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研究法：哲学社会科学的关系和目标

附录　哲学社会科学二者之互相关系与同一目标

社会科学在一切科学中最和社会有关系，这是不论何人都知道的。至于哲学呢？我也以为：“就现代趋势言，在新时代各种学术，均与社会人群力谋接近，而以解决实际问题为目标。哲学更不能例外，故当使哲学而社会科学化，庶有实益之可言，而免玄谈之见讥。换言之，即应侧重社会哲学、政治哲学、教育哲学、人生哲学等；而勿复如前此之侧重纯正哲学方面。”（见民国二十六年一月二十三日上海《大公报·中国哲学会年会特刊》拙作《研究中国哲学应有的新认识》一文，但该文多被改易，以致不甚正确。）我这说是可引古今中外各派学者的论调与个人社会各方面的实际情形来证明的：1.中外唯心、唯物各派，都有人认真正的哲学只是关于社会人生一方面，唯一任务在于变更世界。如马克思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美国赫克（Sidney Hook）更以为：“现代所讨论的问题如空间、时间等，只是属于名学，而不属于真正的哲学。真正的哲学只是道德哲学、政治哲学、法律哲学、社会哲学等关于人生的一方面的。”张东荪先生亦认为：“所谓哲学（人生哲学、政治哲学、社会哲学）……其功用不在于说明外界的真相，而只在于能指导人生。因此一切关于宇宙的哲学都是人生哲学的假扮。所以一切形而上学必须归根到人生问题而后止。”（见《张菊生先生七十生日纪念论文集》中张作《多元认识论重述》一文）由此看来，哲学实与社会科学同样地以社会人生为唯一目标，并不是一种和社会人生毫无关系的学问。2.古来最伟大的社会科学家、哲学家的整个学说，也是由哲学、社会科学二大部分组成的。如俄国米汀（M. Mitin）说：“马克思主义底组成部分……第一是哲学的学说——就是辩证法的唯物论（Dialectic Matenialism）。第二是经济的学说——历史的唯物论（Historcal Materialism）……剩余价值论就是马克思经济学说底基石。第三是科学的社会主义——只有辩证的和历史的唯物论能够给现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底一切阶级底相互关系之总体，作一个客观的估量。……只有说明阶级剥削，特别是资本主义剥削底本质的经济学说，才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这三大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底组成部分，融合成为一个有机的一致体。把唯物辩证法应用于全部政治经济学底改造，并以后者为基础，又把唯物辩证法应用于历史、自然科学、哲学、政治和劳工集团底策略。”（“米著沈译”上册，第一章第一节；请再参看同书第24、185、187页）卢波尔也说：“辩证法的唯物论是研究社会现象及自然现象的方法论。被适用到社会现象的领域（因而又是在社会科学上），……就把自身具体化而成为史的唯物论。……因而史的唯物论是历史、经济学、法律学及国家学等等的方法论。……当作国家学上的方法论看，就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在经济学上，就成为劳动价值论；在历史上，……同样成为科学的社会主义的理论。”（详见“卢著李译”，第191—192页）以上是说应用哲学学说方面的“辩证法唯物论”去观察解释历史社会，便成为社会学（？）历史学学说方面的“唯物史观”。而经济学、政治学学说方面的“剩余价值论”与“科学社会主义”，也跟着继续正式成立了。3.古今中外的社会经济、政治等等，莫不根据哲学理论，而哲学理论亦莫不以见之社会经济、政治等等为其目的。例如中国古代的封建帝王与后代封建式的军阀，皆力倡读经尊孔，为的是孔子与经书可为封建势力的护身符，这是封建政治与封建哲学互相依赖的。法西斯首领墨索里尼亲信新黑格尔主义的秦梯利（G.Gentile），而奉为精神导师。又德国纳粹党希特勒的设施行动，亦多根据黑格尔的国家学说和尼采的超人哲学。这是法西斯主义政治与法西斯主义哲学互相依赖的。苏维埃首领列宁、斯大林奉辩证法唯物论的马克思、恩格斯为师表，这是社会主义社会与社会主义哲学互相依赖的。米汀说：“哲学和政治之间常常存在着互相不可分离的联系。它们这一种不可分离的联系，是由现社会中它们的一定的社会根源来决定的。可是哲学和政治的这种联系不是常常直接表现出来的。我们看到，在各种不同的哲学倾向和政治倾向的某种联系之下，有各种的转变、弯曲和倾斜。这一联系，只有靠具体的分析某种哲学和政治倾向的各方面才能确定下来。”（“米著沈译”，第326页）总而言之，哲学是社会科学的根据，社会科学是哲学的实现。哲学如脱离社会科学，则所谓哲学多是空想的理论，有如无肉体的精神；社会科学如脱离哲学，则所谓社会科学多是盲目的行动（或事实），有如无精神的肉体。最后要连带声明的是，我并不是说只有社会科学和哲学有关系，其实自然科学也是要借重哲学的。“没有哲学的自然科学是盲目的，……不能前进。……自然科学利用哲学所教给的已成概念，去实行发见，去探究自然。失掉了哲学指导的自然科学者，盲目的从事工作，在结论上往往陷于反动的观念论的世界观。”（李译《教程》，第98—99页）一般流俗的学者，误认哲学和人世一切没有关系，其实最和人世一切有关系的莫如正确的哲学。只有流俗的哲学，才是和人世一切没有关系的。(www.xing52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