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汉代广州海外交往揭秘

汉代广州海外交往揭秘

时间:2023-10-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学术界公认岭南最早的志书是东汉杨孚的《南裔异物志》,这也是已知全国最早的异物志。笔者发现,《南裔异物志》辑佚条目中,可寻得汉代岭南与海外交流乃至对海外异国记载的蛛丝马迹,具有极高历史价值。首先,《南裔异物志》所载物产,不止于岭南地区,还涉及周边地区、海外国家。杨孚记载入异物志的内容,相当一部分应当是采访所得。其次,《南裔异物志》所述物产有许多海产,其中有一些产自深海,如鲸、鲛鱼、鹿鱼、鲻鱼、水母。

汉代广州海外交往揭秘

要点东汉番禺人杨孚的《南裔异物志》,是已知全国最早的异物志。从其辑佚条目中,可寻得汉代岭南与海外交往乃至对海外异国记载的蛛丝马迹,具有极高历史价值。《南裔异物志》所载物产,涉及周边地区、海外国家;所述许多海产,有些产自深海,更有当时的主要贡品;所载还涉及海外一些地区或国家的俗象;有条目专述东南亚一带的海外国家和瓮人。《南裔异物志》是岭南最早有海上丝路相关记述的志书,是全国最早记载海外风物的志书,也是迄今所见最早记述扶南等海外国家的古籍。

迄今为止,学术界公认《汉书·地理志》是最早记载西汉时中国官方商船前往南海诸国的行程的文献。这一海上贸易活动,是中国官方开拓海上丝绸之路的确切标志。据载,此次出航启程“日南障塞、徐闻、合浦番禺”,汉使终点到了已程不国(今斯里兰卡)。[1]从《史记》可知,番禺在西汉时为全国知名的“亦一都会也,珠玑、犀、瑁、果、布之凑”。[2]《汉书·地理志》对番禺在海外贸易方面的市场作用说得更为明确,“处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番禺其一都会也”。[3]番禺地处天南一隅而兴发,当因其作为对外贸易商品集散地毫无疑义。因此,有学者推断:“关于西汉远洋对外贸易的出海港和航线,我们认为番禺是出口港,徐闻和合浦是番禺的外港。从而形成番禺—徐闻—合浦—交趾的沿海航行。”[4]汉代番禺是对外贸易港口的论断,不仅得自文献上的间接说明,可从地理条件及其在全国商业活动的地位分析,还得自西汉南越王墓出土的舶来品佐证。《汉书·地理志》记载黄支国(今印度半岛南部)“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琉璃、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5]考古工作者在广州和合浦汉墓中曾发现玻璃珠,经化验其所含元素的化学成分与中国传统的铅钡玻璃截然不同,而“与西方的古代玻璃相类”,[6]应是从海外输入的物品,或即为“璧玻璃”。但是,至今尚未能找到番禺在汉代对外交往的文献记载确证。对于这一问题,不妨转向地方志书求解。

中华民族有悠久的修志传统,从志书史料中,可以搜索挖掘海上丝路的起端、航线及港口变化、相关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乃至外贸政策及管理、对外经济及文化往来以及对社会发展的影响等方面的宝贵资料。广东是海上丝路重要的始发地,广州是历两千多年长盛不衰的外贸港城,在志籍中耙疏耕耘,开卷或有所获。

学术界公认岭南最早的志书是东汉杨孚的《南裔异物志》,这也是已知全国最早的异物志。《南裔异物志》成书确切时间无考,从作者杨孚是在汉章帝建初年间到朝中任议郎推断,《南裔异物志》与完稿于汉章帝建初八年(83)的《汉书》成书时间几乎同时。《南裔异物志》已佚,由于唐宋著名类书《北堂书钞》《初学记》《太平御览》等对其内容有所辑录,清人曾钊从中辑佚成卷。该书辑佚或鲜为海外交通史研究者所留意,向来只是把杨孚的《南裔异物志》当成“一种专门记述边远地区特产的异物志”,[7]即当成特产志。也有研究者认为“这是岭南第一部物产志,也是我国第一部区域性物产志,为后人留下了汉代岭南地区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的丰富的第一手资料”,[8]罕有从与海外交往的角度去看待其中相关记述。笔者发现,《南裔异物志》辑佚条目中,可寻得汉代岭南与海外交流乃至对海外异国记载的蛛丝马迹,具有极高历史价值。

杨孚是东汉番禺下渡头村(今属广州市海珠区)人,章帝建初年间举贤良对策,入朝任议郎。举贤良对策,全称察举贤良方正与文学,是汉代以才学德行为主要标准的郎选制度的高级形式。汉代指学习儒家经书的士人为“文学”,贤良方正与文学,即德才兼备而又正直不阿的文学之士,由此途径对策入仕者,当然文化素质很高。杨孚入朝议政,反对穷兵黩武,主张“创造用武,守业用文”;反对破坏儒家丧礼,主张“均行三年通丧”之制;反对苛政贪贿,主张吏治务必廉政。是一位有政治头脑的人物。从其出身及作为,可见他是文明初开的岭南出类拔萃的有识之士。他对岭南地情了解甚详,因而能够写出《南裔异物志》这样覆盖地域广袤、涉及知识渊博的不朽之作。

分析所见《南裔异物志》的记载,可见此书不同于中原地区的风土志,而具有面向海洋的特色。

首先,《南裔异物志》所载物产,不止于岭南地区,还涉及周边地区、海外国家。杨孚晚年归居番禺,“其宅在河南下渡头村”,[9]未见其返乡后出外周游之记载。《南裔异物志》中所记载的物产,如榕树香蕉、荔枝、甘蔗、桔、杨梅之类,是珠江三角洲本地所常见,但有的条目记述对象如大象孔雀,未必在番禺能见到;至于獬豸,则是传说中的异兽;还有一些生长于荒山野岭,点明系外郡远地的,如合浦、日南之牛,日南、九真猓然(长尾猿),郁林大猪,交趾猩猩,九真长鸣鸡,朱崖水蛇,交趾草、交趾稻等。日南、九真、交趾,在今越南之地,合浦地在今广西,朱崖更在海南岛,离番禺并不近,不可能都属杨孚举目可见。有的事物,还是从岭南广阔幅员去记载,如记木棉,“广州、日南、交阯、合浦皆有之”。岭南诸郡,远至千里之遥,在当时交通条件下,到达不易。杨孚记载入异物志的内容,相当一部分应当是采访所得。所列物产产地,多为沿海之郡,日南、合浦,正是《汉书》所载海上航线的出海港。“合浦港地处北部湾顶部之南流江入海口,向北溯江而上可达北流江,再通浔江、漓江、湘江而达长江水系,或沿西江至云贵,水路交通的便利,使中原地区及西南各地的物资均可通过水路到达合浦”,合浦与徐闻的“这两条水道,都是海上丝绸之路与陕西、河南的陆上丝绸之路对接的重要通道,也是岭南地区通过中国南海走向世界的通道”。[10]合浦陆海均与其南的交趾等三郡相通,连通南北,被认为是当时两粤通交趾的咽喉。[11]《南裔异物志》多处述及合浦、交趾、朱崖等地物产,正反映了汉代番禺与岭南各处沿海港口乃至远至今之越南、海南等地的往来联系以及交通大港的地位。

其次,《南裔异物志》所述物产有许多海产,其中有一些产自深海,如鲸、鲛鱼、鹿鱼、鲻鱼、水母。更重要的,有当时岭南及海外作为主要贡品的玳瑁、犀角、象牙等。《史记》《汉书》中点到番禺之所以成为都会的原因,都提及番禺是这些物品之聚。《汉书》班固赞曰:汉武帝时,“睹犀、布、瑇瑁,则建珠崖七郡”。[12]后汉书》记载:天竺国“土出象、犀、玳瑁、金、银、铜、铁、铅、锡。……和帝时,数遣使贡献。后西域反畔乃绝。至桓帝延熹二年、四年,频从日南徼外来献。”[13]可见汉代在海南建郡县与盛产犀角、玳瑁有关,而汉代岭南的犀角、象牙、玳瑁是海外贡物,也是贪官所喜爱掠夺的岭南特产。《汉书·贾捐之传》记载,汉元帝时,珠崖屡反,汉元帝打算派兵征讨,贾捐之以为“不当击”,他对答奉旨诘问的乐昌侯王商说:“又非独珠崖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足惜。”[14]推测汉元帝的考虑,包括珠崖出产供应珠、犀、玳瑁的问题,贾捐之的回答,则明确反映了珠玑、犀、玳瑁等物出自多渠道。比《史记》成书约早三十年的《淮南子·人间训》已提到,秦始皇“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15]《南裔异物志》对玳瑁、象牙、犀角均专撰条目记载,以下为辑佚的相关条目。

“瑇瑁,如龟,生南海。大者如蘧篨,背上有鳞,鳞大如扇,有文章。将作器,则煮其鳞,如柔皮”。[16]瑇瑁即玳瑁。“蘧篨”,粗竹席,以喻玳瑁之体积之大。《艺文类聚·宝玉部下》引有《南州异物志》“瑇瑁”条,《太平御览·珍宝部八》载有《南方异物志》“玳瑁”条,文字大同小异。《南州异物志》为吴万震所撰,《南方异物志》为唐人房千里所撰,则所记载最早出自杨孚《南裔异物志》,为后世所注意并袭用。

象牙,“俗传象牙岁脱,犹爱惜之,掘地而藏之。人欲取,当作假牙潜往易之。觉,则不藏”。[17]此条目突出象爱惜其牙的传说。岭南地区古代也有象的活动,直至南汉还有象的活动的记述,东莞今存南汉所建造镇象塔。但岭南之象为亚洲象,其牙与海外进口的非洲象牙不同。广州象岗山“南越王墓出土了许多海外物品,如象牙、乳香、银盒、金花泡等。其中西耳室的五支大象牙,经鉴定是非洲象牙。……这些舶来品,有力地证明了广州早在二千年前即与海外有密切的交往”。[18]这五支象牙并排堆放,其长度为105~120厘米,体形粗壮,与亚洲象的纤细型象牙不同,应是从海外贩运而来。此外还有刻画象牙、象牙算筹、残牙雕器等3种。[19]

“犀,角中特有光耀,白理如线,自本达末则为通天犀”。[20]“于惟元犀,处自林麓。食惟荆棘,体兼五肉。或有神异,表异以角。含精吐烈,望若华烛。置之荒野,禽兽莫触”。[21]三国吴万震《南州异物志》、晋刘欣期《交州记》、南朝宋沈怀远《南越志》均设有犀的条目,记述犀的形态及犀角的神异,至唐刘恂《岭表录异》卷中,尚有条目专记岭南之犀,“岭表所产犀牛,大约似牛而猪头,脚似象,蹄有三甲”。[22]可知在广州聚散的犀角,有岭南所产,也有来自海外贸易之物。《汉书·平帝纪》提到:“元始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23]同书“王莽传”又提及:“黄支自三万里,贡生犀。”[24]杨孚的描述,能够为中原人士提供对犀及角了解。

再次,《南裔异物志》的记载,不止于物产,还涉及海外一些地区或国家的情景,主要是民俗。如:

当地人“画其面及身,刻其肌而青之,或若锦衣,或若鱼鳞”的雕题国。[25]

“男无衣服,女横布帷,出与汉人交易、不以昼市,暮夜会,俱以鼻嗅金,则知好恶”的狼臙国,[26]岭南外贸使用流通货币层次高于内地,《资治通鉴》梁武帝普通四年(523)载:“梁初,唯扬、荆、郢、江、湘、梁、益七州用钱,交、广用金银,余州杂以谷帛交易”。交、广用贵金属交易风盛,以至能嗅出作为通货的金属好恶真假,凭感觉经验鉴别其价值。

国“在海水(按:‘水’疑为‘外’),以草漆齿,用白作黑,一染则历年不复变,一号黑齿”的西屠国。[27]后来晋左思《吴都赋》也写到:“乌浒、、夫南、西屠、儋耳、黑齿之酋”。

“其衣则缝布二幅,合两头,开中央,以头贯穿,胸身不突穿”的穿胸人,[28]穿胸之说,有些离奇,见《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贯匈国在其东,其为匈有窍”。贯头其实是服装,《梁书·诸夷传》记载“吴时遣中郎康泰、宣化从事朱应使于寻国,国人犹裸,唯妇人着贯头”。[29]《汉书·地理志》记载:“儋耳、珠崖郡,民皆服布如单服,穿中央为贯头。”。

“生则镂其颇,……食薯,纺绩为业”的儋耳夷。[30]

“群相随行,无常居处,其类与禽兽同。或依大树,以草被其枝上,而庇阴其下。发正黄,如扫帚。见汉人散入草,终不可得近”的“黄头人”;[31]

“巢居鼻饮,射翠取毛,割蚌求珠为业”的乌浒人。[32]

从这些记述可见杨孚采访记述视野之广。这些族群、方国,位于岭南东、南方,有的在海上,如儋耳、朱崖即今之海南省。所记述的镂面刻肤,纺绩、染齿、巢居、贯头穿衣之俗,不仅在古代海南、云南、贵州,也在东南亚等地的土著民族中长期流传。

最后,《南裔异物志》中有扶南国、金邻、斯调国、瓮人的条目,所述国家均为东南亚一带的海外国家,而瓮人则是海外之人。杨孚对异国的记述,不是道听途说,而有具体记载。与前后一些史籍记载相对照,可为岭南与海外交往作佐征。还要指出的是,在《南裔异物志》中专列条目的扶南、金邻、斯调等国名,在《史记》《汉书·地理志》中尚未出现,《南裔异物志》是今见中国最早记载这些东南亚国名的史籍。相关条目如下:

“扶南国,昔但作大扇,遣人持之,不知人各自用也”。[33]扶南,也作夫南,是汉代、六朝时期中南半岛上的古国名,意为“山地之王”,位于今柬埔寨。有人认为《后汉书·西南夷传》中记述汉章帝元和元年(84)“日南徼外蛮夷究不事入邑豪献生犀、白雉”中之“究不事”,即今柬埔寨之异译。[34]若此,则汉章帝时,柬埔寨与东汉官方已有来往。扶南的位置及国土情况,《梁书·诸夷传·海南诸国》有明确记载:“在日南郡之南,海西大湾中,去日南可七千里,在林邑西南二千余里。城去海五百里。有大江广十里,西北流,东入于海。其国轮广三千余里,土地洿下而平博,气候风俗大较与林邑同。”[35]扶南与中国一直存在友好往来关系。三国时,扶南在嘉禾元年(232)主动向东吴表示友好,先后三次遣使与东吴通好,孙权则派朱应、康泰回访。《通典》所载的与中国往来,也是从“吴时遣康泰、朱应使于寻国”(时扶南由范寻为王)述起。[36]扶南国王范寻于晋武帝泰始元年(265)、四年(268)以及从太康六年(285)起连续三年每年都遣使入华访问献礼。[37]笔者曾考证朱应、康泰出使是由番禺启程。[38]朱应、康泰出访活动的重大收获,是将考察见闻撰写成书。回国后,朱应著《扶南异物志》,可惜已经失传,书名见录于《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康泰著《吴时外国传》,原书虽已佚,部分内容被引用于《水经注》《北堂书钞》《艺文类聚》等许多古籍中。我国最早记载中国与东南亚海上交通的古籍是班固的《汉书·地理志》,但《汉书·地理志》只记载6个古国,而且既没有方位,又无里程,考证起来相当困难。《吴时外国传》除了对扶南重点记述之外,还记载了31个古国与地区,所载多数国家记有方位与路程,《吴时外国传》比较真实地记载了1700多年前古扶南国的政治、法律、风俗、物产、造船、贸易、交通对外关系等,是中国乃至世界文化宝库中最早介绍柬埔寨的名著。隋唐以前,柬埔寨本国没有留下自己的历史记载。研究柬埔寨古史,主要靠中国史籍。在《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南史》《新唐书》中均设有《扶南传》,这些正史所据的古史材料大多源于《吴时外国传》。柬埔寨古史的一些重大问题的解决,得助于《吴时外国传》。研究柬埔寨史的外国学者一般认为,中国史籍中最先提到扶南王国的是康泰的著作,并认为中国史学关于此国古史之记载,多采自康泰、朱应使扶南后之撰述。官方的正式往来之前,当存在一段时间的民间往来,因此,在早于三国吴时的东汉章帝时番禺人杨孚的著述中,出现对扶南的记述,也就可以理解了。笔者与研究海上丝路史的学者李庆新先生交流对此的看法时,他还认为,这一记述的意义,还在于可能将文献记载的扶南国历史前伸。此条目转引自《事类赋》这一部类书,却并非孤证,在另一部类书《太平御览》中辑佚《南裔异物志》“金邻”国条目,也明确提到“去扶南可二千余里”,这就很可互证。依上所述,迄今见于史籍的关于扶南的最早载述,就应该为《南裔异物志》,而不是康泰、朱应的《扶南异物志》。当然,在记载的详细程度上,《南裔异物志》无法比肩《扶南异物志》,但在首载这一点上却有其珍贵意义。而《扶南异物志》之书名,恰恰反映其朱应的著述承杨孚遗风之轨迹。

“金邻,一名金陈,去扶南可二千余里。地出银,人民多好猎大象。生得乘骑,死则取其牙齿”。[39]金邻国地在今泰国西南部,金邻大湾为今暹罗湾。晋左思《吴都赋》有“金邻、象郡之渠”之咏,《梁书·诸夷列传》“扶南国”条有“次当伐金邻国”之载。《新唐书·宦者杨思朂传》有“开元初,安南蛮渠梅叔鸾叛,号黑帝,举三十二州之众,外结林邑、真腊、金邻等国”的记载。[40]

辑佚的斯调国条目不止一条。“斯调国有火州,在南海中。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死。有木生于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冬火死则皆枯瘁。其俗常冬采其皮以为布,色小青黑;若尘垢污之,便投火中,则更鲜明也”。[41]“木有摩厨,生于斯调。厥汁肥润,其泽如膏。馨香馥郁,可以熬膏。彼州之民,仰为嘉肴。”[42]“斯调州有木,名摩树,汁如脂”。[43]。斯调国,学者多认为其地为今斯里兰卡,或说为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之东南一岛。所谓火州或为间歇式火山

汉代广州与东南亚国家发生密切的贸易关系,东汉时,从广州西航印度的中国商人或汉代使者,开始在印度、斯里兰卡同埃及、罗马的商发生直接的贸易关系,而使海上丝路的贸易交流得以接力延长。《后汉书》有延熹九年(166)罗马人遣使直接航行到中国番禺的记载,“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檄外献象牙、犀牛、玳瑁,始乃一通焉”。[44]“桓帝时,扶南之西,天竺、大秦等国,皆由南海重译贡献,而蕃贾自此充斥扬粤矣”。[45]所载的这些事件的发生,都在东汉末年,然而,我们只要注意到,大秦等国所进贡的象牙、犀牛、玳瑁等物,在《史记》《汉书》中皆是番禺之所以成为都会的特别出产,就可以说明,番禺在西汉时已是中外贸易来往的重要聚散地。在这条漫长的远洋航线上,东南亚各国的来往更不是问题。考古发现,加里曼丹出土的印图圈纹陶魁,与广州出土的西汉后期至东汉前期限的同类器皿外形非常相似。苏门答腊发现的陶器中有一个灰陶三脚鼎,底部刻记有西汉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年号。而广州汉墓常见的燃薰炉所用的各种香料,绝大部分来自东南亚各国。这说明这些国家是经常往来贸易、交换物品的。至东汉“永建六年(131)日南徼外,叶调王便遣使贡献”。[46]叶调国在爪哇岛上,其国王以其土特产玳瑁、象牙、犀角、香料向汉朝贡献,实质上是一种官方的贸易。在加里曼丹的沙捞越河口还发现有西汉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的五铢钱,证明西汉与东南亚国家已有贸易关系。[47]“广州汉墓的出土文物中,常见熏炉。这说明当时广州的富豪之家普遍燃烧香料。这些香料的大部分也是从东南亚地区输入的。在广州的汉墓中,还有较多的串珠出土,包括玛瑙、鸡血石、柘榴石、煤精、水晶、硬玉、琥珀和玻璃等。还有迭嵌眼圈式玻璃珠、蓝色玻璃碗、绿色玻璃带钩和璧。其中带钩和璧是我国传统的礼仪用品,其他则与传统工艺品不同,应是从海外输入”。[48]

瓮人,“齿及目甚鲜白,面体异黑若漆,皆光泽。为奴婢,强勤力”,[49]应是当时输入中国的中印半岛南部及南洋诸岛的马来人。“在广州汉墓出土文物中,还有一种托灯的陶塑俑和侍俑,这些俑深目高鼻,两颧高,宽鼻厚唇,形象有异于汉人,亦不同于一般的侍俑。考古工作者认为他们就是杨孚《异物志》中的瓮人”。“这些‘瓮人’就是通常所说的‘黑奴’,他们‘可能是中国船队带回,也有可能由印度商人贩运而来’。既然他们被杨孚载入书中,则当时广州富人使用这种奴隶已不是个别现象,而且其进口也有相当的一段时间。”[50]“这些‘奴隶’可能是中国船队带回,也在可能由印度商人贩运而来。他们被除数贩运到中国后,成了当时贵家豪族的家内‘奴隶’。”[51]

总而言之,《南裔异物志》中的上述记载,可以作为东汉时岭南与东南亚一带海外来往的实证史料。

《简明广东史》评价杨孚的《南裔异物志》“是南海郡人第一部学术著作”。[52]这部南海郡人第一部学术著作,显示出岭南著作的地方特色及其在学术史上不同凡响的地位。“现知的异物志,以东汉杨孚《南裔异物志》为最早”。[53]基于以上所述,从《南裔异物志》中,可以检索到汉代岭南与海外交往的一些线索。特别要指出的是,有学者注意到,异物志这种体裁的编纂,其实“与朝廷索贡有关,也与增广中原人士见闻有关”。[54]嵇含在《南方草木状》序中说道:“南越交趾植物,有四裔最奇,周秦以前无称焉。自汉武帝开拓封疆,搜求珍异,取尤者充贡,中州之人或昧其状,乃拟所闻诠叙,有裨子弟云尔。”王庸指出:“东汉以降,有所谓异物志者,其意义与《山海经》之记异物相类似而较为核实。且其所述,大抵以南方事物为多,所以为北方人广见闻者。”[55]由此可见,称异物志为物产志还不全面,异物志应属风物志大体还可以,而最准确的还是异物志原称,其猎奇炫异的作用在于反映乡土可爱,增广见闻。《简明广东史》称其“在内容上向后人提供了汉代岭南植物学、动物学和矿物学的第一手资料;它也是我国第一部地区性的异物志,在体例上开了这类著作的先河。”[56]还是恰切的。《南裔异物志》成书时间,近乎《汉书》。《汉书·地理志》被公认为最早关于海上丝路南方海外航线官方行为的纪录,是我国最早记载中国与东南亚海上交通的古籍,那么,《南裔异物志》就应该是岭南最早有海上丝路相关记述的志书,是全国最早记载海外风物的志书,也是迄今所见最早记述扶南等海外国家的古籍。

[载《暨南史学》(第十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注释】

[1]《汉书》卷二八《地理志》。

[2]《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

[3]《汉书》卷二八下《地理志》。

[4]陈柏坚、黄启臣:《广州外贸史》,广州出版社1995年版,第44页。

[5]《汉书》卷二八下《地理志》。

[6]干福熹等:《我国古代玻璃的起源问题》,《硅酸盐学报》第六卷一、二期,1978年;杨伯达:《关于我国古玻璃史研究的几个问题》,《文物》1976年第5期。

[7]卫家雄:《方志史话》,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4页。

[8]杨孚撰、吴永章辑佚校注:《异物志辑佚校注》,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页。

[9]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地语·河南》。

[10]张镇洪、邱立诚:《中国南海古人类文化考》,广东经济出版社2013年版,第164页。

[11]陈玉龙:《历代中越交通道里选》,《东南亚史论文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97页。

[12]《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

[13]《后汉书》卷八八,转引自朱杰勤校订、张星烺编注:《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四册,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1856页。

[14]《汉书》卷六四下《贾捐之传》。(www.xing528.com)

[15]《淮南子》卷十八《人间训》。

[16]引自陈彭年《广韵》卷四《代十九》。

[17]引自《太平御览》卷八九〇《兽部二》。

[18]广州市文化局编:《广州秦汉考古三大发现》,广州出版社1999年版,第365页。

[19]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编:《西汉南越王墓》上,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345页。

[20]《后汉书·章帝纪》“元和元年日南缴外蛮夷献生犀”句下,李贤注。

[21]杨孚:《〈南裔异物志〉赞·犀》,引自屈大均:《广东文选》卷二十三“赞铭箴诔”。

[22]刘恂:《岭表录异》。

[23]《汉书》卷十二《元帝纪第九》。

[24]《汉书》卷九九下,“列传第六九下·王莽列传”。

[25]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26]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27]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28]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29]《梁书》卷五四《诸夷传·海南诸国》。

[30]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31]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32]引自《太平寰宇记》卷一六四。

[33]引自宋·吴淑《事类赋》卷十四“扇”。

[34]白寿彝、高敏、安作璋主编:《中国通史》第四卷“中古时代·秦汉时期(上)”,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84页。

[35]《梁书》卷五八《列传第四十八·诸夷·扶南》。

[36]《通典》卷一八八《边防四·扶南》。

[37]《晋书》卷三《武帝纪》。

[38]陈泽泓:《东吴朱应、康泰出使南洋事迹考略》,《羊城今古》2000年第4期。

[39]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40]《新唐书》卷五四《列传·宦者杨思朂传》。

[41]引自裴注《三国志》卷四《魏书·三少帝纪》。

[42]引自《太平御览》卷九六〇《木部九》。

[43]引自《太平寰宇记》卷一六四。

[44]《后汉书》卷一一六《西南史传》。

[45]《后汉书》卷一一八《西域传·大秦》。

[46]《后汉书》卷一一六《南蛮·西南史传》。

[47]陈柏坚、黄启臣编著:《广州外贸史(上)》,广州出版社1995年版,第52页。

[48]杨万秀:《广州外贸的历史地位和特点——〈广州外贸史〉序》,邓端本、章深著:《广州外贸史(上)》,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2页。

[49]引自《太平御览》卷七九〇《四夷部一一》。

[50]杨万秀主编,邓端本、章深著:《广州外贸史(上)》,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7页。

[51]中国社会科学院科考古研究所、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广州市博物馆编:《广州汉墓》,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第478页。

[52]蒋祖缘、方志钦主编:《简明广东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9页。

[53]王晓岩:《方志演变概论》,辽沈书社1992年版,第38页。

[54]王晓岩:《方志演变概论》,第38页。

[55]王庸:《中国地理学史》,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第133页。

[56]蒋祖缘、方志钦主编:《简明广东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9、100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