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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政治研究:从处境孤独到众望所归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由于两广总督谭钟麟重赏缉拿孙、杨、郑等人,香港政府亦宣布5年内禁止孙等入境,孙中山只好逃出广州,经澳门、香港再东渡日本,于11月12日抵达神户,旋赴横滨。至21日,《地球报》率先披露此事,其他各报纷纷效仿,一时舆论大哗,并引发了群众抗议活动。

清末民初政治研究:从处境孤独到众望所归

一、从处境孤独到众望所归

孙中山(1866~1925),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人,名文,字德明,号日新,1886年改号逸仙,1897年在日本从事革命活动时,曾化名中山樵。作为中国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生而为贫困之农家子”[1],幼年时经常参加劳动,比较了解和同情下层人民的疾苦,对清朝统治下的社会不公和黑暗怀有强烈不满。自1876年入本村私塾,至1892年从香港西医书院毕业,孙中山间或中断地在故乡、檀香山、香港的多所学校求学,也曾当过店员,参加过农业劳动,从事过改良乡政的实践,加入了基督教(1883年),结婚成家(1885年)。据他的同学回忆,孙中山“年少聪明过人,记忆力极强,无事不言不笑,有事则议论滔滔,九流三教,皆可共语。竹床瓦枕,安然就寝,珍馐藜藿,甘之如饴。”[2]孙中山后来亦自谓:“文早岁志窥远大,性慕新奇,故所学多博杂不纯。于中学则独好三代两汉之文,于西学则雅癖达文之道(Darwinism),而格致政事,亦常浏览。”[3]“于圣贤六经之旨,国家治乱之源,生民根本之计,则无时不往复于胸中;于今之所谓西学者概已有所涉猎,而所谓专门之学亦已穷求其一矣。”“游学之余,兼涉树艺,泰西农学之书间尝观览,于考地质、察物理之法略有所知。”[4]多年的刻苦学习,使孙中山积累了广博的学识,特别是西学根基尤为深厚,这为他以后从事政治思想的探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求学阶段,孙中山往往能关心国家局势,结交了郑士良、陈少白、尢列、杨鹤龄等一批有志青年,常怀“改良祖国,拯救同群之愿”[5]。加之受太平天国洪、杨旧事的启发和中法战争失败的刺激,本身又具有丰富的社会阅历,自不免“以学堂为鼓吹之地”[6],萌生“起而自救”中国之抱负。

如前章所述,甲午前孙中山虽已有了初步的革命思想,但仍不能摆脱维新潮流的影响,因而才有上书李鸿章之事。上书失败,使孙中山终于明白,“和平方法无可复施”,“积渐而知和平之手段不得不稍易以强迫”[7]。然而,要在当时的中国倡言革命,其难度可想而知。还在求学时代,孙于课暇往来港、澳间,“致力于革命之鼓吹”,实不过是“大放厥辞,无所忌讳”,但“闻而附和者”,仅陈少白、尢列、杨鹤龄、陆皓东寥寥数人而已,“若其他之交游,闻吾言者,不以为大逆不道而避之,则以为中风病狂相视也。”[8]对此,孙中山不会不记忆犹新,在港、澳尚且如此,若在清廷严密控制的内地从事革命,其结果当不难预料。有鉴于此,孙中山遂不得不先在海外宣传革命,寻觅同志。1894年,孙中山抵檀香山,在华侨中宣传反清革命。最初,仅宋居仁、夏百子等少数人赞同,多数侨胞视孙之宣传为“作乱谋反言论”,又惧招致“破家灭族”之祸,根本不加理睬;孙之亲友故旧,亦闻言多掩耳惊走,“奔避不遑”。先觉者的孤独处境总是难耐的。唯有遇挫不馁的精神,支撑着孙中山愈加努力,去打破“风气未开,人心锢塞”的僵局。于此,也最能检验出革命领袖所应具有的特殊品质

终于,在孙中山的努力下,兴中会宣告成立。不过,檀香山兴中会的组织虽续有扩充,但会员最盛时仅百余人,均属广东籍,其中香山县人占56.3%[9],这就使它带有狭隘的地域性,缺乏广泛的群众基础。1895年1月,孙中山回到香港,约集旧友,物色进步人士,很快成立了兴中会总机关。随后,孙偕陆皓东、郑士良等赴广州,在双门底王家祠云冈别墅成立了兴中会组织,陆续加入者达数百人。是年4月17日,清政府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国人无不痛心疾首。孙中山见群情激愤,认为武装起义时机已至,遂与陆皓东、杨衢云、郑士良等多方策划,预计于10月26日(农历九月初九)在广州起义。然因内部步调不一,谋事不密,计划事先为清政府察觉,由香港密运之枪械又被海关查扣,起义未正式发动即告失败。由于两广总督谭钟麟重赏缉拿孙、杨、郑等人,香港政府亦宣布5年内禁止孙等入境,孙中山只好逃出广州,经澳门、香港再东渡日本,于11月12日抵达神户,旋赴横滨。11月中旬,孙中山联络侨商冯镜如、冯紫珊等20余人,成立了兴中会横滨分会,由冯镜如任分会长。孙于横滨剪掉发辫后,不久只身赴檀香山、旧金山芝加哥纽约等地联络华侨。但在当时,美洲华侨赞助革命者不多,孙与洪门接触亦无大效,乃决定转赴英国和欧洲大陆,向华侨宣传革命思想。

1896年9月30日,孙中山抵达英国伦敦。10月11日,当孙去探望其老师康德黎时,于中途遭清驻英公使馆邓廷铿等人绑架。驻英公使龚照瑗准备用木箱装运孙氏,秘密运回国内加害。孙被囚禁后,设法让英人贺维(Howe)、柯尔(G·Cole)将此事通知了康德黎。康德黎与孙以前的老师孟生(P·Manson)四处奔走,设法营救。至21日,《地球报》率先披露此事,其他各报纷纷效仿,一时舆论大哗,并引发了群众抗议活动。迫于舆论压力和群众抗议,加之英政府出面干涉,清使馆终于在23日释放了孙中山。“伦敦被难”一事,反而使孙逸仙声名大著,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同情革命者的尊崇。脱险后,孙继续留在伦敦近一年,主要“潜心研读和从事著述,探求救国真理”[10]。可是,当时的“欧洲尚无留学生,又鲜华侨,虽欲为革命之鼓欢,其道无由”[11],乃于1897年7月2日启程,准备重返日本,就近筹划革命事宜。

同年8月16日,孙中山重抵横滨,积极宣传革命思想,吸收华侨加入兴中会,并与日本朝野人士宫崎寅藏、平山周、犬养毅、大畏重信、萱野长知、头山满、平冈浩太郎、山田良政、内田良平、福平诚、宗方小太郎等相结识,得到了他们的同情与支持。1898年9月,“百日维新”惨遭失败,康有为梁启超亡命日本。孙中山、陈少白以“彼此均属逋客,应有同病相怜之感,拟亲往慰问,借敦友谊”,曾托宫崎寅藏、平山周向康示意。但在此前,“康圣人”已对孙文一党心存成见,今虽弃军而逃,尚有余勇可贾,故他表示自己奉有光绪衣带密诏,帝“必有复辟之一日”,今日只知“起兵勤王”,“其他非余所知”[12]。双方几经商谈,却未有成效。1899年夏秋间,康有为离开日本去了加拿大,孙与梁启超之往来渐密,经多次会谈,双方一度准备合并共组一个政党,后因康氏强烈反对,计划又告搁浅。(www.xing528.com)

孙与康、梁“合作”未成,对双方分歧相当清楚。孙曾说:“清政府在康有为公开致力种种运动或采取恐吓政府的手段之际,对他的党派抱有严重警惕,并因而对我们党派的注意逐渐放松,这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我党的幸事。”[13]1899年上半年,孙中山往返于东京、横滨、长崎等地,联络同志,准备再次策划武装起义。为此,他派毕永年偕平山周赴两湖调查联络会党。是年秋,孙命陈少白、郑士良等在香港设立机关,与广东三合会取得了密切联系。接着,毕永年再进入长江流域,于11月间邀兴中、哥老、三合各会首领杨衢云、陈少白、郑士良、杨鸿钧、李云彪、张尧卿及宫崎寅藏、平山周等在香港集会,各首领议定纲领,歃血为盟,三会结成“兴汉会”,公推孙中山为总会长[14]。此事表明,孙在会党人物心目中之地位日渐上升,已成为大家公认的领袖人选。不过,由于孙、康两党各行其是,康氏又在海外大力活动,保皇会声势颇盛,有人统计,1899年7月至翌年7月,美国华侨入保皇会之比例为15%~20%,加拿大为35%,夏威夷高达80%~90%[15],日本横滨几乎达到100%[16],因而革命派在海外的影响尚属有限,孙中山的起义活动便难免会与康门的勤王之举纠缠在一起

1900年上半年,北方义和团运动如火如荼,英国为保护其在长江流域既得利益,曾策动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从事“东南互保”,又诱劝两广总督李鸿章据华南“自主”。5月后,香港议员何启得港督卜力(Henry A.Blake)授意,与陈少白密商,拟请孙中山帮助李鸿章组织“独立”政府。孙闻讯,认为“此举设使有成,亦大局之福,故亦不妨一试”[17]。以后,由于李鸿章犹豫观望且有诱捕孙之图谋,7月中旬清廷又诏令李离粤北上,英国旋亦放弃华南“独立”计划,孙中山欲借外力推倒清政府的尝试方告流产。与此同时,孙中山采“分头办事”之策,仍积极准备武装起事。入夏后,北方时局剧变,孙认为“时机已发,祸福之间不容发,万无可犹疑”[18],决意在广东再次举行起义。经过数月准备,10月8日夜,郑士良等率三合会数百人在惠州三洲田山塞发动起义,初战告捷,并向闽南进军。起义队伍一度扩充到两万余人。可是,由于义军主要为会党中人,缺乏广泛的群众基础,原定的日本朝野的支持,因日本政情忽变,外援未至,义军“即至厦门,亦无所为”[19]。郑士良只好解散队伍,自己率少数精锐退往香港。

惠州起义固然以失败告终,但它却产生了巨大的政治影响,促进了民主革命浪潮的高涨,也使孙中山的孤独处境有了较大的改善。首次广州起义失败时,孙中山等人被视为“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得不到人们的理解与同情。孙在日本华侨中宣传革命,“数年之中而慕义来归者,不过百数十人而已”,以至他后来称1895~1900年这几年“实为革命进行艰难困苦之时代也”[20]。而惠州起义失败后,情况则大有不同,人们更多地是惋惜起义的功败垂成,不再视孙为“强盗”或绿林“公道大王”,反而同情和赞美革命。孙中山身历此境,感慨言之:“前后相较,差若天渊。吾人睹此情形,中心快慰,不可言状”[21]。此前,受康梁影响颇深的唐才常等人,于1899年冬在上海成立正气会(旋改自立会),翌年7月又在上海倡开中国国会,且与林圭、秦力山等在汉口组建自立军总机关,后为张之洞所镇压。自立军的旗帜本来较为模糊,革命与改良、反清与勤王的两种政治诉求集于一体,失败自属意料中事。但在当时环境下,康有为虽云“保皇与扑满相反”,可毕竟“倒满洲以兴民政”,“借勤王以兴民政”[22],两派针对的对象都是清政府,且不少兴中会成员亦参与自立军之事,因而革命派与自立会双方的起事乃纠葛一起,这就有可能使部分保皇人士在血的教训面前幡然醒悟。自立军失败后,秦力山等爱国知识分子大受刺激,对清政府的幻想和对康梁的信任一齐被粉碎,这就为他们提供了转向革命派的思想契机。秦力山亡命日本后,怒斥康梁,拜谒孙中山,双方相见甚欢。事后,孙称秦“非才常辈也”,秦则向留学生介绍孙为人亲切,绝非“骁桀难近”之人,且具有远见卓识,堪为革命领袖。于是,孙的寓所“群士辐凑,岁愈百人”。同为自立军亡命客的禹之谟东渡日本后,“与革命同志往还,获识孙中山,受了熏陶,更坚定了他献身革命的决心。”[23]还在1900年8月中旬,孙中山曾说过:“在中国政治改革派的力量中,尽管分成多派,但我相信今天由于历史的进展和一些感情因素,照理不致争执不休,而可设法将各派很好地联成一体。”[24]表达了希望与康梁一派联手变革政治的意愿。此心虽善,无奈康氏心有芥蒂,一再攻击孙“除粤人无所为”,甚至辱骂孙“真中国蟊贼也”[25]。康氏的冥顽不灵,导致自立军前后两派猜忌日深,争执频起。以后革命党的发展壮大,“孙的时代”逐渐取代“康的时代”,主要是通过大批华侨、留学生及国内知识青年纷纷弃康从孙来实现的,上述秦力山、禹之谟只是两个典型例子而已。

《辛丑条约》签订后,清政府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26]的勉强与无奈,相当程度上变成了“洋人的朝廷”。社会矛盾的急剧尖锐化,逼得中国人民不得不奋起反抗,革命形势持续高涨。当此之际,孙中山在日本、香港、越南、繱罗等地,多方奔走,团聚志士。但客观地讲,虽说在20世纪最初一两年间,“士林中人,昔以革命为大逆不道,去之若浼者,至是亦稍知动念矣。”毕竟,倾向革命的知识分子还比较有限。章太炎就说过,在1901年时,“游学生疑孙公骁桀难近,不与通”[27];甚至还有人视孙中山为绿林豪杰,或属“汉高、明太一流”人物[28]。然而1903年夏季后,随着革命知识分子的日趋活跃,随着海外与国内宣传反清革命和民主思想的刊物之迅猛增加,随着军国民教育会、华兴会、科学补习所、光复会、日知会等大批革命团体的纷纷建立,也随着孙中山在檀香山、纽约、英国、比利时、德国、法国等地的多方奔走,孙的领袖地位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承认与拥戴。在一本名为《孙逸仙》的小册子中,章太炎将孙比作“赤帝子”和“掩迹郑洪”的“民辟”;章士钊赞孙为“近今谈革命者之初祖,实行革命者之北辰”;秦力山则总结孙之革命历史:“孙君乃于吾国腐败尚未暴露之甲午乙未以前,不惜其头颅性命而虎啸于东南重主之都会广州府,在当时莫不以为狂。而今思之,举国熙熙嗥嗥,醉生梦死,彼独立一人图祖国之光复,担人种之竞争,且欲发现人权公理于东洋专制世界,得非天诱其衷天赐其勇者乎。”[29]孙中山的大名与业绩远播海内外,国内不少士人欲“破浪走海外从之”[30]。在海外留学界和华侨中,孙中山也逐渐取得了多数人的支持和拥戴。1904年1月,孙在火奴鲁鲁加入致公堂[31],并被封为堂内地位极高的“洪棍”(元帅),即表明了檀香山华侨对他的推崇心情。1905年春,孙在布鲁塞尔与留学生就革命问题“反复争论三日三夜”,并宣布:“留学生之献身革命者,分途作领导之人。”此一决策,使留欧学生欣悦异常,纷纷表示:“此吾辈倾心于先生之切愿也。”及至1905年7月中旬孙返回东京时,他给人们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他具有世界眼光,对革命的目标和方略有着经过深思熟虑的透辟的见解,有着富有鼓动力量的雄辩的口才,而又谦虚诚恳,平易近人,不是那种‘为旧国专制习惯所濡染’的‘首领’。”[32]孙的个人魅力、领袖素质及首先高举革命义旗的创始之功、持久不懈的顽强意志等,使他自然成为了众望所归的革命领袖。

革命派最高领袖的确定,预示着建立统一的革命政党的条件已然成熟。不过,近现代政党的领袖从来都不是独断独行的孤家寡人,而往往是志同道合的一个核心群体。在孙中山之外,革命派的队伍中这时也确实涌现出了一批首领级的人物。黄兴之受革命党推崇的程度,仅次于孙中山。黄兴不仅以埋头苦干的“实干家”享有盛名,而且为人“诚恳谦和,与同志一见如故”,又在与两湖学界联系方面,在个人的阅历、教养方面,均有为孙所不及之处。当他与孙相见后,“他便尊敬国父如师,常对国父执弟子礼甚恭,言必称‘先生’,出入必随‘先生’,以是孙黄合作,而粤湘之同志翕如。”[33]孙黄领导核心形成后,在其周围汇聚了如章太炎、宋教仁等一群风貌迥异并各具特色的突出人物。这样,革命派的领导群体逐渐凸现出来,组建全国性的资产阶级革命政党的问题,便被迅速提上了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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