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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贤治理:一个关于张颐武的故事

时间:2023-05-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先说说他的“类乡贤”的故事,或“乡贤治理”的故事。张颐武强调,乡贤是中国农村最基层的治理末梢,是社会不断变化中那根不变的“定海神针”。由此不难发现,在乡贤的引领下,乡村治理取得的进步。乡贤治理是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并产生了交集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作用的。其实,这是一个在中国农村社会十分普遍的问题。华斌的众望所归,也说明他已具有了乡贤的身份。

乡贤治理:一个关于张颐武的故事

我认识本文的主人翁—华斌,大约有20年了。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培训项目上。此后,我与他断断续续有些来往。1978年,他高考失利后,就进了所在大队(现在的村民委员会)的一家电梯配件厂,没干多久,被派往上海,习得经商本领,主要还是他基因里有异于常人的冒险精神。2001年,他花680万元买下宁波的一家中药厂。其实,这笔买卖的关键,主要是交易了30多张药证。华斌拿着这30多张药证,在老家浙江富阳办了一家中药厂,现在叫华威药业股份有限公司。除了这家药厂,他还有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和一家造纸公司。

作为一位在经商上颇有斩获的企业主,这些年他做了一件获得上上下下好评的事—望仙自然村“杭派民居”建设项目。所谓“杭派民居”,是杭州市政府前些年在其所辖地开展的新农村建设示范项目。据说,在建德、桐庐临安萧山等地选定了13个村庄后,望仙村被补上了,所以有“13+1”的说法。尽管华斌以前也关心村里的事,但在这个建设项目上,他似乎成了一名乡贤。不过,“乡贤”的头衔不是随便可以“封”的,得要乡亲们公认才是。我先说说他的“类乡贤”的故事,或“乡贤治理”的故事。

乡贤古已有之。北京大学张颐武教授在《解放日报》举办的一次关于乡贤的论坛上说,传统的社会治理中,县以下不设衙门,没有政府机关。那么,乡村怎么治理呢?靠的就是乡贤。张颐武强调,乡贤是中国农村最基层的治理末梢,是社会不断变化中那根不变的“定海神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乡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个具体表现就是“空心化”:青壮年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乡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与此同时,乡村的价值观也呈现出复杂的变化。他认为,面对这些变化,乡贤与乡贤文化在今天又有了新的意义。在价值观迷茫和社会结构转型的今天,对乡贤文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乡贤在农村重建的过程中,在中国发展的内在动力建构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张颐武把这些作用归纳为三点。

第一,乡贤是“黏合剂”。他们能把原本外出打工、离开家乡的人,与留在本乡的人重新融合在一起,重新凝聚认同。华斌告诉我,“杭派民居”项目的一个重要起因,就是村里那些在外面经商的人想“叶落归根”了,便要改造老宅,但他们发现,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谁来组织规划、协调落实?怎样才能申请到新的土地指标?其中有许多具体的、繁杂的工作。靠基层政府或村民委员会解决这些问题,老百姓都觉得不那么靠谱,对乡贤的需求跃然纸上。

第二,乡贤是“转换器”。在市场经济体系下,现代的法律制度以西方契约精神为核心。这套法律制度怎样与中国传统的乡土人情无缝融合,恰恰是中华文明未来发展的重要问题。所以,我们需要“转换器”。具体到这个建设项目,需要制定很多与项目实际和当地文化契合的制度与合同。华斌复印了几十份相关的文件给我参考。譬如,在一份大源镇大源村“望仙杭派民居建设”民主协商工作组工作制度的文件中,在“议事规矩”部分,我甚至看到发言顺序的规定。由此不难发现,在乡贤的引领下,乡村治理取得的进步。

第三,乡贤是“安全阀”。时至今日,中国农村的变化可谓剧烈,各种价值观、伦理观碰撞交织。比如说中国传统的孝道,现在正面临冲击。乡贤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乡贤的号召力,乡贤的楷模作用,在此有了新的意义。在新农村建设的项目中,引入乡贤治理和村民协商方式,让每位村民都有发言权、投票权,让大家获得安全感。其间,乡贤的作用不言而喻。

可见,乡贤是一种非正式的制度安排,表征着一种治理文化。乡贤治理是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并产生了交集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作用的。所以,在今天的中国乡村,乡贤治理并不多见。

自1958年开始,富阳县就是杭州市下辖的一个县;1994年撤县建市,隶属关系未变;2014年,撤销富阳市,设立富阳区。改革开放以后,富阳和江浙一带很多地方一样,率先办起了村(队)办、乡办企业。就在望仙自然村,最多时,这样的企业不下100家,大部分在做金属门窗生意。在商品短缺的年代,“华斌们”依凭大胆、精明,生意大多做得红红火火,他们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改善。

然而,由此带来的另一个变化是,村民的住屋变成了作坊,随之还多出了很多违章建筑。此后若干年,随着生意的做大,企业大多搬到了其他地方,诸如工业园区,人员也纷纷离开村庄。至此,村庄已经凌乱不堪,甚至十分破败。近些年来,村民回归故里,重建宅院的愿望日益迫切。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及规划控制所限,当地已有10多年没有新增土地用于村民建房。因此,在“杭派民居”建设项目启动前,望仙村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们是不难想见的。

其实,这是一个在中国农村社会十分普遍的问题。这些年来,也涌现出了解决问题的各种方案和方法,但无序状态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存在的。前些年,笔者回到早年插队的江西农村,农民在老屋边上盖一个新屋,老屋通常是老式青砖或土砖民居,已几近危房,也没有拆,留着放放东西;新屋大多是一个红砖的“火柴盒子”。原来印象中还算井然有序的村庄不见了。那么,望仙村的改造是怎么做的呢?

在现在有关“杭派民居”的调研报告或总结材料中,“基层协商民主”是主题词。一份杭州市政协、工商联委员界别活动日的调研报告的标题就是《以基层协商民主推进杭派民居建设》。该报告写道:“2015年初,大源镇、村两级对望仙区块情况进行详细调查摸底后,决定启动基层协商民主推动望仙自然村‘杭派民居’建设,……由大源村负责实施。”(www.xing528.com)

接下来,首要的事情就是协商产生项目的组织者。现在可以说,这个项目之所以实施得比较顺利,而且方方面面都比较满意,与工作小组的产生有很大的关系。首先在镇、村两级组织和村民的参与下,出台了工作小组的产生办法。然后由村民自荐、镇党委审查、村民公开推选的方式,产生了大源村望仙自然村“杭派民居建设”协商民主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由9人组成,华斌高票当选组员,并被一致推选为组长。华斌的众望所归,也说明他已具有了乡贤的身份。

我问华斌:“是你发自内心愿意做这件事,还是盛情之下难以推却?”他坦率地说:“我是自己愿意的,我有责任去做。”这些年来,由于他事业有成,同时关心公益,已先后担任杭州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富阳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在望仙村,华斌已经是一位社会贤达。他说:“在需要我出来担当这个责任时,我是责无旁贷的。一种责任心在驱使着我。”

那么,华斌和这个工作小组是如何开展工作的?举一个在这个项目中比较重要的例子。农民原来自己建房,大多是找一个施工队,画几张图,自己采购建筑材料,就开工了,一般没有专门的设计和监理等。现在这样一个建设项目,就需要从设计、采购、施工到监理等均实行市场化运作。这70多栋宅院的建设,如何招标、评标,华斌是很有经验的。他告诉我,工作小组经过充分讨论,定的建设造价是每平方米1 380元;评标的原则是,去掉最高的,也去掉最低的,议与他们的价格最接近的标书。最后证明,项目的建设单位找对了,它们的施工质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这个建设项目大约花了两年时间。华斌说,这段时间他基本上三分之一的精力用在项目上,通常都是晚上到村里开会、议事。就上面提到的这一件事情,就不知开了多少次会。这里,他秉持公益心,一方面是无偿地贡献时间,以自己的经验、能力为大家做事;另一方面,是做事的过程中不牟取任何私利,不带有任何私心。乡贤治理的核心价值就体现在这里。

上面这些是他陆陆续续告诉我的,在这个新农村改造项目中,他确实很辛苦、很尽力。但我想,如果要将他的故事成文,光听他的一面之词是不行的。在这个项目即将完成之际,我实地去察看了。改造后的村庄,一栋栋别墅错落有致,整治后的水系环绕其间,相应的设施(在这个百来户人家的村庄,建了一个兼具运动、会议和办公功能的建筑)也逐步到位。但是,我更关心的是村民们对华斌的评价。在路上遇到一位村民,问及这个改造项目,谁的贡献最大?村民说“华斌”。我们看到一户人家的别墅已装修完毕,正在进行大扫除,便走了进去。这位主人平时大部分时间在外做生意,算是见多识广。他告诉我们,这个项目没有华斌的主持,是弄不起来的。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但凡做事,尤其是做这么个改造和建设项目,是不可能没有不同意见的,况且其中的利益纠葛十分复杂。如果沿用原来的方式改造村庄,自会有一些受益者,他们多少会对华斌有不满,好在绝大部分村民满意,这些声音也就难成气候。华斌是60后,还谈不上德高望重,所以,做成这件事后,难免招人非议,尽管这些意见上不了台面,但不时的骚扰,也使人烦心。这一情况是华斌的家人告诉我的。其实,这些负面意见更加凸显乡贤及其治理的重要性。

在与华斌的交谈中,我向他证实一个问题:在今天的中国乡村,乡贤是否多见?他的答案和我的直觉是一样的—不多见。为什么许多有条件的企业家或老板不愿意做?我们可以从主观方面找到原因,比如,他们实力还不够强大;又如,精神境界尚未到达。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知道这是一件不胜其烦的事情,不愿意“自讨苦吃”。这就引出了客观环境的问题。对于社会而言,如何创造条件,让更多的乡贤脱颖而出,在乡村治理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是一篇大文章。

社会管理体制改革的一个方向就是社会自治。乡贤治理是社会自治的一种形式。我问华斌,“你看好乡贤治理吗?”他说:“现在还不看好。”我觉得,社会自治是一个趋势。在城市和农村基层,社区和乡贤终将是治理的主导力量。所以,现在不看好,不代表长期不看好。

最后,我问他,“这个项目完成后,你参与乡村治理会不会成为常态?”他肯定地点点头。

(原载于今日头条,2019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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