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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边疆经略史:和亲的源头及其调节作用

时间:2023-10-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和亲之义较广,而且能体现双方的对等地位。但和戎之称能显示华夏与蛮夷戎狄或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而和蕃之称能显示中原与边疆的关系。[5]上述和亲或和戎之事,看来是没有联姻关系的。为了穷究和亲的源头,需要追溯到商代以前。和亲的源头,就在这邦与邦联姻、方与方联姻乃至氏与氏联姻的古老传统之中。因此,当时的和亲对中原与边疆的关系所能发挥的调节作用还不大明显,还没有达到后世汉、唐两朝和亲的那种程度。

中国边疆经略史:和亲的源头及其调节作用

和亲又称和戎、和蕃(和番)。称和戎,是因为周朝晋国都曾与戎人和亲。称和蕃,是由于古代以九州以外为蕃国[1]。“蕃”通“藩”。藩者,篱也,借喻边地、边部、边廷。“和戎”比“和亲”早出,“和蕃”比“和亲”晚出。和亲之义较广,而且能体现双方的对等地位。但和戎之称能显示华夏与蛮夷戎狄或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而和蕃之称能显示中原边疆的关系。

汉初,建信侯刘敬献和亲之议,为汉高祖所采纳。北宋司马光论及此事,感慨良深: “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2]显然,他赞同东汉班固的意见,以为“和亲之论,发于刘敬”[3]。但班固说的是汉代的和亲,而和亲在先秦就有了。

把华夏与蛮夷戎狄修好的政治活动叫做“和亲”,初见于《周礼》。《周礼》的成书年代尚有争议,大致以成书于战国至汉代较为可信。《周礼·秋官·象胥》记: “掌蛮、夷、闽、貉、戎、狄之国使,掌传王之言而谕说焉,以和亲之。”[4]还有把不同贵势家族之间修好的政治活动叫做“和亲”的,初见于《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时在《周礼》成书之前,说的是晋国的中行氏与范氏“和亲”,联合起来对付栾氏。至于“和戎”之称,则初见于《左传·襄公四年》、《左传·襄公十一年》,说的是山戎无终子嘉父派孟乐到晋国去“请和诸戎”,晋卿魏绛以为“和戎”有五利,晋悼公从其议,命魏绛与诸戎结盟。后来,晋悼公见和戎颇有效验,把女乐一佾、歌钟一肆赏给魏绛,对他说: “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5]上述和亲或和戎之事,看来是没有联姻关系的。但在这之前,早就发生过有联姻关系的和亲了。

晋国是春秋时代诸侯与戎狄联姻的表率。春秋中期,管仲齐桓公尊王攘夷,以为: “戎狄豺狼,不可厌也! 诸夏亲昵,不可弃也。”[6]正当其时,晋献公却一连娶了四位戎女。重耳、夷吾、奚齐、卓子四位公子,都是戎女所生。赤狄潞子婴儿之夫人,则是晋献公之姊。晋国内乱,重耳亡走狄国,娶狄女为妻。晋与戎狄是姻亲,所以晋厉公曾派使者对秦桓公说: “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昏姻也。”[7]当时的诸侯国,受戎狄威胁最大的就是晋国,与戎狄联姻最多的也是晋国。晋国与戎狄和亲,实为势有所不得不然。

周代首创和戎的荣誉,其实并不属于晋侯,而应属于申侯。西周的孝王让秦人的先祖非子在汧、渭之间掌牧马之事,见他劳绩颇著,打算把他立为其父大骆的嫡嗣。但申侯之女为大骆之妻,所生子已为嫡嗣。申侯对孝王说: “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与大骆妻,生适子成。申、骆重婚,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孝王审时度势,决定保留成作为大骆嫡嗣的地位,别封非子于秦,使续嬴氏之祀,“以和西戎”[8]。这是文献所记周代最早的和戎实例,成效不劣。

周王也曾与戎狄和亲,其年代也不比晋侯与戎狄和亲晚。东周的襄王叫狄人去攻打郑国,为了表示对狄人的好感和谢意,不惜屈尊娶狄女隗氏为后,尽管后果不佳,终究也算是地道的和亲。

为了穷究和亲的源头,需要追溯到商代以前。中国的神话和传说,惯于把远古的各族纳入一位古帝的谱系之中,以为他们都有或近或远、或嫡或庶的血缘关系。氏与氏之间,方与方之间以及中原的大邦与边疆的小邦之间,广泛联姻是历久不辍的传统。和亲的源头,就在这邦与邦联姻、方与方联姻乃至氏与氏联姻的古老传统之中。

相传: “帝俈(喾)有四妃,卜其子皆有天下。元妃有邰氏女,曰姜嫄,生后稷; 次妃有娀氏女,曰简狄,生卨; 次妃陈丰氏女,曰庆都,生放勋; 次妃娵訾氏女,曰常仪,生帝挚。”[9]这位亦神亦人的帝喾,就是实行多元和亲的始祖。事在荒远之世,殊难考实,然而,传说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曲折地反映着史迹。

进到商代,传说的可信度增高了。屈原在《天问》中写道: “成汤东巡,有莘爰极,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10]成汤出于政治动机而与有莘氏联姻,其内容和形式都与后世的和亲无异。不过,那时还没有出现“和亲”这个特定的术语,更没有形成和亲的理论。

周代各诸侯国的公室,彼此通婚,相沿成习。积大约三个世纪之经验,到春秋初期,才有了成熟的和亲理论。臧文仲对鲁庄公说: “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11]这几句话,把和亲的精义囊括无遗了。

如上所述,和亲导源于传说时代,至商代而初兴,至周代而渐盛。先秦时,和亲双方可以是同一民族甚至同一国家的,但多数的族属和国属都不同; 彼此未必通婚,但多数是有联姻关系的; 在有联姻关系的和亲实例中,既有诸夏宗女嫁戎狄之君,也有戎狄宗女嫁诸夏之君,还有诸夏与戎狄交婚的。

周朝是一个联盟式的集合体,统一只体现在诸侯对共主的拥戴上。当时的中原仅限于黄河的中游,不但尚未实现真正的统一,而且有戎狄穿插在诸夏之间,中原与边疆的界线是不大清楚的。因此,当时的和亲对中原与边疆的关系所能发挥的调节作用还不大明显,还没有达到后世汉、唐两朝和亲的那种程度。只有西周和晋国的和戎,才是后世中原汉族朝廷与边疆少数民族朝廷和亲的嚆矢。

战国之世,合纵连横,完全基于现实的利害关系。中原的分裂状态已成为历史障碍,只有战争才是实现统一的基本手段。与武力和权谋相比,爱情和亲谊黯然失色了。事态终于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亲尽可照结不误,仗还是非打不可。

列国之中,崇奉武力与权谋的,莫过于秦国。对东方的诸侯,对西方的戎人,都是这样。早在春秋中期,秦缪公霸西戎,是先用美人计和离间计,再相机进兵的。降至战国中晚期,秦惠文王和秦昭襄王并西戎,是先行蚕食,再相机鲸吞的,全凭武力。秦昭襄王之母宣太后与义渠戎王私通,有二子,后来,“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12]。当然,这算不得是什么和亲,但它足以说明为了民族和国家的利益,爱神只能听命于战神。无怪乎正是这位楚女所生的秦昭襄王,把楚怀王骗到秦国软禁至死,又命将军白起攻拔了楚国的郢都。

秦王志在席卷天下,包举宇内,本不以和亲为意。只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对交通不便、富源不广但不宜弃置不顾的巴地,实行过和亲。秦惠文王时,“并巴中,以巴氏蛮夷君长,世尚秦女”[13]。此事虽小,却是和亲成功的实例。秦强巴弱,但秦暂时还不能在巴地驻军设治,而巴暂时还可以对秦维护既有统一性又有独立性的附庸地位。秦不以嫁亲女于巴为耻,巴则以得秦亲女为荣。秦如能得到巴的帮助,东可拊楚之背,西可散蜀之势; 巴如能得到秦的庇护,则可免受楚、蜀夹击之苦。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和亲是最容易发生而且最容易成功的。(www.xing528.com)

秦朝享有空前的声威和荣光,无奈如雷鸣电闪,转瞬即逝。秦朝的主要贡献,是为汉朝进一步统一中国扫清了道路。只要中原实现了统一,中原与边疆的关系就会突出起来,和亲作为中原与边疆相联结的历史模式才会有令人注目的地位。

[1] 《周礼·秋官·大行人》: “九州之外,谓之蕃国。”转引自孙诒让:《周礼正义》,卷七一,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下同。

[2] 《资治通鉴》,卷一二,汉高帝八年条,世界书局影印兴文署本。

[3] 《汉书》,卷九四,《匈奴传·赞》。

[4] 《周礼正义》,卷七三。

[5] 杨伯峻: 《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81年版。

[6] 《左传·闵公元年》,转引自杨伯峻: 《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 1981年版。

[7] 《左传·成公十三年》,转引自杨伯峻: 《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 1981年版。

[8] 《史记》,卷五,《秦本纪》。

[9] 张守节: 《史记正义》引《帝王世纪》,此据《史记》,卷一,《五帝本纪》注。

[10] 转引自《楚辞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11] 《国语》,卷四,《鲁语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12]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

[13] 《后汉书》,卷八六,《南蛮西南夷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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