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英文“the White House”是白色房子或白色别墅的意思，绝没有宫殿的含义。
第七任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入主白宫那一天狼狈不堪。在国会大厦发表完就职演说，身穿黑色衣服又老又瘦的新总统骑着一匹装饰华丽年轻英俊的白马向白宫进发。那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化冻后的宾夕法尼亚大道泥泞不堪，大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些无比热情的美国公民目睹着自己选出来的国家领导人尽管不够优雅但也十分迷人的风采，情不自禁地跟在驮着黑衣总统的英俊白马后面行进，一齐涌进了白宫。
把美国总统官邸译成白宫是很不准确的。白宫英文“the White House”是白色房子或白色别墅的意思，绝没有宫殿的含义。白宫其实是一座长约50米进深25米的二层楼，一下子涌进许多兴高采烈的看客，前赴后继，只进不出，场面控制不住了。昂贵的地毯被踩上脏兮兮的泥浆，豪华的椅子被踩坏（有人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目睹总统风采），精致的玻璃杯被碰碎，精美的家具被挤倒。杰克逊总统是著名战斗英雄，战功卓著的将军，此时被挤得不知所措，在朋友的保护下从后门溜了。杰克逊上任总统第一夜睡在旅馆里。一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登基”之日如此狼狈，总统与百姓的关系如此“零距离”，似乎有些不成体统。
杰克逊是1828年当选美国总统的。那一年在世界民主史上有里程碑意义。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把1828年定义为现代民主浪潮的始点。那一年美国东部各州废除了关于选举权财产资格的限制，美国有选举权的成年白人男性第一次超过了50%，世界上有了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民主政体的国家。亨廷顿的计算有些勉强，因为那时妇女和黑人没有选举权，享有民主权利的人没有达到成年人的一半。
不管怎么说，杰克逊时代的美国是当时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当然，美国的民主，或者说从那个时代开始的世界民主浪潮，并不意味着字面意义上的人民当家做主，并不是民主这个词最早出现时所代表的由人民直接统治的意思。尽管人民，或者说有选举权的公民，可以选出自己中意的领导人，或者可以在下一次选举时把他换掉，还可以热热闹闹的涌进白宫看光景。但人民并没有实行统治。现代民主的特征是：人民选择精英进行统治。
美国总统官邸白宫是美籍爱尔兰建筑师詹姆斯·霍本设计的，仿照爱尔兰一座乡间别墅。白宫是古希腊神庙与古罗马蒂沃利别墅的结合，直线与曲线结合。北立面门廊是爱奥尼克柱支撑的三角形山花；南立面是爱奥尼克柱支撑的弧形门廊。白宫看上去轻松亲切，一点没有最高统治者官邸的威严和气派（图37-1）。
白宫本来的颜色是灰色石材本色，1812年英美战争期间，英军攻进了华盛顿，放火烧了总统官邸。后来为了遮住烟熏火燎的痕迹，外墙被涂上了白色漆料，灰房子变成了“白宫”。
图37-1 白宫南立面
在君主专制国家，最重要的非宗教建筑是宫殿和陵墓。在民主宪政国家，最重要的建筑是国会。华盛顿最重要最有气派的建筑是美国国会大厦，在城市中轴线最显赫的位置。美国各个州的议会大厦也大都是该州最重要的建筑。
美国国会大厦（图37-2）俗称国会山。有人说因为它建在一座小山上。现场看国会大厦的地势不能称之为“山”。还有人说国会大厦取古罗马“capito”（朱庇特神庙）一词，寓意着美国共和制度对罗马共和制度的某种继承。朱庇特神庙位于罗马卡比托利欧山上。不管怎么说，美国代议制政治体制中，国会是立法机构，是最高大上的，称之为山也不为过。
图37-2 美国国会大厦
国会大厦的设计团队是来自英国的建筑师，威廉·桑顿、乔治·哈德费尔德和本杰明·拉特罗布。本杰明·拉特罗布是杰弗逊的朋友，后来担任过美国公共建筑检查长。
国会大厦气势宏伟，庄严庄重，采用古希腊科林斯柱式，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穹顶，被认为是折中主义复古建筑的典范。国会大厦1825年开始兴建，1829年杰克逊总统任职时建成。也就是说，代议制民主政治的象征——美国国会大厦启用之时恰好是世界第一波民主浪潮的始点。
国会大厦在1853年发生了大火，修复时增建了两侧建筑，对原大厦均衡的高宽比例有些影响。为了调整比例，建筑师托马斯·沃尔特在穹顶之上新增了铸铁圆顶。
白宫和国会大厦都以古希腊古罗马建设风格为蓝本，与杰弗逊有直接的关系，反映了美国建国初期政治精英阶层的偏好。
美国政治体制实行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三权分立，最高法院是三权的一鼎。现在的最高法院大厦是1935年建成的，借鉴古希腊的建筑风格，采用科林斯柱式和山花，看上去像古希腊神庙（图37-3）。
图37-3 美国最高法院
华盛顿城市规划是法国人皮艾尔·查尔斯·郎方设计的。与大多数美国城市方格型规划不一样，郎方的华盛顿规划模仿了巴黎环形广场和放射性街道，花园、广场和宏伟建筑交替，看上去宽敞宏伟，比欧洲帝国首都哈布斯堡王朝的维也纳和波旁王朝的凡尔赛还气派，权力象征意义非常强烈，似乎背离了美国开国元勋们强调平等抑制权力的精神。由于过于注重政治象征性，郎方对居住和交通便利性等城市基本功能考虑也不够。当然，对游客而言，华盛顿城市规划大气磅礴。
华盛顿控制建筑的高度，没有美国其他城市司空见惯的高楼大厦。169米高的华盛顿纪念碑是城市最高建筑。
华盛顿纪念碑建于1848年，1884年建成。是美国民众自发捐款建造的，每人捐款1美元，多达1百多万人捐款。
华盛顿纪念碑是一座方尖碑（图37-4），没有文字，没有雕塑，没有图案。一切都在不言中。方尖碑源于古埃及，是向神表达崇拜之情的建筑物。美国民众用方尖碑向华盛顿表达敬意，表明了华盛顿在他们心中神圣高大的位置。华盛顿是个高尚高大的人。
图37-4 华盛顿纪念碑
华盛顿是一个庄园主，上一章我们去了他的弗农山庄，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富足、平静、惬意。他热心公共事务，被选为弗吉尼亚殖民地议员，并代表弗吉尼亚参加了第一次、第二次大陆会议。1775年第二次大陆会议召开时，43岁的华盛顿意识到武装反抗英国的镇压不可避免，特意穿着早年的上校军服赴会。华盛顿不是个职业军人，只在20多岁时有过5年军旅生涯，指挥过几百人与印第安人和法国人打过两仗，都是败仗。后来以上校军衔指挥过弗吉尼亚2000人的民兵。华盛顿不是出色的军事将领，更不是军事家。但是北美殖民地有过军事经历的人不多，在第二次大陆会议上，身穿军服的华盛顿被推举为大陆军总司令。所谓的大陆军其实是一群临时凑集的乌合之众，装备不良，资金不足，士兵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没有纪律意识。华盛顿经历很多艰难，打过多次败仗，还差点被解职。但坚韧不拔的华盛顿坚持了7年，最终取得了胜利。1783年英军投降后，这位建国第一功臣即告别部下解甲归田。
4年后，由于新建立的邦联制美国运行中出现了严重问题，各州代表开会（演变为制宪会议）研究解决办法，华盛顿代表弗吉尼亚出席，被选为制宪会议主席，主持制定了美国宪法，并被选为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干了两届总统，以他的资历与威望，完全可以继续连任，但他坚决拒绝连任。与拉丁美洲那些垄断权力的考迪罗相比，华盛顿是崇高的！
领导了7年独立战争，当了8年总统，华盛顿没有要任何报酬，许多费用自己掏腰包。他说为祖国服务是应该的。离职后也没有任何待遇。他的庄园由于没人经营已经荒芜了。晚年华盛顿居然要靠借款度日。
华盛顿最伟大之处是他的权力观：权力属于人民。浴血奋战打下江山之后回乡种地了，当了8年总统后又回乡种地了。
华盛顿等美国开国元勋们不把自己看作伟大的化身和天然领袖。他们恭敬人民，相信人民的判断力和选择能力。他们不贪恋权位，不贪图钱财，不享用特权，不借助权力为自己和后代做任何安排。他们是最高权力执掌者，是“既得利益”者，却处心积虑地尽最大的意志和智慧设计了一个有效地限制权力的制度。
华盛顿在谈自己为什么放弃连任时说，这样做对完善共和制的试验是必要的。因为人民和绝大多数政治家不相信最高权力者会自动交权，认为君主制是必然。他希望自己的下野将鼓励一种自由和安全的民选官员的更迭，打消人民的疑虑。
华盛顿在就任第一届总统时的就职演说中有一段话很感人，他说：当我第一次荣幸地奉召为祖国服务时（指独立战争当总司令），正值为祖国的自由而艰苦斗争之际，我认为我应该放弃每一文俸禄，我从未违背过这一决定。鉴于促使做出这一决定的想法至今仍支配着我，因此，我必须谢绝任何报酬。故而也必须提出请求，在我就任总统期间，对这个职务所需费用的估算，当以公共利益可能所需的实际开支为限。”(www.xing528.com)
这位不拿薪水的总统的告别演说有一段话也很感人。他说，“虽然检讨本人任期内未发觉有故意的错误，但是我很明白我的缺点，并不以为自己没有犯过很多错误，不管这些错误是什么，我恳切地祈求上帝免除或减轻这些错误可能产生的恶果。而且我也将怀着一种希望，愿我的国家永远宽恕这些错误。我秉持正直的热忱，为国家服务已经四十五年，希望我因为能力薄弱而犯的过失会随着我不久以后长眠地下而湮没无闻。”
不只是华盛顿，富兰克林为独立战争捐出自己的财产，杰弗逊、麦迪逊从政都使自己的经济蒙受损失，门罗总统卸任后由于经济困难把祖传的土地都卖了。
华盛顿城市中轴线上有三座值得一看的建筑：国会大厦、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堂。
林肯纪念堂像一座古希腊神庙，用爱奥尼克柱式，与白宫是一样的柱式。林肯纪念堂与古希腊建筑的区别主要有两点，一是希腊建筑的门开在建筑短边，而林肯纪念堂的门开在长边；二是希腊建筑的屋顶是坡屋顶，而林肯纪念堂是平屋顶，檐线上的女儿墙内收。（图37-5）
虽然都是用爱奥尼克柱，白宫是别墅风格，轻松自如；林肯纪念堂有神庙的感觉，庄严庄重。36根柱子代表林肯去世时美国的36个州。林肯纪念堂1922年建成。
亚伯拉罕·林肯是美国最伟大的总统之一。他领导美国人民平定了南方蓄奴州叛乱，取得了南北战争的胜利，维护了美国统一；废除了奴隶制，解放了400万黑奴；巩固了“民有、民治、民享”的政治制度和人人生而平等的原则。1870年，美国有色人种首次获得了选举权。
南北战争是一场惨烈的内战，2900万美国人中有60万人在4年战争中丧生。60万生命（主要是白人）换来了400万奴隶的自由，这个代价太大了。人类历史上，任何定格了的不平等社会制度的改变，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或经历长时间的磨难和反复。
林肯最伟大之处是他的宽容和远见卓识。在南北战争还没有结束时，他就要求所有的美国人要没有怨恨地来弥补伤害，在南北之间造就公正而持久的和平。南方军队投降时，林肯的条件就是放下武器回家。南方军队总司令罗伯特·李希望能允许投降南方军人带着战马离开，也被北方军队总司令格兰特允许。林肯在南方失败后又强调宽容大度。
一场死了60万人的内战，胜利者不报复失败者，所有叛乱的军事将领和高级官员都没有被审判，连对南方邦联“总统”的审判也不了了之。叛乱一方只有一个管理战俘营的中校因虐待北方战俘而被判处死刑。但是，失败者对林肯却不宽容。南北战争结束第5天，1865年4月14日，林肯在华盛顿福特剧场看戏时被一个演员用枪打中头部，第二天不治身亡。
在林肯发表“民有、民治、民享”著名讲演的葛底斯堡有阵亡将士的纪念碑。令人感动的是，纪念碑不只为胜利者而立，失败的南方叛乱军的阵亡者也有纪念碑。
图37-5 林肯纪念堂
在林肯总统第一任任期届满时，南北战争正在鏖战，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有人认为这种特殊时期完全可以不举行选举，打完仗再说。但林肯说：“不举行选举，我们就不能有自由的政府，如果叛乱就能使我们取消或推迟一次全国选举，那它就大可宣称已征服并摧毁了我们。”林肯把在战争状态中取消或推迟一次选举看作是被征服和被摧毁，看作是失败和毁灭，可见其民有民治的意识。需要指出的是，林肯对自己第二次当选完全没有信心，甚至认为败局已定。他已经做好了交班的准备。而美国人民又一次选择了他。真正的伟人就是这样，绝不会认为天下离不开自己，更不会认为自己是人民的当然代表。
华盛顿有一座曲面建筑世界闻名，即水门大厦（图37-6）。水门大厦是一座办公楼，建于1963年，由建筑师路易吉·莫雷蒂设计。当时美国民主党党部在这座大厦租用写字间办公。
水门大厦是一座有特点的现代主义建筑，但它出名不是由于建筑的魅力，而是由于震惊美国的“水门事件”。
所谓水门事件，简言之，就是执政党共和党为了继续执政，竞选班子在大选前派人潜入到反对党民主党办公室偷窃文件，在现场被警察抓住。执政党的总统尼克松试图掩盖这件丑闻，却被媒体揪住不放，最后在弹劾的威胁下不得不辞职。
水门事件发生在1972年。尼克松是建立中美关系并第一个访华的美国总统，对他的下台当时许多中国人觉得惋惜和不理解，多大点事呀。
但是在美国人看来，为了继续执政采取卑鄙手段是对国家基本政治制度和法律的冒犯，是严重犯罪。尼克松总统即使事先不知情，事后掩饰也是罪过。
1978年建成的国家美术馆新馆（东馆）是华盛顿特区最著名的现代建筑，赢得了世界建筑界和博物馆界的一片赞誉，给设计师贝聿铭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国家美术馆新馆设计有两大难点。
图37-6 华盛顿水门大厦
第一个难点是建造场地是一块梯形地块，在其上布置标志性建筑很难。贝聿铭别具匠心地用一个大的等腰三角形建筑和一个小的直角三角形建筑进行组合，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两栋建筑对于功能分区非常有利，大三角形对公众开放，小三角形用于办公、研究和存放档案。如此组合使建筑外观富于变化，东西南北前后左右各有不同形象。有人说，贝聿铭的两个三角形的构思是绝妙的神来之笔。
第二个难点在于与隔路相望的老馆（西馆）如何呼应。老馆建于1941年，是古典主义风格，如果70年代建设的新馆还沿用老馆风格就落伍了，但采用现代风格，又有反差过于强烈的问题。贝聿铭的新馆设计成现代主义风格，但外皮采用与老馆一样的石材，使两者之间有了直接的呼应。新馆的檐口高度也与老馆协调一致。
美术馆新馆外观设计得既简洁典雅，又富于魅力，表现了现代主义建筑的真谛（图37-7）。贝聿铭在中庭和顶层展厅采用透光天棚，敞亮大气的中庭具有震撼效果。贝聿铭喜欢在建筑中运用母型，透光天棚、细部分隔和门口小品，不时见到三角形和三角体。建筑母型的不断再现强化了观赏者的印象。
华盛顿杜勒斯机场是世界著名建筑，由埃罗·沙里宁设计。埃罗·沙里宁的每一个作品都有震撼效应，杜勒斯机场航站楼也不例外，还要加个更字。建筑造型与结构逻辑有机地结合，既有个性，又秉持理性。
长182.5米，宽45.6米的华盛顿杜勒斯机场航站楼建于1961年，采用悬索结构，建筑物两侧一高一低向外倾斜的钢筋混凝土柱子之间是抛物线悬索和屋面板，倾斜柱子的断面根据结构受力情况越往上越窄，建筑造型就是结构理性的表达。
杜勒斯是死板强硬的外交家，艾森豪威尔任总统时的国务卿，在日内瓦开国际会议时拒绝与中国总理周恩来握手。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机场的主体建筑，却透着灵活洒脱的气质。
图37-7 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东馆
图37-8 杜勒斯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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