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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驿道:古代交通工具与路线网络

时间:2023-05-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驿道是我国古代道路的一种,因它是为驿马、传车的通行而开辟的,沿途置有驿站,故称驿道或驿路。唐宋驿道较之其他道路,更为平直、宽阔,交通运输的承载能力较强。这些形象描写,有助于了解当时交通实况。驿道由官方开凿和管理,唐宋载籍因称之为“官道”或“官路”。这里的驿道侧近常有猛兽成群,侵害行旅。宋代自河南通往川陕的驿路,江西通往福建、广东

唐宋驿道:古代交通工具与路线网络

驿道是我国古代道路的一种,因它是为驿马、传车的通行而开辟的,沿途置有驿站,故称驿道或驿路。古代各种道路中,以御路最好,其次就数驿道。唐宋驿道较之其他道路,更为平直、宽阔,交通运输的承载能力较强。杨炯《骢马》诗形容通向京城长安关中驿路是“帝畿平若水,官路直如弦”,这是唐代最好的驿路。而自河内入汲郡的驿路也相当宽直,人称“大驿路”(《太平寰宇记》卷五六卫州新乡县)。河北邺城境内驿路,宽阔平坦,“使命往来,宾客纵横,马少憩鞍,人当倒屣”(《唐摭言》卷一一《怨怒》)。这条路从河南向北延伸,直通澶、幽,是著名的两河驿路。这些驿路无疑代表了唐代陆路建设的最高水平。宋代也不逊色于唐,河南河北的水陆交通相当发达,从“河阳南至偃师,东由凤台、孝义,次入巩县,最为顺便,皆有亭驿道路”(《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四)。连陕北绥、延等边境州县驿路也十分“宽平”(同前卷一三一)。川峡为宋朝重地,自宋初就在成都府至凤州修成“大驿路”,此后历朝不断整修。仁宗朝,入川大路自凤州至利州、剑门,直入益州,有桥阁九万余间,每年都令铺兵于近山采木整修。神宗朝,范百禄又于褒斜道改修大驿路。即使边远地区如岭南的邕州间道路,也都“是平稳径直道路,已令起置铺驿”(《宋会要辑稿》卷三〇五四四《方域十》)。各地驿路交界处还立有界标,自湖南入桂林界,就“有大华表跨官道,榜曰‘广南西路’”(《骖鸾录》)。

驿道的路况好,通过能力大,但路面还只能依地形起伏,其宽度和平坦程度毕竟远逊于今天的公路,免不了车马停拥,即使最好的两京驿路也有部分路段“驰道隘陋,车骑停拥”。渑池县官道也是“隘路”,阻碍官私客旅通行。驿路上来往最多的是各类公使与官员,张籍《洛阳行》:“百官日月谢拜表,驿使相续长安道。”是对当时情形的绝好形容。长安至荆南驿路的繁忙亦不逊于两京道,不少唐诗写到这条路上夜半还有铃声过驿。韩偓《早发蓝关》:“路盘暂见樵人火,栈转时闻驿使铃。”杜荀鹤《秋宿临江驿》:“渔舟火影寒归浦,驿路铃声夜过山。”可见行旅之盛。即使相对偏远的江西、湖北等地,驿路上也是使节憧憧,车马不绝。白居易《望江楼上作》:“江畔百尺楼,楼前千里道。凭高望平远,亦足舒怀抱。驿路使憧憧,关防兵草草。”袁皓《重归宜春经过萍川题梵林寺》:“村烟不改居人换,官路无穷行客多。”这些形象描写,有助于了解当时交通实况。梁州、凤州地当川陕交通要道,也是“驰驲奔轺”,不绝于途,地方官不得不“崇侈其驿,以示雄大”(孙樵《兴元新路记》)。北宋时,都城迁移至河南东部,南阳、许昌等城市重要起来,交通比唐代还要繁忙。

驿道由官方开凿和管理,唐宋载籍因称之为“官道”或“官路”。王建《原上新居》:“墙下当官路,依山补竹篱。”徐铉《寒食宿陈公塘上》:“垂杨界官道,茅屋倚高坡。”《太平广记》卷一七引《仙传拾遗》:“遗金三十斤,送至官路,惨别而去。”与它相对而言的是非驿路,其中包括私路。《太平寰宇记》卷一三八:“(渠州)西北至蓬州官路二百二十里,私路一百九十里。”李商隐《雨中长乐水馆送赵十五滂不及》:“碧云东去雨云西,苑路高高驿路低。”都将驿路与其他道路对举。

虎患是对驿道行旅的最大威胁,唐代江淮、襄汉、西川、峡中、江淮、岭南植被繁茂,人烟稀少,虎害严重,由此而产生了一种特殊行业——捕兽业,《太平广记》中颇有记载,多数成效不著,但也有成功的例子。比如江淮,读读韦应物“数家砧杵秋山下,一郡荆榛寒雨中”(《登楼寄王卿》)的诗句,就可以想见其地的荒凉。这里的驿道侧近常有猛兽成群,侵害行旅。玄宗朝,有个叫李全确的人担任宣州秋浦县令,设法诱捕,收效显著。开元四年(716),朝廷选派他驰驿前往淮南指授捕兽方法,去除虎害,并令“缘官路两边,去道各十步草木,尝(常)令芟伐,使行人往来得以防备”(《册府元龟》卷一四七),这些措施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入蜀驿路的白卫岭、石筒溪一线,崇山峻岭,猿径鸟道,鸷兽成群,食啖行旅,“号‘税人场’,商旅结伴而行,军人带甲列队而过,亦遭攫搏”(《太平广记》卷四三二引《北梦琐言》)。绵、汉、嘉州暴兽成群,搏噬商旅。宋朝收复西川,开通纲运,使命商旅相继,人口增长,庐舍骈接,虎豹才渐绝迹。河南陕县南硖石镇,亦号“税人场”,韦庄《南阳小将张彦硖口镇税人场射虎歌》有“关东驿路多丘荒,行人最忌税人场”之句。商山驿路多鸷兽,攻击行人,还有野骡成群,出没其间。李商隐《昭州》诗也描绘了岭南西道馆驿“虎当官路斗,猿上驿楼啼”的恐怖场景。洪迈《夷坚支志》丁卷四有一篇小说,题《武昌客舍虎》,写绍熙中鄂州驿舍两虎相斗的场面,这在今天看来是十分奇特的景观,唐宋时却是难以去除的公害。

驿路都是土路,水冲沙压,容易毁坏。为了维护好驿路,唐朝将驿道分别划归所经州县管理维护,下令禁止在道路上开凿营种,“所在桥路,亦令随要修葺”(《唐会要》卷八六《道路》)。并且加强绿化,植树造林,规定:“诸道官路,不得令有耕种及斫伐树木。其有官处,勾当填补。”(同前)

宋朝政府在道路维护方面亦不遗余力,诸路转运司、提刑司直接负责道路整修,常年差官相度。其有岩险崩摧者铲平之,无桥阁者添置之,路面过狭者拓宽之,居民竹屋侵占官道者毁撤之,务使宽阔,通过无阻。雨冲沙压、道路侵毁者或修整,或改建。兴元、凤州便有数次改建,有所谓“褒斜新路”、“凤州新路”。褒斜旧路自凤州入两当县,十程四百零九里,“阁道平坦,驿舍、马铺完备,道店稠密,行旅易得,饮食不为艰难”(《宋会要辑稿》卷一〇四七四九《方域十》),比老路还要好。真宗、仁宗朝,河东、河北连年积雨,冲注道路,朝廷下令逐处官吏随时修补,并在河北官路两旁各开挖出一条阔五尺、深七尺的深堑作为排水沟,“以泄水潦”(同前),这些措施对于保护驿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唐朝还在河北、河南、福建、川陕沿路官道栽种地土所宜林木以为养护,驿树屡见于时人诗文。朱庆馀《种花》:“忆昔两京官道上,可怜桃李昼阴垂。”卢纶《与从弟瑾同下第后出关言别》其二:“杂花飞尽柳阴阴,官路逶迤绿草深。”写到两京驿路沿途植有槐柳桃李等树,风景秀丽。宋代自河南通往川陕的驿路,江西通往福建、广东的驿路,都被绿化,以休行者。

唐宋驿道分布的重点在以长安、洛阳和汴京三座城市为中心的方圆二千多里范围内,而以京畿地区最密集,周边地区则较少。唐代自京城长安东至宋、汴,西至岐、秦,南达荆、襄,北至范阳,西南至蜀中,都有驿路。西北的驿路甚至西达安西,远接中亚。秦陇以西至于河源,有驿路以通吐蕃杜甫《秦州杂诗二十首》其三“州图领同谷,驿道出流沙”写的就是这条路。北疆的驿路早在太宗朝就已开通,时称“参天至尊道”。商、邓、襄、荆四州为驿道所出,使人商旅络绎不绝,耗费巨大。京城北面军镇密布,至灵州、天德、胜州、大同,都有驿路,从天德军取夏州路乘传入京奏事,四日余便至,交通之便利,在古代亦属少见。总之,唐代以中原地区驿路为骨干,确已建成严密的交通体系。宋代大河南北的驿路,从澶州之西,经黎阳由白马县往北,可直通幽州,这条驿路是辽使往来的主要通路,宋朝常以使官经阅,并且慎择地方官,交通常得维持不废。

地域不同,驿路的自然环境、地貌特征也不一样。凤州以东、兴元以西的褒斜驿路,从褒斜谷口经过,形势险要,深林密竹,皆原始森林。剑、利诸州驿路多栈道,蜿蜒盘旋于悬崖绝壁之上,极为险峻。贾岛《喜李余自蜀至》描绘道:“迢递岷峨外,西南驿路高。几程寻崄栈,独宿听寒涛。白鸟飞还立,青猿断更号。往来从此过,词体近风骚。”把入蜀驿路自然环境的独特之处生动表现出来。商山驿路从蓝田东到内乡七百余里,全在深山涧岭中穿过,景象奇特。王维《送李太守赴上洛》:“商山包楚邓,积翠蔼沉沉。驿路飞泉洒,关门落照深。野花开古戍,行客响空林。”祖咏《长乐驿留别卢象裴总》:“灞水行人渡,商山驿路深。”李商隐《商於新开路》:“六百商於路,崎岖古共闻。蜂房春欲暮,虎穽日初曛。路向泉间辨,人从树杪分。更谁开捷径,速拟上青云。”都生动地描绘出这条驿路幽深、险峻、崎岖的地理特征。某些地区的驿路,为特殊地势所衬托,显出别具一格的美感。刘长卿《恩敕重推使牒追赴苏州次前溪馆作》:“渐入云峰里,愁看驿路闲。乱鸦投落日,疲马向空山。”白居易《春日题乾元寺上方最高峰亭》:“回看官路三条线,却望都城一片尘。”岑参《题金城临河驿楼》:“古戍依重险,高楼见五凉。山根盘驿道,河水浸城墙。”祖咏《观华岳》:“西入秦关口,南瞻驿路连。彩云生阙下,松树到祠边。”四诗所写驿路,一在苏州,一在京西,一在兰州,一在华山脚下,面貌各异,气象峥嵘

唐宋驿程有两种计算方法:一是直接统计里程,表明数字,地志中常用这种方式。《太平寰宇记》卷一三三:“(兴元府)东北至西京,取骆谷路一千五百八十里,取斜谷路一千七百八十九里,驿路一千七百八十里。”另一种则是以驿数为程,史籍、文集中常见。《资治通鉴》卷二五一:“时戍卒拒彭城,止四驿。”《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四引《惊听录》:“缘淮南九驿,便至泗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二:“然环州至延州十四五驿,直路亦不下十驿,泾原至秦凤又远于此。”沿用的都是此法。宋代甚至连介绍外国辖境也使用了这一方法。《隆平集》卷二〇:“(夏国)其地东西二十五驿,南北十驿。自河以东北十有二驿,而达契丹之境。”

早在先秦时,古人就创造了表明驿路里程的方法,相传黄帝有记里之车。宋人高承说:“按黄帝游幸天下,而车以记里,疑道路之纪以里堠,起轩辕时也。”(《事物纪原》卷七)周制是“列树以表道”(《国语·周语中》)。北周改为立堠,境内驿路之侧,“一里置一土堠”(《北史》卷六四《韦孝宽传》)。唐人继承北朝立堠表道的遗制,筑驿堠以表路程远近,驿路两旁每隔十里就立有一个高约一丈的土堆。宋代仍之,堠制“十里一双堠”(文天祥《固陵道中》)。这些土堆对于帮助人们计算行程起到了重要作用。元稹《西归绝句十二首》其一:“双堠频频减去程,渐知身得近京城。”宋祁《晚眺》:“双堠驿边道,孤烟山下村。”刘克庄《馆头》:“雨雪潇潇驿堠长,不堪流潦入车箱。抚州城外黄泥路,即是人间小太行。”这些诗篇就是最好的证明,也说明驿堠是不可缺少的重要交通设施

不仅沿途有堠子,每一座驿站门前也有,因主要用于表示时辰,故称“辰堠”。陆游《自江源过双流不宿径行之成都》“斜日驿门双堠立”写宋代西川馆驿驿堠,这显然是承袭唐制。

但驿堠之制只通行于中原内地,周边民族政权境内并无此制。幽州以北的辽国就“无里候,其所向不知为南北”(《新五代史》卷七三《四夷附录第二》)。檀州以北“无复里堠,但以马行记日景,而约其里数”(《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九)。

堠子本身就在驿路边,与馆驿相连,故唐宋人有时也将其与馆、驿、亭并称作亭堠、驿候、邮堠、邮候、堠馆、候馆。高适《塞上》:“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新唐书》卷一四三《徐申传》:“未几邑闬如初,创驿候,作大市,器用皆具。”《玉壶野史》卷八:“孔承恭……乞置木牌,立于邮堠。”《长安志》卷一七:“(渭南驿)南至商州洛南县秦岭为界,无堠馆。”变称之多,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亦为研治唐宋文史者所应当了解,故加罗列,略作说明,以为读史之助。

驿堠年年岁岁屹立在路旁,默默注视着行人,唐宋文人长期行役在外,都视驿堠为自己旅途的忠实伴侣,向它倾诉自己的旅途感触。韩愈《路傍堠》:“堆堆路傍堠,一双复一只。迎我入秦关,送我入楚泽。千以高山遮,万以远水隔。……何当迎送归,缘路高历历。”王珪《楼上会友述怀》:“江帆来往年光度,驿堠东西客意长。”杨万里《午热憩中义渡》:“单牌双堠头都白,万壑千岩眼强青。”陆游《月中归驿舍》:“岁岁常为锦水行,驿前双堠惯逢迎。”都很好地表达了他们这些行役者对驿堠的特殊感情。

驿堠作为历史的见证,亲眼目睹了大唐帝国的盛衰。张籍《泾州塞》:“行到泾州塞,唯闻羌戍鼙。道边双古堠,犹记向安西。”元稹《西凉伎》:“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忽尽空遗丘。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去京五百而近何其逼,天子县内半没为荒陬,西京(凉)之道尔阻修。”白居易《西凉伎》:“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自注:“平时开远门外立堠,云去安西九千九百里,以示戍人,不为万里行,其实就盈数也。今蕃汉使往来,悉在陇州交易也。”三诗都提到中唐以后河陇陷落,万里江山尽为戎有的惨痛事实,都以驿堠作为凭吊的凭借和抒情的映衬,加深了诗篇的悲情。

驿马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交通工具和战略资源,唐宋政府“设驿马于四郊,来远客于千里”(《武夷新集》卷六《南康军建昌县义居洪氏雷塘书院记》),表明它的设置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凡有驿路处必有驿马,不置驿的山路险阻之处及无水草镇戍者,亦“视路要隙置官马。水驿有舟。凡传驿马驴,每岁上其死损、肥瘠之数”(《新唐书》卷四六《百官志一》)。随便翻阅唐诗,都可见到驿道上驿骑星驰、前后相继的场面描写。岑参《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驿马从西来,双节夹路驰。”韩愈《奉使常山早次太原呈副使吴郎中》:“朗朗闻街鼓,晨起似朝时。翻翻走驿马,春尽是归期。”写唐人驰驿赶路的情形,即为明证。唐宋政府为了用好驿马,作出许多规定,如朝官出使,不限高卑,都只许乘坐驿马,不准随便乘坐其他交通工具。乘驿马者皆依驿路而向前驿,不准别行。每驿都必须备足法定的驿马数,驿马有阙,则令诸府州勘具“每驿见欠多少”(《册府元龟》卷五一六),及时上报,足额填备。尽管如此,还是经常出现乘驿无马的情况。据颜真卿回忆,他有一次出行,只因“驿上无马,私乘泡转几死,前进不得”(《与李太保帖》)。长安至荆州驿路,唐前期还相当落后,属于“小道”,满足不了交通的需求,过使极多,驿马却总是供不应求,严重短缺。

驿马之外另有传马,是别于乘舆马、苑马、驿马之外的另一种官马,专供拉传车之用。韩愈《答张彻》:“毕事驱传马,安居守窗萤。”表明传马用于不急的公事。此外还有“递马”之称。但唐代文献中的递马实即驿马,而非一个新马种。宋代文献中的递马,则主要指递铺马,其身高有明确规定,身高在四尺一寸或四尺二寸以上者为递马。宋朝规定,新除近边知州军臣僚属,乘递马赴任。人臣得罪,远州安置,亦给递马发遣。递马的遣发凭证,称为“递马券”,又作“头子”,由枢密院发给,令兵部尚书以下书押券头。

驿马用途很广,资源却总是有限,长期供不应求,人们只得乘驴。若应乘驿驴而乘马,则属违法,当追究法律责任。咸通末,举人进京,骑马者渐多,气势颇盛。执政者见之,立即奏请禁止,进士、举人只许乘驴。当时有人作诗嘲之曰:“今年敕下尽骑驴,短辔长鞦满九衢。”(《唐摭言》卷一二《轻佻》)可见直到唐末未仕的文人仍只能骑驴。驴体力好,耐力强,因而成为驿马之外的另一类重要交通工具,使用尤广。(www.xing528.com)

上述因素也促成了唐代北方民间一种新兴产业——驿驴租赁业的兴起,很多路边旅店中都有驿驴租赁。《通典》卷七:“东至宋、汴,西至岐州,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每店皆有驴赁客乘,倏忽数十里,谓之驿驴。”《新唐书》卷五一《食货志》:“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册府元龟》卷一五九:“两京之间,多有百姓僦驴,俗谓之驿驴,往来甚速,有同驿骑。”以上三例说的都是盛唐,下面所举则都在中晚唐。《太平广记》卷三四六引《续玄怪录》:“扶风马震居长安平康坊,正昼闻扣门。往看,见一赁驴小儿云:‘适有一夫人,自东市赁某驴。’”卷三八四引《广异记》:“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尝因选集至东都,骑驴行。……时府门有赁驴者裴,呼小儿驴,令送大郎至舍。”《宋高僧传》卷二二《周伪蜀净众寺僧缄传》:“次嘉州罗目县,有诉孙山人赁驴不偿直,乞追摄。”所载都证实了唐代驴骡的实际使用。

驿驴骑乘起来稳便快捷,为下层士人所喜爱,举子、进士、僧道出门,都骑驴。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有“骑驴三十载,旅食京华春”之句。韩愈《孟生诗》称孟郊应举,也是“骑驴到京国”。蜀人段文昌微时,常跨驴而行,为乡里所笑。三十年后衣锦还乡,蜀人有诗赠曰:“昔日骑驴学忍饥,今朝忽著锦衣归”(《鉴诫录》卷八《衣锦归》),表明唐代举子出行,主要以驴为脚力,久而久之,骑驴似乎成了唐宋举子的身份标志,“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成了唐代举子形象的活写真。唐代还出现过犯罪分子乘驴逃逸的事件,也是利用了驴的足力。

不仅无官者骑驴,小官吏也只能以驴为交通工具。《朝野佥载》卷四有“闾知微骑马,马吉甫骑驴”的笑话,白居易亦有“龙钟校正骑驴日,憔悴通江司马时”(《岁暮寄微之三首》其二)的诗句。马吉甫是武后朝人,这个笑话产生时,他只是直崇文馆这样的小吏。白氏初仕为校书郎,阶九品,因官卑,只能骑驴。《邺候家传》称,德宗之乱,“京师街衢乘大马者,行路之人皆识其名位,乃给舍丞郎大卿监以上。否则,贵臣及方镇子弟、郎官皆乘蜀马,遗补或骑驴”(《类说》卷二引),所举官员中以拾遗、补阙官位最低,因此连最劣的蜀马也无资格骑乘,只能骑驴。

驿驴有时也被用于递送流人。咸通十年(869)二月,宰相杨收被除名配流州,诏锢身递送至流所,路次州县给递驴一头,大概因为是不急之务,故以驴递送。

驴的另一作用是负重。唐代诸州每年送上都的租庸杂物,主要就靠驴马牛牵引搬运,其中“驴载曰驮”(《资治通鉴》卷二一一胡注),“每驮一百斤,一百里一百文。……其山陵险难驴少处,不得过一百五十文,平易处不得下八十文。其有人负处,两人分一驮”(《唐六典》卷三)。每次出兵征讨,也是令“沿路递发马牛驴驮,运兵器什物”,谓之“递驮”(《资治通鉴》卷二一一胡注)。

骡子和骆驼也是重要畜力。唐人常以骡子搬运兵器粮草等物资,谓之骡纲。《唐会要》卷三一:“其骡纲、车纲等,缘常押驴骡于诸州府搬运,及送远军衣赐,须应程期。”《旧唐书》卷一七九《张濬传》:“贼犯京师,僖宗出幸,途无供顿,卫军不得食。汉阴令李康献粮饵数百骡纲,军士始得食。”骡运的情况还见于唐人小说。《太平广记》卷三五〇引《纂异录》:“顷之,骡脚自东而来,金铎之声,振于坐中。”王维的绘画中也有《骡纲图》,都证实了驿骡的广泛使用。唐人还以骆驼驮运货物,行驿骑乘。天宝年间,哥舒翰镇陇右,遣使奏事,常“乘白槖,日驰五百里”(《资治通鉴》卷二一六),其脚力连一般的马都不及。安禄山攻陷两京,“常以骆驼运两京御府珍宝于范阳”(《旧唐书》卷二百上《史思明传》)。在宋代,骆驼也是重要畜力,宋朝常在西北购买骆驼,运军储粮草货物,每驼可负重三石,是驴骡的三倍。

除畜力外,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驿车。其中一类为传车,即以传马拉行的车辆。春秋之时,传车的使用已相当普遍,《左传》有“晋侯以传召伯宗”(成公五年)、郑商人弦高“使遽告于郑”(僖公三十三年)的记载。据后人注释,这里的“传”和“遽”都是指传车。根据拉车马匹多少的不同,传车有一封轺传、一乘传、四乘传、四马传、六乘传、七乘传之别。传车之制也有相应变化:所拉的车辆为轺车,则称轺传;普通传车,则为乘传。

汉代传制最为发达,举其显著者,有四马高足的“置传”,四马中足的“驰传”,四马下足的“乘传”,其余大大小小的“传”有近十种,这里的乘和传都是驿车。王莽杀害公卿,“皆驿车载其尸,传致”(《汉书》卷九九中《王莽传中》),文中的“传致”即以传车运至。

最普通的驿车是传车,以两匹或数匹传马拉行,一般供高官和公使乘坐。汉代帝王公卿多乘传车。汉武帝求仙,与方士同乘传车而行。南越、番禺、西蜀所置十七郡上贡货物,往往遣吏卒,以传车及马匹驮运而至。西汉刺史常以秋分行部,御史驾四封乘传巡行天下。东汉刺史所乘的传车是“骖驾,垂赤帷裳”(《后汉书》卷三三《贾琮传》),即以三匹马驾行,外施赤色帷幕。魏晋南北朝,传车仍是常用的驿车。

在唐代,人们普遍骑马,古老的传制被馆驿制度所代替,而渐消亡,但传车之制却仍存在。天宝初,太仆卿张暐还乡拜扫,玄宗御赐诗以宠异之,乘传来往。史书描绘他“鬓髪华皓,在舆中”(《旧唐书》卷一〇六《张暐传》),这里的“舆”显然就是传车。传车奔走,车轮飞转,因称“飞传”。卢照邻《至陈仓晓晴望京邑》:“拂曙驱飞传,初晴带晓凉。”杜甫《八哀诗·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飞传自河陇,逢人问公卿。”诗中的传都指传车。我们在典籍中经常看到“驰传”、“驱传”的记载。如开元十二年(724)四月,玄宗命太史监南宫说及太史官大相元太等,驰传往安南朗蔡蔚等州测候日影。宋初江南旱灾,太宗命太常丞冯拯驰传前往振贷贫乏。所谓驱、驰,都是指驾驶马匹。

传车笨重,但较之乘马要舒适,故事情不紧急的,如士人被征入朝,官员出使,多乘传。张九龄《初发道中赠王司马兼寄诸公》:“肃命趋仙阙,侨装抚传车。”孙逖《送靳十五侍御使蜀》:“天使出霜台,行人择吏才。传车春色送,离兴夕阳催。”宋祁《杨太尉神道碑》:“于时以传车召公入议,至则赞书已具。”诗文中乘坐传车的都是王命在身的公行人,然因使事不是特别紧急,故命乘传。

传车的发遣,得有敕命允许,唐宋载籍中都有“诏乘传赴军”、“诏乘传赴都”的记载,表明此制。即使皇室公主入京乘传也得诏许。宣宗之妹安平公主下嫁驸马都尉刘异,随异住邠宁节度使府,宣宗特许其“岁时乘传入京”(《东观奏记》卷上),可见传车的使用同样有严格的限定。

古书中,传与驿的含义常混淆不清。扼要言之,二者最显著的差异是“以车曰传,以骑曰驲”(《六书故》卷一七);“以车曰传,以马曰遽”(《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六),传用车,驿用马,此其大较也。

轺车也在一定范围内使用,究其性质也属传车的一类。唐制,皇太子出入、太子率更令从皇太子释奠讲学,乘轺车。臣僚亦有乘轺者。《旧五代史》卷九〇《安崇阮传》载,上党人安崇阮供职后梁,深受梁太祖信任,常衔命出使,“每岁乘轺于江浙间”。南宋张棣除湖北提举常平,“乘轺,一日而殂”(《挥麈录》后录卷一〇)。唐宋诗中亦颇见乘轺的记载,如薛逢《醉中看花因思去岁之任》:“去岁乘轺出上京,军机旦暮促前程。”翁承赞《奉使封闽王归京洛》:“客程回首瞻文陛,驿路乘轺忆故乡。”赵抃《再经江原县有作》:“徙命乘轺入锦川,岷沱寒霁好人烟。”检查上述诗文作者的身份,都是官员和使客,可乘轺,这就不同于唐以前,轺车主要为“古将军所乘传”(《通典》卷六五)。

而同样是乘传,其含义也因文而异。有时指乘坐传车,如白居易《驯犀》:“驯犀驯犀通天犀,躯貌骇人角骇鸡。海蛮闻有明天子,驱犀乘传来万里。”这里的“传”就是指承载犀牛的传车。有时指乘坐传马,如姚合《送韦瑶校书赴越》:“寄家临禹穴,乘传出秦关。”韦庄《梦入关》:“梦中乘传过关亭,南望莲峰簇簇青。”诗中的“传”都是指传马,而非传车。

轺车始见于先秦,其制“轮轱广十尺,辕长丈,为三辐,广六尺。为板箱,长与辕等,高四尺”(《墨子·杂守》),车顶张开一个伞形的盖。汉武帝时有算轺车,颜师古解释为“小车之传”(《汉书》卷六七《梅福传》注),即出使者所乘的一种轻便小车。汉代轺车之外别有轺传,系两马拉的小车。平帝元始中,有轺并马车,也是一种轺传。但汉人不重轺车,魏晋则颇重之,高官方能乘坐。晋代驾一马者曰轺车,二马者曰轺传,用途不一。轺车车制有文武官品高低的不同,“三品将军以上、尚书令轺车黑耳有后户,仆射但有后户,无耳,并皂轮。尚书及四品将军则无后户,漆毂轮。其中书监令如仆射、侍中、黄门、散骑”(《晋书》卷二五《舆服志》)。晋代卤簿使、御史使也常驾轺车出行。据说之所以称轺者,“盖言遥远四顾之车也”(《隋书》卷一〇《礼仪志》)。隋代的轺车“青通,驾二马。王侯入学,五品朝婚,通给之。司隶、刺史及县令、诏使品第六七,则并驾一马”(同前)。

唐宋还有一种形制和用途都很特殊的驿车——槛车,它从秦汉而来,专供流人囚犯乘坐,顶部和四周钉上粗大的木栏,四周钉以厚实的木板,与外面隔开,看起来像个关押野兽的“槛”(大木笼子)。唐宋抓捕和流放重要犯人,常用槛车。《旧唐书》卷六四《高祖二十二子传》:“(霍王元轨)坐与越王贞连谋起兵,事觉,徙居黔州,仍令载以槛车。”《宋史》卷三四五《刘安世传》:“时邹浩既贬,诏应天少尹孙鼛以槛车收二人赴京师。行数驿而徽宗即位赦至,鼛乃还。”使用亦相当普遍。

篮舆也是唐宋时期的交通工具,用人力抬行,竹制,北方人称为篮舆、担子,东南地区称轿子。它轻便,卧乘,但行进缓慢,广泛使用会阻碍交通,故不常用,一般只有年老体弱或行人生病才准许乘坐。《邵氏闻见录》卷一三载,绍圣初党祸起,刘安世远谪岭外,盛夏奉老母以行,“一日行山中,扶其母篮舆憩树下”。白居易《华州西》:“上得篮舆未能去,春风敷水店门前。”刘攽《蔡州路中作五首寄都下》其五:“自是老身无宿分,卧乘篮舁一鸡栖。”前二例都是老人乘坐,第三例据刘攽诗题下注,因他生病,故只能卧乘。

晚唐以来,官员贪图安逸,出门乘坐篮舆的渐多,于是朝廷下诏明确限定它的使用范围,称:“伏以朝官出使,自合驿马,不合更乘檐子。自此请不限高卑,不得辄乘檐子,……节度使有病,亦许乘檐子,不得便乘卧轝。宰相三公师保尚书令正省仆射及致仕官疾病者,许乘之,余官并不得乘限,其三品已上官及刺史赴任有疾,亦任所在陈牒,许暂乘,病瘥日停,不得驿中停止。”(《唐会要》卷三一《杂录》)将乘坐范围严格限定在高官及有病者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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