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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文物考古:辽代俗文学写本的新发现

时间:2023-12-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应县佛宫寺木塔发现的辽代俗文学写本史树青提要在木塔发现的珍贵文物中,尚有一部分讲经文、变文、俗曲等,这为辽代俗文学史增添了新的重要内容。1974年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发现的辽代写本、刻本、绘画、版画等文物,是继1899年敦煌千佛洞藏经洞古写本、刻本、佛画等的发现后,同类文物的又一次重大发现。这次木塔发现的辽代讲经文、变文、俗曲等,不论内容、仪式,都可看出唐、辽时期寺院的俗讲基本无大差异。

朔州文物考古:辽代俗文学写本的新发现

应县佛宫寺木塔发现的辽代俗文学写本

史树青

提要 在木塔发现的珍贵文物中,尚有一部分讲经文、变文、俗曲等,这为辽代俗文学史增添了新的重要内容。讲经文、变文等就是讲经人为了劝诱听众信奉佛,把佛教经义以富有文学意味的故事,有说有唱的加以通俗演绎。笔者对这部分俗文学写本作了详实的钩沉解读。

1974年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发现的辽代写本、刻本、绘画、版画等文物,是继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敦煌千佛洞藏经洞古写本、刻本、佛画等的发现后,同类文物的又一次重大发现。

在木塔发现的古写本中,除了写经、科判文、戒仪、经疏杂钞、寺院经济史料以外,尚有一部分讲经文、变文、俗曲等。这一部分俗文学写本可与敦煌发现的俗文学写本进行比较研究,为辽代俗文学史增添了新的重要的内容。

过去,我们只知道唐代寺院的俗讲,讲经人为了劝诱听众信奉佛教,把佛教经义通俗化,取佛经中富有文学意味的故事,以寺院为表演场所,有说有唱地加以通俗演绎。讲经文、变文就是这种通俗的话本。长期以来,我们对辽代的俗文学所知甚少,也曾认为辽代寺院应有类似话本的作品。这次木塔发现的辽代讲经文、变文、俗曲等,不论内容、仪式,都可看出唐、辽时期寺院的俗讲基本无大差异。

在木塔发现的《大乘杂宝经》的唱词中,有“谨咨四众暂听言,休骋无明道我偏。如来上(尚)自别鞋履,凡夫那久在人间。”[1]卷后结语:“已此开读,大乘圆满,修多罗藏教所资功德。奉为国主燕王千秋万岁,文武宰尞(僚),禄寿无穷。师□□□□□□□□□□生,咸证解脱。”(下缺)(图一)以此卷时代考之,国主燕王系指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当时尚年幼,未登极即位。《辽史·天祚皇帝本纪》:“天祚皇帝……大康元img197,栾布持书来索战,问卿那个是明天。此时遂用抛金计,走归本国高迍邅,如斯无限英灵将,总被冥司里追(遣)。……若造恶因沉地狱,刀山须受万千年。……闻身强健须修善,龙花会里愿同缘。”年生,六岁封梁王……后三年,进封燕国王。”从这里可以看出,讲经人不但向听众讲说故事,而且最后还要为年幼的国主燕王、文武官僚等,诵读一段发愿文。

图一 《大乘杂宝经》唱词

敦煌发现的《温室经》和《维摩经》记载俗讲的仪式,仪式结束时所讲“便发愿了。便又念佛一会了,便迴向发愿取散”云云。或讲:“便施主各各发愿了,便迴向发愿取散。”在这里,发愿文就是讲经者散场时最后的结语,实际也是讲经文的一部分。

在敦煌发现的《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是后唐应圣节(明宗李嗣源生日)百僚于敬爱寺设斋,如缁黄之流于中兴殿讲论的讲经文。木塔发现的《九圣院僧圆吟、澄鉴讲提(题)念诵》卷,是辽天祚时僧人上为天祚皇帝,下为父母、叔婶的讲题念诵。全卷共十纸,每纸行数、字数不等,前三纸原为一卷(前缺),后七纸原为一卷,发现时连接为一卷。七纸中第一纸纸背标题墨书《九圣院僧圆吟、澄鉴讲提念诵壹本》,知当时卷子也可称为本(图二)。此卷文字有正书、有倒书,正背均有文字。正面所见僧名有智灯、道得、可煦、智澄、智觉、方迪、义祥。背面所见僧名有法念、法通、可遵、叔寂、可煦、义祥、可誾。全卷为念诵《无量寿佛讲题》。从全部内容看,此卷实为《□□□□寿诞念诵无量寿佛经经题》,为了保存原来所题名称,故仍用原名。

图二 《九圣院僧圆吟、澄鉴讲提念诵》卷

此卷(后七纸者)首为天祚皇帝、皇飞(妃)圣寿无薑(疆),念无量寿佛经。全卷所奉献的对方,除了天祚皇帝、皇飞(妃)外,尚有州尊太师、殿少司勋诸辽慕(僚幕)等、清小范大师圆觉大师图悟大师校勘大师、前资僧政大师判官大德等、禀业现僧政大师、诸司院尊缩三学法师、诸寺院尼义学尊宿等、亲教和尚、本寺首座大众唯识华严并都讲唯那出疏诸座主、随喜二众、叔叔审(婶)母哥哥阿嫂诸亲眷等。

前三纸(前缺)奉献对方为诸大师、前资僧政大师判官大德等、见僧政大师、诸寺院尊宿三学法师等、当寺首座唯识花严大众等、亲师兄出疏诸座主都讲维那等、诸寺院僧尼座主等、业主并施主邑众等、生身父母叔叔婶婶(未写完),各有《讲题念诵》。

下面选录为天祚皇帝、皇妃和为叔叔婶母哥哥阿嫂诸亲眷等《讲题念诵》各一段。

若夫千年遗教,肇兴本字于能人,九会玄文,始末诠平于圣主。恭维我愿德大和仁文睿武神谋圣孝天祚皇帝,德余太毫皥,使同树以敷花,孝卖迈移棰,感白乌而应瑞。今以杂花肇启,遐沐皇威,所有圣因,并将上进。伏愿寿量无穷,将齐圣寿。奉为皇帝皇飞(妃)圣寿无薑(疆)。念无量寿佛(以上为天祚皇帝、皇妃讲题念诵)。人人和沐,唯闻父义子孝之名,各各温柔,皆传兄有(友)弟供(恭)之喻。特垂卷(眷)念助宣扬,赖此殊功酬厚德。伏愿四心胜利,资惠命以无穷,部众乘舟,泛福河而更远。奉为叔叔婶母哥哥阿嫂诸亲眷等。念无量寿佛(以上为叔叔婶母哥哥阿嫂诸亲眷等讲题念诵)。

从上列两段文字,可以看出《无量寿佛经讲题念诵》,应是所唱的经题,文虽较短,未录唱词,但它与《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所说的“适来都讲所唱《仁王护国般若波罗密多经序品》经题”,不论内容和文体形式都是相似的。从两者的经题看,讲题和经题也是一个意思,而这类经题应是由寺院的都讲僧来讲唱的。本卷卷末有倒书小字“应州花严院”四字,结合讲题中的州尊大师,可知卷中所书“九圣院”、“传经院”等,皆为应州寺院之名,因知圆吟、澄鉴二僧当是应州寺院俗讲僧。

木塔发现的一首五言唱词(图三),前部文字残缺,实是讲解某经之后的一段唱词,存文不长,录之如下:

图三 五言唱词残卷

□□堕泥黎。明眼无过慧,黑闇不守痴。病不越冤家,大怖无过死。有生皆有死,造罪苦劫身。当策勤三业,恒修于福智。眷属皆舍去,财货任他捋。但持自善根,险道充粮食。譬如路旁树,暂息非久停。车马及妻儿,不久皆如是。……唯有佛菩提,是真归仗处,依经我略说,智者善应思。(www.xing528.com)

这段唱词的内容是劝人信奉佛教,词中最后有“依经我略说,智者善应思”,可见它是依经而唱的。由于前端文字残缺,一时尚不能断定经名。

在木塔发现的写本中,尚有类似讲经文的杂钞。有一卷杂钞,其中援引儒、释经文及杂事甚多。卷背字体较小,行距整齐,后部有关于师子国人僧伽弥多罗、中天竺人功德贤、蒲州人僧道英《华严》感应故事(图四),内容很像后世的白话小说,其文如下:

图四 杂钞残卷

img202掌之水,尚拯生灵者,即僧伽弥多罗,本师子国人,来到东土,化显众生。高宗大帝,甚加尊重。此法师戒行孤高,后于清凉山礼敬文殊师利,行道求圣境。因出至太原寺[2],时属诸僧转读花严经,乃问曰:此是何经?答云:是花严经。多罗法师肃然改容曰:此是边国,此处亦有经耶?法师合掌,欢喜赞叹久之。言曰:此大方广功德难思,西国相传有人读此经,以水img203掌,水霑虫蚁而捨命者,皆得生天。何况受持读诵,观察思惟,获福无量。□□□□讲说则华梵通韵者,是中天竺人功德贤,诸经靡不该通,后崇佛法,深入三藏。此师欲度化众生,到来唐国。高祖神尧皇帝请得在内,供养多日。有南谯王义宣等,并师事之。集义学沙门七百余众,谯王欲请功德贤法师讲花严经,以华言未通,有怀愧叹,即昼夜精勤,行道礼谶,虔请观音,以求冥应。遂梦有人执剑,持一人首来,至其前曰:何忧?于是具陈上事,即刎劫法师头,便置新头,语令迴转,得无痛耶?答曰:不痛。豁然便觉,备悟华言。遂讲华严经,至数十余遍。表要至成之心,感得菩萨来加被诸善友等。不受辛勤,又不运菩提心,只恁海神听,而时雨傍流者,即僧道英,姓陈氏,蒲州人,至年十八,二亲为娶,五载同居,誓不相触。……于并州□法师处听花严经,便落彩(发)入太行山柏梯寺修行。(下缺)

这类故事,虽然是讲《华严》感应,但是,列举了三个人的事迹。其中师子国(今斯里兰卡)人和中天竺(今印度)人是两个外国人,同时还联系到中国蒲州人僧道英。这样,就使听众感到真实生动,增加了宣讲的吸引力。其中中天竺人求那跋陀罗,汉译曰功德贤,南朝刘宋时来华,宋太始四年卒,年七十五。事迹见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十四及梁释慧皎《高僧传》卷三。唐释惠英《大方广佛华严经感应传》记其事略称:“宋主请求那跋陀罗三藏讲此经,三臧恨以方言未通,不尽经旨,乃入道场,请念观音。未盈七日,遂梦易汉首于梵头,因即洞解秦言……时号换头三藏也。”按木塔所出此卷,与史实显有出入:一、来到南朝宋朝误为来到唐国。二、宋文帝刘义隆(卷中尚有南谯王义宣)误为唐高祖李渊。三、梦易汉首为梵头,变成了“刎劫法师头,便置新头”。推断其因:一、辽人不愿说(刘)宋朝,以免误为赵宋。二、既说唐国,就把唐朝开国皇帝高祖李渊抬出来。三、“换头三藏”本是尊称,后人讲经为了夸大事实,危言耸听,说成了“刎劫法师头,便置新头”。藉以吸引听众。

关于这种事例,敦煌发现的目连救母故事与之有相似之处。目连救母本来是印度的故事,劝人行孝,但《目连缘起》中,也谈到中国二十四孝子故事中董永、郭巨、孟宗、王祥等故事。说明讲解佛经,必须羼入中国史实甚至夸大故事情节,进行艺术加工,才容易被人接受,达到引人入胜的地步。相反,讲经人不结合中国的具体事例,专讲玄虚的印度佛经,是不会受到听众欢迎的。

在敦煌发现的《山远公话》中,内容叙述的是释惠远生平事迹,全卷是一个首尾连贯的有组织有结构的故事,因为题目标明是“话”,在开端首段内有:“说这惠远,家住雁门,兄弟二人,无外族。”说明它当时出现的话本木塔发现的僧伽多罗、功德贤、僧道英故事,应该就是当时的话本,与《山远公话》的体裁是很相近的。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宋之话本》中说:“然用白话作书者,实不始于宋。清光绪中,敦煌千佛洞之藏经始显露……而内有俗文体之故事数种,盖唐末五代人钞。如唐太宗入冥记、孝子董永传、秋胡小说……伍员入吴故事……京师图书馆(今北京图书馆)所藏,亦尚有俗文维摩、法华等经及释伽八相成道记、目连入地狱故事也。”鲁迅先生对敦煌“俗文体之故事”认为是唐、五代人所钞,这次木塔发现的辽代俗文学写本,为研究唐、五代、辽、宋时期俗文学的发展和互相影响,是有十分重大的意义的。

关于唐代的俗讲,一般除了讲唱之外,还要有图画配合。向达先生在《敦煌变文集·引言》中说:“《全唐诗》里收有唐末诗人吉师老《看蜀女转昭君变》诗一首……诗里有‘清词堪叹九秋文’和‘画卷开时塞外云’两句,前一句指讲唱者一定持有话本,后一句则讲唱之际并有图画随时展开,与讲唱相辅而行。”木塔发现的文物中,有木刻彩印绢地佛说法图,全幅用半版分印,原版边侧上方刻有楷书阴文“南无释迦牟尼佛”七字。印成的说法图,其字半版为正书,半版为反书。此图共三幅,原在银盒内折叠存放,并未装裱成轴,推测是举行俗讲时,在场中悬挂的。前后听众,皆可见到图上的正书文字。这种印刷品,很像后世民间春节时所悬贴在门前的“挂钱”,也像横悬在街心的“吉祥吊挂”。

敦煌发现的通俗文学作品,因为原来是在民间流传的,兼之钞写人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俗字、别字不一而足。木塔发现的写本和敦煌写本一样,也保存了大量的俗字、别字,同时还夹杂不少错字(有些是传写时所错)。为了识别写本中的俗字、别字,必须借助于辽僧行均的《龙龛手鉴》。此书撰者行均,幽州人,俗姓于,字广泛,以五年时间,于《说文》、《玉篇》之外,多所搜集,并集佛经文字,以补六书所未备,燕台悯忠寺沙门智光为之序。由于清代乾隆时期敦煌写本和应县木塔写本尚未发现,当时学者钱大昕等人对此书多所指摘[3],今以行均之书对勘敦煌写本及应县木塔写本,发现写本中不能解的字,依《龙龛手鉴》中的注释,皆可迎刃而解。

今木塔发现的辽代写本,保存了大量俗字、别字,如能与《龙龛手鉴》一一对勘,其有助于辽代俗字、别字的研究,功不可没;同时,对敦煌写本俗字的形成和演变的研究,也将会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原载《文物》1982年6期)

◎史树青,国家博物馆研究员,著名文物专家。

【注释】

[1]唱词全文:“嗟夫人世,患化非坚。被寒暑已迁移,更二轮而催促。红颜绿鬓,俄成老相之仪,雪体香肤,忽变仓黄之状。没有黄金万两,难逃生死之灾,白玉千箱,岂勉(免)轮迴之限。昨见南邻公子,鬓丝改而白发衰,北里豪家,昨日歌而今日哭。身如石火,命若风灯。不生觉悟之心,岂抱修崇之意。直待四支不举,两足难台(抬),三魂归誓水之中,七魄丧幽冥之内,此时追悔,思想何及。且我大觉世尊,上(尚)自掩于双林,岂况凡夫,那能勉(免)矣。浮生似梦也非坚,电转星移候(倏)忽然。红轮西坠忙如火,王兔东生(升)集(急)似烟。人生皆被三光烛,物景俱遭四相移(迁)。流转四生多壤壤(攘攘),轮迴三界闹喧喧。虽道人身受(寿)百岁,长命难过七十强。堪嗟愚背(辈)大无端,恣争人我骋胸(凶)顽。……谨恣四众暂听言,休骋无明道我偏,如来上(尚)自别鞋履,凡夫那久在人间。休要恋儿并恋女,夫妻漫说好相看,限到头来各努力,貌赛西施救你难。如来入灭不多年,故流(留)生死后人传。不论人间贫与富,六类三先无党偏。……陈平几信今何在,季布钟离向那边。韩信机谋能促地,张良说计解冲天,楚帝韩光为上将,汉家更有卧龙仙,庞涓为赚人和论,子武偏遭刖足

[2]敦煌发现《妙法莲华经》卷第六(唐咸亨三年二月十一日经生王思深写)题记中,有太原寺大德神符、嘉尚、慧立、太原寺上座道成。原卷现藏敦煌县文化馆。

[3]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二十七《跋龙龛手鉴》:“六书之学莫善于说文,始一终亥之部,自字林、玉篇以至类篇,莫之改也。自沙门行均龙龛手鉴出,以意分部,依四声为次。……而皆繁征博引,污我简编,指事、形声之法扫地尽矣。”近年潘重规先生撰《龙龛手鉴新编》,把该书重新作了编排,其内容是:存俗字,存误字,以俗音存俗字。书后并附《敦煌写本俗字对照表》,对于识别敦煌写本中的俗字,十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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