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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山十八湾:筑场行家的必争之地

时间:2023-06-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与此同时,国内正因为“拆除小区围墙”引发了一场理论与舆论的争论。但凡有了场,就有了场能。世界上除了自然山水,最能被人铭记的就是标志性建筑。其外在尺度之大,承载的社会意识形态,远远超过目力所及;而其内部影响之深,包含的历史时空场域,亦成为文化和信仰的传播体系。做“佘山十八湾”时,有个看台湾广告出道的创意总监非要把这种文字游戏拿来玩一把,于是做了三个秀稿“峰景”“净界”“涵舍”。

佘山十八湾:筑场行家的必争之地

写作和走路一样,成为我的生活方式,自然而然。

再次回到“无界”这个看起来漫无边际的选题时,我已经身处地中海美丽的一湾托雷维耶哈。上一次改稿时,还是在寂静空灵的五台山上。当时,好像是卡在了“场域”的思考中。前天,在海边散步时候,突然对“场”有了新的切入点。

与此同时,国内正因为“拆除小区围墙”引发了一场理论与舆论的争论。微信公众号“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发布了一篇标注为“热点”的文章——《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心墙”向善还怕围墙被拆?》。原文摘录如下:

2月2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对中国城市的面貌和内核都做出了详细的规定,《意见》里最受关注的莫过于“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

一面是清除城市路网栓塞的拥趸者,一面是对公权和私权复杂博弈的利弊权衡,一面是国内长达30年的房地产大开发,城市大开挖,人口大迁徙之后,在人与人之间心墙坚固、各类社会矛盾日趋锐化的大环境之下,这场注定在短期内没有结果,而长期来看又是大势所趋的争论,只能留给时间作答。

与此同时,我由于刚刚到达一个新的环境,在文化、跨时区的巨大冲突之下渐渐平静下来,最想写的还是关于“场域”这个曾经卡住的话题。之所以卡住,其实是我深受一个大的场域力量所裹挟,一时挣不脱又说不出。

《阅读大地》中粗浅地涉及过“建筑语境”。语境,英文context,建筑语境是指建筑所处的环境。西班牙是建筑大师高迪的故乡,在这个自由奔放的大环境下谈论“建筑语境”,突然觉得是拿对了钥匙找对了锁孔。

首先,地中海位于亚洲、非洲、欧洲交界处,对各种差异性巨大的文化有着极强的包容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待“建筑语境”与“空间句法”,就变得具体而容易起来。

做房地产项目的时候,为了给客户“身临其境”的感受,往往先开建售楼处。但是关于一个项目的“铺排”与“叙事”,其实从第一次媒体亮相就开始了。所以,营销策划与精神堡垒、工地围挡、样板园林、工程进度等的精妙编制,才成就了一个完整的“场”。

但凡有了场,就有了场能。凡是有了“能”,各种力量就汇集其中。这个过程有点儿像一部小说电影,经过期待、惊喜、伏笔、呼应,在整个宏大的叙事背景中渐渐凸显出一个特定的形态。离开中国之前,最后去过的一个项目售楼处在杭州,毗邻浙江美术馆,直面钱塘江。该项目的定位是“杭州封面豪宅”。

我承认自己幸运,在中国房地产行业最风生水起的年代里,一脚踏进门来,所做的项目,动辄全城瞩目。这一几乎无可复刻的经历,让我比大多数建筑专业毕业生对于建筑的理解更为深刻。

青岛远洋公馆做顾问时,公司总经理在一次提案会问了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建筑师?”这个问题,每个人心目中的答案必是众说纷纭、见仁见智。但我始终保持一点对于专业的怀疑态度。就好比谁都对初恋无比怀念,但初恋对象却常常不是携手共度人生的那个人。选读专业的时候,许多人尚年轻,对某一个领域的认识尚浅,对自己才华的了解也欠缺,可谓既不知彼,又不知己,有些人甚至是在退休后才找到自己真正热情投入的事业。一技之长也好,工作也罢,只是确保长养生命的经济来源,而在任何领域能够达到“优秀”甚至“卓越”,无不需要天赋和热忱,甚至运气也是不可或缺的。天才建筑师如果生不逢时,在战争年代,其才华充其量就是设计一些军事布防的基础设施,既要隐蔽,又属于临时建筑,战线进撤之际,攻防设施便要撤离,纵有万千才华,也没人会对临时建筑精雕细琢,就算再精巧的构建,说拆就拆了。

优秀的建筑师,当以其优秀作品的存世为依托。世界上除了自然山水,最能被人铭记的就是标志性建筑。在符号学(semiotics)的意义上,建筑的外观、材料,构成了一个区域内的视觉符号。其外在尺度之大,承载的社会意识形态,远远超过目力所及;而其内部影响之深,包含的历史时空场域,亦成为文化和信仰的传播体系。

如此,既回答了公司总经理关于优秀的建筑师的提问,也把场域这个抽象概念用语句呈现出来了。我们现在经常用到“维度”这个词,我认为,建筑师的思考至少要在五个维度以上。构筑三维空间是最基本的,随后要考虑一天内光线变化对人们情绪的影响。如果是老建筑,还要考虑历史事件和时间痕迹的去留问题。对于园林设计师,则要考虑植物漫长的生长周期,是否会对建筑造成各种影响。

说到这里,想起了从高中到大学毕业期间住过的一套父亲单位分配的房屋。这是一间一室半户,就是这样一个像客厅一样的房间,一半承载过道,另一半放着我的床铺,过道和床铺之间,是伴随我最艰苦学习生涯的书桌。这个房子所在的小区是典型的兵营式布局。我们住进去的时候,前一户人家已经住过十多年之久,所以两幢楼房之间的两棵香樟树,少说也有十年历史。那两棵树种下去的时候,贴着墙根,“兵营”设计师完全没有考虑过香樟树十年以后的模样,所以两棵树在三楼打开树冠的位置,很局促地与楼房挤在一起

2012年,我开始做中信地产广州增城的“香樟墅”项目。该项目是一个西班牙风格的独栋联排双拼纯别墅社区。由于做这个项目,要研究和体会香樟树的特性,我在宋庆龄故居坐了很久,看着宋庆龄生前钟爱的那两棵香樟,郁郁成荫,优雅舒展。再想想自己小区楼下两棵贴着墙生长,只能展开半边枝叶的香樟,几乎可以推演出一个优雅大度的国母和一堆挤挤挨挨的小市民的生活姿态。

建筑与园林,都是从人类活动与自然界交互中取用的元素,堆叠成空间句式。所以,优秀建筑设计师和园林设计师都不是在课堂上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园林设计师更像是自然之子。

《金牌文案是怎样炼成的》出版的时候,我说台湾文案天后李欣频是个玩文字游戏的文案,之所以出名大概是给台北中心百货公司做过一则广告“生命就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之后被全国文案拿来消费,然后又杂糅在了各种文艺青年的博客日志里。

后来李欣频又跟“诚品”捆绑在一起,《诚品副作用》把文字游戏玩到极致。

做“佘山十八湾”时,有个看台湾广告出道的创意总监非要把这种文字游戏拿来玩一把,于是做了三个秀稿“峰景”“净界”“涵舍”。才华是有点的,情怀也有那么些,就是小气了。再去看“佘山月湖山庄”的入口,整个园子,以“幽篁”两个字开篇,是做青浦大观园的老法师捉刀,曲折蜿蜒一条路进去,如闻天籁,“眼、耳、鼻、舌、身、意”六感通彻。

老法师一辈子在体制内工作,许多抱负胸襟无处抒发,正好“佘山月湖山庄”的老板顾其良请老先生出山,这座园林,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开启国内中式别墅新篇。

浦东的“九间堂”和太湖的“天阙”也做中式,“九间堂”建筑体量大,园林却不舍得土地,卖了些日式枯山水的乖,倒也雅致。而同期的“天阙”也想做出中国意境,从楼书开始,请了业内外的顶尖高手,平面设计采用大量留白,文案从太湖三白谈到生活的器。

在我的微信上,有一次也曾谈论“器”的话题,分别以“大器”与“小器”来比拟孩子的天赋。所谓大器装江海,小器盛琼浆。器的形满足审美功能,器的“空”满足实用功能。而孩子学习的过程应该是一个内外兼修的过程,一定要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空”。而建筑,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大的“器”了。所以,把“器”这个话题谈透了,就等于是连接起了“形而上”和“形而下”两个层面的问题。“器”的鉴赏过程,成就了“术”与“道”的联系;“器”的使用过程,成全了“体”和“用”的关系。

近年来,许多人热衷于做陶,一件手艺能同时实现其心理与审美、学术性与接地气、自娱自乐或与众乐乐、霎时间与成就感……多方面的满足,都从这一件小事生发而来。

那么,回到“太湖·天阙”这个项目,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又与太湖水星游艇俱乐部毗邻,在楼书设计中,也能解读出其中体西用的概念框架。更何况,太湖自古人杰地灵,项目几乎可以说是完美主义者无可挑剔的一次演出。在此同时谈论到“佘山月湖山庄”“九间堂”“太湖·天阙”三个项目。其中“佘山月湖山庄”是2003年的销售冠军。

时间记得清晰,因为那一年非典暴发,许多人看空楼市。2001年12月22日,一名危重病人从河源转入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到2002年5月27日,30多个国家报道病例8221人,死亡735人。该年4月20日下午,时任卫生部副部长高强出现在现场直播的新闻发布会上,世界卫生组织对“严重急性呼吸体统综合征”正式命名,英文全称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简称SARS。正如临危受命的卫生部部长吴仪所言,在这样一个信息高度共享的全球化时代,对重大疫情的透明度不高,只会起到相反作用。

“佘山月湖山庄”的地点在上海松江林荫新路255弄。占地面积28000平方米,建筑面积35481平方米。主力户型297~850平方米。开盘时间是2004年5月28日。售价全部在300万元以上。

我们迄今无从得知,在具有购买实力的客户中,多少人因为SARS的疫情报道和突然面对生死的恐惧,重新审视了聚居都市与隐逸山林的生活方式,但以我现在的生活态度和国内新近爆发的疫苗事件来看,SARS成了“佘山月湖山庄”的“背景铺垫”和“阈下刺激”。

环太湖大道199号,630~825平方米的单体面积,“湖景独栋,直视太湖”,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到如今,和人闲谈之际说起自己做过的项目,都像是吹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牛皮。项目开发商是个做服装起家的女人,在园内给自己安了个家,大门口悬着“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是2014年9月“筑木空间”设计师陈洁留在搜狐焦点家居网上的描述:

整个建筑包括园林,别墅全部钢结构,几乎四面临窗。那种大块的,一览无余的玻璃窗,窗外的绿化已种了10年,郁郁葱葱,翠竹已高到弯下了身,从旁走过,会扫到你的额头。看对面的房屋,也只能见到一小角,其他一切皆掩映在这片绿中。

而我涉足这个项目的时间是2004年春节。当时工地一片泥泞,看房通道还没有建好。

关于山水与人,在能依着山、湖、林、溪这样的自然山水,更是多一层借意自然。在没有电子产品,也没有高楼大厦的年代,感官在山水自然间苏醒、伸张,并不被时间的紧张和空间的局促所逼迫,感官大多比四肢所触空间更远,感官与自然对话后得到安适,这份安适的包裹中,正好安放吾身吾心。

中国的文化和美学,讲究一种“芥子纳须弥”的禅境。关于园林与田舍,《小窗幽记》有这样一段描述:

门内有径,径欲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

有近代医学一直强调情绪体和身体,在情绪体层面如果调校好了,身体状况自然可以得到改善。而情绪体与身体之间的关系,就像园林与房子的关系。

细胞在环境适宜的时候选择“繁衍”,在不适宜的时候选择“永生”。

——摘自《超体》

前些天和几个留学生提到“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这是中国伦理思想史上的一个命题。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谓:“豹闻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胡适曾将“三不朽”称为“三W主义”,即“Worth”“Work”“Words”。

春秋时期,鲁国的叔孙豹与晋国范宣子曾就何为“死而不朽”展开讨论。范宣子认为,他的祖先自虞、夏、商、周以来世代为贵族,香火不绝,此为“不朽”。而叔孙豹则认为,这只能叫“世禄”而非“不朽”。

唐人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对德、功、言三者分别做了界定:“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并且,在三不朽中,古人有次第而来,以“立德”为基。而对死后不朽之名的追求,可以激励个体超越个体生命而追求永生不朽、超越物质欲求而追求精神满足的独特形式,甚至如“至圣先师”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又如司马迁忍辱负重,秉笔直书,留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

建功、立业、置产、著述……用房地产营销视角来看,就是特殊人群对特殊、稀缺资源的占有。而儒家思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后来被概括成“三纲五常”,其实就是中国很长一段时期内,对社会制度和道德规范的概括。

这种制度曾一度成为协调中国社会关系的准则,但随着世界交流、融合的发生和发展,也逐渐成为遏制人与人平等交往的桎梏。曾师从弗洛伊德的奥地利精神病学家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 -1937)与其老师因观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简单涉猎相关资料后,我才发现,在被誉为“个体心理学创始人”的阿德勒的观点中,有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对弗洛伊德的超越,就在于他主张“纵向的关系会伤害健康”。所谓纵向的关系就是批评、称赞、上对下的评估、有权者对无能者的关系。他主张“横向关系”,表明人无优劣,只有带着不同的出发点,往不同的方向去。

虽然,阿德勒在国内的名气远不如他的老师弗洛伊德。但是他所指出的“带着不同的出发点,往不同的方向去”,恰好解释了从辛亥革命到现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中国从被动接受西方传教士传播的福音和报纸,到现在,有这么多人主动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也解释了中国大规模城市化过程中,人口由乡村向城市的流动;甚至从更深邃的视角解释了托马斯·弗里德曼《世界是平的》。如果说弗里德曼只是谈到了资本全球扩张过程中,产业的全球化分工、互联网信息化不断打破贸易壁垒和疆域界限,那么阿德勒谈论的更像是一场人际网络上的“平权运动”。

那么,再反过来看,春秋时期叔孙豹提出的“三不朽”,是以“立德”为根本。

但纵观今世,追求立功者,好大喜功;追求立言者,片言成书;更有修正药业为自己“立德”——“德配天地,道冠古今”。

这句话最初是1999年在修正药业通化的厂区看到,于是对后来铺天盖地的“良心药、放心药”广告也不足为奇。

仔细查阅之后,才知道这句话出自孔子故乡,藏在山东曲阜领秀峰后面的孔庙里,是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山东巡抚曾铣手书的棂星门门牌。原文一共32个字“道冠古今,德配天地,删述六经,垂宪万世,统承义皇,源启沫泗,报功报德,百王崇祀”。其中“道冠古今,德配天地”取自明陈凤梧《孔子赞》。

在“SARS”和“疫苗”两个大事件之间,有一场关于“良心药、放心药”的讨论,讨论的背景是三聚氰胺奶粉和毒胶囊事件。说到这,不免还要提一下我在保健品和药品行业做过不多时日的几个项目(做惯房地产,权且容我习惯性把产品称为项目),其中涉及过负面新闻的,一个是“宁红减肥含片”,另一个是“修正斯达舒”。其余是“江中荷丝防脱发洗发水”“江中健胃消食片”“雪樱花丰韵丹”“雪樱花大蒜油丸”“康富来洋参含片”“龙昌钙+D”,等等。可以说在大学毕业之前,为了做好每一个项目,我已经选修了多个交叉学科的课程,从生理卫生到CIS系统,从中国富一代的发家史到“97香港回归”,以及同年由泰铢贬值引发的亚洲经济危机。随后,香港、台湾大量金融、广告、地产行业的从业者受系统性风险影响和挤出效应,在虹桥开发和浦东开放的大背景下,移居上海。

回顾20年来的广告业和房地产业,其实正好是先“立言”(出广告)、再“立功”(做项目或研制产品),不“立德”。因好大喜功而形成“假”“大”“空”的浮夸风气。

当然,以当年我和所有置身这个行业最前沿的工作者来看,尚未把视野拉伸到这个宽度。只有历经一番深彻的“断舍离”,才慢慢把这山雨欲来、浊浪排空、泥沙俱下、风满危楼的局看清楚。当被搅浑的水静置下来,渐渐成了捧在手心的一杯清茶。

十年前,一杯茶,捧在手里,映着日月,我说杯中日月都嫌小,镜里乾坤总无光;如今,同样一杯茶,我才知道,一杯茶,可浮沉岁月,悦纳大千。

年轻的时候,我们无法改变生命的长度,但可以改变其密度和宽度。如今,恍然大悟,人生的长宽高,都由心而生。

夏天已经过半,窗外嘶嘶蝉鸣。傍晚和孩子们在花园散步,小儿问我地下呜呜叫着的是不是青蛙?我说是蝉。孩子就追问不已,蝉是什么?怎么会在地下?刚好收到大连木文堂寄来的《德国少年儿童百科知识全书:什么是什么》。在大连的时候,当时在木文堂小坐,孩子们自己翻出来看这本书。我看了排版设计,编辑内容,真是十分精致。就不远千里地订了这套书,算作孩子们的六一儿童节礼物。随书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幅字,是一工老师的手书。

孩子们正在蒙学时期,我也曾对国学十分暮念,孩子们约略读过些《孟子》《大学》。但身居海外一段时间,再加上我在房地产和建筑行业多年,对古制私塾式的教育以一边倒的方式是存疑的。那么多人喜欢推崇西方民主政治,不就是希望在人与人的关系之间有一些留白,在物权关系上逐渐分出界限。这一点在将各种学科细细分科的德国尤为显著。德国以实证科学入手,丝丝入扣、条分缕析,这种严谨也同样渗透在生活的各个环节,单把“德国教育”摘出来说,真是毫无意义。

在定居德国的朋友家里吃饭闲谈间,朋友说起2010年带孩子回国探亲,参观世博会排队的时候,七八岁的小儿被两只中年人的大屁股顶到一边,小孩子万分惊讶。这种事情,如果是我们的孩子遇见了已经不会去争辩。(www.xing528.com)

昨天带小儿坐地铁,前面的男子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冲上车,一屁股往最靠近门的座位坐下,那个位置是上下车最方便的,每节车厢都有,座位旁常常贴着绿色标贴,表明是给老人、小孩和孕妇坐的。男子背后的大书包顶着一个刚要坐下的五六岁男孩,小孩子踉跄着差点摔倒,男子回头看到是个孩子,嘘了一声,示意男孩坐到对面去。不知道是不是男子玩手机玩到兴头,类似在商场不挡移动门,在车上横冲直撞,这样的骨骼强健者精神羸弱。

“葛优躺”风靡全国的时候,吴晓波频道特意对这种躺法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从年代印痕到心理投射,从生活压力大到我只想静静地理直气壮地浪费人生。与此同时,有个德国人专门收集“中国睡”的网站也晒出许多人睡在公交车、集市、街头躺椅,甚至是工作现场的照片。

这种疲惫不堪来自哪里?睡觉和拉屎这种属于本能的事情,照理来说总要找私密一点、隐蔽一点的地方,但我们已然在街头、车上习惯了看到疲劳,我们也在家里习惯了与手机对话。我不无尖刻地在玩笑中说,以前的画皮是从墙上的画里面跑出来的,现在的画皮都住到手机里了。

回国暂住的园子,远离这些现代化的文明,在上海的郊区,能听得见蝉鸣,也能看得到夕阳。闲时陪孩子散步,淡淡地走过园子里的四季。我告诉孩子们,蝉是一步一步从泥土开始慢慢爬到树上的,中国人喜欢佩戴蝉的图案的饰品,正是取其“步步高升”的意思。中国人也有一句话叫“夏虫不可语冰”,意思是说跟蝉这种只能活三季的动物,说冬天有冰是极其荒谬的。中国还有一种药材叫作“蝉蜕”,就是蝉在爬上大树的途中留下的躯壳。中国有部名著《西游记》里面的唐僧,相传是金蝉长老转世,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从西天取回真经。以“金蝉脱壳”的方便譬喻来说,就是脱下了凡夫皮囊而成佛。虽然知道了这么多关于蝉的故事和传说、图腾和俗语,但面对小儿的发问,忽觉我对于蝉的认识从未有过一次完整意义的全周期观察。回到电脑前,才发现,事实上,此时在美国辛辛那提,堪称时间观念最强的动物、著名的“17年蝉”正一步步爬出地牢,在树梢枝头欢庆羽化,闹得市民昼夜无宁。“夏虫不可语冰”是我们对蝉的一种误读。17年蝉并非只活一季,其生命周期要以17年蛰伏来做铺垫。

如果说美国西海岸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引发一场太平洋的海啸,那么几个星期之前,小儿在花园散步时问了一声地下呜呜叫的是什么?我终于回到故乡,在自家桌前又一次修改这部作品最后一段不甚明朗的篇章,并且在键盘敲出这几行字的时候,将这个全新的视角,以文本这种坚毅的存在形式,留存在一些图书馆里。

中国人民大学人类学研究所赵旭东先生在《作为文本存在的费孝通——费孝通先生十年祭》一文中指出了文本的存在价值。

而我手边正放着坚毅厚重的《雷圭元图案艺术论》。该书由程十发艺术馆研究员陈浩老师亲手交给我。这是一本由中国现代图案学之父雷圭元先生晚年口述中国传统图案发展史的书,其中涉及很多东方文化和美学母题。涵盖了许多我在房地产行业中对于建筑、园林、图腾元素、族徽(后来演化成商业LOGO)的思考,也包含了我在创编《四季畅想——儿童美术创意课程》过程中,不断与上海教育出版社编辑推敲、修改,从实践中求证,并完善教材的思考。

在谈论到“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曾经试图从各个层面去切割,却发现用任何两个或三个维度探寻其形态,都对这个话题无能为力。直到最终,重新把课题放回到2004年上海三个高端项目“紫园”“檀宫”“十八湾”,合凑成“紫檀木”。

这个说法是谁忽然间的领悟已经无可考,在“佘山月湖山庄”的样板房里开会,“佘山十八湾”的概念规划图上,户户临水,家家有岛,我们谈论着屋顶可以停飞机、门口的水道可以泊游艇的设想。

直至2016年3月,和开启公司的前VP朱美丽女士及她那个顽童一样的神仙伴侣一起从瓦伦西亚出发,沿着自己描写过无数次,并在心中憧憬过无数次的太阳海岸一路飞驰。

马德里时间下午6:30,落日洒在塔拉戈纳地中海观景台,我们在狂乱的海风中迎着落日站立。风吹过发际,完全不是江南那种黏湿空气的凝滞与犹疑,所有的情绪在风中碎散,一时生不起,也无踪迹。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抄写、品读、思忖了许多年的《波若波罗蜜多心经》,刹那如天籁与风俱寂,与光同在。“心境如镜”是后来汪总对这个时空的感悟。

一次王阳明与朋友同游南镇,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王阳明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摘自《传习录》

此刻,借助微信的记录,翻开我们几个人在锡切斯(Sitges)小镇上各自留下的影像与细碎言语,再去看王明阳与朋友同游南镇时对着岩中花的领悟。

站立在那个被金光涂满身体的暮色里,《金刚经》里的“三心”不可得,其实是风过之后刹那的空。这个空超越了时间,击碎了我们最最惯常使用的词组“时空”之门上的千年旧锁。“咣当~”的巨大声音叩击地面,扣开心里各种疑窦。但当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怎么会说“道可道,非常道”呢?

这之后,再表述为可见的文字,早已经不是那时的声光电影。

在西班牙锡切斯游艇小镇上看着夕阳中各种桅杆随着风儿轻轻摇摆。游艇与平静的地中海岸的贴合,像汗毛与皮肤一样自然而然。若生硬地搬到月湖的自然河道里,真不知道又要弄出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行为艺术来。这样再想想,“佘山十八湾”没有按照当时我们笨拙的想象去拼凑,倒是幸事一桩。所有的事情,是好是坏,最终你认为的好与坏,是你用语言解释出它的样子。

想起大连一个做陶艺沙龙的朋友说起自己早年买过的游艇,却没有合适的泊湾和专人打理,后来生了锈。认识这个朋友的时候,高尔夫已经是一些大连人用来呼朋唤友的方式,包括他和他的富豪朋友圈,朋友富豪圈附带的豪华太太团,还有庞大的员工团和红颜、蓝颜和票友。如此观想下去,人与人,竟都在一张密匝匝的网中。这张网细碎地道着张家与李家的成年往事和现在进行时,随便截一段出来就是一部都市剧。背景是大连的海与海上生了锈的游艇,高尔夫练习场上散落了一地的白点,还有白色的帽子和手套及全副行头。

那些事件在谈论者心目中意义重大,被小说家拿来当成原材料,被电影导演相中变成收视率,谁突然红了,谁家道中落,谁是谁的谁,谁又像极了谁写过的谁。经纪人随手一划拉,就可以划拉出几个快要蹿红的和一打已经过气的。蹿红的太彪,过气的窖藏出了酒香,再反过来扒拉一遍……

在梦中梦悟身外身,一个研究地震学的家伙刚刚从瑞士博士毕业,学科太深奥我不懂,回来和我说和经我引荐认识的姑娘掰了,我说我只是微信上给你们拉了个群,压根不知你们好过。这家伙念念不忘,我想起蒋勋《舍得舍不得:带着〈金刚经〉旅行》,舍得舍不得,都在路上。此人不悟,我也没有办法,在西方的基督语境之下拎出一句话撇给他——被爱的人掌灵,去爱的人失魂。

从瑞士回来之后,一直纠结着是不是还要再回去,我们这代人的活动半径比祖先大出不知道多少倍!徐志摩在飞机和轮船上来回折返,上面那截文字,对徐志摩和这个学霸情痴是同一副药。只是大家的药引子是红尘里不同的女子罢了。

我后来和做房地产开发的几个老总说,别墅不是谁都住得了。为什么林清玄会说这世界上的人大多数向往洪福齐天,却鲜有人能真正享清福?莳花弄草,对影邀月,研磨著述,举案齐眉!你要能红尘游遍,此心将歇未些,借着分别念,写出一点东西来,不为稿酬,不计名利。这个当下,不是谁都能得的“空”。

而非常有意思的就是,你只有在空下来的时候,慢慢领悟了别墅和园林的语言,空间和四方上下的关系,才能用更准确的方式去表述它。

再见张驷老师,才知道他中国陶瓷协会常务理事的身份。几年前因一只陶制的埙结缘,张老师给我取“若闲”的字,说我终究是不得真正的闲,给我取“适云”的号,说我适与飘在天际的一朵云相伴。张老师说:“你是学工科的,学过工科,你是在‘数’和‘空间’之间找到了相互联系的点,所以你领悟的东西比单纯学文科的多,也比单纯学理科的立体。”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从经纬建筑设计院出来,陈号在路上同我说其做长三角儿童美术教育播布馆的动议,重在中小学生的美育熏陶与导化,收集各类动议与idea,推动中小学生艺术教育项目的创想与实施,重视儿童本土文化的导化。以上海为起点,进行整体思维,邀请一线从业人员与理论研究者、戏曲家、音乐家、美术家和生活美学家参加。

这些看起来瞬间形成的思考和文字,其实往前追溯可以回到佘山未竟的项目。往后推演,可能要用以太效应的观念云计算。

我们的立足点是当下,如何通过一些人,把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明进行对接。山高人为峰,人是那个介质、那个导体,连接天地;人也是那个桥梁、那个飞鸿,贯通东西。

互联网传递不了精气神,葛优躺的画面,传达的是精气神被手机里面画皮掏空的现实。总有人无限燃烧小宇宙,也许用坚毅的文本形式对抗吸空精气神的时空黑洞,也许长年静坐在喜马拉雅山麓的雪洞,也许在自家小院里莳花弄草、刻木抚琴。

这些年,我带着孩子们游天、游地、游海岸,玩陶、玩木、玩玻璃,玩过各种地方、各种材料,听过各种故事,见过各种人,实在是没什么可玩了,回家休息,发现膝盖疼痛,跑去见医生,片子拍出来后,医生又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说你要换膝盖了,而且最好是去瑞士换。

我说这个真是够时髦的,就像三四年前,闺蜜让我去韩国做个整形手术,我说回国的时候万一护照和脸不符,不让我回来怎么办呢?以前学英文阅读理解时读过一个短文:有个农场主妇幻想着用一只会下蛋的鸡发家致富,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循环往复便成了天下第一有钱人。而农场主妇做这个计划的时候,手里提着的是一桶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正在把牛奶换成鸡蛋的路上,这个白日梦就因为脚下不慎绊倒了自己、打翻了牛奶而结束。这么看起来和中国的黄粱一梦也差不了多少。黄粱一梦醒来之后,还可以吃上黄澄澄的黄米饭,可故事里的农妇白日梦醒了,连牛奶都喝不上。

生活是极不愉快的玩笑,不过要使它美好却也不很难。为了做到这点,光是中头彩赢二十万卢布,得个“白鹰”勋章,娶个漂亮女人,以好人出名,还是不够的——这些福分都是无常的,而且也很容易习惯。

为了不断地感到幸福,那就需要:(一)善于满足现状;(二)很高兴地感到:“事情原本可能更糟呢。”这是不难的。

要是火柴在你的衣袋里燃起来了,那你应当高兴,而且感谢上苍:多亏你的衣袋不是火药库。

要是有穷亲戚上别墅来找你,那你不要脸色发白,而要喜洋洋地叫道:“挺好,幸亏来的不是警察!”

要是你的手指头扎了一根刺,那你应当高兴:“挺好,多亏这根刺不是扎在眼睛里!”

如果你的妻子或者小姨子练钢琴,那你不要发脾气,而要感激这份福气:你是在听音乐,而不是在听狼嗥或者猫叫的音乐会。

你该高兴,因为你不是拉长途马车的马,不是寇克的“小点”,不是旋毛虫,不是猪,不是驴,不是茨冈人牵的熊,不是臭虫。……你要高兴,因为眼下你没有坐在被告席上,也没有看见债主在你面前,更没有跟主笔土尔巴谈稿费问题。

如果你不是住在十分边远的地方,那你一想到命运总算没有把你送到边远地方去,岂不觉着幸福?

要是你有一颗牙痛起来,那你就该高兴:幸亏不是满口的牙痛。

你该高兴,因为你居然可以不必读《公民报》,不必坐在垃圾车上,不必一下子跟三个人结婚……

要是你给送到警察局去了,那就该乐得跳起来,因为多亏没有把你送到地狱的大火里去。

要是你挨了一顿桦木棍子的打,那就该蹦蹦跳跳,叫道:“我多运气,人家总算没有拿带刺的棒子打我!”

要是你妻子对你变了心,那就该高兴,多亏她背叛的是你,不是国家。

依此类推……朋友,照着我的劝告去做吧,你的生活就会欢乐无穷了。

——摘自契科夫《生活是极不愉快的玩笑》

而所谓活在当下,就是有牛奶的时候喝牛奶,没牛奶的时候晒太阳。这一点,闲逸的西班牙人比忙碌的中国人做得好。我如此勤奋敲击键盘的时候,他们正躺在海滩上,赤裸身体,贫富一如。

入住在圣赛瓦斯蒂安海滩酒店,用行家眼力,抚过每一处西班牙清洁又明媚的精致海湾,停着的船鲜有豪华簇新,有好些也是旧的。游艇是一种生活方式,西班牙别墅是一种构建形态,而在地中海猛烈的大风里,粗糙的岩石、大枝的多肉植物、曝晒无余的晴空之下,有一种更重要的东西,无法用言语名状,无法用几张图片概括。

这时候才能理解,歌唱到极致,想要做MV;字写到一定程度,会想出书;而房子建造到极致,我一度以为是别墅,别墅研究到极致,发现园林比建筑更有看头。

待别墅做到极致,会时不时感觉在搭一个个人间的戏台子,搭完戏台子就有人粉墨登场。所以这时候,自己住得偏远,想得也清晰了。早先忘记在哪篇杂记中说过:工资两千元的给月薪两万元的描画着每平方米20万元的奢适生活。

这种描述,在短短三十年里,让许多人揣着梦想进了城。有的在写字间通宵达旦,有的在工地上挥汗如雨。也就是这种梦想,白天黑夜地开起了印钞机,上海的轨道交通已经密集得连我都倍感陌生。

香港、台湾离上海这么近,一者繁华,一者乡土,正好像是调和出上海的两种气质。陆家嘴和徐家汇的CBD里藏着香港的雄心,召稼楼和朱家角的水榭河湾里存着台湾的情怀。而令人窒息的地下铁,完全是另一种样貌,也许更像是东京的“心血管系统”。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曾经产生过这样一些项目,它们的建筑形态或承袭中国的古风,它们的园艺造景也有江南意蕴。可是在那些里面却觉得缺了什么,就像1928年赴法国留学的雷圭元、林风眠、吴冠中……一边学习西洋技艺,惊叹比例和线条的时候,一面思念着故乡的汤水面饼。

回国时候去看《北京遇见西雅图之不二情书》,“此心安处是吾乡”,算是对电影观众的一次深深共情。你没在去留之间几经翻转不会懂。恰恰我们这代人,在去留之间辗转反侧得太多。这些深涩的人间道理,总是在孩子时去记住,到后来内化成了一种生命动力,记得越多,遇到与外界不匹配的时候,困惑就越多。

就以散步间隙听见蝉在地下呜呜响这件事的缘起来说,又从国人十分熟悉的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生出许多对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的再认识。一次顿悟就是一次新生,一次断舍就是一次蝉蜕。

尘归尘,土归土,这篇文字,静固成琉璃世界的透明思考。我驳杂的履历和工作思考的碎片,拼成斑斓的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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