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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通俗歌词流行状况分析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令我们感到非常遗憾,宋代著名词人里只有柳永和周邦彦的某些词才流行于瓦市、酒楼、歌馆,为广大市民群众所欣赏。当时正值市民阶层兴起,柳永敏感地受到社会新思潮的影响,为流行歌曲填写表达市民情绪而又通俗的歌词。柳永下第后作的《鹤冲天》提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即表示了对传统思想和家庭教育的背叛。

宋代通俗歌词流行状况分析

今存宋代词人的作品绝大部分是在社会上层文化圈内流传的,由家妓或官妓在花间樽前为官员、士大夫和文人们演唱;一些特别典雅的与不谐音律的作品则只能供文学欣赏而不能付诸歌喉。令我们感到非常遗憾,宋代著名词人里只有柳永周邦彦的某些词才流行于瓦市、酒楼、歌馆,为广大市民群众所欣赏。我们可以推测,还有其他著名词人的作品也曾在这些地方演唱过,但已缺乏可靠的文献线索了。

柳永(987~1057),原名三变,字耆卿;排行第七,也称柳七;福建崇安县人。这位风流才子曾在青年时代,因科举考试数次不第,流困京都,不能长期在歌楼舞榭挥金如土,最后只得为教坊乐工和民间歌妓填写新词,以备他们演唱而求得经济资助。当时正值市民阶层兴起,柳永敏感地受到社会新思潮的影响,为流行歌曲填写表达市民情绪而又通俗的歌词。[7]它在内容上描绘都市的繁华,备述羁旅行役之苦,诉说男欢女爱,抒写离情别绪,同情被遗弃的下层妇女,赞美民间歌妓的色艺。这些词是以新起的长调制作的,在艺术表现上铺叙展衍,曲尽形容,层次清楚,结构完整;听起来通俗易懂,有头有尾。柳永是后来书会才人的先驱者,小唱艺人都爱唱他的词,他还得到了她们的友谊爱情:“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如鱼水》)。以小唱为职业的女艺人虽然社会地位卑下,在爱情上却是自由的。因为柳永能同情她们,尊重她们,为她们创作新词,便能得到她们的爱情。这位词人同时是歌妓们才艺的权威性品评者,歌妓们希望赢得他的赞美。宋人罗烨说:“耆卿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醉翁谈录》丙集卷二)这样,词人不得不遍游京都歌馆,而且还漫游江南,辗转于苏州、杭州扬州等城市,创作了大量表现市民生活情趣的通俗歌词,展示了一种崭新的艺术面貌。南宋学者洪迈说:“唐州倡马望儿者,以能歌柳耆卿词,著名籍中。”(《夷坚志》乙卷十九)宋末词学家张炎说:“昔人咏节序,不惟不多,付之歌喉者,类是率俗,不过为应时纳祜之声耳。所谓清明‘拆桐花烂漫’,端午‘梅霏初歇’,七夕‘炎光谢’,若律以词家调度,则皆未然。”(《词源》卷下)其中“拆桐花烂漫”指柳永的《木兰花慢》,“炎光谢”指柳永的《二郎神》。这两首咏节序的词虽不为雅正的词家赏识,却在南宋末年为民间广泛传唱。

柳词中最具反传统思想的,是那些为统治阶级所深恶痛绝的“淫冶讴歌之曲”。它们表现了市民阶层争取恋爱自由和争取个性解放的思想意识;其中包含了对封建门第观念、等级观念、封建礼教和传统道德规范的否定。这类作品是最受市民欢迎的。宋初词人同五代的花间词人一样,也有许多描写男欢女爱的作品,它们符合封建士大夫们的雅趣,并未受到统治阶级的指摘。可是柳永的这类作品却一直遭到社会舆论的非议,其原因就在于它们表现了具有反封建的市民思想意识。如柳永入仕后因吏部不放改官而去质问宰相晏殊时,晏殊便指出他不该作《定风波》这类词,有失体统。那首《定风波》的词是:

自春来、惨红愁绿,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传统诗词中以弃妇伤春为题材的作品不少,但像柳词那样表现妇女对爱情热情追求的却不多见。闲拈针线,伴着丈夫读书,形影不离,在她看来是幸福和愉快的事,情感上得到了满足,青春也就算未虚度了。事实上这是我国古代许多妇女最朴素、最合理的要求,然而在晏殊等士大夫看来,却是太大胆了:男子竟由妇女“拘束教吟课”,还要“针线闲拈伴伊坐”,这是有违妇道和礼教的。但是从市民的观点来看,柳词正是如实地表达了他们的生活情趣和正当愿望。柳词中还有不少对爱情生活的大胆描写,如“洞房饮散帘帷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昼夜乐》);“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玉女摇仙佩》);“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菊花新》)。这些就更被统治阶级视为“浮艳虚华”有伤大雅了。柳永下第后作的《鹤冲天》提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即表示了对传统思想和家庭教育的背叛。烟花巷陌的浪荡子弟,在封建统治阶级看来是偏离了传统道德规范的、不成器的子弟,对封建社会是具破坏性的;这必然会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然而柳永不仅置之不顾,反而以此为荣,感到满足。这种思想情感,他曾在词中多次流露,如“红颜白发,极品何为?……画堂歌管深深处,难忘酒盏花枝”(《看花回》);“筵上歌笑间发,舄履交侵。醉乡归处,须尽兴、满酌高吟。向此免、名缰利锁,虚费光阴”(《夏云峰》);“长是因酒沈迷,被花萦绊”(《凤归云》)。这种鄙弃功名利禄、沉迷花酒、留恋坊曲的浪子思想在其《传花枝》词表现得更为集中,更为突出,可以说它是一曲封建时代的浪子之歌:

明刊《诗余画谱》宋柳永词佳人

平生自负,风流才调。口儿里、道知张陈赵。唱新词,改难令,总知颠倒。解刷扮,能嗽,表里都峭。每遇着、饮席歌筵,人人尽道:可惜许老了。阎罗大伯曾教来,道人生、但不须烦恼。遇良辰,当美景,追欢买笑。剩活取百十年,只恁厮好。若限满、鬼使来追,待倩个、掩通著到。

柳永此词抒写的正是城市通俗文学作者的思想情感,或准确地说是他的自我写照。词以俚俗而泼辣的语言和游戏之笔,表现了通俗文学作者多才多艺,风流自负,老大落魄的境遇。他以乐观放达的态度对待人生,具有不伏老的精神,宣扬及时行乐思想。这首词对后来元代散曲创作是很有影响的,著名戏曲家关汉卿的套曲《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便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与我这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只除是阎王亲令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柳永、关汉卿等人与烟花之地的关系是颇为特殊的,他们这种浪子式的反传统思想是以病态出现的,它实际上表露的却是封建社会下层知识分子的悲哀和他们对于现实社会不满的偏激情绪。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钱塘人。元丰六年以太学诸生上《汴京赋》,被命为学正。晚年曾以知音并有词名提举大晟府。他在青年时代到京都,曾有一段青年才子的冶游生活。南宋遗民张炎《国香》词序云:“沈梅娇,杭妓也。忽京都(元代大都)见之,把酒相劳苦,犹能歌周清真《意难忘》《台城路》二曲”。《台城路》实为《齐天乐·秋思》,因首句有“绿芜凋尽台城路”,此词是较雅的。《意难忘》是周邦彦青年时期在北宋都城赠某歌妓而作的:

衣染莺黄,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檐露滴,竹松凉,拼剧饮淋浪。夜渐深、笼灯就月子,子细端相。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些个事,恼人肠。试说与何妨。又恐伊、寻消问息,瘦减容光。

这赞美妙龄歌妓娇憨的形态,也表现了他们的私情。词的语言通俗,形象生动,故一直传唱到元代初年。南宋文人陈郁所说的“贵人、学士、市儇、妓女知美成词为可爱”(《藏一话腴外编》),大致是指《意难忘》这类词。周邦彦主要生活在北宋后期,当时市民文学已经兴起,他的部分俗词是受市民喜爱的,尤其是其音律特别谐婉而最为艺人们所称赏。宋人毛说:“绍兴初,都下盛行周清真咏柳《兰陵王慢》,西楼南瓦皆歌之,谓之‘渭城三叠’。以周词凡三换头,至末段声尤激越,惟教坊老笛师能倚之以节歌者。”(《樵隐笔录》)词云: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此词抒写离情别绪,细腻含蓄,优美平易,音节和谐,于拗怒之中自饶柔婉,是宋词中的典范之作。它在南宋初年流行于都城临安的瓦市,当然为普通民众所喜爱。市民们能领略它的美妙吗?也许由小唱艺人表演唱时,市民们是能受到某种艺术感染的。

小唱这种伎艺本是世俗文化生活方式之一,最初流行于城市的酒楼歌馆,但很快为上层统治集团乐意接受了。他们有充分的物质条件和闲暇时间来享受这种浅斟低唱的乐趣,以满足审美的需要和感官的愉悦。宋代中央及各级地方政府,均有数目不等的官妓为官府歌舞侍宴;士大夫家里有家妓供他们在政事之余歌舞娱乐;在宫廷里有教坊艺人的歌舞表演,而且宫女们也有擅长小唱伎艺的。所以,社会上流行的新歌词,竟会很快在上层社会传播。[8]书会先生编写的唱本和坊间书贾编选的通俗歌词集,它们大都散佚了,然而在文人编的词集和官方文献里还保存了一些流行于两宋的通俗歌词。

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号六一居士,江西南丰人。其词集流传两种:一为《近体乐府》三卷,实存一百四十二首;一为《醉翁琴趣外篇》六卷,收词二百零三首。《醉翁琴趣外篇》中见于《近体乐府》者一百二十五首,此外的七十八首大都属于通俗的艳词,而这两部分词中又混有五代及宋初词人的作品。这个词集为欧阳修编集自己所作之词兼收入社会上流行的通俗歌词,它是供家妓和官妓习唱用的脚本。[9]北宋时期曾流行的《家宴集》和《时贤本事曲子集》都属这种性质的词选集。我们从《醉翁琴趣外篇》里可以发现一些作品是流行于都市下层社会的通俗歌词,即被文人们称为浮艳之作的,例如《千秋岁》:

画堂人静,翡翠帘前月。鸾帷凤枕虚铺设。风流难管束,一去音书歇。到而今,高梧冷落西风切。未语先垂泪,滴尽相思血。魂欲断,情难绝。都来些子事,更与何人说!为个甚?心头见底多离别。

这是代言体的词,表述女子的离情别绪。她所思念的对象是风流荡子。她怨自己命运不好,“心头见底”的人多是抛弃了她。显然她不是良家妇女,而是风尘中的女子,曾经喜爱过的男子都很快离去。词正表现了风尘女子这种深深的痛苦情绪。《醉蓬莱》是描述市井青年男女幽会的情形: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栏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这大胆妄为,不顾礼法,蔑视贞操,而且还得做些针线活计的女子,绝不是名门闺秀,只能是市井女子。《宴瑶池》是抒写市井男子心态的词:

恋眼哝心终未改,向意间长在。都缘为、颜色殊常,见余花、尽无心爱。都为是风流煞。至他人强来厮坏。从今后、若得相逢,绣帷里,痛惜娇态。

这男子所眷恋的是歌楼妓馆的女子。他心情矛盾困恼:因其美丽异常,令人无心再爱其他的女子;又因其风流成性,致引来破坏他们的关系者。他决定后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爱怜她了。以上所举的三首词,无论从通俗的语言、世俗的内容和粗率的情感方式而论都是城市下层流行的作品。市民们对这些词是会感兴趣的。

北宋政和七年(1117)二月,邻邦朝鲜使臣奉高丽国王之命,请求宋王朝赐给雅乐、燕乐及大晟府乐谱歌词,得到了宋徽宗的允许。北宋大晟府整理和制撰的歌词,在靖康战乱中丧失,幸好赐赠高丽王朝的大晟府习用歌词一卷,至今见存于朝鲜《高丽史·乐志》内。[10]这一卷宋词共六十余首,其中有歌颂皇朝熙盛的,也有晏殊、柳永、苏轼等词人的作品,最值得注意的是有十余首市井流行的淫冶讴歌之曲。例如《感皇恩》:

和袖把金鞭,腰如束素。骑介驴儿过门去。禁街人静,一阵香风满路。凤鞋宫样小,弯弯露。蓦地被他,回眸一顾。便是令人断肠处。愿随鞭镫,又被名缰勒住。恨身不做个,闲男女。

词写一个下层官吏在繁华的都市里遇见风骚的骑驴妇女,被她引诱而失魂落魄,心情矛盾。他设想自己若是个普通的人,便可去尾随调情,但又顾忌失去官职禄位。从语意的油滑粗俗来看,它不是文人之作,当是民间的戏谑性的小词。还有一首《风中柳》,其意趣就更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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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鬓云长,惜眉山,寻乍相见,一时眠起。为伊尚验,未欲将言相戏。早尊前会人深意。霎时间阻,眼儿早巴巴地。便也解、封题相寄。怎生是款曲,终成连理。管胜如旧来识底。

这里所表现的是市井男女之间粗率的情意。抒情者是个烟花浪子,与其所识的女子是谈不上真正的感情的。这是典型的市民阶层对两性之间关系的现实态度。《千秋岁》虽然表现了市井男女的真情,却是为礼法所不容的:

想风流态,种种般般媚。恨别离时太容易。香笺欲写相思意,相思泪滴香笺字。画堂深,银烛暗,重门闭。

似当日,欢娱何时遂?愿早早相逢重设誓。美景良辰莫轻拌,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似恁地,长恁地,千秋岁。

此所表述的市井男子与某富家女子偷情后,若再幽会则较为困难,因此产生强烈的性爱要求。这卷宋词中最后一首是《解佩》:

脸儿端正,心儿俏俊。眉儿长,眼儿入鬓。鼻儿隆隆,口儿小,舌儿香软。耳垛儿,就中红润。项如琼玉,发如云鬓。眉如削,手如春笋。奶儿甘甜,腰儿细,脚儿去紧。那些儿更休要问。

我国传统诗词中赞颂女性美的作品很多,但从市民的审美观念全面而详尽地叙述女性身体各部分之美并包含性感暗示的作品实属罕见。这些词是与封建统治阶级固有的音乐理论、文艺理论和伦理思想相违背的,理应受到排斥或禁止;但出乎我们意料,它们竟在朝廷演唱,为上层集团成员所乐听,并由朝廷以国家的名义转赠邻邦。这奇特的文化现象深刻揭示了封建统治者对待文艺的矛盾态度。

宋以来的笔记杂书及词选集里保留了一些流行于两宋都市的通俗歌词。相传柳永在少年时代读书时,偶然得到一首流行的歌词,调名为《眉峰碧》,词云:

蹙损眉峰碧,纤手还重执。镇日相看未足时,忍便使,鸳鸯只。薄暮投村驿,风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这是一首抒写离情别绪之词,其真挚而强烈的情感是通过朴质的语言和生活细节,委婉而自然地流露出来,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柳永将此词书于墙壁上,反复琢磨,终于悟出作词方法。宋徽宗也读到此词,他亲书其后云:“此词甚佳,不知何人作,奏来。”命曹组去了解其作者,当然毫无结果[11],但可说明它在北宋末年仍很流行。

南宋初年陈晔曾将都市流行的谑词编集成帙,如其中取笑馋客在席上吃粉条的情形,调名已佚,词云:

妙手庖人,搓得细如麻线。面儿白,心下黑,身长行短。蓦地下来后,吓出一身冷汗。这一场欢会,早危如累卵。便做羊肉燥子,勃推饤碗,终不似引盘美满。舞才遍,无心看,愁听弦管。收盘盏,寸肠暗断。

词的上阕描述粉条制作过程;下阕叙述食客贪馋状态,他希望盛一大盘粉条,吃个痛快,无心看舞听歌,待收去盘盏时尚未吃饱,于是暗地发愁。又如《浪淘沙》写小市民吃水饭时的心理活动:

水饭恶冤家,些小姜瓜。尊前正欲饮流霞,却被伊来刚打住,好闷人那!不免著匙爬,一似吞沙。主人若也要人夸,莫惜更搀三五盏,锦上添花。[12]

水饭即用开水和饭,《东京梦华录》卷二:“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它是民众喜吃的一种便餐。词中的小市民———或者是店员、工匠之类的,主人请他吃饭,本想先饮酒的,谁知是平素厌恶的水饭与咸菜。他虽感到闷气,但为饥饿所困,仍狼吞虎咽。他希望主人慷慨一些,再给三五盏酒,就算美食一餐了。这两词都是表现下层民众日常生活情趣的,谈不上什么社会意义,仅仅反映了小市民趣味。

明人陈耀文《花草粹编》卷三引宋人杨湜《古今词话》云:“蜀中有一寡妇,姿色绝美,父母怜其年少,欲议再嫁。归家有喜宴,伶唱《菩萨蛮》,妇闻之,泣涕于神前,欲割一耳以明其志。其母速往止之,抱持而痛,遂不易其节。”伶人唱的词是:

昔年曾伴花前醉,今年空洒花前泪。花有再荣时,人无重见期。故人情义重,不忍营新宠。日月有盈亏,妾心无改移。

普通人家喜宴上伶人唱的这首词,自然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其词语浅近明白,表达了妇人深深的念旧之情,以至感动了这位姿色绝美的寡妇,尽管词义偶然地强化了其封建道德观念是无足取的。

南宋末年士人郑文在临安太学攻读,其妻思念不已,寄上《忆秦娥》词以见意:

花深深,一勾罗袜行花阴。行花阴,闲将柳带,试结同心。日边消息空沈沈,画眉楼上愁登临。愁登临,海棠开后,望到如今。

据说“此词为同舍见者传播,酒楼妓馆皆歌之”(李有《古杭杂记》)。词细致深婉,出自女性之手,表达了苦苦的相思之情,竟流行一时。

这些幸存的通俗歌词,其作者有著名文人、书会先生、下层士人、普通市民。它们在艺术风格上有含蓄婉约的、浅近深切的、粗率自然的和庸俗谐谑的。可见市民群众的审美趣味是丰富多样的,而且他们的欣赏是有选择的。那些典雅晦涩的名家作品,是他们无法领略其美妙的。宋词繁荣的坚实基础应是社会广大的市民群众,可惜我们很难认识通俗歌词的真实面貌及其社会化过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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