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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思想研究法:哲学社会科学原因

时间:2023-11-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附录哲学社会科学之原因(一)分论1.时代社会宋罗璧说:“孔子作《春秋》,尊王;孟子七篇之书,教诸侯为王。以时观之,孔子时,王室政教犹行,列国礼义相尚,使有桓、文复出,王室犹可扶持也;至孟子时,七国日事战争,周君曾不能为时重轻,而民生憔悴,虐政日甚一日,故孟子以王道晓诸侯,亦明时者也。张南轩曰:君子救世,时宜而已。孔子作《春秋》,文王事殷之心也;孟子劝时君行王政,汤、武顺天之心也。”

中国思想研究法:哲学社会科学原因

附录 哲学社会科学之原因

(一)分论

1.时代社会

宋罗璧说:“孔子作《春秋》,尊王;孟子七篇之书,教诸侯为王。以时观之,孔子时,王室政教犹行,列国礼义相尚,使有桓、文复出,王室犹可扶持也;至孟子时,七国日事战争,周君曾不能为时重轻,而民生憔悴,虐政日甚一日,故孟子以王道晓诸侯,亦明时者也。张南轩曰:君子救世,时宜而已。孔子作《春秋》,文王事殷之心也;孟子劝时君行王政,汤、武顺天之心也。”(《罗氏识遗》卷一,《明辞识时》,旧抄本作《孟子谈王》)这在大体上看来,自是不错的。

2.学术教育

各人学术宗旨不同,就是讨论同一小问题亦随之而异。有如清刘熙载所说:“《诗》曰:‘有物有则。’孟子引之。而孟子亦曰:‘明于庶物。’此指物之善也。《书》曰:‘玩物丧志。’此指物之恶也。《易》曰:‘辨物。’此兼指物之善恶也。‘格’字,汉儒训‘来’,言当辩也;宋儒训‘至’,言当明也;宋以后或训‘去’,言不可玩也。韩子言‘性有三品’,物之品,其亦有三乎?然品之不同存乎物,而解之不同存乎时。盖人各以其代所尚之学而为言也。汉训‘来’,可见汉之学尚五行感应矣;宋训‘至’,可见宋之学尚理矣;宋以后或训‘去’,可见其学之尚心矣。然使曾子复作,不知竟谓之何也!”(《昨非集·格物说》)可是这亦不可一概以论,例如中国的圣经贤传,最为古来学者所重视,前大夏大学同事孙德谦先生,直认中国之经,实最精彩而为世界各国之所无;而章太炎先生更认经学关系一切,一切均视经学之盛衰有无而转移。今人尚且作此主张,古人更不用说了。但此实未尽然,吾曾略举反证道:

章大师对于读经效用之过甚其辞也,必谓经与民族思想极有关系乎,设有人问曰:就清人言,曾国藩辈非读经之士夫乎?何以甘为满人家奴?洪秀全辈非不读经之平民乎?何以反起民族革命?以今人言,不读经之青年学生,何以多因国难而自杀或赴前方?深于经学之诸遗老,何以反为汉奸而事异族?他如复辟党之康有为辈,亦皆精于经学者。以朝代言,经学最昌明者,实为清代,尤推乾、嘉,何以清代学者最富奴隶性,而无民族思想(明末清初少数学者,不能代表清代)?不知章先生将何辞以对?

必谓经与治乱极有关系乎。设有人问曰:何以王莽崇经而亡,汉文崇老而治,燕王哙慕古而乱,赵武灵王胡化而强?不知章先生将何辞以对?

必谓经与忠奸极有关系乎。设有人问曰:刘向深于经学,固忠于汉室;若其子歆,则不忠于汉而忠于叛汉之新莽矣。他如美新之扬雄,篡汉之王莽、曹操一类人,皆深于经学者,何以皆奸而不忠?不知章先生将何辞以对?

必谓经与修己极有关系乎。设有人问曰:如朱熹,世皆认为“大中至正,直绍尼山”,“卓然集汉、唐、宋诸儒之大成者”(用清王棻语);然彼与张拭善,拭父浚即荐秦桧而阻岳飞者,是张浚至奸庸也,而熹竟赞美之;岳飞至精忠也,而熹意訾议之。(关于此点,以清初廖燕《二十七松堂集·张浚论》一、二两篇为最痛快;此外如陈祖范《陈司业集·朱子》一文,亦以朱熹为非公正;许鲤躍《春池文钞·张浚论》亦力言张浚之非;沈家本《寄簃文存·岳忠武恢复论》,亦以岳飞为忠,反对丘濬之说),其劾唐仲友,亦不免意气用事(清人文集中,亦多论及此)。他如黄震之脾气,亦甚怪僻。是最精于经之大道学家,亦未能尽修己之工夫矣!以宋代道学家开山祖师之周敦颐,而坐视其子之患色欲病,以元代大道学家之许衡,而坐视其子之甘为蒙奴(蒙古化)。是最精于经之大道学家,亦不能自感化或教训其子矣!不知章先生将何辞以对(《评章太炎读经论调之四》)?

此在袁枚已有见及:“……桓灵刊石经,匡、张、孔、马以经显,欧阳歙赃私百万,马融附奸,周泽弹妻,阴凤质人衣物,熊安称‘触触生’,经之效,何如哉!”(《答惠定宇第二书》)康有为也说:“皇甫湜教子,乃至啮肩,拔剑而逐苍蝇,着屐而踏鸡子;即薛瑄居敬之儒,而二十年不能治一怒;谢上蔡高明,而七年不能治一矜;朱晦庵之贤,而张南轩谓其气质褊隘。”(《大同书·人本院》)所以如说学术教育颇有关系则可;如直认为必大影响,便未尽然了!如说“学术教育”为“因”中之“一”则可;如直认为“只有这学术教育之一因”或“学术教育为因中之最大者”,便未必然了!

3.地理种族

可以认做中国古代地理学派代表作的《淮南子》,其《原道训》认,人物一切均受自然地理的支配。关于此问题,请就社会与个人两方面分论之。

(1)就整个的社会来说,许多关于“辩证法唯物论”的书籍,驳这地理种族说最为痛快,兹选录其说,归纳为两点如下:

第一,地理学派的地理环境说之悖谬。地理学派如法国孟德斯鸠对于当时的英国立宪政法是很赞美的,因进而研究其所以然,说这是由于英国的气候适与这种政治相合,不但社会制度如此,就是一个社会的人们的思想,也是由社会所在地的风土与气候决定的。某个社会的人们喜爱自由,别一个社会的人们又能够默然满足于专制政治之下,这种欲望的不同,完全由于该社会与另一社会的气候与风土的不同。再如各地人民对于宗教信心的深浅,也是决定于各地的气候风土的。英国巴克尔(H.T.Buckle)也说:自然的境象,过于严重的地方,因刺戟太甚,固不行;但过于平稳的地方,则又因刺戟太少,人们易趋于懒惰,亦不行;必须得着适当的平均地方为最善。竟认欧洲是个最适当的地方,所以住在欧洲的人种,才是一个能够发展的人种。再如西班牙人的信仰及迷信,妨碍精密科学的发展,是西班牙人的经济与政治衰弱的主因;而这些缺点,又是常时地震及火山爆发的结果。

这种论调非常幼稚!就同地的古今方面来观察,殊不知在任何民族的社会政治结构上,都是连续不断地发生很大的、很深的、甚至相反的变动的;而地理环境,却并未发生速而又大的变动,甚至几乎可以说没有变动。例如埃及、巴比伦、希腊、罗马等,何以昔盛而今衰呢?英、美、德、日等,何以昔衰而今盛呢?尤其是俄国,在一千年以前,单只小封建的公国存在着,对于经济的发达,还不曾进到狩猎粗笨的农业畜牧以上。此一千年中,自然方面并没有什么变化;而社会的发展,却非常的重大。为什么分散的封建公国,为集中的君主国所代兴呢?为什么在这个君主国之中,资产者和无产者发达起来呢?为什么君主制被推翻了呢?为什么无产者实行了十月革命呢?为什么苏俄进入了社会主义时代呢?对于这一切的问题,历史之地理的说明,全不能给与解答。已可证明很少变更的地理环境,不能直接决定很常变更的社会了。再如同一地方的东西,何以在不同的社会里,其被认为利害也随之而不同呢?这像英国的煤矿,在前是有等于无的;到了资本主义出现以后,才对英国的发展开始发生了影响。俄国特尼普的急流,泥煤的产区,在前一则被视为航行的障碍物,一则被地主认为只是占了他的广大地面;但一到了社会制度和现在的技术的变动,却成为生产力发展的要素。

再就同时的彼此方面来观察。俄国的地理环境和美国的地理环境非常相似,同样的拥有广大的陆地,同样的蕴藏丰富的矿物,而气候上的诸条件,也有些相近。然而为什么俄国和美国的社会状态会大不相同呢?俄国正进入社会主义的时代,美国却保持资本主义的秩序。依地理的条件,不能说明俄国和美国之社会发展的不同,这是显然的。

第二,人种论者的种族关系说之悖谬。社会学者如霍必诺认为,必须承认社会发展的出发点是在乎种族。他们在社会学的分析上,主要的是根据于各个人种自然特质(皮肤、颜色、头骨之构造等)的研究,然后把这些特质联系到社会的性质上去,说某一高等的种族命定是统治者,而别一低级的种族应该为自己的利益而被统治于高等种族。这种所谓种族的理论,完全表现着资产阶级的帝国主义之趋向,绝对批评的价值。很多种族的优劣,在历史上是前后不同或相反的,例如白种人昔劣于黄种人,拉丁民族昔优于条顿民族。而今可就不然了。可知种族的优劣即文化程度的高低,不是天地生成的,只是社会发展的结果,并非社会发展的原因(以上多选录芬著吴译《辩证法唯物论与唯物史观》等书原文而加以分并)。

(2)就各别的个人来说,我对此方面,更大加否认,仍照上节分为两点。

第一,就地理方面以言个人。如孔子与墨子同时生在一个鲁国里(冯友兰先生证明墨子是宋人不确,我已另有《评冯友兰中国哲学史》——见《中国学术大纲》第二版附录——一文批评之),何以两人思想竟有代表贵族与代表平民的相反?而少正卯亦与孔子不两立。康有为与孙中山先生同是生在一个广东省里,何以两个主张竟有复辟与排满的不同?山东虽最守旧,但在二千多前已生了思想很新的墨子。广东虽最喜新,但直到民国还有复辟党,直到今日还是守旧派。又同是福建人,而在明代已有李贽那样喜新好奇,在民国还有辜汤生(鸿铭)那样顽固老腐。甚至同是湖南一省,何以常会产生两种对立的人物?例如戊戌运动,极端维新派的谭嗣同、樊锥、熊希龄、唐才常等,和极端守旧派的王先谦、叶德辉等,皆是湖南人。辛亥起义,湖南首先响应,而头一个为满清殉节的将官黄忠浩,也是湖南人。洪宪称帝,最拥护帝制的“筹安会”领袖杨度,和最反对帝制的讨袁军领袖蔡锷,也同是湖南人。于此,已可证明地理的环境不能决定个人的思想了。

第二,就种族方面来谈个人。例如同是犹太人,何以有基督教主(耶稣)、社会主义祖师(马克思)、科学大家(爱因斯坦)、资本大王(近今世界各种大王多犹太人)各种的相反?又不论何种何族里,都有思想极新极旧,资性极贤极愚,体格极强极弱,各种人的不同。种族的关系不能决定个人的思想,于此也就大可想见了!

(3)总论地理种族。总而言之,地理环境对于社会与个人,能不能发生影响?我以为,第一,在原始时代或古代,最差不多可以决定社会与个人的。例如人的择居,是随气候寒温而聚散的;人的交通,是随地势通阻而行止的;因沿河而从事农业,因草地而从事畜牧,因森林而从事狩猎……但在后代,尤其是科学时代,便大大的不同了。人不是鸟,但现在已造飞机到空中去和鸟齐飞了;人不是鱼,但现在已做潜艇到水中去和鱼同游了;水可上山,夏能结冰;贫可致富,差可使平……所以在现今时代,如还要大谈地理环境,那简直是自暴自弃,大开倒车,想做死鬼了!想不到近年还有人主张择都会以求强盛者,说一国的兴亡,全视其择都之当否。持此种论调者,直可目为古鬼,不能算做今人;不知人力战争时代,固然要注重择都,而在科学战争时代,择都却没有多大关系。如今即使把都会迁到喜马拉雅山顶,也还是有敌人在天空乱丢炸弹,大放毒瓦斯,使你的都会毁碎,人民死伤。不务“人为的科学防备”,而恃“天然的地势险僻”,不达事理,莫此为甚!

第二,在现代甚至后代,地理环境或自然和社会的发展,当然不能说丝毫没有关系,不过绝对不能当作决定的原因,至多也只是有时可看做附因。如果进而认为主因,那就荒谬绝伦了!古人如明贝琼,已认在于习,而不在其地;在乎治之于上,习之于下,而和山川风气没有关系(详见《清江贝先生文集·送吴义孚序》)。

至于种族关系说,根本就不能成立,当作野心家别有作用的一种说法好了!

4.天才个性

明屠隆说:“人之才性,有深沉厚重,有英敏捷速……”(《鸿苞·核实》)这是认人的才性有种种不同的。他又就个性方面遍举证据(详见同上《人品》)。韩非也说性有缓急之不同(详见《观行》)。清宋华国更认天地生物,一气相传,善父生善子,恶子出恶父(详见《直崖先生文集·种类说》)。至于天才方面,宋詹初也把人分做“用工夫”、“有天资”两种(详见《寒松阁集·日录下》)。清李元度也分学为“顿”、“渐”二宗,更就历代学者分别举出多人以证明之(详见《天岳山馆文抄·读〈论语〉二》)。傅山更提出自己和别人比赛敏钝的证据(详见《霜红龛集·训子侄》)。康有为也论记忆力的不齐(详见《大同书·去形界谋独立》)。

我并不否认天性天才对于后天与外部、个人与社会的作用,不过这作用不是绝对的、有决定性的。如把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那四句话来比方,那么天才个性是“玉”,一切后天的外部的机会是“琢”,最后成一个思想家、道德家是“器”。或天才个性是“人”,一切后天的外部的机会是“学”,最后成一个思想家、道德家是“道”。可见最重要的在“琢”与“学”,而不在“玉”与“人”。一切“玉”与“人”,本来大概是相同的,但现象的“玉”与人”,何以各异?这便是由于“琢”与“学”。我们读了“性相近,习相远”那二句话,便知道一般人,在思想上、道德上的所以相远而不相近,是由于“后天的外部的习”,而不在于“先天的内部的性”。我最痛快地说,就是所谓天性天才,如不和后天的外部的环境如社会学问等等相接触,终是不能表现其有天性与天才,天性与天才终是等于无有的,一定要和后天的外部的环境相接触,然后显出大天才、小天才、革命性、保守性等等的不同来。如更简单地说,每个人的本身,就是一定的历史条件及复杂的社会环境的产物。现在试引范蠡的二子作证:范蠡起先穷苦,生长子,长子便懂得艰难,所以看血汗易来的金钱如生命;他后来富贵,生少子,少子便只知享乐,所以看金钱如粪土,用金钱如泥沙(详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这分明是由于后天的境遇,而和先天的品性没有多大关系。古人如明黄省曾也有见于成功在习不在性,而主张贵习(详见《五岳山人集·陈晓问性》)。(www.xing528.com)

5.年龄老幼

傅山认记忆力是跟着年龄而渐差的(详见《训子侄》)。张英更把人的一生分为十七八岁或二十岁前、后两期(详见《双溪全集·听训斋语》)。少年人是不喜欢老配偶的,如《墨客挥犀》所载。而梁任公先生对这年龄方面,其《少年中国》一文,言之尤详。

但我们却要知道,年龄根本就没有本身,而是随境遇与经验(广义的)而转移的。只像一张白纸,钉在公共的办公案上,遇到喜欢用红墨水的人,便遗下红色的痕迹;遇到喜欢用蓝墨水的人,便遗下蓝色的痕迹;黑、黄等色亦如之。结果如红色多于其他各色,他便变成一张红化的纸;如蓝色多于其他各色,他便变成一张蓝化的纸;黑、黄等色亦如之。年龄正像白纸,境遇与经验正像用各色墨水的人。人的年龄愈大,愈多经验,这是对的。但是这经验,并不是愈多就是愈对的。人是社会的动物,当然时时刻刻跳不出社会的范围,而现在及过去的社会,总是非常复杂而又常常变动的。因此,第一,一个人生在这种社会里,如其个人境遇是苦的或苦多于乐的,社会环境是恶的或恶多于善的,那么他的年龄愈大,便愈会有这苦、恶的感觉,其思想因而益趋激烈,其行动因而益趋革命。第二,反之如有乐与善的感觉,其思想便益趋顽固,其行动便益趋和平(此“和平”即“保守”,下同)。第三,如果有一个人,觉得虽不甚乐也不甚苦,可以得过且过,那么他便成了调和派或灰色化了。第四,再如有一个人,从前快乐后来痛苦,他便会由顽固而趋于激烈,由拥护而趋于反对。第五,反之如境遇由痛苦而变成快乐,则其思想行动也会跟着由革命而变成保守。在一切旧社会里,大概有此五种人(虽然有例外,大体确如此)。再明白地说一下,就是有的年龄愈大愈左化,有的年龄愈大愈右化;有的一生穿的都是灰色衣裳;有的少年左化,老年右化,即所谓“开倒车”;有的少年右化,老年左化,即所谓“向前进”。要点皆不在年龄的大小,而在境遇的优劣,即思想是跟着境遇而不跟着年龄的。

6.阶级遭遇——经济的力量

(1)思想家与阶级的关系。试就中国历代思想家当中,随便举出几个要例。如先秦各家中,墨家墨子是手工业者,较接近农民阶级,所以一面主张信天、明鬼,仍有点利于压迫者;一面却主张兼爱、非乐、非命、短丧、薄葬、节私(少妻)、节用、劳动者得参政,“人无贵贱,皆为天民”,兼爱、交利,“有余力以相劳,有余财以相分”,“爱利万民”,“诸加费不加利于民者弗为”,痛恨“暴夺人衣食之财”,“贪于饮食惰于从事”者,明白表示是被压迫者的立场。农家许行,是农民阶级(尤其是雇农),所以主张君民并耕,自食其力,划一物价,交换农产。道学老庄,主张个人主义,虚政府主义,回复原始,绝对自由,反对劳动,破坏一切(详见后附拙作《用物观考据证明李季观察道家阶级和主张的错误》一文)。儒家是已成过去的贵族阶级,所以主张恢复西周社会(“天下有道,自天子出”,“尊王贱霸”,“宪章文武”),回忆祖先盛时(孔子祖先由殷之帝王而宋之公侯,又由公侯而卿大夫,以至于己,方为士为平民),讲究衣食享乐(见《论语·乡党》),多带贵族色彩。(孔子谓:“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孟子亦“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法家是新兴而正得志的地主阶级,如申不害、李悝、商鞅、李斯等皆为国相,韩非亦“韩之诸公子”,于是为长久保持本阶级权利起见,而反对法先王、复古道,惯用严厉手段,实行愚民政策,主张尊上抑下,排斥放任主义。又在汉后之主张井田、均田、限田、畺田、平土、均赋者,大多数是贫者,如李觏、张履详、颜元、王源一类学者,即其代表也。其中之张履祥,更因贫而躬耕,以维持生活,遂大提倡其“耕读合一主义”。又如宋王小波,是个正式的农民阶级,因不堪官吏和地主的压迫,遂起而作乱,杀县官,“剖其腹,实之以钱,恶其平日爱钱故也”。更对民众说:“吾贼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钟相更力倡“等贵贱,均贫富”主义,大杀富豪、官吏、儒生、教徒、术士。这若在统治者、地主阶级,便会发生相反的论调,如司马光说:“夫民之所以有贫富者,由其材性愚智不同。……富者常借贷贫民以自饶,而贫者常假贷富民以自存。乐虽不均,然犹彼此相资,以保其生也。”许衡说:“天有寒暑昼夜,物有生荣枯瘁,人有富贵贫贱。”这般地主思想家,竟认为贫富不均、贵贱不等为美满社会,天经地义。各种例子,到处皆是,单看这几个人,便可知经济的阶级和思想的密切关系了!

(2)思想家与遭遇的关系。此如罗璧说:“司马迁谓古人有激而作书曰:‘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迁罹腐刑,故有此言。即其言推之,太康失邦,而五子作歌(*);太甲不明,而伊尹有训;三监乱周,而周公作诰;孟子不遇齐梁,患杨墨,而述七篇;仲舒、刘向下狱,而著《说苑》、《新序》、《繁露》、《玉杯》等书;柳子厚、刘禹锡、李白、杜甫皆崎岖厄塞为诗章。迁之言,信而有证也!”(《罗氏识遗·经根人事作》)

(3)经济的决定力量。“存在决定思维,而非思维决定存在。”“基础(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如政治、法律及道德、宗教、艺术、哲学、科学等等关于文化者),而非上层建筑决定基础。”这话在大体上,是任何人不得否认的,要否认也有一切事实在那里作反证。如五代谭峭更主张“唯食史观”,认世间一切都是随食而转移的(详见《化书》的巫像、七夺、奢僭、战欲、无为、鸱鸢、养马、太平)。明李贽也主张“穿吃史观”,认为除此穿衣、吃饭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伦物之可言(详见《李氏文集·答邓石阳》)。此外尚有司马迁、桑弘羊主张“唯利史观”(详见拙编《中国哲学史讲义·司马迁之历史哲学》及《盐铁论·毁学篇》)。司马迁、谭峭、李贽三人的主张,有时似乎同于今世西洋的唯物论。其次如宋李觏、清旷敏本(另详第七章第一节中的义利问题)皆与迁、桑、谭、李四人之言,同一见解。

(二)总论

吾人观察一切原因,就大体上说来,约有三点是要注意的。第一是异宜而难一致的,第二是复杂而非单纯的,第三是螺旋而非平等的。现在略述之于下。

1.异宜而难一致

(1)随统治而不同。详见清李世熊《宁化邑志》的“自序”、“风俗”。

(2)随职位而不同。详见袁枚《答问诛马稷事》。

(3)随时势而不同。详见袁枚《徐有功论》。

(4)随风土而不同。详见李塨《阅史郄视》卷二及袁枚《徐有功论》。

(5)随问题而不同。详见袁枚《三答稚存》。

(6)随对方(或能力)而不同。《伦语》说:“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观察一切事物之原因,固当如上所述,而更进一步应用其法去对付一切事物,也是同一个道理。

2.复杂而非单纯

必欲尽归因于时代社会,试问同一战国之孟子与许行(或诸子百家),同一盛唐之李白与杜甫,何以一一相反?

必欲尽归因于地理种族,试问同一鲁国之孔子与墨翟,同一广东之康有为与孙中山,何以各不两立?在任何同一种族中,何以皆有智愚、强弱、高低、贤否之不同(此已详前)?

必欲尽归因于学术,试问同一崇拜孔子之孟与荀、朱与陆,何以互相敌视?

必欲尽归因于个性,试问同一康有为,何以倡大同、废婚姻、无政府等主义始,而倡君权、礼教等主义终?同一吴稚晖,何以倡无政府主义始,而为政府极力奔走终?

必欲尽归因于年龄,试问康有为何以益老而益守旧?李大钊何以益大而益趋新?

单就上举各例以观,已可知我所谓“复杂而非单纯”的,不是臆说了。

3.螺旋而非平等

关于个人与社会的原因,据我研究的结果,第一,不是绝对的呆板的一因,如各种唯心论及机械的唯物论。第二,不是平等的对立的多因,如因素论、心物二元论、调和派、折衷派等。我是极力主张螺旋式的、辩证法的,以为在各因中有一个共同基础,这就是经济。其他各种上层因素,有时亦能发生反作用,而在上层因素当中,文化又不如政治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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