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学术对高等教育的重要影响及其价值

女性主义认识论是女性主义研究介入知识领域后深入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女性主义学者为寻求女性主义学术存在的理由并获得合法性的重要辩护策略。女性主义在对传统认识论进行了深入批判之后也试图从认识论方面进行自我建构，这一研究其实是女性主义最难攻克的堡垒，也是女性主义无法回避的理论难题，要想向主流学术界和文化界全面渗透，认识论上的自我确证是一道必须跨越的理论屏障。到目前为止，它虽然还存在着诸多漏洞、矛盾、混乱与困境，但它所涉及的论题、研究的结果、建构的纲领已极大地丰富了女性主义学术的概念、内涵和对理论本身的理解，并对诸多学科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这同时也证实了女性主义学术自身的价值和意义。

确切而言，女性主义认识论所力图发展和建构的，并不是一种典型的认识理论和新的认识论模式，而是一种新的检验知识的新范畴，它使我们对知识的形成及其活动的后果具有一种“自省”的能力，并促使我们对认识论这一概念本身进行思考和重新阐释与超越。在现代科学对认识的批判已将主体性和价值问题引入知识论之后，女性主义则在其中增加了性别的内涵并以性别差异及其在文化中的价值的重新认定和估价作为知识建构的来源，以社会性别作为一种认识论范畴，分析不同群体利益对现存文化资源中知识结构的形成产生的不同影响，从而开辟了以社会性别为基础对科学知识本身进行解构和建构的新思路，因而极大地丰富和拓展了认识论研究的视域。作为一种批评理论，它无疑有助于我们去发现已有理论的局限性，并将对主流话语起到抨击、警示和启发的作用。

女性主义认识论作为一种理论本身在确定自己的合法性与合理性上进行了艰辛努力和深入探索。女性主义认识论虽然存在着多元化的理论取向，但其主流——立场认识论相比于较早期的经验认识论和后期的后现代女性主义，理论上更为系统、严谨，所以作为一种理论本身，它已在学术界立足，并受到关注。有研究者认为，“总体而言，立场认识论整体上是可把握的、可辩护的、可批评的”^[107]。

可把握的是指认识论是关于知识和证明的理论，因此任何具体的认识论都应对此有所断言并加以论证，阐明自身是什么，不是什么，女性主义立场论对知识的来源、性质、主体及其特征、客观性标准、自身的目标等都有明确的界说并与种族中心主义和相对主义做了区分，因而在确定性上优于一般女性主义认识论，尤其是后现代主义认识论。可辩护的是指立场论强调“边缘人群的生活”（从一种更广阔、更有理论意义的社会文化性别差异的角度）作为知识来源，强调知识的社会历史局限性是不无道理的，而后者还可以从库恩的理论中获得支持，由此出发，女性主义立场论的其他主张和界说都是可论证的。但问题在于是否所存知识（尤其是自然科学中的定律和事实）都有社会历史烙印（已有不少主流科学哲学家对女性主义科学观提出质疑，认为它们夸大了科学研究的社会维度，忽视科学研究的自然维度，从而把科学真理与意识形态混为一谈），一种中性的、超然的客观性概念是否可保留。显然立场论已变换了经典的客观性概念，因而它是可批评的。从这种意义上讲，女性主义认识论（特别是立场论）以自己理论上的系统性、逻辑上的可论证性在自我合理性的确证上已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本论著中所称的女性主义认识论并不企图置于某一特定的流派上，而是取其共通的论述，总体而言，基本上是采用西方女性主义认识论主流——立场论的观点，并兼顾其他理论形式。

作为一种新的认识理论，在寻找一种更好地认识世界的模式上，女性主义并没有发展出一个完整的、统一的、连续的理论，这不仅受到来自学术界主流知识理论的攻击，而且不同的女性主义认识论主张彼此之间也是互相批评的。首先，来自主流认识论最根本的质疑在于女性主义认识论对传统认识论最基本概念的消解和重新阐释，他们认为女性主义对客观性、价值中立、理性、二元传统的重释和质疑实际是将知识论还原于知识社会学，将认识论问题还原于价值论、伦理学问题，即把对知识的求真变成了求好，将知识过程还原为本质上是一种立场选择和价值判断，这实际上是用认识论之名消解了认识论的根本问题。其次，女性主义认识论试图超越传统认识论中的客观主义和相对主义，却由于未能形成一种普遍的可判断的客观性标准还是有陷入相对主义的嫌疑。再者，在对启蒙认识论以及科学理性进行解构和重构的过程中，女性主义不得不使用他们所批判的男性话语为工具和手段，也就是说，女性主义虽然极力渲染文化上的多元论与相对主义，但实质上它却并未放弃认知判断上的理性准则，其结果不得不重新落入传统认识论的二元模式之中。最后，对于女性主义认识论所强调的核心与基础性概念——“女性经验”的认定还存在诸多分歧和模糊不清的地方，它作为一个学理性的概念还有待进一步论证、规范与阐释。要想在主流认识论中占有一席之地，并把理论的设想转化为现实的可能性，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也许是女性主义哲学家被认为与职业哲学家不同、女性主义认识论与“正当的”认识论不同的重要原因吧！但是，笔者认为这并不妨碍它作为一种认识论与方法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注释】

[1]石中英.知识转型与教育改革［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24.

[2]佟新.女性的生活经验与女性主义认识论［M］／／杜芳琴，王向贤.妇女与社会性别研究在中国（1987—2003）.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474.

[3]FLAX J.The end of innocence［M］／／BUTLER B J，SCOTT J W.Feminists theorize the political.New York：Routledge，1992.

[4]HARDING S.Whose science？Whose knowledge？［M］.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1.

[5]杨美惠.“女性主义”一词的诞生［Z］／／郑新蓉，史静寰，强海燕.赋教育以社会性别.2000：77-78.

[6]ROWBOTHAM S.Women in movement：feminism and social action［M］.New York：Routledge，1992：8.

[7]杨美惠.“女性主义”一词的诞生［Z］／／郑新蓉，史静寰，强海燕.赋教育以社会性别.2000：77-78.

[8]本论著在此也采用“两次浪潮说”，并在后面进行了一定的阐释和说明。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克里斯蒂娃提出的“代际说”，突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实践性和历史性，这种说法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中被广泛认同。克里斯蒂娃在《妇女与时间》一文中认为，第一代女性主义运动植根于国家的社会政治生活中；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新一代女性主义不再局限于社会政治层面的认同，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主体内在的文化、心理层面；而且第三代女性主义正在形成中。这里的“代”与其说是时间，还不如说是“一个意指空间，一个肉体的、欲望的心理空间”（参阅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352-353，367.）。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三次浪潮说”也常被提及。它主要指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西方国家进入后工业化社会，女性主义内部也出现了更多代表不同群体的声音，走向了多元化的理论格局，特别是后现代女性主义思潮的兴起，因此，有学者将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局限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而称80年代之后的女性主义思潮为“第三次浪 潮”（参 阅Diana H C.Women in political theory：from ancient misogyny to contemporary feminism［M］.New York：Harvester Wheat Sheaf，1993：184.）。

[9]王政，杜芳琴.社会性别研究选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8.

[10]戴锦华.犹在镜中：戴锦华访谈录［M］.北京：知识出版社，1999：148.

[11]刘霓.西方女性学——起源、内涵与发展［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39.

[12]性别主义（sexism），也称性别歧视主义，指基于人的生物或社会性别对人的歧视与偏见，尤其是对女性的歧视。这个词汇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泛指一切歧视女性的态度与做法，并表示对此种态度与做法的批判。研究表明，一切被视为与男性有关的特点及事物都被看作有价值的、规范的；而被视为与女性有关的一切则被贬值，被认为是偏离常规的。这种对于男性及女性的不平等的社会认识使得性别主义作为一种强大的势力得以在不同的社会中延续。

[13]吴小英.科学、文化与性别——女性主义的诠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5.

[14]关于女性主义流派的划分有多种标准，或依地域，或依其政治主张，或依其方法论原则。如按地域划分则有英国女性主义、美国女性主义、法国女性主义等，这种划分主要鉴于欧美各国女性主义所走的不同历史道路而形成，同时它也代表了一定的理论倾向，女性主义学者埃莲娜·萧瓦特曾对此做过总结，“英国女性主义批评基本上是马克思主义的，它着重在压迫；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基本上是精神分析的，它着重在压抑；美国女性主义则是文本分析的，它着重在再现”。如按政治主张或方法论原则划分，有较为笼统的说法，如本论著所提及的女性主义各流派；也有按历史时期明确界定各流派的说法，如传统女性主义三大流派（自由主义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和社会主义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新女性主义三大流派（后现代女性主义、精神分析女性主义、后殖民女性主义）以及其他女性主义流派（如存在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同性恋女性主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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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不过也有例外，如哲学家金岳霖先生的力作就名为《知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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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他者（otherness）是法国哲学家拉康心理分析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女性主义对此概念的运用着重于女性的客（物）体化，或者说被父系象征体系剥夺了女性主体性的方面。基于女性所谓的“他者性”或与男性“本质”的不同，在根本上被社会空间和知识生产体系所排斥。

[38]黄玉莲.西方女性主义的认识论［EB／OL］.［2004-09-19］.http：∥www.chinagender.org／chinas／center／c4／c4007.html.

[39]在主体观念上，当代女性主义对现代女性主义所认同的统一的、先验的主体也进行了批评与反思，发展了多元化的主体建构理论。他们对主体构成方式和定位的理论思考主要来源于三种理论：后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哈贝马斯的“主体间性”沟通理论，后福柯的话语建构理论（参阅MCNAY L.Subject，psyche and agency：the work of judith butler［J］.Theory Culture &Society，1999，16（2）：175-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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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朱迪思·巴特勒所言的“性别是述行的”可以理解为以下两层意思：首先，人的性别身份永远不可能达成，相反，它需要通过表演和模仿不断地重复和重申；其次，性别概念和性别之间没有严格的界限，它们的界限是可以突破的，等待创造性的重新定形。可参阅巴特勒的《欲望的主体》、《性别烦恼：女性主义和身份的颠覆》、《重要的身体》、《权力的精神生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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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这里所谓的“学院化”指的是，女性主义理论被正统学术体制和高等教育系统所认可和接纳，在英美大约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这一时期，女性主义受到后现代思潮的影响，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后结构主义等理论被女性主义学者广泛学习、吸收和引用，这些理论的引入对女性主义扎根学院、进入高等教育体制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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