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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学与文化:文言小说的演变及其重要性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神话与传说,当然是古小说的渊源之一,但就散见于古籍的神话与传说来看,大都是片断、零碎的资料,还不足以称为“小说”。但是,从文言小说的角度来看,又不能把凡是有故事情节、有人物形象的叙事散文,都视为文言小说。史实、传说与想象虚构融为一体,是文言小说艺术创造上的一大进步。六朝小说,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它上承先秦、两汉,下开唐宋传奇,在文言小说史上的地位不可低估。

明代文学与文化:文言小说的演变及其重要性

一、文言小说的变迁

文言小说源远流长。唐以前的小说,都是用文言写的,虽然唐代已出现“话本”,即通俗性的白话小说,但是小说文学的主流,却是用文言写的传奇体小说。

唐传奇的成就,从洪迈、胡应麟以迄鲁迅等著名学者都充分予以肯定,认为与唐诗同为“一代之奇”。出现唐传奇这座小说发展史上的丰碑,绝非偶然。除了唐代社会经济、政治、文化艺术、思想意识等多方面的原因以外,从文学发展的内部规律来考察,它汲取了先秦、汉、魏以来史传文学(特别是野史杂传)、神话传说、六朝小说乃至某些小说色彩较浓的叙事散文的艺术成果,达到了文言小说完全成熟、繁荣的时期。

神话与传说,当然是古小说的渊源之一,但就散见于古籍的神话与传说来看,大都是片断、零碎的资料,还不足以称为“小说”。在今存的古代神话传说中,纪传史体裁的《穆天子传》大概可以算是最完整的。从周穆王驾八骏西征,到盛姬死于途中以至返葬,大体具备了神话小说的要素,结构完整,想象新颖丰富,西王母的形象,也不同于《山海经》中所写“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而是一个善于吟和应酬、感情丰富的女神。它对六朝志怪小说的创作,具有深刻的影响。从假托班固作的《汉武帝内传》和桓麟《西王母传》中对西王母形象的塑造,可以看出它们之间的源流关系。

我国古代的叙事散文很发达,既然叙事,也就往往要描述人物,系事于人,人物栩栩如生,故事娓娓动听。就叙事散文与小说艺术的关系而言,是很密切的,前者对后者在结构、人物形象塑造、语言艺术等方面,都有影响。但是,从文言小说的角度来看,又不能把凡是有故事情节、有人物形象的叙事散文,都视为文言小说。应当把严格的历史著作以及其他叙事散文,与文言小说区别开来,其主要标志,就是所叙之事和所写之人,是否借助于想象和虚构。像《左传》、《战国策》、《史记》、《汉书》、《三国志》等,是严格的历史,尽管文学意味很浓,不失为优秀的史传文学,曾经对小说艺术产生深刻影响,它们之间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但又不能把两者混淆起来。在先秦诸子散文中,《庄子》颇有寓言小说特色,尽管庄子轻视“小说”,而他及其门人的创作实践,按我们的理解,却是真正的小说,是浪漫主义的杰作。最出色的是《杂篇·盗跖》,描写孔子率领其门徒去游说盗跖的故事情节,首尾完整,且富于波澜,扣人心弦,绘声绘色,盗跖与孔子的形象都十分突出,个性鲜明,两人的对话也生动传神。读者如见其人,若闻其声,而事属虚构夸饰,不失为一篇优秀的小说。

野史杂传不同于严格的史书,它固然也有真人真事的框架,但是作者的主观感情色彩较浓,民间传说的成分颇多,其褒贬好恶的倾向性十分鲜明。汉代的作品《燕丹子》,是人们公认的现存最早的一篇小说,其实也是野史杂传。它的基本内容与《史记·刺客列传》中“荆轲刺秦王”事,大体相同,而掺入了民间传说,加上作者的想象虚构,就更富于传奇性。写燕太子丹欲摆脱秦王的虐待和侮辱,竟感动上帝,使不可能之事居然成为可能,而这正是史学家所不取,小说家所必需的。史实、传说与想象虚构融为一体,是文言小说艺术创造上的一大进步。此外,袁康《越绝书》、赵晔《吴越春秋》,也属于稗官野史,作者当然并非有意为小说,而其中的某些故事,如《越绝书》“吴王占梦”,《吴越春秋》“要离挫椒丘”、“伍子胥奔吴”、“伍子胥之死”等,作为文言小说来看,也是毫不逊色的。还值得注意的是,裴松之注《三国志》、刘孝标注《世说新语》,都引了大量野史杂传,其中有一些是够得上称为小说的。《曹瞒传》就是突出的例子。这类作品,虽属史传,而尚虚饰夸张,奇闻佚事,多为所录,既异于正史列传之翔实严谨,亦不同于志怪小说之离奇虚幻。野史杂传对小说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某些杂传本身就是文言小说。唐人传奇中的许多名篇,在《太平广记》中被列为“杂传记”类,自有其文体渊源。

六朝小说,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它上承先秦、两汉,下开唐宋传奇,在文言小说史上的地位不可低估。描写神仙方术、鬼怪变异的志怪小说,大体上是沿袭《山海经》和《穆天子传》中的神话传说,而在新的社会土壤中有所发展;记述人间轶事琐闻的志人小说,则是从“残丛小语”、杂传琐记一类演化来的,产生这两类作品的社会历史根源,则与当时天下大乱、分裂割据的政治局面,以及思想意识上传统儒学的衰微与玄学、佛、道思想的兴盛有关。在玄、道、佛并存的情况下,人们思想意识较少受某家独尊思想的束缚,谈玄说怪,品评人物的清淡之风极为盛行。道家宣扬神仙方药、鬼怪变化、炼形长生;佛家则宣扬神灵不灭、轮回报应、祈求来世。生当乱世的人民,在痛苦与彷徨中,容易接受宗教思想的宣传。这种社会思潮和人生态度,再加上秦、汉以来就盛行的神仙之说的流风,对处于雏形状态的小说,影响很大。

六朝志怪小说,较为著名且影响深远的,主要有假托东汉班固撰的《汉武帝内传》、《汉武故事》,托名郭宪撰《东方朔传》,桓麟《西王母传》,晋葛洪《神仙传》、《抱朴子·内篇》,干宝《搜神记》、陶潜《搜神后记》,宋刘义庆《幽明录》,以及吴均《续齐谐记》、王嘉《拾遗记》等。除几篇杂传性的作品外,故事情节一般都较简单,还说不上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某些来自民间传说或带有杂传性质的作品,情节曲折完整,并开始注意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富于浪漫性的想象,细节描写也较真实生动,语言大都较精练,从中可以看出作者有意为小说的端绪。这些情况都为后世文言小说、特别是传奇体小说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志怪小说的题材,对后来小说、戏曲有所启发,志怪小说中写人与鬼狐妖仙恋爱的故事,对唐以后文言小说乃至戏曲中同类作品的影响,尤为明显。

六朝的志人小说,尽管在题材、主题和浪漫性的艺术表现手法等方面,不像志怪小说那样对后来的文言小说有直接的渊源关系,但是在记事传人的艺术手法方面,也为文言小说积累了某些经验,并开创了以记述人物言行、杂录琐闻逸事为其特色的笔记体小说。裴启《语林》、常璩《汉中士女志》等,都属于这一类作品。而最有代表性、影响也最大的,则是刘义庆及其门人编纂的《世说新语》。它主要是记载汉魏六朝间上层社会中某些人物的传闻轶事,每则篇幅都很简短,但它的现实性较强,写人记事都注意生活的真实性;艺术技巧也较高,题材上突破志怪的牢笼,写作目的和手法上,不仅着重认识作用,更注意文学作品赏心娱乐的价值。《世说新语》的语言简约精练而含义深永,善于抓住人物在特定环境中的典型特征,或通过具有个性特点的对话和动作,乃至某些有典型意义的生活细节,来刻画人物的性格,使人物的面貌神态,跃然纸上。(www.xing528.com)

文言小说至唐代发生飞跃性的变化。它在继承史传文学、志怪小说的传统基础上,又有重要的变革与发展。称唐代的文言小说为“传奇”,意即传写奇闻异事,而其实质性的含义是:以往的野史杂传、志怪笔记之类作品,在新的社会条件下,有着新的发展变化;突出传记性和奇异性,即真实性与虚幻性的统一,更富有艺术魅力。变化的主要表现在于:

第一,唐人在有意识地创作小说方面,比六朝作家更自觉了,如前所述,六朝人已经开了有意为小说的端绪,但还不够自觉,运用小说艺术的手法还不那么纯熟,往往把艺术想象和虚构与宗教迷信混淆起来。诚如明人胡应麟所说:“变异之谈,盛于六朝,然多是传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1]这话说得很妙,非常灵活。“多是”、“未必尽”,意思就是尚有例外,没有把问题绝对化。“作意好奇”,是说唐人更自觉、更有意识地借助小说这一艺术形式,通过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反映现实生活或某种理想,在创作过程中,充分发挥作家艺术想象、虚构的能事,使故事更富于传奇性,艺术形象更具有典型意义。如唐人传奇《霍小玉传》、《李娃传》、《莺莺传》、《虬髯客传》、《长恨歌传》、《谢小娥传》等名篇,似乎都有一定的生活真实作基础,但又极尽作家艺术创造的才能。某些志怪色彩较浓的作品,例如《任氏传》、《柳毅传》、《裴航》等,其中的女主角虽是狐妖、龙女或天仙,却都富于人情味,热爱人世间的生活。唐人更自觉、有意识地创作小说,还表现在对小说功能的认识上,“取乎有益于世”,突破小说是“小道”的传统观念,也不同于六朝时志怪小说作者“序鬼物奇怪之事”或“发明神道之不诬”的宗教迷信。它被视为可以充分展示作者史、诗、判综合才能的文学作品,甚至可以作为进身之阶,其地位与古文诗歌鼎足而立,因而也促使文人自觉地创作小说,世情、奇闻、国事,都可作为题材,用来劝诫、讽喻或旌表,又使读者得到艺术享受,寓教于乐,发挥小说艺术的社会功能。

第二,从作品内容来看,唐人传奇更切近现实生活,“虽尚不离搜奇记逸”,但较为著名的作品,主人公大都为当时常见的人物,反映的社会生活面较为广泛,上自帝王后妃荒淫的宫廷生活,下至妓女士子的恋爱婚姻悲剧,或写藩镇蕃将之跋扈,或写女侠豪客之奇行;既多揭露黑暗丑恶现象,也有表现对光明理想的追求。唐人传奇所描写的生活面,几乎触及隋唐社会的各个角落,从各个不同侧面,表现了那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具有重要的认识意义和审美价值。

第三,从艺术表现技巧来看,“叙述宛转,文辞华艳”,“或为丛集,或为单篇,大率篇幅曼长,记叙委曲……实唐代特绝之作也”[2]。它既不同于“粗陈梗概”的六朝志怪小说,也不同于志人小说的局限于取某人轶事,而颇为接近后世的小说。不仅注意故事的曲折、完整,并能汲取古小说乃至史传文学(包括野史杂传)描写人物的经验,善于运用多侧面描写的艺术手法,来塑造人物形象,刻画人物性格发展变化的过程,细致生动,合情合理,且能深入发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李娃传》中李娃心灵由丑向美的转化,就是突出的例子。语言的精练、生动、富于表现力,想象之丰富、优美,唐人传奇也超过六朝小说,而为后来传奇体的文言小说提供了典范。

宋初李昉等人编纂《太平广记》500卷,为自汉晋至唐五代小说之总集。按题材分为92大类,而就小说性质而言,大体上可分为汉魏六朝的志怪与唐代传奇两大流派。宋代文言小说基本上也沿着这两大流派发展。由南唐入宋的徐铉,作志怪小说《稽神录》,收入《太平广记》,“其文平实简率,既失六朝志怪之古质,复无唐人传奇之缠绵”。宋初志怪要求“可信”,也就失去志怪小说幻想性的特质。徐铉之婿吴淑,著《江淮异人传》,传当时侠客术士及道士诡怪之事,唐人小说中虽有同类作品,但都是单篇,著为专书,吴淑为首创者。南宋初,洪迈作《夷坚志》420卷,偏重事状而少铺叙。《太平广记》和《夷坚志》,为宋代说话艺人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宋人传奇虽然趋向衰落,但是受唐传奇流风余韵的影响,也还有少数作家从事传奇小说的创作。宋初乐史撰有《绿珠传》、《杨太真外传》,秦醇撰《赵飞燕别传》、《谭意歌传》,张实撰《流红记》,柳师尹撰《王幼玉记》,以及无名氏《王榭传》、《梅妃传》、《李师师外传》等,大致规范唐传奇体制,而宋人所作,重事实之叙述,少艺术构想之风神韵致。《谭意歌传》,故事情节近似《霍小玉传》,终以团圆结局,这也与宋代婚姻制度不像唐代士族婚姻制那样重门第有关;《王幼玉记》写妓女王幼玉与豪俊之才士柳富情爱深笃,誓不相舍,而别后以悲剧告终,有其特色,但失于平实,乏宛曲之致,悲剧原因发掘不深,影响感人力量。描写隋炀帝昏暴恣纵的几篇传奇,是否宋人所作,尚难肯定,它为后来同类作品的创作,提供了较丰富翔实的素材。

元代文学的最高成就是杂剧和散曲,传奇小说只有清江宋梅洞的《娇红记》是唐人嫡派。这是一篇极为可贵的杰作。写王娇与申纯的爱情悲剧发展过程,波澜曲折,摇曳多姿。起初,受阻于父母之命,后又因豪帅之子“逼以威势,赂以货财”,促使王父悔婚毁约,拆散情深义重的爱侣,纯、娇双双殉情而死;死后化为鸳鸯比翼双飞,这是我国古典诗歌、小说中传统的浪漫主义手法。写出爱情的悲剧美,悲剧的根源揭示较深刻,艺术上也相当细腻,情致动人。《娇红记》对明清文言小说、戏曲的影响较大。

宋元时期传奇体文言小说尽管趋向衰落,但是毕竟尚未绝响,且有较好乃至优秀之作,因而,明初文言小说的复苏,从文学发展的内部规律而言,有其客观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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