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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门而入:探索美学问题与历史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为诗和艺术归根结底是为社会政治伦理服务的。诗和艺术是实现社会理想的手段,也是塑造理想人格的手段。一个“君子”,应该“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既学礼,又学诗,而且“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一观点,已上承孔子下启荀子。荀子不但主张“文艺为政治伦理服务”,而且强调统治者牢牢把握艺术教育和思想改造的主动权。

破门而入:探索美学问题与历史

1.儒家美学

A.仁爱之心

孔子春秋,前551—479

里仁为美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以孔子为代表的先秦儒家,是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的维护者、继承者和弘扬者,而孔子的创造性发展则在于他为这种制度和这种文化贡献了仁”这个范畴。所谓“人而不仁如礼何,而不仁如乐何”,就是要将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建立在“仁”(仁爱之心)的基础上。从这一点出发,孔子提出了一整套建立在人际关系之上的伦理哲学和伦理美学。他的美学是伦理学的,他的伦理学也是有美学意味的。所谓“里仁为美”,虽非美学命题,却也因此具有美学意义。

美的伦理学和伦理的美学联系起来的是伦理情感,即“亲亲”(亲爱自己的亲人)。这是一种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之上的血亲之爱。孔子认为,这种爱是天然的、自然的、当然的、不证自明和不可还原的,因此可以作为一切理论的出发点。从“亲亲”出发,而“仁民”,而“泛爱众”,而“爱物”,也就是推己及人,由人及物,就可以让世界充满爱,实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社会理想。这个理想的社会就是伦理的社会,就是爱的社会,也是美的社会。

因此美学问题也就是伦理学问题,艺术标准也就是伦理标准。从“贫而乐,富而好礼”的道德修养联想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诗句就是会谈诗,从“绘事后素”(绘画要先打白色的底子)想到“礼后”(礼在仁之后,学礼要先修仁)就是懂艺术。因为诗和艺术归根结底是为社会政治伦理服务的。诗之所以有存在的价值,是因为它“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而且“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思无邪”。如果违背了这一道德标准,则在批判和排斥之列(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就像柏拉图要把不真实、不道德、没有用的模仿艺术逐出理想国一样。倘若公然与伦理道德秩序作对(八佾舞于庭),则“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诗和艺术是实现社会理想的手段,也是塑造理想人格的手段。一个“君子”,应该“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既学礼,又学诗,而且“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里说的“乐”,既是音乐(艺术),又是快乐(审美),即音乐般既有节奏感又有主旋律的多样统一的和谐状态。这也就是“中”,就是“和”,就是“文质彬彬”。“彬彬”即“相半之貌”,也就是既不过分修饰(文胜质则史),又不过分质直(质胜文则野),这才是既“尽善”,又“尽美”,也才是真正的“君子”。人和艺术一样,也是道德内容和审美形式的统一。有道德内容(修养、情操),即必有审美形式(气质,风度),反之亦然,正如虎豹(君子)必有花纹而犬羊(小人)一定没有。美和善,在孔子这里是高度统一的。

关键词:仁爱人际关系美善合一

代表作:《论语

学说:兴观群怨说

B.义理之气

孟子战国,约前390—305

充实之谓美

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如果说孔子的意义,是为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贡献了“仁”这个范畴,那么,孟子的意义则在于他用“义”构成了“仁学”的对立面和补结构。仁讲人际(恻隐之心),义讲人格(羞恶之心),因此孟子的美学就是关于人格的美学。所谓“充实之谓美”云云,即是说:当一个人的内心充满了“浩然之气”(正气)的时候,就是“美”;当这种“美”极为壮观,灿烂辉煌,像尧舜一样“巍巍”、“荡荡”、“焕乎其有文章”时,就是“大”(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如果大得能够泽被万物,化成天下,影响整个社会,就是“圣”(大而化之之谓圣);而当这种影响和教育是潜移默化、不知不觉、近于天成,看似非人力所为时,就是“神”(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美、大、圣、神,是孟子人格美的四个等级,实际上已开后世审美鉴赏品位品级之先河。

孟子的“义”虽然着眼于个体的人格修养,其价值判断却是指向群体生存的,即为了群体的利益牺牲个体才是“义”(舍生取义或大义灭亲)。因此孟子强调美感的普遍性和艺术的社会性,认为“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主张统治者“与民同乐”并以艺术教育为统治手段,因为“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只要以“仁声善教”(艺术教育)化成天下,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则“天下可运于掌”。这一观点,已上承孔子下启荀子

孟子对后世的影响主要不在他的美学观点,而在他的美学倾向,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社会责任感,“我何畏彼哉”的大无畏精神,“人皆可为尧舜”的崇高理想,“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的纯真情感,“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高度自信,“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批判态度,“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铮铮铁骨,以及其文章江河直下、气势磅礴、所向披靡的美学风格。故后人云,读孟子书如听军中号角,催人奋进。

关键词:义气人格修养美感普遍性代表作:《孟子》

学说:充实说养气说

C.礼乐之伪

荀子(战国,约前313—238

无伪则性不能自美

孔子讲人际,孟子讲人格,荀子讲人性。荀子认为,人之“性”(天性)本恶,“其善者伪也”。也就是说,人性本来是恶的,向善是后天改造(伪)的结果。没有后天的人工改造(伪),先天的恶(性)不可能自己变成善,先天的丑(情)也不可能自己变成美,这就叫“无伪则性不能自美”;而使丑和恶变成美和善的工作则叫“化性起伪”(改造世界观)。荀子,是中国提出“改造世界观”的第一人。

改造的手段是礼乐。礼改造性,乐改造情。性和情,有联系也有区别。“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合称“性情”。性无礼之伪则争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情无乐之伪则淫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显然,在荀子这里,礼(政治伦理)和乐(艺术审美)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不同之处仅在于改造对象(性或情),而且就连改造对象原本也是一回事(情由性起)。因此,荀子之主张“文艺为政治伦理服务”(移风易俗,天下皆宁,美善相乐),也就不足为奇了。

荀子不但主张“文艺为政治伦理服务”,而且强调统治者(先王及其后继者)牢牢把握艺术教育和思想改造的主动权。如果说,在孔子那里,思想改造和道德修养还是每个人自己的事(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那么,荀子这里,它就不过是一种统治的手段(治人之盛者)。唯其如此,他的学生韩非李斯,才把荀子思想这根“儒学尾巴”轻而易举地改造成彻头彻尾专制主义的法家学说,先秦儒学至此终结。

关键词:礼乐人性改造文艺为政治伦理服务

代表作:《荀子》

学说:化性起伪说

2.非儒家美学

A.功利主义美学

墨子(春秋,约前480—420

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

为乐非也

最先起而反对礼乐(包括艺术和审美)的是墨子,墨子是中国美学史上提出美与功利关系的第一人,也是彻底的功利主义者。他认为较之人类的肉体生存和物质需求,艺术和审美是远非重要的。人只有在满足了物质需要之后,才有可能考虑艺术和审美的问题(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而现在显然还为时尚早。相反,由于艺术和审美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极大地妨碍了社会物质生产,有弊无利,祸国殃民,因此应予取缔(为乐非也)。这种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显然是狭隘的,故荀子批评墨子是“蔽于用而不知文”(蔽于实用而不懂艺术和审美)。

关键词:非乐艺术取消论功利主义美学代表作:《墨子》

学说:非乐说

韩非(战国,约前280—233

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

墨子美学其实是一种“反美学”,在中国历史上影响甚微,只有法家或多或少对其表示欣赏和同情。韩非说:“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这一观点和墨子简直如出一辙。实际上韩非也是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者。而且,他还以大量的故事(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周君画荚)来说明“以文害用”的道理。

但韩非是一个有哲学头脑和哲学修养的实用主义者,他批判的武器就是“矛盾论”。在发明了“矛盾”一词的韩非看来,内容与形式、实用与审美、道德与艺术,就像矛和盾一样不可兼容,正所谓“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实用的,就是不美的;美的,就一定不实用。因此,为了实用,必须取消审美。

按照这一观点,文与质也是一对矛盾,也是不兼容的。文就是文饰,质就是质地、本质,即被文饰者。在韩非看来,一个事物的本质如果是足够美的,就不需要文饰。韩非说:“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礼乐,就是社会之“饰”。需要礼乐的社会,就是不美好的社会。因此,一个美好的社会是不需要礼乐的。它需要的是王法,而鼓吹艺术审美的儒和主张暴力武斗的侠都是社会的公害(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韩非就消论的“反美学”。

韩非和法家的影响较大。

关键词:实用主义文质反美学代表作:《韩非子

学说:质美不饰说

B.超功利主义美学

老子(春秋,不详)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战国,约前369—286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作为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哲学和哲学家,儒、道、法三家都有自己的“矛盾论”,即都承认世界是由矛盾对立的双方构成的(实际上中国哲学的“阴阳观”即“矛盾论”)。不同之处在于,儒家强调的是它们的同一,法家强调的是它们的斗争,而道家强调的是它们的转化。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就是说矛盾对立的双方无不处在相互的依存之中,也无不在一定的条件下相互转化。美和丑,也如此,故“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美丑转化的条件是主体的态度和主观的情感,即“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这里说的“美”,是动词,即肯定、欣赏;恶(读如务),也是动词,即否定、厌恶。也就是说,一个对象,如果你肯定它、欣赏它,它对于你来说就是美的。相反,如果你否定它、厌恶它,它对于你来说就是丑的。当然,如果主体的态度和主观的情感变了,美和丑也会变,这就叫“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

既然美和丑都是相对的、可以转化的,那么,执著于现实生活中的美和艺术,就不但是可笑的,而且是有害的(生之害),因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因此应该“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天下人才会耳聪;“灭文章,散五彩,胶离朱之目”,天下人才会目明(这是庄子的主张)。总之,必须否定艺术。

表面上看,这和墨、韩的观点一样,也是“艺术取消论”和“反美学”。但墨、韩之反对艺术,是因为他们认为艺术没有用;而老、庄反对艺术,则因为他们认为艺术太有用。正如墨、韩是彻底的功利主义者,老、庄也很彻底,是彻底的超功利主义者。一切可以诉诸人的感官的美都在他们的排斥之列。他们要追求的,是超越了声色嗅味物质形态的“大美”。这个“大美”是绝对的、无限的、永恒的和唯一的。它是至真至善至美,是毋庸置疑和不可转化的美。这个美,就是道。

作为“伦理学之后”,道家的“道”同样来自对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的批判,即礼乐制度诞生之前原始社会的基本法则,亦即“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道”。这可由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以及庄子的相关论述推出。但这种社会理想和政治主张在老、庄那里已上升到哲学高度,成为一种无声无色、无味无形、超言绝象、虚静恬淡、不可摹写、难以言表的生命本体,因此“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谓“至乐无乐,至誉无誉”,讲的都是“道”和道这种“大美”的特征一混沌、自然、无为。它也是在老、庄眼里原始氏族社会的特征。

真正的审美就是对“道”的把握和观照(从这个意义上讲,道家并不反对审美。如果把自然界和理想社会看作“道”的作品,道家也不反对艺术)。这是一种超时空、泯物我、一死生的“与道同一”。它不能诉诸眼耳口鼻的感觉知觉,只能诉诸“超感经验”和“理性直观”。

获得超感经验的方法是“得意忘言”,而获得理性直观的途径是“涤除玄览”。所谓“得意忘言”,就是要观于物而不滞于物。之所以要观于物,是因为“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观于物则无从把握。之所以要不滞于物,则因为滞于物即必失于道。故不可无形,亦不可有形(把形看作形)。所谓“涤除玄览”,即摒弃妄见,超越物象,除尘涤垢,远照深观,达于极览,与道同一。它包括“心斋”(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坐忘”(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最后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

道家美学是实际上对中国艺术影响最大的一家。尽管先秦诸子的思想都是对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的反思,但墨家毋宁说是“伦理学之前”,儒家和法家是“伦理学之中”,只有道家才真正是“伦理学之后”。因为只有道家思想才做到了反思礼乐文化又超越礼乐文化。它是最具有哲学意味的美学,也是最具有艺术性和诗意的美学,还是具有心理学内容的美学。中国古典美学的后两个阶段(艺术哲学和艺术心理学),都将表现出它的影响。

关键词:道美的哲学主观美学审美心理学

代表作:《老子》、《庄子》

学说:美丑转化说大音希声说至乐无乐说得意忘言说

C.儒道互补的端倪屈原(战国,约前340—278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作为中国古代社会的正统思想(儒)和最具有哲学意味、艺术气质的学说(道),儒道两家的影响都将超出一般,所谓“儒道互补”亦必是中国美学史的题中应有之义,而在先秦后期表现出这一倾向的,就是屈原和吕不韦

屈原是中国古代第一位明确以个人名义进行创作的作家,也是一个集诗人与哲学家于一身的人。他的思想杂取各家兼容诸子,比如仁民爱物似孔,以天下为己任似孟,主张修明法度似荀,实施改革似商(商鞅),追寻世界本源似老,逍遥天地之间似庄,以身殉道又似墨。但老寡情而屈钟情,孟善辩而屈多疑,庄超脱而屈执著,孔现实而屈浪漫,屈原的思想又有自己的个性。

屈原主张的,是一种内美与外秀相统一的人格美(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所谓“内美”,主要指天赋高贵的品质、素质和气质;而所谓“修能”,即包括容貌、身材、冠戴、服饰在内的仪表风度。显然,屈原的美,是一种“天(内美)人(修能)合一”的美,但“天人合一”合于“天”(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

关键词:天人合一儒道互补人格美

代表作:《离骚

学说:内美外秀说

吕不韦(战国,前290—235

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

吕不韦是一个商人兼政治野心家,《吕氏春秋》(又称《吕览》)是他主编的杂家著作,明显地表现出以儒为主、兼容百家、儒道互补、天人合一的倾向,是对先秦诸子学说积极、审慎而又相对合理的总结。

《吕氏春秋》的美学价值,在于提出了艺术的本体论和发生学。所谓“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就包括这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认为音乐(艺术)(www.xing528.com)

“生于度量,本于太一”,这是本体论;二是将艺术(乐舞)的起源追溯到原始氏族社会,得出“乐之所由来者尚矣,非独为一世之所造也”的结论,这是发生学(或艺术史)。由此得出音乐(乐舞、艺术)的三大社会功能,即定群生(巫术功能)、祭上帝(宗教功能)、康帝德(政治功能);由此也得出它的艺术心理学规律,即心平、气和、行适、乐乐,认为“成乐有具,必节嗜欲”,“务乐有术,必由平出”,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但由于“平出于公,公出于道”,因此“惟得道之人”才能“乐乐”(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这是一种典型的杂糅儒道的思想。

《吕氏春秋》对后世有一定影响,实际上已开两汉美学之先河。

关键词:本体论发生学儒道互补天人合一

代表作:《吕氏春秋》

学说:和心行适说

3.两汉美学

A.从巫术到艺术

周易

一阴一阳之谓道

我们现在看到的《周易》一书,包括经、传两个部分。《易经》的成书年代当在周初,原为卜筮之书,是巫术;易传》则似为战国末年至西汉初期某些研究《易经》的儒生共同完成,其世界观和方法论近于荀子学派,且表现出明显的“究天人之际”的倾向,是哲学。这种哲学对中国艺术影响很大,而且《周易》一书从经到传的过程,也正与中国艺术从巫术到艺术的过程相同步,故将其美学思想归于两汉美学,以为这一线索之代表。

《周易》哲学的特点,是试图用抽象简易的符号和符号系统,对包括自然、社会、人事在内的整个世界进行高度概括和理性把握,全面周到地掌握那不断变化着的现象背后永恒不变的本质规律,并提供一个合儒道、一天人、究本源、说人事的宇宙图式或世界模式。所谓“易”有三义,曰简易,曰变易,曰不易(不变);“周”有三义,曰周代,曰周遍,曰周而复始,即此之谓。这就叫“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这是典型的汉代思想。

《周易》哲学认为,世界的本体或本源是“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道的本质是“阴阳”(一阴一阳之谓道)而道的功能是“生育”(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它表现为阴阳、刚柔、仁义三对范畴。阴阳是“天道”(立天之道曰阴与阳),刚柔是“地道”(立地之道曰刚与柔),仁义是“人道”(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因此,我们这个世界是有生命的、有节奏的、不断运动又秩序井然且万变不离其宗的(尊卑有序,刚柔有体,动静有常),故有“变”也有“通”(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无穷谓之通;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世界如此,审美亦然。因此美有刚柔(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艺术有变通(继承与发展)。这是《周易》哲学影响中国艺术和中国美学的第一个范畴一道。

第二个范畴就是“象”。《周易》哲学认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处于二者之间且能沟通上下的是“象”,故圣人“立象以尽意”。“象”也有三种,即现象、表象、意象。现象来自形器。所谓“器”,就是物质对象。作为实体,它是“器”;作为形式,它是“形”。合起来就叫“形器”(形乃谓之器)。“形器”既然是一种物质存在,则必然有所表现、呈现,这就叫“现”(《周易》原文作“见”,读如“现”,意思也是“现”),而“现”出来的东西就叫“象”(见乃谓之象),合称“现象”。“现象”反映到人们的头脑中,是“表象”;“表象”与人们的认识、体验、思想、感情相结合,再表现出去,就是“意象”。《周易》的所谓“卦象”,就是“意象”;艺术家创造的形象,也是“意象”。因为它们都是“立象以尽意”。中国美学和中国艺术不讲重客观的“模仿论”,也不讲重主观的“表现论”,而讲主客观统一的“意象论”(赋比兴),就是《周易》的影响。

第三个重要范畴是“神”。《周易》一书中多有说“神”之处,如“阴阳不测之谓神”,“神无方而易无体”。什么是“神”?《周易》认为是“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大戴礼记》则说“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可见“神”来自“气”(因此叫“神气”),是“气”中之“精”(因此也叫“精神”)。精、气、神、灵,是生命之本,也是艺术之本。中国艺术不求“形似”求“神似”,讲究“传神写照”、“神采奕奕”、“神完气足”、“神闲气定”、“气韵生动”、“一气呵成”,正是参透了“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哲理,力求“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

第四个重要范畴是“文”。“文”在中国美学中有“美”的意思(主要指形式美),而且涵盖自然、社会、艺术各领域,如“天文”、“人文”、“鸟兽之文”。“文”又称“文章”。文是形式(文采),章是规则(章法)。无文即

无章,无章亦无文。总的规律,是“多样统一”(物相杂故曰文)。这也就是“道”(一阴一阳,生生不已,变化无穷)。所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就是要求不但要“立象尽意”,而且要“观文得道”。正是这一思想,直接导引出《文心雕龙》关于自然美和艺术美都是“道之文”的观点。

关键词:道象神文阴阳通变艺术哲学

学说:立象尽意说

B.从道家到儒家刘安(西汉,前179—122

求美则不得美,不求美则美矣

西汉淮南王刘安(刘邦之孙)主持编纂的《淮南子》(《淮南鸿烈》)一书主要持道家观点,杂糅各家。如认为“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声哗耳,使耳不聪;五味乱口,使口爽伤”,就明显的是照抄老子(但增加了趣舍滑心,使行飞扬”一条)。又如认为“万物固以自然,圣人又何事焉”,认为德衰然后仁生,行沮然后义立,和失然后声调,礼淫然后容饰”,也与道家观点同。此外如认为“乐听其音则知其俗,见其俗则知其化”则近儒,认为“人之所以生者,衣与食也”近墨,至于认为“白玉不琢,美珠不文,质有余也”,又是照抄韩非。

《淮南子》一书值得注意的有以下几点:一、不但认为美丑可以转化,而且提出了非审美问题(求美则不得美,不求美则美矣。求丑则不得丑,不求丑则有丑矣。不求美又不求丑,则无美无丑矣。是谓玄同)。二、认为审美既有主观性(载哀者闻歌声而泣,载乐者见哭者而笑)又有普遍性(秦楚燕魏之歌也,异转而皆乐;九夷八狄之哭也,殊声而皆悲)。三、认为审美能力赖于神气(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四、认为劳动创造美(清醢之美,始于耒耜;黼黻之美,在于抒轴)。

关键词:美丑审美非审美代表作:《淮南子》

学说:求美无美说

司马迁(西汉,约前145—?)

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是一个推崇道家的人,司马迁的思想却已由道入儒,但并不“独尊儒术”。他对中国美学史的意义,除贡献了被称为“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外,还在于认为历史上的优秀作品都是作者“意有所郁结”而“发愤之所为作”,从而突破了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框架,对后世文人如韩愈(主张“不平则鸣”)、李贽(主张“不愤不作”)有直接影响。

关键词:愤

代表作:《太史公自序》

学说:发愤说

刘向(西汉,前77—6

乐者德之风

刘向的思想已基本上纯是儒家,如认为“乐者德之风”,其美学也主要是在阐述和发挥孔子的观点,但论文质关系部分值得注意,尤其是借孔子之口说出“质有余者不受饰也”,耐人寻味。

关键词:儒家美学

代表作:《说苑》

学说:德之风说

扬雄(西汉,前53—公元18

圣人,文质者也

扬雄以正统儒家自居,其美学思想的中心是美善统一问题,具体表现为对文质关系的论述,并据此提出“诗人之赋丽以则(美丽而合于圣人之道),辞人之赋丽以淫(华丽而荒淫无度)”的著名观点。另一重要观点是“心声心画说”,即认为言为心声,书为心画,“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现)矣”。

关键词:文质儒家美学美善合一

代表作:《法言》

学说:心声心画说

王充(东汉,27—97

实诚在胸臆,文墨著竹帛

为世用者,百篇无害;不为用者,一章无补

如果说以正统自居的扬雄强调的是美与善的统一,那么。王充关注的则是美与真的关系。他的美学思想,可以概括为十二个字,即疾虚妄、立实诚、求真美、为世用,认为“文人之笔,劝善惩恶”,因此应该诚心实

事,严禁哗众取宠,华而不实。这一思想可谓儒兼墨法,在两汉是一个异类。王充的出现,意味着已成为经学的儒学必将受到冲击和批判。

关键词:真美实用

代表作:《论衡》

学说:真美世用说

C.从儒学到经学

礼记乐记

大乐与天地同和

和《易传》一样,《礼记》也非一时一人之作,毋宁说是完成于西汉的一部儒家论文集,其思想明显受到荀子学派和《易传》的影响。《礼记》中与美学关系最大的是《乐记》。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音乐理论著作,也是第一部专门的文艺理论和美学著作,明显带有总结儒家美学思想的性质,而且第一次提出了区分艺术与非艺术的标准,意义重大。

作为艺术社会学阶段的标志性成果,《礼记乐记》是从艺术审美(乐)与政治伦理(礼)的区别来阐述“乐”(即包括文学、音乐、舞蹈在内的综合艺术)的本质特征的,因此关于礼乐之别的说法被反复提及,不厌其烦,如“乐统同,礼辨异”,“乐至则天然,礼至则不争”等等。重要的是,既然“乐由中出,礼自外作”,那么,艺术就应该被看作内在的心理需求。正是从这一点出发,《礼记乐记》反复阐述了音乐的特征,提出了关于音乐本质的结论性意见:“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这是一个极其深刻的美学命题。按照这一观点,艺术起源于而且本质上也是情感的表现(情动于中,故形于声)。音乐如此,其他艺术也是(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气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但是,情感的表现只有当其纳入审美的形式之中时,才是艺术(声成文,谓之音)。也就是说,艺术是“有形式的表现”,或“情感的形式化”。因为是表现,所以“情深”;因为有形式,所以“文明”(文明即显示出审美价值)。这就叫“情深而文明”。

更重要的是,作为儒家美学的总结,《礼记乐记》认为艺术不但要有情感和形式,而且还要有伦理内容。即不但要有心理意义和审美意义,还要有伦理意义(乐者,所以象德也)。只有心理意义的是“声”,同时还有审美意义的是“音”,三者兼备的才是“乐”。因此,“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惟君子为能知乐”。因为只有君子才能把艺术变成政治,把审美变成伦理,这就叫“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如果说这还只是将儒家美学系统化,那么,《礼记乐记》不同于先秦儒学的紧要之处,则在于它将这一系统上升到了宇宙模式的高度(《礼记-乐记》中有一大段话几乎照抄《易传》),得出一系列“天人合一”的结论:“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乐由天作,礼以地制”,“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这是典型的汉代思想。

关键词:礼乐艺术本质艺术特征儒家美学

学说:表现说和谐说乐通伦理说

董仲舒(西汉,前179—104

仁之美者在于天

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而名存史册的董仲舒,也是系统阐述“天人合一”思想的第一人。所谓“天人合一”,是包括天人同构(人副天数)、天人感应(同类相动)和天人相通(为人者天)三个环节在内的系统。这个系统和中国审美意识的“移情”传统相结合,就形成了中国艺术独特的自然观,即认为自然界是有生命、有道德、有情感的(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喜,春之答也;怒,秋之答也;乐,夏之答也;哀,冬之答也”。后世所谓“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郭熙《林泉高致》),所谓“山于春如庆,于夏如竞,于秋如病,于冬如定”(沈灏《画麈》),便是董仲舒的影响。

董仲舒的另一重要观点是“诗无达诂”(《诗》无达诂,《易》无达占,《春秋》无达辞)。这是对儒家阐释学的理论总结。

董仲舒的出现意味着儒家学说开始由民间思想变成官方哲学,即由儒学变成经学。

关键词:天人合一代表作:《春秋繁露》

学说:仁美在天说诗无达话说

毛诗序

诗,志之所之也

《毛诗序》可以说是一篇较为系统完整而又简明扼要的儒家诗学论文。作者主张“言志说”(诗,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认为诗的价值在于“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功能在于“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因此诗的创作应该“发乎情,止乎礼义”,这才能够做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这些美学观点,都为后世耳熟能详。此外,“诗有六义”(风、雅、颂、赋、比、兴)也是《毛诗序》的重要内容。

关键词:诗学诗言志儒家美学学说:诗教风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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