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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学与文化中的后七子:李攀龙、王世贞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李攀龙、王世贞为首的后七子后七子的活动时期,是在嘉靖二十三年以后,比前七子晚几十年,而其主张,则前呼后应,声气相求。后七子以李攀龙、王世贞为首,还有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纶等人。攀龙任职刑部时,与谢榛,王世贞等结诗社,称七子。所以,王世贞并不是食古不化者,与前七子中何景明的理论较为近似。严嵩集团,既是国之巨奸,又是构陷王忬致死的仇敌,最为世贞所痛恶愤恨。

明代文学与文化中的后七子:李攀龙、王世贞

(二)李攀龙、王世贞为首的后七子

后七子的活动时期,是在嘉靖二十三年(1544)以后,比前七子晚几十年,而其主张,则前呼后应,声气相求。在稍早一点的时候,曾有王慎中、唐顺之、茅坤、归有光等人的反李、何复古运动,倡言以欧阳修、曾巩之文,矫“文必秦汉”之弊,也造成一定的声势,即所谓唐宋派,但他们并未取得胜利。这将在下节论述。复古派的复兴,也意味着唐宋派反复古的失败。后七子以李攀龙、王世贞为首,还有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纶等人。他们创立诗社,互相唱和,称盛一时。复古思潮,颇有高过前七子之势。

李攀龙(1514—1570),字于鳞,历城(今属山东)人,家贫,勤奋好学。嘉靖二十三年(1544)进士,授刑部主事。迁顺德知府,有善政,累官至河南按察使。因母丧,哀毁得疾而死。一生清介简傲,身后寥落困窘。

攀龙任职刑部时,与谢榛,王世贞等结诗社,称七子。都是青年人,才高气锐,鼓吹标榜,视当世无人,而以攀龙为魁首,其持论,谓文自西京,诗自天宝而下,俱无足观,对明朝,只推重李梦阳。《明史·文苑三·本传》云:“攀龙才思劲鸷,名最高,独心重世贞,天下亦并称王、李。又与李梦阳,何景明并称何、李,王、李。其为诗,务以声调胜,所拟乐府,或更古数字为己作,文则聱牙$口,读者至不能终篇,好之者推为一代宗匠,亦多受世抉摘云。”文学贵在创新,拟古至于“更古数字为己作”,堕入魔道,成为笑柄。文学史著作中常引以为例的《拟陌上桑》,就只改《陌上桑》原作几个字,而且把原作中“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改为“来归相怨怒,且复坐斯须”,这一改,把原作的“坐”字是“因为”的意思,竟误解为“站坐”的“坐”字了,大文豪闹出大笑话。如此拟古,原是浅陋的恶趣,王世贞既恭维他又巧妙地作了批评:“于鳞拟古乐府,无一字一句不精美”,这当然是吹捧,但紧接着就尖锐地指出:“然不堪与古乐府并看,看则似临摹帖耳。五言古,出西京、建安者,酷得风神。大抵其体不宜多作,多不足以尽变,而嫌于袭,出三谢以后者,峭峻过之,不甚合也。亡言歌行,初甚工于辞,而微伤其气。”[18]可见王世贞并非一味恭维,对李攀龙在古乐府、五言古、七言歌行,都含有批评之意。对他的五、七言律,绝句则作了高度肯定,是切合实际的。对各类文章,既有美誉,亦有“微苦缠扰”、“寡变”、“太琢”之类微辞。李攀龙的古乐府和五言古体,实在是“临摹太过,痕迹宛然”;七言律诗要好一些,也尚未穷极变化,七言绝句则“有神无迹,语近情深”[19],有不少清新可读的作品。例如:

塞上曲送元美

白羽如霜出塞寒,胡烽不断接长安

城头一片西山月,多少征人马上看。

寄元美(二首)

蓟门城上月婆娑,玉笛谁为出塞歌?

君自客中听不得,秋风吹落小黄河

渔阳烽火暗西山,一片征鸿海上还。

多少胡笳吹不转,秋风先入蓟门关。

和聂仪部明妃曲

天山雪后北风寒,抱得琵琶马上弹。

曲罢不知青海月,徘徊犹作汉宫看。

李攀龙的绝句清亮可诵,但缺乏深挚之情。王世贞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因此在前三首中都表现了真切的感情。节奏浏亮轻快,情致动人而少显露,可以谱曲歌唱。后一首写昭君出塞,刻画昭君眷恋汉宫之情,体贴入微,神情活现,不著一字议论,而胜过许多在同类题材中发议论的诗,他的诗读多了,就会发现用字多有雷同,有些诗内容也差不多,徒资人笑谑。诚如许学夷所云:“于鳞七言律,冠冕雄壮,俊亮高华,直欲逼唐人而上之。……然二十篇而外,句意多同,故后人往往相诋。”[20]他原是很有才华的诗人,只因创作理论的绝对化、片面化,限制他取得更高的成就。著有《沧溟集》。

王世贞(1526—1590),宇元美,号风洲,亦称弇州山人,太仓(今属江苏)人。聪颖异常,读书过目终身不忘。19岁,举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授刑部主事,累官至南京刑部尚书,《明史·文苑三·本传》云:“世贞始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殁,独操柄二十年。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片言褒赏,声价骤起。其持论,文必西汉,诗必盛唐,大历以后书勿读,而藻饰太甚。”但到了晚年,由于反拟古派的声势日大,意识到自己理论的偏颇,在为其论敌归有光画像作赞时写道:“余岂异趋,久而自伤。”[21]对自己的复古理论表示后悔。认为在40岁时作的《艺苑卮言》,评论多有失误,他原不喜欢苏轼的文章,但当他病危之时,刘风去探望,却看见他手里拿着苏子瞻集,讽玩不置。他晚年所写文章,条理通畅,趋向平淡,摆脱模拟秦、汉习气。

王世贞的政治态度倾向进步,正直耿介,反对严嵩父子,敢于从严嵩党徒锦衣卫都督陆炳家中搜捕犯法奸徒,为杨继盛之妻代草讼冤书。其父王忬任蓟辽总督,以滦河失事,被严嵩构陷致死,据说以反严嵩集团为主题的《鸣风记》传奇,出于王世贞之手,很有可能。

他论诗虽然也主格调,但却能把格调和才思结合起来,避免单纯地从形式上模拟古人。他在《艺苑卮言》中说:“才生思,思生调,调生格。思即才之用,调即思之境,格即调之界。”这与李攀龙的“务以声调胜”的形式主义拟古,是大不相同的。他还主张在拟古中要善于变化:“模拟之妙者,分歧逞力,穷势尽态,不唯敌人,兼之无迹,方为得耳。”所以,王世贞并不是食古不化者,与前七子中何景明的理论较为近似。他的诗文创作,虽然未能脱尽拟古痕迹,但其成就、才情,都远远超过李攀龙。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十三称他“才气十倍于鳞。……乐府变,奇奇正正,易陈为新,远非于麟生吞活剥者比。七律高华,七绝典丽,亦未遽出于麟下。当时名虽七子,实则一雄”,是切合实际的评价。沈德潜《明诗别裁》卷八也说:“乐府古体高出历下何啻数倍,七言近体亦规大家,而锻炼未纯,故华赡之余,时露浅率。”亦是中肯之论。虽富于才情,但贪多爱博,求全务备,就难免重复草率之作,佳作也仍然不少。严嵩集团,既是国之巨奸,又是构陷王忬致死的仇敌,最为世贞所痛恶愤恨。拟《孔雀东南飞》之体的长诗《袁江流钤山冈当庐江小吏》,从严嵩的出身、经科举进入仕途、得到嘉靖皇帝的恩宠以至煊赫一世、权倾朝野,贿赂公行,干儿义子位居津要,排斥异己,气势熏天,以为可以永远垄断朝政;而严嵩家中姬妾宠奴既多,生活糜烂不堪,一直写到最后落到可耻的下场,暴露得淋漓尽致,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讽刺的锋芒,实际上触及刚愎自用既昏且暴的嘉靖皇帝以及腐败的朝政。《太保歌》也是描写严嵩权重位高、气焰嚣张、群小趋附的丑恶情景的。还有《钦行》,讥刺奸相欺世盗名,也较深刻生动:

飞来五色鸟,自名为凤凰千秋不一见,见者国祚昌。响以钟鼓坐明堂,明堂饶梧竹,三日不鸣意何长。晨不见凤凰,凤凰乃在东门之阴啄腐鼠,啾啾唧唧不得哺。夕不见凤凰,凤凰乃在西门之阴媚苍鹰:愿尔肉攫分遗腥。梧桐长苦寒,竹实长苦饥,众鸟惊相顾,不知凤凰是钦。

这首带有寓言性质的咏物诗,通过凶恶之鸟假冒凤凰以欺世的故事,非常形象化地讽刺了严嵩大奸若忠的丑恶本质。严嵩在钤山读书时,人们都以为他是唐代著名贤相姚崇、宋璟式的人物,故有“千秋不一见,见者国祚昌”之语,凤凰是难得一见的吉祥之鸟,非梧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对腐鼠不屑一顾;而由钦鸟化来的大鹗,却是鸱鸮一类凶残的恶鸟,貌似凤凰,而暗啄腐鼠,食腥秽。众鸟还没有认清它的本质时,容易被它的外表所欺骗。近体诗更富于情致风韵,如《登太白楼》:

昔闻李供奉,长啸独登楼。此地一垂顾,高名百代留。(www.xing528.com)

白云海色曙,明月天门秋。欲觅重来者,潺湲济水流。

既写出了李白风流倜傥、器宇轩昂的气质风度,描绘出登楼眺望的海阔天空境界,又突出作者自己以李白自喻的形象。眼界笔力,确不平凡。又如《送妻弟魏生还里》:

阿姊扶床泣,诸甥绕膝啼。平安只两字,莫惜过江题。

写亲人临别时依依不舍的不同情态,栩栩如生,真挚动人。正如胡应麟《弇州先生四部稿序》所言,“虽咳唾呻吟,嬉笑怒骂,世咸传诵,以为法则。当嘉、隆、万历际,亡论艺流,薄海内外,无思不服。即婴儿走卒、里妇担夫、西南裔夷、江淮草木,靡弗知有弇州先生也者。”未免言过其实,但可见其在当时文坛上势力之盛。许学夷《诗源辩体·后集纂要》卷二称:“元美识超一代,力敌万人,有兼功而无专力。总诸体而论,乐府变数篇,可称诣极;五言古选体最劣,唐体稍胜,变体及学东坡者多有可观;歌行、六朝、唐宋靡所不有,而入录者不能什一,中虽有奇伟之作,而纯全者少,变体始多全作;五言律,仅得百中之一,而实非本相;七言律,意在宗杜,又欲兼总诸家,然臃肿支离,复多深晦,晚唐奇丑者亦往往见之,此英雄欺人耳。”此论较为全面切实。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上云:“元美之才,实高于于麟,其神明意气,皆足以绝世。少年盛气,为于麟辈牢笼推,门户既立,声价复重,譬之登峻坂、骑危墙,虽欲自下,势不能也。迨乎晚年,阅世日深,读书渐细,虚气销歇,浮华解,于是乎淟然汗下蘧然梦觉,而自悔其不可以复改矣。”可谓知人之论。

他著作甚丰,有《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读书后》等。

始为诗社盟长,终被李攀龙所排斥的布衣之士谢榛(1495—1575),其实是个很有个性、能卓然自立的诗人,他字茂秦,自号四溟山人,是个游侠气质较浓的人物。[22]李攀龙名声大了以后,与他论诗意见不合,又因他以布衣的身份跻于显贵之列,李攀龙就给他写了绝交书,足见其气量之狭窄!谢榛虽终生布衣,声望却很高。他的诗颇似前七子中的徐祯卿,是足以独立成家的。清人汪端在《明三十家诗选》中说:“昌谷(徐祯卿)诗尽洗芜词,故澹远而色韵自古。茂秦诗不专虚响,故精深壮丽,而怀抱极和。虽当空同、沧溟声焰大炽之时,为所牢笼推挽,参前后七子之席,然本色自存,究非叫嚣痴重,随人作计者比。是以昌谷始未输心,而茂秦终且避面,宜其造诣皆卓而不群也。”这评论是十分允当的。他的诗,以五言近体为佳。论诗则主格调,以盛唐雄浑高远的风格为归,以矫“台阁体”浮靡冗沓之弊,例如《渡黄河》:

路出大梁城,关河开晓晴。日翻龙窟动,风扫雁沙平。

倚剑嗟身事,张帆快旅情。茫茫不知处,空外擢歌声

这是羁旅行役之作,虽有怀才不遇,难展平生抱负之感,但意境开阔雄壮,句烹字炼,气逸调高,尤其是三、四两句,诚如沈德潜所说:“得少陵诗眼法。”再如《秋雨(一作“夜”)宿权店驿有感》:

驿灯分暝色,野馆滞秋阴。

已倦衰年事,偏驰故国心。

夜凉槐雨滴,月暗草虫吟。

归梦不知路,千山云更深。

正如汪端《明三十家诗选》所评:“善写旅况。”写旅况不免念亲怀人,或以萧瑟之景抒寂寞悲苦之情。而谢榛此诗却显得舒展开阔,韵致浑成。旅夜听雨滴秋槐、虫吟衰草,固然令人引发愁绪,但并无凄凉哀伤之情。四、八两句,使整首诗意境豁然。陈允衡《诗慰初集》卷二曰:“四溟诸律,多有伤于迫促处,此独悠闲。”所见甚为精当。李庆立《谢榛研究》,认为“谢榛的看家之作,应为五言律诗。”我亦有同感。其实他的七绝,也颇有佳作。例如《捣衣曲》:

秦关昨夜一书归,百战郎从刘武威

见说平安收涕泪,梧桐树下捣寒衣。

描写戍边战士的妻子,当她收到丈夫的平安家书时,内心既宽慰又哀伤的感情,极其生动含蓄。末句更是意味深长,耐人咀嚼,“捣寒衣”正是这位妻子对丈夫的爱、愁、悲、喜等错综复杂感情的外化表现。他著有《四溟集》、《诗家杂说》。

后七子中还有一位值得重视的作家,就是宗臣(1525—1560)。他字子相,自称方城山人,兴化(今属江苏)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官吏部考功郎,稽勋员外郎。性格耿直,刚正不阿,严嵩擅权之时,士大夫趋之若鹜,宗臣则因反对严嵩,被贬为福建布政参议,后以御倭有功,任福建提学副使。向为人们所传诵的《报刘一丈书》,就是揭露严嵩骄横面目、讽刺趋炎附势之徒卑鄙灵魂的杰作。这是写给一位老前辈刘一丈(即刘墀石)的回信,刘信中曾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相劝勉,作者在此复信中,主要通过所谓“上下相孚”关系的辨析,痛快淋漓而又尖刻辛辣地嘲讽了上层社会中丑恶的世风,钻营名利的士大夫丧尽气节,行贿干谒、阿谀逢迎,卑躬屈膝,拜倒于权贵脚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权贵又装腔作势,受了贿赂,则将无耻之徒称为贤能。从这种肮脏丑恶的上下关系中,暴露当时朝政黑暗、腐败。信中所抨击的相公、权门,就是当朝首辅严嵩。作者对那班干谒权贵的无耻之徒,固然嗤之以鼻,对权倾中外的豪门势要,也不屑一顾,表现了他那清介不俗、高风亮节的内心世界。讽刺的对象高度集中,文笔精练流畅而犀利泼辣,把被批判者穷形极态、惟妙惟肖地描绘了出来,《明文远》评此篇:“摹写蝇营狗苟之图,曲折如画,描神取态,颇似司马子长。”《明文霱》卷二○之评,更为之倾倒:“小说耶?传奇耶?为之绝倒。”这在复古派的文章中是难能可贵的。

著有《宗子相集》。

如前所述,前后七子作为以复古求革新的文学流派,在改变台阁体啴缓冗沓、歌功颂德的文风方面,是有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的。由于理论上有片面性、绝对化的错误,导致创作上的拟古之风,限制了他们取得更大的成就。但是把他们的理论简单地概括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把他们的创作一概视为假古董,也是有很大片面性的,实际情况比一个简单的口号要复杂得多,他们理论的某些部分有不少合理的因素,他们的创作除了那些食古不化之作以外,也有一些很有价值的作品。各人的具体情况区别较大,更应作具体分析。实际上,复古思潮,终明之世,并未消歇。就作家的社会责任感而言,复古派作家似比公安、竟陵更强一些,当然后者的小品文也自有其纯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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