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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沉浮:最后的血性

时间:2023-10-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毕竟,不怕死的东林党人也是有的。倪元璐也于当日自缢殉国,终年五十二岁。东林六君案发生后,左光斗入狱受尽酷刑。在南明小朝廷建立之际,史可法临危受命,出任兵部尚书,大家对他救国救民、力挽狂澜抱以厚望。但同时,史可法竟然是“联虏平寇”的提倡者,导致南明出现重大战略失误。南明送来的大礼被照单全收,和平使团团长被拘禁处死。清兵攻破扬州城后,多铎下令屠城,大屠杀持续了十天,扬州城

东林沉浮:最后的血性

毕竟,不怕死的东林党人也是有的。

比如前面说到的为东林人平反的首倡者倪元璐,此时高居户部尚书之位,就做出了与其位相符的壮举。

明史》记载,李自成兵临城下,“元璐谓所知曰:‘今无兵无饷,无将无谋,人心瓦解,然吾心泰然……吾受恩深重,无可效者,惟有七尺耳!’”

听说李自成要破城了,倪元璐对好友说,现在朝廷没钱可找,无人可用,人心散了。但是我心安然,过去深受皇恩,如今没别的,就用我七尺男儿之躯来报效吧!

李自成攻下京城,崇祯自缢。倪元璐也于当日自缢殉国,终年五十二岁。后人叹曰:“君死社稷,尔为君死!”君主为亡国自杀,臣子为亡君捐躯了。

史载,当时李自成部下蜂拥入室,见倪元璐陈尸堂中,“知其忠臣,各叹息罗拜而去”。倪元璐的忠义之举,连李自成的农民军都被感动了,他们向倪元璐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退去。

南明福王恤死难诸臣,追褒倪元璐“忠烈第一”。

东林除了视死如归的文臣,还有宁死不屈的武将

大家知道,“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有个高徒史可法,可谓东林薪火相传的代表人物。

史可法,河南开封人,早年以孝闻名于乡,师从左光斗。史可法酷爱读书,16岁时便在乡试中考了第一,崇祯元年即1628年,史可法登进士第,历任户部主事、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任南京兵部尚书。在职期间,史可法与恩师左光斗惺惺相惜。和老师左光斗一样,他为官清廉,在地方做了许多好事,被百姓所铭记。史载,史可法离开地方的时候百姓跪地哭送。

曾入选全国语文课本的清代学者方苞的《左忠毅公逸事》具体描述了左光斗和史可法两个人的情分。两人相识很偶然。那是京城一个冬夜,冰天雪地,一个进京赶考寒门子弟没钱住客栈,就躲进一座破庙栖身。恰逢一位身居要职的官员巡夜,看见庙里的这位年轻人枕着书本睡着了,显然是用功到困倦之极,心怀恻隐,破格收入门下,帮助他进入仕途,两人师生情谊由此开始,传为佳话。

这个书生,就是史可法。那位官员,就是左光斗。

左光斗非常看好史可法的前途,曾对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吾诸儿碌碌,他日继吾志者,惟此生耳。”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咱那几个儿子都是平庸之辈,今后可以继承我衣钵的,就是史可法这个门生。

东林六君案发生后,左光斗入狱受尽酷刑。史可法感念师恩,冒死进入死牢,是准备和老师一同赴死的。结果被老师一番怒斥赶了出来:“此何地也?而汝来前!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天下事谁可支拄者!不速去,无俟奸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汝!”

左光斗说,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能白白送死,不能个人感情用事,一定要以国家大事为重,再不走,我直接就把你打死在牢里!

这一时刻,史可法的精神再次受到洗礼,大义与天下事,是老师留给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撑。自从那一天,史可法决心义无反顾地完成老师遗志。

在南明小朝廷建立之际,史可法临危受命,出任兵部尚书,大家对他救国救民、力挽狂澜抱以厚望。史可法在气节上,确实也没让大家失望,清兵南下,他据守扬州,坚决不降。但同时,史可法竟然是“联虏平寇”的提倡者,导致南明出现重大战略失误。

在清兵还未南下前,史可法主张借清兵平息李自成之乱,挽救大明统治。在清兵于北方与李自成大顺军作战时,史可法等南明部队视清军为友军,送钱送粮,结果引狼入室。

借清兵灭李自成可谓“借刀杀人”,史可法是这一政策的发起者、支持者和执行者,他上书皇帝说:“但虏既能杀贼,即是为我复仇”,在自身存亡危险之际,史可法提出的对策是马上派遣使节带上财物去见顺治皇帝和多尔衮,“灭寇在此一举”。当时有清醒者劝说,“如果只借助他人力量,如宋朝借金国灭辽,借元灭金,最后只是为虎添翼加速自己灭亡罢了”。史可法却听不进去。

首都不过陷落两个月,南明政权已决定偏安江南,以淮河为界,“坐山观虎斗”,踯躅不前,不对清兵有丝毫触犯,以免无法进行和平谈判。幻想着“两家一家,同心杀灭逆贼,共享太平”。在史可法等人的催促下,南明“和平使团”带着白银十万两、黄金一千两、绸缎一万匹向清军“通好”,感谢他们杀退了叛匪李自成,想结为“叔侄”之好。只可惜,清军虽然客观上帮了明朝的忙,却不想真正和大明修和,根本不接受大明平等的“国书”。一厢情愿的和谈注定是屈辱之旅。南明送来的大礼被照单全收,和平使团团长被拘禁处死。

正是在判断谁是自己的主要敌人上,史可法等人出现了致命错误,将清兵当作可以团结的“友军”,才导致南明迅速失败,成就了敌人做大。甲申之变时,多尔衮趁大明内乱攻克北京,已是“天上掉馅饼”的坐收渔利,根本没有想到区区数万清军能够一统全国。史书描述,进了北京城的多尔衮,自己都说:“但得寸则寸,得尺则尺耳。”也就是说,得点是点,不求大进。但李自成的溃败和史可法的失策却让多尔衮野心膨胀,促成各个击破战略,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作为军事首长,史可法信念坚定,却不懂治军,天下未定时,南明的军事力量也并不小,史可法提出设立四大军区,但四个军区首长却无法统一号令。史可法以书生之气驾驭武将,没有手段、胆略和魄力。弘光元年四月,清军渡过长江,对南明发起总攻。5月13日,清军兵临扬州城下。守卫史可法让各地派援兵,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清将多铎率兵围城,向史可法出示清摄政王多尔衮劝降书,史可法回致《复多尔衮书》,毅然拒绝投降。但同时,却仍对清兵抱有幻想:“今逆贼未服天诛,谍知上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伏乞坚同仇之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愤。则贵国义闻,炤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

这封书信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史可法对多尔衮说,现在反贼李自成的队伍还没消灭,听说他们又流窜到西边去了,准备卷土重来。他们是我大明不共戴天的敌人,也是贵国没有除恶务尽的隐忧。所以,我希望你们同仇敌忾,来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善始善终,咱们合兵一处,一起去西征讨伐反贼,砍下匪首李自成的头颅,以解心头之恨。然后你们班师回国,如果贵国能做到这一点,则功德在千秋。我大明朝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你们。

这是典型的与虎谋皮。

结果,多尔衮的回答是,攻城。

史可法虽然英勇不屈,但也只守了七天城池。清兵攻破扬州城后,多铎下令屠城,大屠杀持续了十天,扬州城血流成河,八十万扬州军民遭清兵灭绝式屠戮,史称“扬州十日”。史可法拔剑自刎不成,被俘后壮烈牺牲。

左光斗、史可法,一对东林师生,两个铁血汉子。但在晚明末世,都无法救国救民。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无论是天启皇帝,还是崇祯皇帝,即便全面放手,让东林党接管朝政,也不能挽回明王朝的颓势。因为他们本身存在着先天不足:墨守成规,坐而论道,不懂军事,不擅实战。说白了,他们是封建文学家、道学家,而不是近代政治家、军事家。(www.xing528.com)

说到这里,也许有的朋友会问,东林党不是还有个能征善战的孙承宗孙大帅吗?崇祯为何不拿来一用?

崇祯还真没忘这位帝师督师。扳倒魏忠贤后,崇祯就想起了赋闲在家的孙承宗,诏命孙承宗复职,此时局面异常严峻后金军已进河北,占据遵化,威胁京城,而孙承宗初战不辱使命,一举收复遵化等四城,史称遵永大捷,但是随后他的命运却又急转直下。因为内耗,加之皇帝敏感多疑,他在大凌河城打了败仗,禁不住朝臣攻击,无奈辞职。七年后,后金军已变为清军,再次绕过关宁防线入侵,进攻孙承宗老家河北高阳。孙承宗拒不投降,率家人守城抵抗,结果寡不敌众,城破被擒,孙承宗时年76岁,已是古稀老翁,清兵统帅多尔衮毫无人性恻隐之心,令人将孙承宗绑在马尾巴上拖死。

还有大儒刘宗周最后的命运也殊为可叹,南明弘光政权建立以后,刘宗周又被起用为左都御史,但是行为更加极端,掉入“杀身成仁”的怪圈,一会儿上疏说那个该斩,一会又说这个该杀。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救国之策。

南京冲破之后不久,杭州也失守了,此时这位大儒不思广泛联结反清力量,积极筹划共谋抗清大业,却决定绝食自尽,以示其忠。

绝食几天后,他谈自己的感受道:“吾日来静坐小庵,胸中浑无事,浩然与天同流。盖本来无一事,凡有事,皆人欲也。”说天下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啊,都是欲望惹的祸,无欲无求就没事了。

大敌当前,生灵涂炭,刘宗周却轻描淡写地说成“原无一事”。这位背负天下人厚望的大儒,整日想的并不是率领大家收复失地,恢复大明,而是静坐城外水心庵中,体验灵性,真是活脱脱的一个腐儒形象。

不久,传来了金华举义兵抗清的消息,门生劝他忍死以待,他仍然坚持速死。

最终,刘宗周绝食二十日,成功殉国,“临难一死报君王”。

于是大明江山再无可堪重用之人。

唯一可歌可泣的,是以孙承宗、史可法、刘宗周为代表的少量东林人的骨气。可惜,如此血性明人已凤毛麟角。南明速亡的情况说明,其时明朝已经是个没有血性的国家。

这是为什么?

遍览晚明史,笔者认为,大明国的血性,主要被两个人重创。一是魏忠贤,二是多尔衮。魏忠贤主要是通过屠杀东林骨干,重创了读书人的血性和骨气。而多尔衮,主要是通过杀一儆百的屠城方式,重创了整个汉民族的血性。

当然,一个国家的拯救,仅有血性是不够的。回顾历史,宋明两朝都曾受过女真侵略,汉民族的血性都遭到了女真人的重创。但是宋朝可以延南宋,而明朝却不可以延南明。崇祯帝北京城陷自尽后,明朝遗臣南下,幻想建立与南宋相仿的南明。但是不到五十年时间,却出现了五个南明,都是短命政权。其中,第一个弘光政权寿命仅一年,这是为什么?

除了以上种种原因,还有两个附加祸端,也是不容忽略的。

一是君主不明、用人失明。

南明的败亡,与没有像样的君主有很大关系。本来此前的崇祯皇帝就志大才疏,而后来晚明的君主更是一个不如一个。这些不成器的君主和崇祯皇帝有个共同特点,就是用人失明。识人用人是鉴别领导优劣的第一标准。崇祯前期,朝中并非无人可用,袁崇焕号称“长城”,却被陷遭害。而一些势利小人,却顺风顺水,被当成了国之栋梁。就拿前面提到的阉党骨干、魏忠贤的主要谋士霍维华来说,魏忠贤倒了,他并没有倒,而且还受到崇祯皇帝的重用,当时辽东督师王之臣被免职,接替的袁崇焕还没到任,霍就想谋取这个空缺,而崇祯皇帝竟然允准,结果遭到言官们上疏,坚决反对。他们说,霍维华是极为狡猾,阉党气势炽盛时,他依附他们为虎作伥;阉党失宠时,他就反戈一击推得一干二净。他干的事,连他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怎么能提拔重用这样的小人呢?但统治者就是这样糊涂,不明就里。崇祯死后,南明的统治者更是一个比一个糊涂,小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成为弘光帝后,霍维华同党杨维垣被任左副都御史、张捷任吏部尚书,他们在朱由崧面前重提前面三朝旧事,竭力称赞霍的一片忠心。于是,已死的霍维华重新获得哀荣,下葬祭奠、追赠封号。这样黑白不分、忠奸不辨的领导,在内忧外患下,能保住大好河山吗?!

第二个祸端是什么呢?

就是老生常谈的党争,内讧。

我们前面讲过,复社和温体仁等,在亡国之前就掐个不停,而北京沦陷之后,残明南逃,各派党争却还喋喋不休。其烈度丝毫不亚于万历末年。在此情况下,与东林前期“三宫案”相仿,这里也先后发生了妖僧案、太子案、童妃案三大案。

所谓妖僧案,发生在崇祯十七年即公元1644年12月。有个和尚来到南京,自称是明朝亲王,从兵乱中逃出,假扮和尚。小福王弘光帝派官员审讯他的来历,和尚起初说崇祯时封他为齐王,他没有接受,又改封吴王。并且不知趣地声称潞王应继大统,惹得小福王弘光帝火冒三丈。令人严加刑讯,他才招供自己就是个和尚,只不过想乱中取富贵。经过九卿科道会审后,将其处斩。

假太子案几乎与妖僧案同时发生。一个明朝官员南渡,途中遇到一位少年,发现少年内衣织有龙纹,惊问其身份,少年自称是皇太子。抵南方后,这个官员立刻密报弘光帝,同时派人把这位“太子”送往苏杭一带,半是保护,半是软禁。这位小爷经常招摇于众,引起人们的注意。弘光帝派遣内官宣召,招大臣当廷辨认,大臣中许多官员曾经在崇祯朝廷上任职,见过太子朱慈烺的并不止一个,他们看了这人后都不认识。弘光帝又命旧东宫伴读太监认,也不认识。于是“假太子”被处死。

还有童妃案。也发生在弘光元年。河南一个姓童的妇人面见南明一巡抚,自称是弘光帝朱由崧的继妃,乱离中与朱由崧失散。此巡抚深信不疑,一面奏报,一面派人护送来南京。童氏在送往南京途中,地方文武官员纷纷拜谒,她举止轻浮,毫无大家风范,最后一细查,也是个赝品。

其实这三案的真伪极好辨别,但当时却弄得沸沸扬扬,很多百姓都认为太子是真的,童妃也是真的,弘光帝杀他们就是要灭口。后东林党人持这种观点的不在少数。事到如今,他们还在为正统争个不休,全然不觉国家社稷危在旦夕。反清义士夏允彝说:“东林之持论高,而于筹边制寇,卒无实着。”这句话说白了,就是东林空谈,无谓争吵,对国家没有建设性贡献。

南明三案成了当年党争的延续。当时清兵大军压境,南明小朝廷朝不保夕,这群人还不知道团结一心,共御强敌,反而内斗不休,争权夺利。清代著名学者戴名世曾如是评价南明党争:“呜呼,南渡立国一年,仅终党祸之局。东林、复社多以风节自持,然议论高而事功疏,好名沽直,激成大祸,卒致宗社沦覆,中原瓦解,彼鄙夫小人,又何足诛哉!”

戴名世说,南明弘光政权寿命仅一年,就被党争给毁掉了。后东林及复社人,习惯唱高调,沽名钓誉,苛责他人,真是误国不浅!

诚哉斯言,南明短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士大夫唱政治高调,执迷争权夺利,是公认的一大要因。这些内耗的士大夫,习惯了嘴炮内战,外敌未至内部先打翻了,最后覆巢之下,已无完卵,外敌来了,不分这党那党,均无招架之功,终于连同残国被一窝端了。

这个教训实在太惨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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