达60亿元以上。在随后的4个月内,3只股票就将过去5年的涨幅化为乌有,流通市值从最高峰的206.8亿元跌到2004年5月25日的50亿元,蒸发了156亿之多,超过沪深股市总市值的1%。事实上,2004年年初,德隆资金链就非常吃紧,已经无力为旗下股票重金护盘,但它反而开始放盘出逃。在各界的质疑下,银行开始注意到风险,于是切断对德隆的资金供应。德隆随即全线崩溃。
德隆问题特别是资金黑洞问题,暴露了民营企业集团的产业扩张和资本运作、金融系统的风险防范和化解、金融监管机构的监管制度等方面的不少弊端和缺陷。
正如冯仑所说,德隆的真正问题不是资金,而是在于面对日益完善的市场秩序时,它未能按商业竞争的常识经营企业,反而一再企图违背普遍商业规律,一意孤行地寻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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