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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与明代文学:《临川四梦》最大成就之一

时间:2023-07-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明代戏曲大家汤显祖的经典名著《临川四梦》都是描写生与死的爱情传奇、诗剧,充分体现了汤显祖的爱情婚姻观。《牡丹亭》是《临川四梦》和汤显祖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中国戏曲史上罕与伦比的巨著。《牡丹亭》的情节主线描写的是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牡丹亭》通过女主角杜丽娘的坚持,显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观。《牡丹亭》的第一主题是:既歌颂爱情真挚、自由,又坚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原则。

汤显祖与明代文学:《临川四梦》最大成就之一

爱与恨,生与死,是古今中外文艺作品的永恒的主题。恩格斯指出,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诗歌大多围着爱情的轴心转。中国有谚云:十部传奇九相思金圣叹说:“自古至今,有韵之文,吾见大抵十七皆儿女此事。”[2]

明代戏曲大家汤显祖的经典名著《临川四梦》都是描写生与死的爱情传奇、诗剧,充分体现了汤显祖的爱情婚姻观。

牡丹亭》是《临川四梦》和汤显祖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中国戏曲史上罕与伦比的巨著。《牡丹亭》的主要情节是爱情,本节着重分析《牡丹亭》的爱情婚姻观,并兼及其他三梦。

《牡丹亭》的情节主线描写的是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汤显祖通过杜丽娘的父母杜宝、甄夫人和杜丽娘这三个人物的描写,表达了自己完整的爱情婚姻观。

一、杜丽娘和春香姐妹的婚姻观

《牡丹亭》通过具体人物和故事的描绘,充分显示了作者和作品鲜明的婚姻观。

《牡丹亭》通过女主角杜丽娘的坚持,显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种婚姻的包办制度。这种包办婚姻制度,在20世纪大受批判。由于时代和社会的发展,20世纪的中国崇尚自由恋爱、自主婚姻,是必要的和应该的。但因此而否定古代的这个制度是错误的。

中国古代由于社会条件的限制,男女青年没有自由恋爱和婚姻的条件,又是普遍性的早婚,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着现实的合理性。由媒妁作为媒介或中介,父母为年方十几岁的儿女决定婚姻对象,是因为一般的子女并无独立生活的能力和条件,是适合古代特定的社会条件的。古代早婚又因为古人寿命短,需要靠早婚维持生命的延续。

汤显祖和《牡丹亭》是拥护这个制度的。

当今学术界公认,《牡丹亭》的主题是歌颂真挚、自由的爱情。我认为这个看法并不全面。《牡丹亭》的第一主题是:既歌颂爱情真挚、自由,又坚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原则。这不仅是杜宝夫妇和陈最良等人所坚守的,更由女主角杜丽娘做了引人注目的特出强调。

杜丽娘在复活后,论及婚嫁之事,要求柳梦梅到扬州问过老相公、老夫人,请个媒人才好,坚持在走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程序后再正式成亲并过夫妻生活。

柳梦梅深感奇怪,他认为他们在人鬼阶段已经有了事实婚姻,现在只要继续即可。杜丽娘申述理由说:“秀才,可记古书云: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才比前不同,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虚情,人须实礼。”(第三十六出《婚走》)

《牡丹亭》所描写的杜丽娘,在人世中一贯是听从父母教诲的乖乖女,从未有过反抗行为。她在鬼魂阶段,不受人间制度束缚,回到人世,她又坚持恪守当时的社会制度和道德原则。

她的游园,也非如一般论者所认为的是叛逆父母、追求自由的行为。杜丽娘一生爱好的是天然,她热爱生活、热爱自然,她的游园是少女静极思动、喜欢游玩的天性所支配,并非要挣脱父母的禁锢,反抗封建压迫。在现实生活中,她并不在实际行动中追求自由婚姻,她只是机缘凑巧,在梦中看到了如意郎君,愿意嫁给他而言。她追求爱情的自由,是在幻梦中和阴司中。她在梦醒后,不敢对父母讲出实情,不敢请他们设法寻找这个青年,而是将心中的愿望深埋心底,带着这个没有实现的愿望离开人间。等到她还魂后,她立即要柳梦梅恪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联姻原则。

杜丽娘对科举也是极其重视的和热衷的。第三十九出《如杭》,杜丽娘复活后,和柳梦梅刚到杭州,听说当今正在科举开考,她马上督促柳梦梅前去赶考,并把酒送行。可见她的理想的夫君,是学而优则仕的有为青年。

杜丽娘对父母有着极深的感情,柳梦梅考试结束后,来不及听结果,就安排他到淮扬前线去探望父母,报告自己复活再生和有了满意未婚夫的喜讯。这也再次反证她与父母毫无隔阂,不存在封建家庭对她的压迫、摧残的问题。

杜丽娘亡故后,杜宝夫妇在无儿无女的情况下,将丫鬟春香收为义女。由于天性善良和一定的民主意识,杜丽娘生前也与春香情同姐妹,以姐妹相称。

当今论者多以春香闹学为例,赞扬春香是反封建的小闯将。这是又一个认识误区。

春香闹学是小孩子顽皮、调皮,好动好玩的性格反映,而非反感陈最良的封建说教而故意捣蛋。

她引逗丽娘游园,也不过是小孩家贪玩和爱好花草园林而已,并无思想上的特别的深意,只是开展后面情节的一个由头。

丽娘与春香无话不谈,亲如姐妹。丽娘死后,杜宝夫妇收养春香,她成为杜家的继女。她从丫鬟上升为小姐了,成为丽娘的妹妹了。

作为继女的春香,后又劝甄氏随顺杜宝的心意讨小。春香认同男子娶妾,尤其是正妻不能生育或无子的情况下,丈夫有娶妾的权利。由此可见春香并不是反封建的小闯将。

二、杜宝和甄氏夫妇的婚姻观

《牡丹亭》描写杜宝对待妻子是尊重的、爱护的。他虽然一再批评甄氏娇惯女儿,但还是无法纠正甄氏对女儿的溺爱。第十六出《诘病》夫妇俩一起哀叹:“两口丁零,告天天,半边儿是咱全家命。”可见丽娘在家中的崇高地位,也不存在女子受到封建压迫的问题。

杜宝认为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婚姻和家庭是不完整的,遗憾的。在全戏开场不久的第三出《训女》,杜宝感叹无儿之可怜:“中郎学富单传女,伯道官贫更少儿。”“吾家杜甫,为飘零老愧妻孥。(泪介)夫人,我比子美公公更可怜也!他还有念老夫诗句男儿,俺则有学母氏画眉娇女。”一再哀叹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莫大遗憾。

古代众多男子因为妻子不生孩子,或者只生女儿不生儿子,而娶妾。有的还有父母的压力,他们会逼着或安排儿子娶妾,争取早日生子。尤其是官宦或豪富人家,非常重视子嗣。甄夫人没有公婆的压力,但她依旧非常害怕丈夫因此而娶妾,于是,面对丈夫的哀叹,她赶紧安慰说:“相公休焦,傥然招得好女婿,与儿子一般。”人道是,好的女婿有半子之靠,甄氏怕丈夫娶妾心切,竟然夸张地说“好女婿,与儿子一般”,杜宝忍不住笑着反驳说:“可一般呢?”《吴吴山三妇评本牡丹亭》陈同批道:“夫人大似妒妇语,几不知承祧为何事矣。杜老之笑说,喜招婿也,笑夫人也。说一般则不合理,说不一般,则又伤情。故但作疑词。”指出夫人因妒忌而不肯让丈夫娶妾,另外生子,故意混淆生子继续门庭、传宗接代和佳婿有半子之靠的不同概念和意义。陈同的批语深切体会无子的中老年夫妇的心理。尤其是妇女生不出儿子,是一生的欠缺,以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所以往往难免有自卑和自责交织的心理。杜夫人连忙安慰丈夫,杜宝并不赞同她的说法,而三妇评本的闺阁评批者作为女性对此有特殊体会。

杜宝绝对不认同夫人关于好女婿可以与儿子等同的想法,但他不做正面驳斥,一则驳斥要伤她的面子,二则会引起她更大的伤感和痛苦,就用温和、婉转的疑问句反驳并打发过去。杜宝不仅没有因无子而鄙视、反感和责怪妻子,而且对夫人有着相当的尊重和感情,这可见杜宝是一个理智和人情味兼具的好丈夫。

杜丽娘去世后,杜宝家彻底陷入了“无后”的绝境。本来,甄夫人对自己生不出儿子,抱着万分的歉意,也怀着十分的忧虑。但她还是怕丈夫因此而纳妾,希望丈夫不要纳妾。而更糟糕的是,多年来,甄氏生了一个女儿即杜丽娘后,不仅没有能生一个儿子,而且竟然还生不出第二个女儿。现在独养女儿亡故,自己又已过了生育的年龄。甄氏反复思想斗争,是否让丈夫娶妾,还是不肯决断,十分痛苦,最后经春香提醒、劝说和建议,才痛下决心,主动建议杜宝娶妾,尽管心里是很不愿意的。

剧中,春香说:“老夫人,春香愚不谏贤,依夫人所言,既然老相公有娶小之意,不如顺他,收下一房,生子为便。”甄氏:“春香,你见人家庶出之子,可如亲生?”春香:“春香但蒙夫人收养,尚且非亲是亲,夫人肯将庶出看成,岂不无子有子?”甄氏;“好话,好话。”

连春香也劝她同意丈夫娶妾的孤立处境下,她只得勉强开口了。第四十二出《移镇》描写杜宝镇守淮安,与夫人闲叙时,夫妇两人对话:

〔老旦〕相公,我提起亡女,你便无言。岂知俺心中愁恨!一来为苦伤女儿,二来为全无子息。待趁在扬州寻下一房,与相公传后。尊意何如?〔外〕使不得,部民之女哩。〔老旦〕这等,过江金陵女儿可好?〔外〕当今王事匆匆,何心及此。

杜宝在妻子提起亡女时“便无言”,保持沉默,这是他不让妻子更伤感,压力更大,暗含体贴妻子的美意。这次夫人在无法推脱的情况下,首次主动提出要为杜宝娶妾(“寻下一房”),杜宝以“部民之女”使不得和“王事匆匆,何心及此”为由,拒绝夫人提出的纳妾建议。

当时杜宝奉朝廷之命,坚守危城,责任重大,而胜利渺茫。杜宝的回答,写出他性格中以国事为重的胸怀,又表现了避免在属地利用职权操办私事而授人以柄的心理。这也反映了明代政权不许官员在籍贯地任职、不准官员在属地买房置地、娶妻纳妾,以免官员利用手中权力引发腐败的严明规定,这种制度,对官员有很有效的约束作用。

于是,夫人提出在长江南岸、非杜宝属地的金陵,选女子纳妾,但杜宝也予拒绝。

结合杜宝胜利回京、加官晋爵之后,直至剧终,依旧未曾有娶妾的描写,可知杜宝郑重对待夫妻情感的态度,他对待夫人的爱情是忠诚、真挚的。

杜宝珍惜和谐家庭的幸福感:爱妻子,爱女儿。

全盘否定传统文化的典型表现是,将中国古代妇女的地位和生活形容成奴隶一般。实际情况远非如此,在和谐的社会和家庭中,即使在古代,丈夫爱妻子,儿女孝母亲,父亲爱护和保护女儿,女性的地位是很高的。反之,即使现代和当代社会,在中西都如此,妻子遭受家庭暴力,女儿受歧视,缺乏爱情等可悲的现象,也颇为普遍。

杜宝一家即是和谐的家庭。

杜宝虽然对无子深感遗憾,但这没有影响他与女儿的感情,他是深爱自己的女儿的。众多当代学者批评杜宝对女儿冷酷,施之以封建压迫。这不符合作品的实际。我们看第十六出《诘病》,夫妇俩看到女儿身患重病,不久人世,一起哀叹:“两口丁零,告天天,半边儿是咱全家命。”他们都将女儿看作是自己爱情和婚姻的珍贵产物,尽管是“半边儿”的女儿,却与儿子一样重视,一样的感情深厚;他们对女儿极为珍爱和重视,所以将这个半子看作是全家的希望,是“全家命”的象征。这可见丽娘在家中的地位,根本不存在杜丽娘作为女子,在家中受到封建压迫的问题。

在第五出《延师》中,杜宝向陈最良哀叹:“我年过半,性喜书,牙签插架三万余。(叹介)伯道恐无儿,中郎有谁付?”三妇评本的陈同批语是:“蓦然感怀,只作淡语叹惜,惟恐伤女情也。故下即云:‘他要看的书尽看。’”此评分析无子老人的人物心理,更是精确评论了杜宝爱惜女儿、深怕伤害女儿的自尊心的微妙心理活动。不少研究家批判杜宝性格冷酷,摧残女儿,而同处明清时代、同是少女身份的陈同,则能深切体会杜宝疼惜女儿的细微心思和言行表现。

严是爱,松是害。杜宝对杜丽娘的严格教育和训导,不是封建压迫,而是负责、爱护。

杜宝明确提出严格要求女儿的目的,首先是读书“拘束身心”(第十六出)。“拘束身心”不是摧残身心,也不是不给她自由、温馨的日常生活,而是严格培养女儿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女性。“拘束身心”是指女儿必须每天早起,更不能白日睡眠,树立勤快度日的习惯和态度,将来出嫁了“把家当户”(杜宝语),能够自立门户,勤恳操持家政

其次是培养女儿擅长针黹女工,精通家务。

第三,在第三出《训女》中,作者描写杜宝对培育女儿的有远见之处是:

在“女工一事,想女儿精巧过人”的基础上,指出“看来古今贤淑,多晓诗书”。他坚持要为女儿请来老师,教她刻苦学习并背诵诗书,要求女儿用功读书。用功读书,具备高度的文化素质和教养,杜宝就可以放心地在女儿出嫁后,“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日到人家,知书知礼,父母光辉”,更且“他日嫁一书生,不枉了谈吐相称”。这样她以后就会和饱读诗书的丈夫具有大致相当的文化水平,双方有共同的语言,能够如意交谈(杜宝说:“不枉了谈吐相称”)。否则,没有文化、没有知识,行为粗野,语言低俗,无法与丈夫做必要的沟通,会被婆家和丈夫看不起,丢在一边,成为被冷落的黄脸婆。再远一点说,她今后有了孩子,也可内行地督促、辅导儿子、女儿刻苦读书。只有这样才能代代保持优良的家风,出息优秀的子弟。

杜宝说:“说与你夫人爱女休禽犊,馆明师茶饭须清楚。你看俺治国齐家、也则是数卷书。”也即女儿读的书,与大丈夫治国读的书是一样的,都是孔孟之道、史书礼仪、诗文经典。男女平等莫此为甚。

由此可见,杜宝对女儿出嫁具有正确的婚姻观。杜宝对女儿的婚姻观,不仅是在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有着门当户对的要求,这是合理的,连马克思对女婿拉法格也有能够养活自己女儿要求;而更重要的是,杜宝还有知识、教养的门当户对的要求。杜宝认为必须将女儿培养成有教养的、有文化的优秀女性,从而可以与有高度文化的丈夫相配。

此可见,杜宝对女儿的婚姻和前程,深谋远虑,认真负责,尽心尽力。

可见在古近代中国的社会中的士大夫和官僚阶层,虽然有一些愚昧的家庭崇奉“女子无才就是德”的错误信条,但有更多明智的家庭,精心培育自己的女儿有德有才。《西厢记》中的崔莺莺是这样的女子,《红楼梦》中的薛宝钗林黛玉也是这样的女子。

法国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勒克莱齐奥曾对中国记者说:

19世纪的“对话大辞典”,教女人怎样说话,尊重她们的丈夫——那时候女人不上学,就靠这种书受教育[3]

西方文化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法国尚且如此,可见反传统的人士关于片面拔高西方的先进性,随意攻击和否定中国古代的先进性和合理性是不合理的。

古代中国有识见的家庭是认真培养女儿的才能的。

女子之才,是多方面之才:针黹女工的才,治理家庭之才,满腹诗书之才;还能将自己少女阶段接受严格教育的方法,施之于下一代,将自己的子女也培养成有德有才的人材的教育之才。

杜丽娘无疑即具有上述多方面才华的优秀女子。

另外,这样的女子看似闲在家中,她们绝不会是精神空虚、无所事事从而寂寞难耐的,而是忙碌有序、充实愉快的。家务、家政、相夫教子和读书吟诗,甚或作画、写字、弹琴、唱戏、写作,终身的精神生活愉快而充实。(www.xing528.com)

更且在儒道两家经典的熏陶下,知书达理,所以她们在富贵时不会骄奢淫逸、凶狠蛮横,贫穷时能够守身如玉,艰苦操劳。这样的母亲和妻子,无疑是比父亲和丈夫更为重要的家庭的核心和社会的栋梁,是中国古近代和谐社会的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但是杜宝在坚持对女儿施之以严格的教育之时,在抚养和教育女儿的原则方面,与甄氏有着重大的分歧。甄氏夫人对女儿则包庇、失教、溺爱。

杜宝当着杜丽娘的面批评“你娘亲失教也”,这是很对的。母亲如果一味娇惯、放纵女儿,让她无所事事地度过幼、少女大好年华,浪费了女孩子的天分和智力;养成女儿早晨睡懒觉,白天事事偷懒、白天睡觉的坏习惯,将来不会或懒得治家理财,就会被夫家鄙视、冷落,甚至淘汰。《西厢记》中的老夫人对女儿莺莺的培养目标、态度和方法,与杜宝相同,所以才会有光彩夺目、气质高雅、文质彬彬,针指女工精湛、诗书娴熟、才华出众,令张生钦敬、佩服的崔莺莺。仅仅靠美貌,只能取悦男子数年,而贤德、气质、才华,与勤恳的生活能力和态度,是支撑门户,使丈夫敬重和礼待、善待的基本要素。

甄氏反对女儿游园,并非如众多研究者所说的,是怕丽娘萌动春心,是封建家长对女儿天性和自由的压制。

杜宝多次批评夫人放纵、溺爱女儿。第十六出《诘病》杜宝听了女儿生病的因由和病情,先批评夫人:“却还来。我请陈斋长教书,要他(她)拘束身心。你为母亲的,倒纵他(她)闲游。”

剧中,夫人明说不让丽娘游玩后花园,是因为后花园长年寂寥,没有人气,因此“风雨林中有鬼神”,命大运高还不碍事,否则就有可能撞着不好的东西(鬼神邪魔作祟),非常危险,有中邪、患病或生命之忧。

古人认为:动植物或无生命者的精灵为怪、怪物,包括人死后的鬼,可合称为妖魔鬼怪,简称为“怪”。产生“怪”的原因是“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左传·文公十八年》注)。

《牡丹亭》多次描写甄氏夫人怕女儿在园中撞着魔鬼,从而受害。例如:

第十二出《寻梦》春香转述老夫人的担心:“这荒园堑,怕花妖木客寻常见,去小庭深院。”(【(不是路)前腔】)

第十六出《诘病》老夫人从春香处询问丽娘得病之由,春香说“是梦”,夫人马上说:“这等着鬼了,快请老爷商议。”还怕女儿因此而养不大:“肘后印嫌金带重,掌中珠怕玉盘轻。”

第十八出《崇祟》描写石道姑应甄氏的召唤,“替小姐禳解”,“替小姐保禳。闻说小姐在后花园着魅”。

杜丽娘不肯告诉母亲自己在游园时的惊梦内容,于是从甄氏的角度看,女儿游园后精神恍惚、身体日渐衰弱、有病,病情日渐加重,果然是她游园是撞上了鬼魅,鬼魅缠身了。

众多学者同声指责杜丽娘受到家庭压迫,她的父母因怕她游园而萌动春心,用封建思想束缚她,所以不让她游园。这不符合原作的实际情况,上引描写,分明已清晰表示:家长是怕她到荒芜的花园中撞到鬼魅,从而遭到不幸,而作此防范的。而且,其母包庇女儿,她的任何过失都不舍得责骂,而只是责怪春香了事,可见丽娘身处的是宽松家庭环境,行动颇为自由,所以才会发生游园惊梦,接着再去寻梦的大胆和“放肆”的举动。

流行的观点是杜丽娘在杜宝家中,所处的是冷酷的生活环境。众多学者批评杜宝对女儿实行封建专制的严厉管教,使杜丽娘的身心遭到严重摧残,其另一个重要理由是杜丽娘在家中没有自由,连后花园也不准游玩,防止她受到诱惑,滋生爱情的萌芽,终于逼使她一病而亡。

这个观点是十分错误的。除了上文已经做过分析,杜宝对女儿充满了出自天性的挚爱,但是正由于爱之深,所以才对她要求严;杜宝对女儿严格的爱是有远见也是有分寸的之外,甄氏对女儿的溺爱,也可见丽娘并不是出于冷酷的家庭环境中,更何况出于同时代、同为少女的陈同对丽娘得到父爱的评批也证明了这一点。

杜宝对妻子的批评是正确的,但要强调的是,这并不影响他与夫人的夫妻感情,可见杜宝尽管对妻子溺爱女儿不满,他对待夫人是宽厚的。

游园惊梦后,杜丽娘思念成病,最后奄奄一息,杜宝听夫人介绍女儿得病的原因,夫人还着急地对他说:“怕腰身触污了柳精灵,虚嚣侧犯了花神圣。老爷呀!急与禳星。怕流星赶月相刑迸。”杜宝听了先批评:“却还来。我请陈斋长教书,要他拘束身心。你为母亲的,倒纵他闲游。”接着笑道:“则是些日灸风吹,伤寒流转。便要禳解,不用师巫,则叫紫阳功石道婆诵些经卷可矣。古语云:‘信巫不信医,一不治也。’我已请过陈斋长看他脉息去了。”(第十六出《诘病》)

杜宝每次批评妻子,都能做到对方口服心服,这是他们这对夫妻能够白头偕老的法宝之一。

还有论者批评杜宝为了追求门当户对而耽搁女儿青春,延误她的婚姻。剧中描写其夫人也是这个看法。在第十六出《诘病》中,夫人说:“若早有了人家,敢没这病。”三妇本陈同的评语也支持夫人的意见:“与前女孩家长成自有许多情态意同,想夫人亦曾谙此也。后文‘早早乘龙’数语,亦然。”

杜宝却回答:“咳!古者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女儿点点年纪,知道个甚么呢?”他所引的古话,引自《礼记·内则》。杜宝坚守儒家信条,看似保守愚钝,但是古代儒家对婚姻的年龄的这个规定,非常符合青年生理发育、心理成熟和面对社会压力的实际情况。早婚使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在社会上缺乏成家立业能力的青年在生理和心理上受到极大的伤害,例如生计压力大,不懂正确调节家庭和夫妇关系,过早的性生活造成寿命短、早生的子女的先天健康差甚至容易夭折等等,都是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因此杜宝希望女儿晚恋爱(不要过早动春情)、晚结婚二十岁出嫁的想法和所坚守的合理婚姻年龄的儒家原则是正确的。古代社会,一般女子十五六岁就出嫁,而杜宝希望女儿二十岁才出嫁。古代和当今江南民间,都是以虚年龄计算,二十岁相当于实足年龄的十八(如果小月生)或十九岁(大月生)。这是对女儿的身心健康的一种爱护。

总之,汤显祖所描写的杜宝,从家庭生活的角度看,也是一个优秀的丈夫,一个称职的父亲,既有威严又重感情,有识见,更有强烈的责任感,是一个可敬可爱的大丈夫、男子汉。

杜宝坚信儒学,仁义的原则坚定。他一则因“子不语怪力乱神”,不信巫术,但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相信有妖魅,所以坚决不承认女儿复活,同时不承认柳梦梅这个女婿。二则他绝无势利的观念,柳梦梅是新科状元,这样高贵的地位,他还是不承认这个女婿,皇帝下圣旨,他对最高权威的皇帝,也不买账,还是不承认这个女婿。

这样的写法,体现了汤显祖深远的创作含意,下面再做分析。

柳梦梅前去淮扬谒见、认亲,杜宝不理,还将他当作骗子抓起来。柳梦梅以为“他在众官面前,怕俺寒儒薄相,故意不行识认,递解临安”(第五十三出《硬拷》)。柳梦梅以为杜宝嫌他寒酸而不认,实际上杜宝认为他是假冒货。

柳梦梅介绍掘坟、救活杜丽娘的详细过程,杜宝听来是连篇鬼话。说他“着鬼了,左右,取桃条打他,长流水喷他。”

杜宝认为女儿还魂成精作怪,此乃妖孽之事,自己“为大臣的,必须奏闻灭除为是”,定要大义灭亲。

三、《牡丹亭》对知音互赏式爱情的新创造

自《西厢记》首创知音互赏式爱情的新模式之后,明代传奇继承者众多。《牡丹亭》描写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知音互赏式爱情,有新的创造。杜丽娘临终作画并在画上题诗,留给梦中情人,也即杜丽娘所不知其姓名和何许人也的柳梦梅;柳梦梅欣赏此画、欣赏此诗,呼喊画中他所不知姓名和何许人也的杜丽娘,将杜丽娘的魂儿引来,两人发生人鬼之恋。这是用画和画上题诗来传达爱的愿望。

此剧第十四出《写真》杜丽娘此时面临死亡,其心念离开现实,心沉往日的梦境,所以对贴身侍女春香毫无顾忌和戒备,她敞开心扉,揭示秘密说:“春香,记起来了。那梦里书生,曾折柳一枝赠我。此莫非他日所适之夫姓柳乎?故有此警报耳。”讲到这里,她忽来灵感,识破$枝的象征,乃是梦中丈夫的姓氏,于是又有了写诗的灵感,忽然起念说;“偶成一诗,暗藏春色,题于帧首之上何如?”于是杜丽娘口占一绝:“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柳梅之恋,有缘千里来相会,无形之中已靠此画和此诗建立起诗情画意的纽带而确立了。

《西厢记》的知音互赏式爱情,是用琴声和诗歌来转达爱情,《娇红记》赖诗词互相传达,后来的《玉簪记》中的《琴挑》也以琴声作为爱情的传媒,继承了《西厢记》的传达方式。《牡丹亭》此出则用绘画加诗歌,来传达爱情,作了创新;以上诸作都是男女主角当面交流,热烈相爱,而《牡丹亭》则让男女主角错时隔空交流,不仅仅是两人在不同地点,时间错位的情况下以绘画和诗歌为媒介做心灵交流,而且还是阴阳遥隔,在生死两界做激动人心、令人心酸的艺术和心灵交流。这是《牡丹亭》做出的卓越的艺术新创造。

杜丽娘与柳梦梅建立人鬼之恋后,有一晚柳梦梅外出观察、以防被人窥破的隐患,他回房时,杜丽娘对柳梦梅说:“秀才,等你不来,俺集下了唐诗一首:‘拟托良媒亦自伤,月寒山色两苍苍。不知谁唱春归曲?又向人间魅阮郎。’”杜丽娘在很短的时间内马上做出集唐诗一首,文字清丽,意境深远,柳梦梅由衷赞美说:“姐姐高才。”而谈则的批语为:“无限幽情,从何说起?借集唐诗略为逗漏。”

此诗第二句出自唐代著名女诗人薛涛的名诗《送友人》中的第二句,是这首集唐诗中最精彩的一句。薛涛全诗为:“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远而不见踪影)如关塞长。”汤显祖将此句改为“月寒山色两苍苍”,用意更为恰切,声音更为和谐和苍凉。才艺和美丽双绝的薛涛未能遇到像柳梦梅那样的志诚君子、深情丈夫,只能孑然一身,漂泊一生。一度喜欢过她的人都一一离去,剩下她“离梦杳(远而不见踪影)如关塞长”。遇人不淑,女子最大的痛苦莫此为甚。杜丽娘选用此句入诗,良有以也。

四、《临川四梦》与汤显祖的婚姻观

《临川四梦》的四个传奇有着共同的、体现了汤显祖婚姻观的特出描写。

第一,一夫一妻是汤显祖戏剧中最常见的形式。

汤显祖在《临川四梦》中坚持爱情的忠诚和纯洁,以一夫一妻式的婚姻为理想的婚配原则。杜宝、李益和淳于棼都忠于自己妻子的爱情,没有娶妾;而卢生接受皇上赐予的二十四名女乐,并与她们尽欢极欲,试图实施彭祖的采女之术,结果未能长寿,反而催命。

第二,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是唯一正当的缔结婚姻的方式。

第三,私奔和自由婚姻的毫无可能性。

汤显祖在《临川四梦》中所描写的爱情,既宣扬爱情追求自由和和谐,也写出了自由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是毫无可能的,只能在梦幻、阴间中实现,或在神秘力量的帮助下实现。《邯郸记》和《南柯记》中的自由、和谐爱情是梦中实现,梦醒消失;《牡丹亭》中则在梦幻中和杜丽娘在阴间成为鬼魂后实现,《紫钗记》则靠隐姓埋名、力能通天的黄衫客的帮助才能继续自己的爱情。

前已言及,在现实生活中,也即杜丽娘在还魂后,杜丽娘坚持用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方式实现她和柳梦梅的婚姻,表达或证实了汤显祖的这个爱情观。

陈最良这个道学先生,竟然问杜丽娘在阴司中看到的狼狈为奸的秦桧夫妇受罚的情况,以及阴司如何对付私奔:

〔末〕女学生,没对证。似这般说,秦桧老太师在阴司里可受的?〔旦〕也知道些。说他的受用呵,那秦太师他一进门,忒楞楞的黑心捶敢捣了千下,浙另另的紫筋肝剁作三花。〔众惊介〕为甚剁作三花?〔旦〕道他一花儿为大宋,一花为金朝,一花儿为长舌妻。〔末〕这等长舌夫人有何受用?〔旦〕若说秦夫人的受用,一到了阴司,"去了凤冠霞帔,赤体精光。跳出个牛头夜叉,只一对七八寸长指驱儿,轻轻的把那撇道儿#,长舌揸。〔末〕为甚?〔旦〕听的是东窗事发。〔外〕鬼说也。且问你,鬼乜邪,人间私奔,自有条法。阴司可有?〔旦〕有的是。柳梦梅七十条,爹爹发落过了,女儿阴司收赎。桃条打,罪名加,做尊官勾管了帘下。则道是没真场风流罪过些。有什么饶不过这娇滴滴的女孩家。

不少人错以为陈最良古板死板,心如枯井,毫无人气。这段台词,可见他鄙视奸臣,心怀爱国热肠;对男女私情的后果,也充满好奇。

第四,人鬼之恋、梦中之恋是虚茫的浪漫想象。

汤显祖创作《牡丹亭》,既热情描写人鬼之恋的浪漫情调,又清醒指出人鬼之恋虚妄的现实看法。

陈多先生提出:他(汤显祖)以为如话本《杜丽娘慕色还魂》等所给予的一帆风顺的结局,是不现实的。险峻的浊世绝不会让“爱好”天性轻易地突破社会制度、礼教和本人的其他主观意念等藩篱而取胜。他要把这一点告诉被《牡丹亭》诱发了“爱好”天性的天真而又可怜的善男善女们,在现实中将有何种遭遇。而最后再垫以有意不写“翁婿怡然”的团圆结局,而把矛盾保留在那里,供人思考如何才能解决的“尾声”[4]

这是陈多先生提出的精辟的新观点。我感到需要补充的是,杜宝不承认这个婚姻的极其重要的前提是,他还坚决不相信人世间有鬼能还魂、重新做人的虚妄故事。

柳梦梅向杜宝热情介绍掘坟、救活杜丽娘的详细过程,杜宝听来是连篇鬼话。说他“着鬼了,左右,取桃条打他,长流水喷他”。他认为柳梦梅是骗子,编出这个故事来欺罔人。接着陈最良因杜宝的提携而任职了黄门,陈最良感谢说:“‘新恩无报效,旧恨有还魂。’适间老先生三喜临门:一喜官居宰辅,二喜小姐活在人间,三喜女婿中了状元。”杜宝指责说:“陈先生教的好女学生,成精作怪哩!”陈最良要他认了女儿和女婿:“老相公葫芦提认了罢。”杜宝拒绝说:“先生差矣!此乃妖孽之事。为大臣的,必须奏闻灭除为是。”(第五十三出《硬拷》)他并不以杜丽娘还魂为喜,而坚持认为他们是成精的妖孽,要陈最良代他上本皇帝,驱除妖孽。到全剧结束,尽管有皇上的圣旨,杜宝坚决不认女儿和女婿,坚决不承认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当然也就不承认这对鬼夫妻。(第五十五出《圆驾》)

《牡丹亭》的这个结局,非常有深意。汤显祖一方面热情描写和歌颂杜丽娘、柳梦梅的生死之恋;另一方面提醒青年观众,这是浪漫的理想,虚构的故事,千万不要信以为真,更不能天真仿效。歌德发表《少年维特之烦恼》之时,已经处于欧洲科学昌盛的时代,还有不少少男少女仿效维特而自杀。晚明时期的少男少女多信鬼神,如果都因婚姻不如意而仿效杜丽娘而死,以为做了鬼可找到理想的情人,鬼可以和理想的情人相恋并复活,从而大胆去死,《牡丹亭》岂不“害人”不浅?联想到20世纪20至30年代,上海武侠小说盛行之时,就有一些少年逃出上海、离开家庭,到峨眉山去寻仙访道,练习超人武功,可见《牡丹亭》的这个结尾描写是必要的,也是真实的。

第五,古代男子的惧内,即“怕老婆”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

胡适说,中国男子有“怕老婆”的传统,这固然有调侃的成分,但“怕老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古代的有关记载也颇为生动,因篇幅所限,不做例举。李京淑《新“惧内”主义颠覆传统夫妻关系》一文中专列《中国具有悠久的“惧内”历史和文化》一节阐发这个议题[5],有兴趣者也可参看。这真实的“传统”,说明中国古代女子并非如彻底反传统者所强调的到了痛苦不堪的地步。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幸福,每一个家庭都不是一样的,但大致应该取决于她本人的资质、性格等,同时也取决于父母、丈夫和子女的态度,尤其是接受儒家的孝悌教育的程度,而与社会条件和环境没有必然的联系。性格强悍的女子正好配上身心懦弱的丈夫,就形成了怕老婆的惧内现象。

《牡丹亭》则描写强盗怕老婆。第三十八出《淮警》,李全与婆娘的对话十分有趣:“〔净〕闻得金主南侵,教俺攻打淮扬,以便征进。思想扬州有杜安抚镇守,急切难攻。如何是好?〔丑〕依奴家所见,先围了淮安,杜安抚定然赴救。俺分兵扬州,断其声援,于中取事。〔净〕高,高!娘娘这计,李全要怕了你。〔丑〕你那一宗儿不怕了奴家!〔净〕罢了。未封王号时,俺是个怕老婆的强盗,封王之后,也要做怕老婆的王。〔丑〕著了。快起兵去攻打淮城。”强盗王怕强盗婆,是汤显祖故意使用的幽默手法,但也风趣描绘了这种婚姻现象。

第六,性与婚姻的分离和开放的性观念。

汤显祖喜欢用性事调节作品的气氛,还喜欢用“性”的手法表现,《临川四梦》皆然,尤以《牡丹亭》为最。第九出《肃苑》描写农村男女、丫头书童和仆役,相聚时都喜欢讲荤话,开荤腥玩笑。又着重描写春香与花郎两人互相嘲笑,大讲猥亵的荤话,不惜有损于春香清纯、天真、可爱的形象。石道姑出场和有关她的场面,更畅写“性”的语言,戏中嘲笑石道姑全以性说事。连描写金国派来的特使,见到强盗李全夫妇,也夸张地用女真话打掩护,夹带看中“娘娘”有毛的“东西”,语涉淫秽,李全气死。苗舜宾出题开考,用战、守、和为题,主战者形容宋金战争为“如老阳之战阴”,语涉淫秽,苗舜宾却认为“此语忒奇。但是《周易》有‘阴阳交战’之说”,最后权取主战者第一,也似儿戏。作者有时即使流于恶俗也在所不惜地津津乐道。

可见汤显祖将性事与婚姻分离,有着晚明时期开放的性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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